清·朱鹤龄《诗经通义》

_臣等谨案：《诗经通义》十二卷。

国朝朱鹤龄撰。鹤龄有《尚书埤𫝊》，已著录。是书専主小序，而力驳废序之非。所采诸家：于汉用毛、郑，唐用孔颖达，宋用欧阳修、苏辙、吕祖谦、严粲，国朝用陈启源；其释音明用陈第，国朝用顾炎武。其凡例九条及考定郑氏《诗谱》，皆具有条理。惟鹤龄学问淹洽，往往嗜博好奇，爱不能割，故引据繁富，而伤于芜杂者有之。亦所谓武库之兵，利钝互陈者也。要其大致，则彬彬矣。鹤龄与陈启源同里，据其自序，此书盖与启源商确而成。又称启源《毛诗稽古编》专崇古义，此书则参停于今古之间，稍稍不同。然《稽古编》中屡称已见《通义》，兹不具论。则二书固相足而成也。

乾隆四十六年十月恭校上。

总纂官_臣纪昀 _臣陆锡熊_臣孙士毅

总　校　官　_臣　陆费墀

尚瑗之受教，我愚庵朱先生正先生辑譔《通义》之日，其时年未弱冠，殚精制举业，未暇问欧、吕诸家言。迨先生作《埤传》以《尚书》为瑗取应习业，时时举示之。继从事读《左》，《日钞》遂得参讨论矣。顾予自八龄读《诗经集传》，旦夕掩卷背诵。比十五六而心颇嗛之，谓郑、卫淫风，何乃至是！非发乎情止乎礼义之指。而於《毛序》、《郑笺》、《孔疏》及《书》之《孔序》、《易》之《王注》皆尝浏览，怪其与朱子《本义》、《集傅_{当为“傳”字}》、蔡氏《集传》畛域悬殊，而未能决所从违。先生着书满家，少陵、义山诗集笺注，家弦户诵。既乃厌弃辞章，肆力经术。《埤传》、《左钞》先後授梓，独《通义》一书屡经更定，又卷帙颇重，计赀为难，逡巡审慎，而先生业已谢世。阅四十余年，友人陆堂有言：“汉儒之失拘守陈言，宋儒之失尽反前说。”宋儒之所欲反者，非仅汉唐也。伊川《易传》谈理至精，朱子则推本邵氏数学以求驾之。颍滨《诗传》、东莱《读诗记》，其书皆醇正无疵，朱子以其祖述《小序》，多所不满。郑、卫淫奔之说，独采渔仲、明复、康侯。《春秋》之学，尽废《三传》，朱子遂尊称《胡传》。后世因有四传合刻，则左公、谷下侪於宋、明杂说，而“十三经”之名号可无庸矣。

夫汉代经儒，掇拾残缺於秦烬之後，疵纇荒缪固所不免，必尽举而撤之，虽神解渊悟，岂真能舍此山岩屋壁之所得，别有不传之秘，与尼山、邹峄梦授而墙见者？程子曰：“学诗而不求《序》，犹欲入室而不由户也。”朱子论《诗》，尽撤大小《序》，鄱阳马氏驳议平允洞畅，先生《通义》之作所宗主也。毛公亦有不能无弊者，在於执正变之论，而篇次错糅不复详求，概以前後定美刺——《楚茨》至《车牵_{当为“舝”字}》十章，与《载芟》《良耜》之报蜡，《鹿鸣》《嘉鱼》之燕宾，何有差别，而以为刺幽王之作？辞理全悖矣。《崧高》五诗，并美宣王，何以窜於《大雅》终篇？此古《序》之误，有目共知也。然而去古未远，刺忽、刺佗之属，信而有徵，而概指淫奔，不得并於《清人》之在郑，《株林》之在陈，则《毛诗》《左传》虽并献河间，而平帝时立《毛诗》於学官，已为定着。《左传》经范升、陈元争讼，俟章帝而始定，奚以取彼弃此？此《集传》之过当也。

《通义》一书，荟萃两宋、元、明诸家之言，於朱子《集传》外，又广求遗说、或问、语録，胪列参互衷之至当，间附已意以相发明。崑山顾亭林先生夙与同志，远道寄书往复质证；同邑陈启源说《诗》有特识，先生爱重之，时取其说。朱子有言：“读先圣之书，须高着眼，大着肚，不容拘泥习套。”又谓唐人《疏义》因譌踵陋，未能有所发明。夫唐《疏》之无所发明，诚然也，经宋儒翻驳数百年，奉为蓍蔡，由明迄今，因袭更甚。嫏嬛说约高头细字之书，趋时贸利，无有高眼大肚上下千百年间者，先圣之遗经，逾堕于雺雾晦冥。亭林、愚庵二氏，穷经复古，起考亭而相对当，乐与扬㩁以益衷於无弊。

岁庚子冬暮，瑗自豫章院归，徧陈五经传疏，并庋藏所有诸家言，胪列其是非同异。从先生两孙借观《通义》藏稿，五十年前函丈点笔情景恍然，负墙敬为之序。越五载，乙巳，其次孙泰兴广文士玉刻《通义》书成，爰於旧序增益数语，表刻此书之因。士玉笃嗜经术，庶几能绍其家学者。

雍正三年季秋朔日，受业门人张尚瑗拜书，年七十。

《通义》者，通古《诗序》之义也。盖《序》乃一诗纲领，必先申《序》意，然后可论毛、郑诸家之得失。后《序》多汉儒附益者，今取殴_{当为“欧”字}、苏、吕、严诸说，为之辨正，错简讹字，亦详订焉。制举之家，专宗朱《传》，故诗《序》久置不讲，并宋元诸儒之说，皆无由而见。余采其合于《序》说者，备录之，盖表章古义，不得不与俗学抵牾尔。

古本皆标《序》于经文之前，后儒遂以《诗序》若今之诗题。余谓《序》所以明作者之意，非先有《序》而后有诗也。郝仲舆本移《序》从经，最为得体，今从之。

古《序》最简，毛、郑《训》多不明，郑尤踳驳，故为后儒所排。学者善解而参伍之，夹漈辨妄，朱子《辨说》，皆可不作矣。训释字句，贯穿义理，朱子《集传》备矣。今海内家传户习，故此书不重引其文，只略诠诗中大意，惟诸儒说有异同者，别白之；舛谬者，针砭之。_{【毛、郑之失，已经朱子更定者，此不详述】}。至于考论时事，多援经证史，庶几子舆氏论世知人之旨云。经文下夹注，又引毛、郑及《正义》语，而加以折𠂻。宋元以来诸家之说，必取其合于古义者。

东莱《读诗记》，极为宋人所推，华谷《诗缉》其次也。此书义例多取裁焉。东莱宗《小序》，其说《诗》，无邪说，正雅、郑、卫，说《南陔》六诗，与朱子时相掊击，今备载之，以俟论定。《诗》记名物度数，山川地理，禽兽草木，其类不可不考。此诗根据《注䟽》，辨证颇详，足补《集传》所未及。

毛、郑与欧、苏、吕、严诸本所分章句，各有异同，今一以《集传》为正。

《诗·释文》止有音反，而不甚详。陆氏所谓古人韵缓，不烦改字者也。朱子始取吴才老韵叶诗，然不尽依用。万历间，陈季立氏谓古字本有古音，与后代不同，不必改叶。吾友顾宁人氏引申其说，又谓沈约四声不当以律古人之诗。二家援证精博，可信从无疑矣。但细覈《集传》所叶之音，与二家考证者，无甚相远，而四声不用，则平上去入通为一音，入声转韵，初学多不晓，故今仍用《集传》所叶。_{【叶下之音，余友杨旭所补】}。但易为读某切，而平上去入槩不分注，庶几“三百篇”之文，读之谐协，复无以今音律古诗之失。_{【《集传》中有不当叶、不必叶者，今悉去之】}。

经部,诗类,诗经通义,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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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氏《诗谱》不可废，欧阳公已言之矣。朱子一切不用，恐非子舆论世之旨。但今本《注疏》大全所列者，十五国及雅、颂俱各分时代先后，与欧阳公所云国谱旁行者不合，盖非《郑谱》之旧也。今仿《史记》年表体，合为一图，庶令学者便于观览云。

苏《传》：“文王之风谓之《周南》、《召南》，何也？文王之治国也，所以为其国者属之周公，所交于诸侯者属之召公。《诗》曰：‘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国百里’，言其治外也。《召南》有召公之诗，而《周南》无周公之诗。周公在内，近于文王，虽有徳而不见，则其诗不作。召公在外，远于文王，功业明著，则诗作于下，此其宜也。”朱子曰：“周公制礼作乐，于是取文王时诗分为二篇。其言文王之化者，系之周公，以周公主内治故也。其言诸侯之国被文王之化者，系之召公，以召公长诸侯故也。文王治岐，其东有纣，其西昆夷，其北𤞤狁，故其化自北而南，先被于江汉之域也。”

关关_【和鸣】雎鸠_{【《传》：王雎也。《疏》：《尔雅·注》：雕类。今江东呼为鹗，好在江边沚中，亦食鱼。扬雄、许慎皆曰：白鹂似鹰，尾上白。徐铉曰：鹗性好峙，每立不移，交则双翔，别则异处，是谓挚而有别。《传》云：鸷鸟不双是也。愚按：《左传》：雎鸠氏司马也。《注》云：挚而有别，故为司马主法。则与《疏》语合。诗人取兴之意，重在有别，岂以鸷鸟为嫌哉？《集传》以为水鸟，状如凫鹥，此于王雎不类。〇《韵会》：鸷古与挚通。《曲礼》：前有挚兽是也。】}在河之洲。窈_【音杳】窕_{【徒了反，音誂〇窈窕言女德。《方言》云：善心为窈，善容为窕是也。晋宋以后文人皆作居处用，盖承袭《郑笺》幽闲深宫之说。然诗《序》云：哀窈窕，思贤才。则窈窕岂居处之谓哉？】}淑女，君子好逑。_{【音求〇“逑”即“公侯好仇”之仇。邓元锡曰：后妃广于求助，若曰：之淑女也，幽闲贞专，是君子好仇也。吾何德以配君子也云尔。】}〇参_{【初金反，音琛】}差_{【初宜反，音痴】}荇_【音杏】菜_{【《集传》解荇全用陆玑《疏》。严缉：今池州人名荇为莕，公须，叶如莼，可为葅】}，左右_{【郑氏二字皆读去声，《集传》皆读上声】}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_{【读蒲北反，与匐同〇《疏》谓服膺念虑而思之】}。悠哉悠哉，辗转反侧。〇参差荇菜，左右采_{【读此礼反，音泚。《古音考》同。按：陈第所考古音多与叶音同者，以后不重出】}之。窈窕淑女，琴瑟友_{【羽已反，音以】}之。_{【朱子曰：琴瑟无时不在侧，若朋友然，故曰友。】}参差荇菜，左右芼_{【音邈，《古音考》读冒〇陈启源曰：惟羮则用芼。王后夫人不设羮，故毛以择训芼，盖用为葅，不用为羮也。荐葅王后夫人之职也。朱《传》熟而荐之，则用为羮矣。彼以为兴，故可通。今既从毛郑，则当仍训为择。《尔雅》：芼，搴也。孙炎云：择菜。又曰：左右流之。《尔雅》、毛《传》同训求。朱《传》释为顺流而取之，则侵采义，故训采为取，而择之采既为择，又侵芼义，故训芼为熟而荐之。三字殆相因而易也。】}之。窈窕淑女，钟鼓乐_{【音洛，《释文》五教反】}之。_{【张纲曰：琴瑟常御之乐也。故《鹿鸣》燕群臣曰：鼓瑟鼓琴。钟鼓至大之乐也。故《彤弓》飨诸侯则曰：钟鼓既设。盖燕礼小而飨礼大，所用之乐亦因以异。今后妃之待淑女，始则欲以常御之乐友之，而通其交际之心；终则欲以至大之乐乐之，而极其懽欣之意。此所谓至诚有加而无已也。〇愚谓淑女既得，亦无燕飨作乐之事。故毛公云：宜以琴瑟友之，宜以钟鼓乐之。盖极言和乐之情如此耳。】}

《序》：《关雎》，后妃之德也。_{【朱子曰：太姒未尝称后，《序》追称之。】}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风”，风也，风以动之，教以化之。《关雎》《麟趾》之化，王者之风，故系之《周南》；言化自北而南也。《鹊巢》《驺虞》之德，诸侯之风也。先王之所以教，故系之《召南》。《周南》《召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是以《关雎》乐得淑女以配君子，忧在进贤，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贤才，而无伤善之心焉，是《关雎》之义也。

按：《仪礼》：《关雎》为乡乐、燕乐，又为房中之乐。_{【周有房中之乐。《燕礼注》谓弦歌《周南》《召南》之诗，盖后夫人所讽诵以事其君子。】}则周公制作时已有此诗。故程子以为周公作；朱子却云：宫中之人喜得太姒于其始至，作此诗。崔铣云：太姒未至，文王不应先畜媵妾；谁与探其寤寐间事而形容之？或以为王季宫人，尤无关预。然此只诗人咏太姒之德如是耳，岂必求撰人为谁耶？〇以淑女为嫔御之贤，后妃思得之助供荇菜、承宗庙者，毛、郑说也。以淑女为后妃，下二章左右为求之非一方者，朱子说也。朱子实祖匡衡，衡治齐诗者也。从朱子说，则哀乐皆属文王。今据小《序》，以后妃之德言之，仍从古注为是。楚樊共姬求美人而进于庄王，曰：妾所进九人，今贤于妾者二人，与妾同列者七人。岂不欲擅爱专宠哉？不敢以私废公也。樊姬犹求美人，即太姒可知已。求其人而未得，无以共内职，故有寤寐转侧之忧；求其人而既得，有以共内职，故有琴瑟钟鼓之乐。此其性情之正，非幽闲贞专者不能。《序》所云后妃之德，实风化天下之枢机也。忧在进贤，不淫其色；下二章之意已明。哀窈窕以下，语近繁杂。严华谷疑汉时经师所傅益，或然耳。朱子亦云：《序》所言哀乐淫伤，都非本旨。_{【郑氏曰：“《关雎》之声和平中度，故恺乐而不流于淫荡，凄切而不至于悲伤也。”按：渔仲说，乐淫哀伤皆主乐之音节。言之以解《论语》，犹可通。以解《诗》，则不合。】}

吕《记》首章以《关雎》发兴，后二章以荇菜发兴。_{【从毛、郑。后二章是赋非兴。东莱解此诗与朱《传》同，但不云宫人所作。】}至于《关雎》之和鸣，荇菜之柔顺，则又取以为比也。兴、比相近而难辨，兴多兼比，比不兼兴。意有馀者兴也，直比之者比也。兴之兼比者，徒以为比则失其意味矣；兴之不兼比者，误以为比则失之穿凿矣。_{【如“殷其雷”，偶闻雷声而有感行役之未归，非可以此类求也。】}朱子曰：“其诗虽若专美太姒，而实以深见文王之德。”曽南丰云：“先王之政必自内始，故其闺门之治所以施之家人者，必为之师傅保姆之助，诗书图史之戒，珩璜琚瑀之节，威仪动作之度。其教之者有此具然，古之君子未尝不以身化也。故家人之义，归于反身，二《南》之业，本于文王，岂自外至哉？世皆知文王之所以兴能得内助，而不知其所以然者，实本于躬行之化。故内则有《关雎》后妃之行，外则群臣有二《南》之美与之相成，其推而及远，则商辛之昏俗，《江汉》之小国，《兔罝》之野人，莫不好善而不自知。此所谓身修故家国天下治者也。”此说得之。

《关雎》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八句。_{【郑分五章，章四句。朱《传》从毛。】}

葛之覃_【音谭】兮，施_【音异】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_{【陆玑《疏》：黄鹂留也，或谓之黄栗留，一名仓庚，齐人谓之搏黍】}于飞，集于灌木_{【《疏》：《释名》云：木族生曰灌】}。其鸣喈喈_{【读居奚反，音基】}。〇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𮑮_【音镬】，为絺为绤，服之无斁。_{【顾炎武曰：按，“谷”音欲，乃臾之入声；“莫”乃模之入声；“𮑮”乃胡之入声；“绤”乃区之入声；“斁”乃余之入声，本同一韵，后人分属三四部，而其条理遂不可寻矣。凡入声字仿此。〇陈启源曰：“服之无斁”，郑氏训“服”为整。本《尔雅·释言》文，谓整治絺绤无厌倦也。此言后妃之勤，下章乃言其俭耳。〇欧阳《本义》：后妃见葛生鸟鸣，因时感事，乐女工之将兴，故次章遂言葛已成就，刈𮑮而为絺绤也。陆佃曰：礼后织玄紞，今亲葛事如此者。亲蚕以劝女工之正事，亲葛以劝女工之馀事。丝麻者本事也，䔛葛者馀事也。】}〇言告师氏，_{【《疏》：《昏礼》云：“姆纚笄绡衣在其右。”《注》：“妇人五十无子，出而不复嫁，能以妇道教人者为姆。女出嫁，姆随之。”故女有女师。】}言告言归_{【杨旭曰：韵谱“归”字举韦切，当音机。〇张氏曰：“言告言归”，犹曰告曰归也】}。薄污_{【《传》：污，烦也。《笺》：烦，烦撋之，用功深。撋，软平声】}我私，薄澣_【音缓】我衣_{【《笺》：澣，濯之耳。衣谓袆衣以下至褖衣】}。害_{【音曷，按：“害”古通作“曷”】}澣曷否_{【《疏》：何所当见澣乎？何所当见否乎？私服公衣皆悉澣之】}？归宁父母_{【顾炎武曰：考“否”字，《诗》并房以反，“母”字《诗》并满以反，惟《䗖蝀》二章与两韵。要当以满以为正。又曰：古无平上去入四声，通为一音。此章通平上为一韵，盖氏与否母本协也。后仿此。愚按：母字又音某，《古音考》音米。母若音米，则否当读彼美切，音鄙。〇宁者，安亲心也。张纲曰：《斯干》之末章祝其女以无父母诒罹，观后妃之归宁，然后知其得免于诒罹也】}。

《序》：《葛覃》，后妃之本也。后妃在父母家，则志在于女工之事，躬俭节用，服澣濯之衣，尊敬师傅，则可以归安父母，化天下以妇道也。

吕《记》：《关雎》后妃之德，而所以成德者必有本也。曷谓本？《葛覃》所陈是也。《葛覃》皆述既为后妃之事，贵而勤俭乃为可称。若在室服女工，固其常耳，不必咏歌也。〇按朱子《辩说》，谓此诗之《序》皆是，惟云在父母家未安，不知《序》明言“化天下以妇道”。所云在父母家者，因末有“归宁父母”，特推其本而论之。孔氏云：后妃贞专节俭，在家本有此性，出嫁修而不改，得其旨矣。《葛覃》三章，章六句。

采采卷耳_{【陆玑《诗疏》：卷耳，白叶细茎，蔓生，可煮为茹，子如妇人耳珰。《本草》：卷耳即今苍耳子】}，不盈顷_【音倾】筐_{【《传》：忧者之兴也。《疏》：言有人采此卷耳之菜，心有所念，不能满其顷筐，以兴后妃心有忧思，亦如采菜之人也。《集传》则云后妃托言采之。〇顾氏曰：顷筐，其浅者也；懿筐，其深者也。《七月》诗：“女执懿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_{【户郎反，音杭。〇《左传》：嗟我怀人，寘彼周行，能官人也。王及公、侯、伯、子、男、采、卫大夫各居其列，所谓周行也。毛《传》用之，蓝田吕氏、东莱吕氏皆以周行为大道。按：此句蒙怀人，不蒙卷耳】}。〇陟彼崔嵬_【音巍】，我马虺_【音灰】隤_【音颓】，我姑酌彼金罍_{【音雷，《释文》：罍，似壶，容一斛】}，维以不永怀。〇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_{【古黄反，音光。〇韩诗云：觥容五升。《礼图》云：容七升。朱氏曰：《周礼》有觥罚之事，又云觥其不敬者，但谓以觥罚之耳，非必觥专为罚爵也】}，维以不永伤。〇陟彼砠_{【音疽。〇《尔雅》：石戴土为崔嵬，土戴石为砠。与毛《传》正相反，今《集传》从毛】}矣，我马瘏_【音涂】矣，我仆痡_【音敷】矣，云何吁矣_{【依郑氏解，云何二字略断。何楷曰：《尔雅》作盱，长目远望也。盖望贤者之来，而解我思也，尤有味】}。

《序》：《卷耳》，后妃之志也。又当辅佐君子，求贤审官，知臣下之劳苦，内有进贤之志，而无险诐私谒之心，朝夕思念，至于忧勤也。

朱子《辨说》：诗《序》首句得之，馀皆凿说。后妃虽知臣下之勤劳而忧之，然而“嗟我怀人”，则其言亲眤，非后妃所得施于使臣者。且首章之“我”独为后妃，而后章之“我”皆为使臣，首尾不相承应，非文字之体也。〇愚按：我字异解，出《郑笺》，支离毛氏无之。《序》云后妃之志，最有味。夫求贤才，劳行役，虽文王之事，孰非后妃之辅治于内而志在相成者乎？此出赋诗者言外归美之意，观《兔罝》《芣苢》之《序》皆然，不必定以出自后妃之口而后为其志也。诸“我”字皆当属文王言之，“嗟我怀人”之“我”，文王自我也；“我马虺隤”之“我”，我使臣也。是文王之亲昵使臣，非后妃亲之昵之也。文王亲昵使臣，故可以言“我使臣”；后妃亲昵文王，故可以言“我文王”。由此言之，即以为出自后妃之口，亦岂不可通乎？朱子于“采采”二句，改兴为赋，又以妇人不当与外事故，解作后妃怀文王而托言登山酌酒。然诗人特咏其志如此耳，岂与外事哉？_{【王平仲云：此诗惟“嗟我怀人”乃后妃自我，二章以下诸“我”皆使臣自我也。“我姑酌彼金罍”，“我姑酌彼兕觥”，盖想像其于道路间酌酒自劳之语。马病仆亦病，正见使臣之贤劳，君子所当深念也。此说亦通。】}

欧阳《义》：妇人无外事，求贤审官，非后妃之职。盖后妃讽其君子，当爱养臣下，慰其劳苦，而接之以恩礼。诗人述后妃此意，言其宫中相语者如是而已，无私谒之言也。吕氏曰：酒醴，妇人之职。臣下勤劳，君必有以劳之。卷耳可为曲蘖，故因采卷耳而兴感念，及酒醴之用以劳贤者，不当使之远行从役。首章所以言“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周行”周道也。《大东》：“佻佻公子，行彼周行”，行亦道也。_{【陈启源曰：吕氏为此说，只因下章皆咏行役耳。然立言自有次第，先说居官者先得人，后说勤于事者当悯惜之，文体应如是。况小《序》“求贤审官”，以“嗟我怀人”二句言知臣下之勤劳，以下三章言列位之解其来，古矣，不必易也】}。

吕《记》：夫妇一体也，内外虽不同，而志不可不同。求师取友，妇人固无与乎此，而好善之志，则不可不同也。崇德报功，后妃固无与乎此，而体群臣之志，则不可不同也。知子之来之，杂佩以赠之；知子之好之，杂佩以报之。妇人之志如是其，夫斯能好善矣。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后妃之志如是，王者斯能体群臣矣。室有轑釡之声，则门无嘉客，况后妃心志之所形见者乎？_{【以上三说皆与《序》相发明。《读诗记》引朱氏曰：后三章极道勤劳嗟叹之状，讽其君子。盖朱子初年本从《序》说，后乃更之】}。

杨慎曰：原诗人之意，以后妃思文王之行役而作也。陟冈者，文王陟之；玄黄，文王之马；痡者，文王之仆；金罍、兕觥，冀文王之酌以消忧也。盖身在宫闱而思在远道，若唐人诗所谓“计程今日到梁州”也。陈启源曰：杨说亦有致，但感念其夫之行役，不必后妃始能之。《汝坟》《殷其雷》之妇人犹能悯其君子而勉之以正，劝之以义，何况后妃哉？仍当以《序》说为正。

《卷耳》四章，章四句。

南有樛_【音鸠】木，葛藟_{【音垒。〇按：葛藟二物而相似。陆玑《诗疏》云：藟亦延蔓生，叶艾，白色，子赤可食】}累_【音雷】之。_{【《笺》：樛木下垂，葛藟蔓延，喻后妃能以恩意下逮众妾，则众妾亦附事之】}乐只君子_{【君子指文王，非小君内子之说。朱睦㮮曰：三百篇未有以君子称后妃者，仍以诵文王为是。然后妃之德，非文王无以见。诵文王即以诵后妃也】}，福履绥之。_{【《传》：履，禄也。《集传》同。愚谓履不专是禄。《易·序卦》云：物畜然后有礼，故受之以履。履者，礼也。以履为福，乃可以绥，可以将，可以成】}。〇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〇南有樛木，葛藟萦_{【乌容反，音婴】}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序》：《樛木》，后妃逮下也。言能逮下而无嫉妒之心焉。吕《记》：后妃如此，乐哉君子，福履归之矣。汉之二赵，隋之独孤，唐之武后，其祸至于亡国，则樛木之后妃，诗人安得不深嘉而屡叹之乎？

《樛木》三章，章四句。

螽斯羽_{【《集传》释螽斯用陆玑《疏》，钱氏《诗诂》：螽即《春秋》所书螽斯，乃语助，如鸒斯、鹿斯之类。毛氏指为蚣蝑，非也。吴任臣曰：《春秋》书螽，《传》云蝗也。《诗》螽斯羽，严粲《注》云：螽即蝗，斯助语也。是螽蝗明为一物。若豳风“五月斯螽动股”，此即蚱蜢之名，即阜螽也，似蝗亦能害稼，《尔雅》谓之蚣蝑，与螽不同。中郎以斯螽、螽斯皆为蝗，李氏以斯螽、螽斯皆为蚱蜢，与郭璞《山海经注》以螽为蝗类，均非。陈氏曰：言羽者，螽斯羽虫也】}，诜诜_【音辛】兮，宜尔子孙，振振_【音真】兮。〇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〇螽斯羽，揖揖_【音缉】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序》：螽斯，后妃子孙众多也。言若螽斯不妒忌，则子孙众多也。

按：此《序》言“若螽斯”句断下，乃推言子孙众多者由后妃不妒忌故也。郑康成误读以“螽斯不妒忌”为句。夫螽斯微虫，何以知其不妒忌乎？欧阳永叔讥《序》文颠倒，盖亦误读之耳。 《传》：振振，仁厚也。绳绳，戒慎也。_{【《尔雅》绳作憴，云：憴憴，戒也。毛训本此】}。蛰蛰，和集也。愚意从毛解，则螽斯当以兴言。振振与下“振振公子”同，绳绳多而有轨范也，蛰蛰多而不乖离也。太姒之能教子，于此见之。《集传》主比说，故止言众多而已。

《樛木》、《螽斯》皆诗人咏歌之辞，未必众妾所作。

《螽斯》三章，章四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_{【《释文》云：古读花如敷】}。之子于归，宜其室家_{【读如姑】}。〇桃之夭夭，有蕡_【音文】其实_{【罗愿曰：麻实谓之蕡，麻于植物中最多子】}。之子于归，宜其家室。〇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序》：《桃夭》，后妃之所致也。不妒忌，则男女以正，婚姻以时，国无鳏民也_{【文王之化，自家而国】}。

三章兴中各兼比。咏其华，喻美色也；咏其实，喻宜男也；咏其叶，喻娣侄之盛也。

《桃夭》三章，章四句。

肃肃兔罝_{【顾炎武曰：古音雎，此诗上下各自为韵，罝与夫协，丅与城协，谓之隔句韵。后仿此。《疏》：兔自作径路，张𦊨捕之】}，椓之丁丁_{【音争。〇《尔雅》：樴谓之杙。李巡云：杙，橛也。许氏曰：系橛于地中，张罝其上。丁丁，连椓之故，知椓杙声】}。赳赳_【音纠】武夫，公侯干城。〇肃肃兔罝，施于中逵_{【《檡当为“释”文》：求龟切，音祈。《古音考》音求，云吴棫读。〇逵，九逵之道】}。赳赳武夫，公侯好仇_{【读渠之反，音竒。按：逵若读求，则仇字不必从《集传》叶。〇何楷曰：《左传》嘉耦曰妃，怨耦曰仇。反妃而言仇，犹以洁为污，以治为乱也】}。〇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序》：《兔罝》，后妃之化也。《关雎》之化行，则莫不好德，贤人众多也。

《欧阳义》：捕兔之人布网罟于道路林木之下，肃肃然严整，以兴周南之君列其武夫，为国守御。赳赳然勇力，外可以捍城其民，内可以为好匹，为腹心，见周南之君得贤众多如此。说者泥《序》语，遂谓《兔罝》野人莫不有才德可用，此又近诬。愚按：此说有理。如《集传》解，则首二句是赋体，非兴矣。赳赳亦不在椓杙时言之_{【金氏曰：墨子文王举闳天泰颠于罝罔之中，授之政，西土服。此诗当为此事而作。愚谓墨子之言，经传未闻，恐难据为故实】}。〇陈启源曰：《兔罝》贱事，犹肃肃然敬以将之，非贤者不能。《序》所云莫不好德，应指此。文王举之，安见必无？但不必援墨子之言以实其事耳。

《兔罝》三章，章四句。

采采芣_【音浮】苡_{【音以。〇《传》：芣苡，马舄。马舄，车前也，宜怀妊焉。陆玑《疏》：车前，俗名虾蟆衣，其子治妇人产难】}。薄言采_【音泚】之，采采芣苡，薄言有_{【读羽已反，音以】}之。〇采采芣苡，薄言掇_{【都夺反，音答】}之。采采芣苡，薄言捋_{【力活反，鸾入声】}之。〇采采芣苡，薄言袺_{【音结。〇《释文》：袺，衣际也】}之。采采芣苡，薄言襭_{【音絜。〇《传》：扱衽曰襭。扱，音插】}之。_{【严缉：采而聚之于地，既为已有，于是就地掇拾之，又捋取其子，然后以衣贮之而执其衽，又扱于带，言之《序》也】}

《序》：《芣苡》，后妃之美也。和平，则妇人乐有子矣。

《兔罝》咏功，故曰化；《芣苡》咏俗，故曰美。芣苡治产难，《序》故以乐有子言之。〇杨氏曰：后妃无嫉妒之心，则和平矣。惟其和平，故天下化而和平，妇人以有子为乐矣。《芣苡》，和平之诗也，天下和平，非形容所能尽，故每章言采采而已，无他辞也。

《芣苡》三章，章四句。

南有乔_{【陈启源曰：朱《传》：上竦无枝曰乔。按：《尔雅·释木》，凡言乔者五，皆非无枝之木。毛《传》亦只云上竦，不知朱子何据増无枝二字。后见《吕记·山有扶苏》所引，方知此乃苏氏之误】}木，不可休息_{【应从《韩诗》作“休思”，休与求为韵。二思字皆语辞。〇严缉：高竦之木，其阴少，故不可休息。兴女之高洁而不可求】}。汉有游女_{【程氏曰：女之游者，谓旷僻独行，非在闺门之内姆傅之侧也。按：游女只如《疏》所云庶人之女，执筐行馌，不得在室，故有出游之事，不必引襄阳《大堤曲》为证】}，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_{【读于诳反，音旺。《诗本音》云：古音羊向反。〇《疏》：郭璞曰：泳，水底行也】}思；江之永_{【读弋亮反，《诗本音》云：古音于两反。〇许氏曰：汉曰广，谓横渡也；江曰永，谓㳂溯也】}矣，不可方_{【《释文》：孙炎曰：方，木置水为柎筏也】}思。〇翘翘错薪，言刈其楚_{【楚，丛木，一名荆。《本草》云：青者为荆，赤者为楛。嫩条皆可为莒筐。古贫妇以荆为钗，即此】}。之子于归，言秣其马_{【读满补反，音姥。〇按《疏》云：以粟秣养其马，乘之以致礼饩。本不蒙刈楚言之。吕《记》引张氏云：刈楚，刈蒌，刈之以秣之子之马也。恐楚非可秣之物，且失兴意。〇何楷曰：士昏礼，婿御妇车，授绥御轮以行。今曰秣马，谓亲迎也。言人欲娶此女，必待秣马以行亲迎之礼，宁可以非礼干之哉？陈启源曰：《笺》《疏》解此本谓：于是子出嫁之时，我愿秣其马，乘之以致礼饩，示欲其适已。意似迂，文则正也。永叔云：之子出游而归，我愿秣其马，犹言虽为执鞭所欣慕焉。文较顺而意稍䙝。唐人香奁诗“自怜输厩吏，馀暖在香鞯”，即此意】}。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〇翘翘错薪，言刈其蒌_{【音闾。〇《尔雅注》：蒌，蒿生下田中，初生可啖，江东为鱼羮】}。之子于归，言秣其驹_{【《周礼》：马五尺以上曰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序》：《汉广》，德广所及也。文王之道被乎南国，美化行乎江汉之域，无思犯礼，求而不可得也。

严缉：文王之道，谓修身齐家之道。男子见游女，自无犯礼之思。《序》言求而不可得，语稍滞矣。〇王志长曰：旧说以“汉广”四语形容游女之不可求，窃以为未尽也。商季淫风大行，乃《关雎》化浃，顿令汉滨游女觌面有贞闲难犯之色。风人乃见王者过化存神，真有若汉广之不可泳，江永之不可方者，所以反复长歌，低回不置也。毛公于“四语”前后皆不下一字注脚，而古《序》独曰“《汉广》，德广所及也”，其旨深矣。〇古人诗多摘取诗中语为目，此云“德广”者，假汉之广以表文德之广被乎江汉也。《辨说》诋其谬过矣。《辨说》又诋前诸《序》不及文王，不知归美后妃，文王之德自见此篇，则远及江汉；下篇又远及汝坟，故皆不主后妃而主文王也。

黄震曰：下二章只如朱《传》“悦之至，敬之深”解。郑《笺》以“刈楚”喻女之尤高洁者，诗缉取之，恐求之过。

《汉广》三章，章八句。

遵彼汝坟_{【《疏》：李巡曰：坟，谓厓岸，状如坟墓，名大防也】}，伐其条_【枝也】枚_{【当叶音迷。〇干也】}。未见君子，惄_【音溺】如调_【音周】饥_{【《传》：调，朝也。《笺》：如朝饥之思食。《韩诗》作“朝饥”。愚按：朝转为调，盖以古音相近。辨详《考异》】}。〇遵彼汝坟，伐其条肄_{【音异。〇顾氏《考轶》曰：《左传》“晋国不恤宗周之缺，而夏肄是屏”。《注》：𣏌夏，馀也。是斩而复生之馀也】}。既见君子，不我遐弃。〇鲂_{【音房。〇陆氏曰：鲂，一名魾，江东呼为鳊】}鱼赪_【音蛏】尾_{【吕《记》：鲤尾赤，鲂尾白。今鲂尾赤，则劳甚】}。王室如毁，虽则如毁，父母孔迩_{【父母，毛氏无训。郑氏谓君子之父母。《集传》则主文王言，盖用石守道之说。张氏曰：劳苦之极，从而宽之曰：王室虽如毁，而文王在近，有以恤我也。玩此诗，则知民心虽怨纣，而尚以周之故，未至于泮散】}。

《序》：《汝坟》，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坟之国，妇人能闵其君子，犹勉之以正也。

按：《列女传》云：大夫妻恐其懈于王事，言国家多难，惟勉强之，无遗父母忧。此解与《序》所云“勉之以正”甚合。

《汝坟》三章，章四句。

麟之趾，振振_【音真】公子，于_【音吁】嗟麟兮。〇麟之定_{【音订。〇《尔雅》：定，题也。郭璞云：题，额也】}，振振公姓_{【《传》：公姓，公同姓。按《大传》：五世袒免杀同姓也。姓为同姓氏，为庶姓。则同姓是五世以外之亲。《集传》：公姓，公孙也。此用介甫之说】}。于嗟麟兮。〇麟之角_{【音六。〇陆佃曰：麟如麕，圆顶一角。故西狩获麟云：有麕而角也。始于趾，终于角，每况愈上】}，振振公族_{【《传》：公族，公同祖也。《集传》：公族，公同高祖。刘瑾曰：与文王司高祖，盖亚圉之玄孙。按同族在五服之内。《疏》云：同姓疏于同祖，而先言姓后言族者，盖取韵之叶】}。于嗟麟兮。

《序》：《麟之趾》，《关雎》之应也。《关雎》之化行，则天下无犯非礼。虽衰世之公子，皆信厚如“麟趾”之时也。

程子疑“衰世”以下语为《序》之误，诚然。郑氏云：衰世，谓当纣之时，差妥。朱子《辨说》云：“之时”二字可删。〇严缉曰：有足者宜踶，有定者宜抵，有角者宜触。惟麟不然，是其仁也。信厚之公子，有贵势而不恃，如麟然。麟之趾，指麟言也；于嗟麟兮，指公子言也。

《麟之趾》三章，章三句。

_{【王应麟曰：朱氏诗《传》云：旧说扶风雍县南有召亭。今雍县析为岐山、天兴两县，未知召亭的在何县。按：《史记正义》引《括地志》：召亭在岐山县西南。】}

维鹊有巢，维鸠_{【《传》：鸠，鸤鸠，鴶鵴也。按：鸤鸠即今布榖，详《曹风》】}居之_{【《笺》：鹊之作巢，冬至架之，至春乃成。故以兴国君积行累功。鸤鸠因鹊巢居，有之而有均壹之德，故以兴夫人来嫁，居君子之室，德亦然】}。之子于归，百两_{【如字，一音亮】}御_{【王肃读鱼据反。杨旭曰：按御字本有迓音。《韵会》迓字《注》云：“或作御。”此诗音迓，取其义也。读当如字，取其韵也。又良御忌韵，读迓；义取如字，以御田祖义，读迓无韵】}之_{【《疏》：《左传》有留车反马之礼，知夫人之于归自乘家车也。诗言迓者，夫自以其车迎之；言将者，其家以其车送之。故知婿车在百两迎之中，妇车在百两将之中也】}。〇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〇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序》：《鹊巢》，夫人之德也。国君积行累功以致爵位，夫人起家而居有之，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

杨氏曰：《鹊巢》言夫人之德，犹《关雎》之言后妃也。以《关雎》为文王之妃，则鹊巢夫人亦必有主名。若谓皆文王之诗，则文王继世之君，非积行累功以致爵位者，文王一人之身而有圣贤之异，无是道也。然则二《南》之诗，周公以之风天下，无可疑者。吕《记》三百篇之义_{【谓小《序》】}首句当时所作，或国史得诗之时载其事以示后人，其下则说诗者之辞也。说诗者非一人，其时先后亦不同。以毛《传》考之，有毛氏已见其说者，时在先也；有毛氏不见其说者，时在后也。《关雎》之义，其末曰：“不淫其色。”毛《传》亦曰：“后妃悦乐君子之德，无不和谐，又不淫其色。”然则《关雎》之义，皆毛公所已见也。《鹊巢》之义，其末曰：“德如鸤鸠，乃可以配焉。”毛《传》止曰：“鸤鸠不自为巢，居鹊之成巢。”未尝及鸤鸠之德若何。然则《鹊巢》之义，有毛公所不及见者也。岂后之为毛学者，如卫宏之徒附益之乎？诗人本取鸠居蘋鹊巢，比夫人坐享成业，非有妇德者无以堪之。若以鸤鸠之情性比其德，诗中固有此意，但是说决出于毛公之后也。夫人以静专均壹_{【陆佃曰：均是母道，壹是妻道】}作配国君，无成有终之义也，故曰：《鹊巢》，夫人之德。

首章亲迎之礼，男先女也；次章同归之礼，女从男也。夫家以百两迓，女家以百两将，昏礼于是乎成矣，故总曰“百两成之”。

《鹊巢》三章，章四句。

于以采蘩_{【《传》：蘩，皤蒿也。诸侯夫人执蘩菜以助祭，王后则荇菜也。陆玑《疏》：蘩，春始生，香美可食，秋曰蒿。《埤雅》：白蒿，陆草也，可为葅，亦可生蚕。〇王志长曰：祭以自致为敬。天子躬耕以供粢盛，射牲以表亲杀。后妃采荇，夫人采蘩，皆自致为敬之义也。〇凡诗言荇菜、蘩蘋等，非必后夫人自采之，只以祭祀之重，躬董其事耳】}。于沼于沚_{【《疏》：采之于沼沚之旁】}，于以用之？公侯之事_{【事即《春秋》“有事于太庙”之事】}。〇于以采蘩，于涧之中_{【《疏》：云曲内】}，于以用之？公侯之宫_【宫庙】。〇被_【音备】之僮僮_{【音同。《笺》：引礼主妇髲髢。郑《注》少牢礼云：古者或剔贱者刑人之发以被妇人之紒，因以名焉。按：《周礼》：王后首服有三，一曰副，覆首以为饰，若今步摇，服之以从王祭祀；二曰编，列发为之，若今假紒，服之以桑；三曰次，次第发长短为之，若今髲鬄，服之以见王。诸侯夫人在其国服与后同。此诗被之僮僮，孔氏以为即《周礼》所谓次也。〇刘氏曰：僮僮，步虽移而被不动之貌】}。夙夜在公_{【《疏》：公事也，谓祭前之夕视濯溉，祭日之晨视饎爨】}。被之祁祁_【舒迟】，薄言还_【音旋】归_{【《笺》：还归者，自庙反其燕寝。〇王志长曰：诸宰君父废彻不迟疾以为敬，被之祁祁薄言旋归，缓以为爱也】}。

《序》：《采蘩》，夫人不失职也。夫人可以奉祭祀，则不失职矣。黄氏曰：国君夫人采蘩，有常处，奉祀有常礼。将祭则僮僮而敬，将归则祁祁而舒，此岂勉强所能致乎？《序》曰“不失职”，亦以夫人之德言之。

此夫人祭祀之诗。或疑夫人祭祀不应服次，故朱《传》引或说以为亲蚕之诗。然文王时尚未有《周礼》，何得据此疑之？仍从《序》说为正。_{【《名物疏》云：夫人服被，正在祭前视事之时及祭毕之后也。若正祭，自然服副，不服被矣。此说有理】}。

《采蘩》三章，章四句。

喓喓_【音腰】草虫，趯趯_{【《释文》：托历反，音剔】}阜螽_{【《传》：草虫，常羊也。阜螽，蠜也。按：草虫即《尔雅》草螽，陆玑以为大小长短如蝗，好在草茅中者也。阜螽即《尔雅》蛗螽，李巡、陆玑皆以为蝗子。陈藏器《本草》以为状如蝗，《埤雅》又以为今之𧋢䗥，青色，飞不能远，未知孰是。颜师古注汉书以螽为阜螽，盖祖李、陆之说。〇《笺》：草虫鸣，阜螽跃而从之，同类有情，犹男女嘉时以礼相求。呼何楷曰：《尔雅》蛗螽曰蠜，草虫曰负蠜，有夫妇之象。草虫比其夫，阜螽以自比也】}。未见君子，忧心忡忡_{【《笺》：未见君子，谓在涂时也。在涂而忧，忧不当君子，无以宁父母，故心忡忡然】}。亦既见止，亦既觏止_{【《笺》：既见，谓已同牢而食也。既觏，谓已昏也。郝敬曰：见疏而觏密】}。我心则降_{【读乎攻反，音洪】}。 〇陟彼北山，言采其蕨_{【蕨一名虌，陆玑曰：初生似鳖脚，故名】}。未见君子，忧心惙惙_【音拙】。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说_【音悦】。〇陟彼北山，言采其薇_{【《说文》：薇菜似藿。陆玑《疏》：薇，山菜也，茎叶皆似小豆，蔓生，味亦如小豆藿，可作羹。项氏曰：今野豌豆苗也。蜀谓之巢菜。《集传》以为迷蕨，与此不同。按：朱子所解草木鸟兽之类，皆本孔《疏》，出自《尔雅》、《说文》、陆玑诗《疏》诸书。惟雎鸠与此薇不从，盖别自有据。陈启源曰：朱《传》引胡致堂之说以证迷蕨，胡本因荆楚野人呼为迷蕨，遂附会《庄子》“迷阳迷阳，无伤我行”语。《庄子》注甚多，并不训迷阳为迷蕨，惟罗勉道循本有此说，然实不通。下文却曲，又当为何草耶】}。未见君子，我心伤悲。亦既见止，亦既觏止，我心则夷。

《序》：《草虫》，大夫妻能以礼自防也。

王氏曰：夫妇之际，或至于敬而不终，无礼以自防也。〇《序》止云大夫妻以礼自防，毛、郑以初嫁在涂言之，盖未见良人，私怀忧惧，故不以新婚为乐，而以失礼为忧，其说正矣。永叔云：妇人见时物之变新，思念其君子，亦通。朱《传》祖之。〇首篇君夫人初嫁也，次《采蘩》君夫人之职，此篇大夫妻初嫁也，次《采蘋》大夫妻之职。王伯厚云：《采蘋》古在《草虫》之前，又《齐诗》先《采蘋》而后《草虫》，恐未可信。当以诗次为据。

首章草虫阜螽，盖在夏秋之交，张衡谓“大火流，草虫鸣”是也。而下二章之蕨薇，又是二三月间采。盖诗人之意重在比兴，于物候有不拘。

《草虫》三章，章七句。

于以采蘋_{【《传》：蘋，大萍也。严缉《本草》：水萍有三种，大者曰蘋，叶圆阔寸许，三月始生；中者曰荇菜；小者曰浮萍。《集传》以小萍为大萍，误矣。蘋可茹，而萍不可茹，岂有不可茹者乃用以供祭祀乎】}？南涧之滨；于以采藻_{【《疏》：藻聚生，故毛公聚藻。按：蘋浮而藻沈，详《集传》】}。于彼行潦〇于以盛_【音成】之？维筐及筥_【音举】。于以湘之_{【《传》云：湘，亨也。亨即烹。祭祀之礼，主妇主荐豆实，以葅醢，故烹而粗熟之，淹以为葅也】}。维锜_{【音螘。〇《释文》：锜，三足釡】}及釡。于以奠之？宗室牖下_{【读后五反，音户。《古音考》音虎，云魏了翁读。〇按：诸侯之适子世为诸侯，次子以下不得继，称先君，别于正适，故云别子，乃大夫之世祖也。继别子者谓之大宗，立宗室以祀之。朱子曰：古人庙堂南向，室在其北，东户西牖，皆南向。室西南隅为奥，尊者居之，故神主在焉，所谓牖下者也。牖，穿壁为交窗以取明也。按：朱子以牖下为奥，本王肃之说。孔《疏》驳王云：经典未有以奥为牖下者。户西牖东，去牖近，故曰牖下耳。陈启源曰：奥为深隐之名，牖乃通明之处，肃合为一，恐不然】}。谁其尸_【主祭】之？有齐_【音斋】季女_{【季女，大夫妻也。郝敬曰：大夫三庙，宗子继嫡世为大夫，其庙为宗室；非宗子而为大夫，其庙即建于宗子之家。祭则夫妇往宗子家亲之，主人非宗子，故其妻称季，犹言少妇，以别于宗妇耳。〇王志长曰：成妇称妇，未庙见称女固然。然亦有散称皆通者，如魏风“撡撡女手”，此未庙见称女之谓也。若《小雅》“都人士，彼君子女”，则但对士而言。士女犹言男女耳，未尝专指未嫁。又《绵》诗“爰及姜女”，太姜乃古公夫人，则季女为大夫妻，又何疑乎】}？

《序》：《采蘋》，大夫妻能循法度也。能循法度，则可以承先祖共祭祀矣。

王氏曰：自所荐之物、所采之处、所用之器、所奠之地，皆有常而不敢变，所谓能循法度也。〇吕《记》：《采蘩》以职言，举其纲也；采蘋以法度言，谨其目也，尊卑之辨也。按：朱《传》解此诗与《序》正合。郑《笺》止因诗末“季女”二字，曲引《仪礼》先嫁三月教成之祭说，遂支离_{【《仪礼》：妇人先嫁三月教之，教成祭之，牲用鱼，芼之以蘋藻】}。

《采蘋》三章，章四句。

蔽芾_{【音废。〇按：毛训蔽芾为小貌，出《尔雅·释言》。《集传》训盛貌，正相反。《韵会》云：小木盛貌，盖兼用两说】}甘棠_{【《尔雅》：杜甘棠。郭璞曰：今之杜棃。又曰：杜赤棠白，甘棠。《草木疏》：甘棠，赤棠也，与白棠同，但子有赤白美恶。赤棠子涩而酢】}。勿翦勿伐，召_【音邵】伯所茇_{【音钹，草舍】}。〇蔽芾甘棠，勿翦勿败_{【读蒲寐反，音备】}，召伯所憩_【音器】。〇蔽芾甘棠，勿翦勿拜_{【读变制反，音秘。〇《诗诂》：拜，谓攀下其枝，如人之拜。〇严缉：始则相戒不可斩伐，继则以为残坏之亦不可，终则以为低屈之亦不可爱之，愈深护之愈至也】}。召伯所说_【音税】。

《序》：《甘棠》，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于南国。

《史记》：召公甚得民和，巡行乡邑，有棠树，决政事其下。召公卒，人思召公，怀棠树，不忍伐，作《甘棠》之诗。〇按：召公当文王时未为伯，《史记》周召分陜在成王初年，此武王以后诗也。因诗系召公，故录之在《召南》耳。

《甘棠》三章，章四句。

厌_【音谒】浥_【音邑】行露_{【行道也。行露者，道上之露】}。岂不夙夜_{【读羊茹反，音裕】}，谓行多露_{【《左传注》云：岂不欲早莫而行，惧多露之濡已，以喻违礼而行，必有污辱。此《注疏》更明简。陈启源曰：诗本以畏露喻礼，毛《传》所云兴也。朱《传》作赋体解之，是无露时不妨早晚行矣】}。〇谁谓雀无角_{【叶音六。〇何楷曰：角，嘴之锐而钩者，凡鸷鸟皆有之。雀有咮而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_【音汝】无家_{【求为室家之礼。《传》：䌶帛不过五两。《疏》：䌶，读纯。纯，实缁字。古缁以才为声。五两，十两也】}？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〇谁谓䑕无牙_{【古音吾与家叶，隔句为韵。〇陆佃曰：䑕有齿而无牙，牙，牡齿也】}？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_{【《集传》解下二章极明】}。

《序》：《行露》，召伯听讼也。衰乱之俗微，贞信之教兴。强暴之男，不能侵陵贞女也。_{【朱子曰：夫贞女之志得以自伸者，召伯听讼之明也】}。

《韩诗外传》：《召南》申人之女，许嫁于酆，夫家礼未备而欲迎之，女必死不往。作诗曰：虽速我狱，室家不足。虽速我讼，亦不女从。刘向《列女传》同。

首章言贞女畏礼如行人之畏露，下二章其对讼之辞也，皆诗人咏贞女如此。《集传》则云贞女自述已志。〇章俊卿曰：行露虽述召公事，与甘棠异时，盖作于文王与纣之时也。若召公为伯，文王化行久矣，安得有强暴之俗？

《行露》三章，一章三句，二章章六句。

羔羊之皮_{【读蒲何反，音婆。〇以羔羊之皮为裘。《传》：小曰羔，大曰羊。《疏》：《传》言大夫羔裘以居，谓居于朝廷，非居于家也。《论语注》云：缁衣羔裘，诸侯视朝之服；卿大夫朝服亦羔裘，惟豹袪与君异耳。何楷曰：羔裘大夫趋朝之服。《论语》“狐貉之厚以居”，《注》谓在家所以接賔客，则在家不服羔裘矣。《集传》以为大夫燕居之服，恐不然】}。素丝五紽_{【音驼。〇《疏》：织素丝为组紃，以英饰裘之缝中。紽，总之数有五。严缉：素丝为组紃五处，紽者缝而饰之也。〇陈启源曰：《后汉书》引《韩诗·薛君章句》云：“素，喻洁白；丝，喻屈柔；紽，数名也。”诗人贤大夫德能称位，有洁白之性，屈柔之行，进退有度数也。此解素丝可补毛、郑所未及】}。退食自公，委_【音威】蛇_{【读唐何反，音鮀。〇《传》：委蛇，行可从迹也。《疏》：谓出言立行有始有终，可踪迹仿效也。《集传》训从容自得，本郑《笺》。吕《记》：惟具出入皆可踪迹，则仰不愧，俯不怍，而从容自得。毛、郑盖一说也。〇陆佃曰：鱼属连行，蛇属纡行，委蛇之义盖取此】}。委蛇。〇羔羊之革_{【读讫力反，音棘。〇《说文》：兽皮治去其毛曰革。《疏》：云此以为裘，明非去毛，故《传》云：革犹皮也】}。素丝五緎_{【音域。〇《疏》：缝合羔羊之皮为裘，缝即皮之界域，因名裘缝曰緎。五緎即为缝，则五紽五总亦为缝也】}。委蛇委蛇，自公退食。〇羔羊之缝_{【钱氏曰：两皮之缝不易合，故织白丝为紃施之缝中，连属两皮，因以为饰】}。素丝五总_{【音宗。〇胡一桂曰：缝中突兀曰紽，有界限曰緎，合两为一曰总】}。委蛇委蛇，退食自公。

《序》：《羔羊》，《鹊巢》之功致也。《召南》之国化文王之政，在位皆节俭正直，德如羔羊也。_{【《公羊传注》：羔取其贽之不鸣，杀之不号，乳必跪而受之，死义生礼者，羔羊之德也】}。

黄震曰：晦庵《辩说》云“德如羔羊”句乃衍说，折衷载其新说，又云：大夫羔裘而居，德称其服，亦如羔羊尔。恐以《集传》为正。蓝田吕氏则以为羔羊之诗取好贤如缁衣为证，然语脉不同。

吕《记》引朱氏曰：衣服有常制，进止有常所，其节俭正直亦可见矣。《疏》《序》意极明，郑氏误解退食乃减膳，故以退食为节俭，自公为正直，赖朱《传》正之。

《羔羊》三章，章四句。

殷_【音隐】其靁_{【靁为号令之象，故远行从政者以此为兴】}，在南山之阳。何斯违斯？莫敢或遑_{【《笺》：何乎此？君子适居此，复去此转行远，从事于他所，无敢或暇】}。振振_【音真】君子，归哉归哉_{【朱氏曰：二《南》言振振者三，自子孙之众多而言，故取其盛；自圣化之渐濡而言，故取其仁；自室家之别离而言，故取其信】}。〇殷其靁，在南山之侧。何斯违斯？莫敢或遑。息振振君子，归哉归哉。〇殷其靁，在南山之下_{【读后五反，音户】}。何斯违斯？莫敢或遑处。振振君子，归哉归哉。

《序》：《殷其靁》，劝以义也。《召南》之大夫远行从政，不遑宁处，其室家能悯其勤劳，劝以义也。

黄氏曰：文王时，召公尚未分陜，曰“召南之国”，曰“召南之大夫”，皆后世作《序》者之辞。〇郝敬曰：此诗犹《周南》之有《汝坟》，大夫有此妻，是《鹊巢》之化行，而大夫刑于可知也。〇《辨说》谓诗无劝以义之意，故《集传》止作思念其夫。吕《记》云：再言归哉，正劝以义也。远行从役，不辱君命，然后可以言归。又引朱氏曰：闵之深而无怨辞，所谓劝以义也。盖朱子本从《序》说，晚乃更之。

《殷其靁》三章，章六句。

摽_【音殍】有梅，其实七兮。求我庶士，迨其吉兮。〇摽有梅，其实三_{【读疏簪反，音森】}兮。求我庶士，迨其今兮_{【王氏曰：不暇吉日之择也，及今可以婚矣】}。〇摽有梅，顷_【音倾】筐塈_{【许器反，音戏，取也】}之。求我庶士，迨其谓之_{【《欧阳义》：谓之相语也，遣媒妁相语以求之也】}。

《序》：《摽有梅》，男女及时也。《召南》之国被文王之化，男女得以及时也。

此诗女之求男太为汲汲，朱子周旋其说，故云：女子惧嫁不及时，有强暴之辱。永叔云：梅实有七，至于落尽不过一月之间，诗人引此以兴物之盛时不可久，言《召南》之人顾其女方盛年，惧过时而至于衰落，乃期于庶士以相婚姻也。此说甚好，复不悖《序》，不知朱子何以不采_{【黄东发主此说】}。〇范氏曰：诗《序》以《关雎》言后妃之德，而至于男女以正，婚姻以时；《鹊巢》言夫人之德，而至于男女及时，美其盛，故喻以《夭桃》；欲其早，故喻以《摽梅》；东山言嫁娶之候，亦曰“仓庚于飞，熠燿其羽”。圣人睹草木虫鱼之变，意未尝不在民也。〇愚按：毛《传》，《葛覃》、《卷耳》、《草虫》、《行露》、《摽梅》俱云兴也，兴中各兼比意，朱子俱改作赋，生趣索然。举此以例其馀。

《摽有梅》三章，章四句。

嘒_【音哕】彼小星，三五在东_{【三五，《传》训三心五噣。郑云：众无名之星，随心噣在天。朱《传》：三五，言其稀，盖初昏或将旦时也。按：天文志，心宿有三星，栁五星。谓鸟喙。三月，心见东方；正月，栁见东方。二星见不同时，故《集传》易之。〇噣与咮同，鸟喙也。栁为鸟星之口，故曰鸟喙】}。肃肃宵征，夙夜在公，寔命不同。〇嘒彼小星，维参_{【所林反，音森】}与昴_{【读力求反，音留。杨旭曰：经史古文，卯从戼，酉从卯。昴本谐酉之古文卯，今通作昴。〇《传》：参，伐也，昴，留也。郑云：“衆无名之星，亦随伐留在天。”按：参，白虎宿三星，鋭曰伐，以五月见。昴，六星。昴之为言留也。〇陈启源曰：“小星喻妾媵，三五参昴喻夫人。”此古说也。宋范处厚《补传》，谓三心、五噣非一时并见，栁有八星，不得言五。严缉遂谓三五参昴即是小星，总为衆妾之喻。夫三五无主名，谓之小星犹可；参三星俱大，昴七星其一甚大，谓之小星，可乎？且诗是托兴，非据一时所见为言。心见三月，栁见正月，何妨并取为喻？又星体离合，天官家师授各不同。栁八星，疏引《元命苞》以为五星；次章之参，古为三星，今并数左右肩股而为七星；昴今七星，《元命苞》以为六星。又如河鼓左右旗，《班书》云各九星，则共十八星；孙炎总为十二星；牵牛河鼓，《尔雅》合为一星；《天官书》别为两星；营室二星，《考工记》并东璧于室而为四星。各各不同，安得掳此疑彼？此诗托兴在星有大小耳，数之多寡岂所计乎？至《集传》，取“两在两与”相应为兴，此朱子全不取义之说也。吾尤不敢信。愚按：朱子之说三五犹可通，至以参昴为小星，于文义未顺。陆农师解三五在东云：“诸侯一娶九女，娣姪与媵为八，故以三五况之。”严华谷解：“维参与昴云：‘参昴虽大星，然其数非一止，可喻娣姪。’”其说皆不免牵合，不若仍从古义之为得也。】}。肃肃宵征，抱衾与裯_{【音俦。〇《传》：裯，襌被也。郑云：床帐也。《集传》从毛。按：《韵会》：“云汉”名帐为裯，有因于古，则二解宜并存】}。寔命不犹_{【陈第曰：昴，《汉志》作留，言万物所成就系留也。读留与下裯、犹二字皆顺。杨用修依徐邈，昴读旄，裯读谣，引《檀弓》“陶斯咏，咏斯犹”为证，亦一说】}。

《序》：《小星》，惠及下也。夫人无妒忌之行，惠及贱妾，进御于君，知其命有贵贱，能尽其心矣。

严缉：《小星》，《樛木》之化也。

众妾进御，何以言“肃肃宵征，夙夜在公”？按：郑氏云：群妃进见，十五日而周。望前先卑后尊，望后反之。每月十五六日，月相对后，独当此二夕。罗愿不然其说，谓天子之后每夕皆进于王，所以正内治。每五日一休，则一嫔与其御进。凡四十五日而九嫔毕见。女御必从其嫔，不敢自往，所谓不敢当夕。诸侯以下妾媵多寡不同，皆用五日之制。《内则》妾虽老，必与五日之御是也。其所以有往来者，古者后有六宫以象王之六寝，九嫔与女御分处六宫。其进御尝见星而往，见星而还，故曰“肃肃宵征”也。“夙夜在公”，《采蘋》亦言之。《周礼》九嫔各率其属以时御序于王所，又女御掌御序于王之燕寝，非在公而何？程大昌、章如愚未考，故别为异说。

《小星》二章，章五句。

江有汜_{【水决复入】}，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_{【读虎洧反，音喜】}。〇江有渚_【小洲】，之子归，不我与！不我与，其后也处。〇江有沱_{【水名，江之别】}，之子归，不我过_【音戈】！不我过，其啸也歌_{【吕《记》：一章曰悔，二章曰处，三章曰歌。始则悔悟，中则相安，终则相欢，言之《序》也】}。

《序》：《江有汜》，美媵也。勤而无怨，嫡能悔过也。文王之时，江沱之间有嫡，不以媵备数，媵遇劳而无怨，嫡亦自悔也。_{【《公羊传》：诸侯一娶九女，二国媵之。《士昏礼注》：古者女嫁，必侄娣从，谓之媵。侄，兄之子；娣，女弟也。娣尊侄卑】}。王志长曰：嫡而能悔，贤于不悔者远矣。此诗不美嫡，专美媵，何也？嫡以惠下为常，媵以备数为职，遇劳不怨，故足嘉也。〇按：郑《笺》：使己独留不行，谓不同宫中进御之行，即《序》所云“不以备数”也。朱子作“媵待年于国，嫡不与偕行”，夫待年于国，岂嫡之过而后乃以为悔乎？〇黄震曰：戴岷隐_【溪】云：“不我以”只是“不以之侍君子”，非遇勤劳也，无所怨，尤以俟其悔，斯为媵之美。此说得之。_{【郝敬曰：沱、汜自况江，况嫡。此贤女恭顺之辞，知命守分皆在其中】}。

江有汜三章，章五句。

野有死麕_{【俱伦反，音均。〇《说文》：麕，麞也。崔豹《古今注》：麞如小鹿而美】}。白茅_{【郑氏曰：茅类甚多，惟白茅擅名。茅出地曰茅鍼，茅华曰秀，茅叶曰菅】}包_{【读蒲苟反，音㨐，一音瓿】}之。有女怀春，吉士诱_【音友】之。_{【吕《记》言：非不怀婚姻，必待吉士以礼导之。毛、郑训诱为道。《仪礼》射礼亦先有诱射，皆谓以礼道之。此古训也。欧阳氏误以为挑诱之诱，殊不知方恶无礼，岂有为挑诱之污行而尚名之为吉士者乎？《集传》从欧阳之说。严缉云：吉士诱之，言汝诚吉士，何不以礼娶之，乃诱之乎？愚按：下有“感帨惊尨”语，则无礼挑诱诚有之；美从欧阳解亦通】}。〇林有朴𣙙_{【音速，小木】}。野有死鹿，白茅纯_【音豚】束。_{【毛、郑解：白茅包死麕、死鹿为凶荒杀礼。《集传》无明训。考婚礼六礼，止用鸣雁，无用麕鹿者。况既死乎？郝仲舆云：死麕、死鹿以恶臭比强暴，丑诋之也。此说良是。罗泌云：礼也者，所以严分而防佚也。诗曰：“野有死麕，白茅包之。”夫麕既死，在所可弃矣，而犹包以白茅，何耶？死恶其污于地也。是郝说所本】}。有女如玉_{【辅氏曰：此以上三句兴下一句，在兴体中又是一格】}。 〇舒而脱脱_{【音兑。〇王志长曰：婚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徴、请期诸礼，皆以告庙、醴賔次第行之，所谓舒而脱脱也】}兮，无感我帨_{【音税。〇《笺》：强暴之男劫胁奔走，失节动其佩饰。何楷曰：《内则注》，帨拭物之巾，女子所佩也。感我帨者，女子自动其帨】}兮，无使尨_{【美邦反，音芒】}也吠。

《序》：《野有死麕》，恶无礼也。天下大乱，强暴相陵，遂成淫风。被文王之化，虽当乱世，犹恶无礼也。

麕鹿死在野外林中，必用茅草包束之以喻强暴之徒，不可使之迫近也。吉士诱之，言吉士成昏，必有媒妁诱道之礼也。有女如玉，言如玉之身，不可以非礼干也。舒而脱脱，正责之以嘉礼来，非教之缓来也。至末二语，则拒之益严。所谓恶无礼者如此。然此乃风人咏其事，而代为女子之辞，如后世陶婴诗、庐江小吏妻、秋胡诗，皆词人所作耳。何必云女子自作？

《野有死麕》三章，二章章四句，一章三句。

何彼襛_{【音浓。〇《笺》：襛，衣厚貌。《传》：犹戎戎也】}矣，唐棣之华_{【《说文》：唐棣，栘也。《本草》：栘树大数十围，亦名栘杨，圑叶弱蒂，微风大摇。陆佃曰：凡木之华先合后开，此华先开后合】}。曷不肃雝，王姬之车_{【《释文》云：《释名》，车声如居，今尺奢反。陈启源曰：按华字古读敷，《说文》亦音吁，叶居音。又易暌卦“载鬼一车”与孤涂弧叶，困卦“困于金车”与徐叶，其为居音甚明。韦昭乃谓汉以来始有居音，误矣】}。〇何彼襛矣，华如桃李_{【《笺》：华如桃李，兴男女颜色俱盛】}。平王之孙，齐侯之子_{【吕《记》：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其辞匹敌，则不骄亢可知也】}。〇其钓维何？维丝伊缗_{【音民。〇张氏曰：言钓如何？必以丝为缗；夫妇如何？必相接以礼也】}。齐侯之子，平王之孙。

《序》：《何彼襛矣》，美王姬也。虽则王姬，亦下嫁于诸侯，车服不系其夫，下王后一等_{【《笺》：下王后一等，谓车乘厌翟服，则褕翟。《疏》王后五路，重翟为上，厌翟次之。六服祎衣为上，褕翟次之】}，犹执妇道，以成肃雝之德也。

严缉：此诗三章，皆是风体。又诗专言女德，正与二《南》同科。当时采诗者得之于《召南》之地，以为武王之女_{【从毛说】}。

下嫁《召南》之国，能执妇道，成其肃雝之德，皆本于文王太姒之化，故以其诗列于《召南》，而为文王之风。《甘棠》之诗，亦作于武王之世，而为文王之风，皆推本言之也。

肃雝者，王姬，而曰王姬之车，不敢指切之也。二章言族类之贵，则先女后男，尊王也；末章言昏姻之合，则先男后女，从夫也。〇王姬，毛以为武王女、文王孙。说者谓称平王者，犹大诰称武王为宁王，商颂称汤为武王，契为玄王也。按平王之孙、齐侯之子，详举世系，与诗书所称宁王、武王、玄王不类。正义引皇甫谧云：武王五男二女，元女妻胡公，王姬宜为媵，何得适齐侯之子？_{【王姬岂有为媵者，此说最谬。】}朱子疑是武王以后之诗，又引或说平王即平王宜臼，齐侯即齐襄公诸儿，其事见《春秋》。_{【郑渔仲主此说。】}考《春秋》，鲁庄十一年书，王姫归于齐，《左传》冬齐侯来逆共姬，共姬者，桓公夫人也。_{【《春秋》书王姬归于齐者二，一襄公、一桓公也。安成刘氏谓此诗所咏是桓公，胡氏《春秋传》引此亦作桓公。】}事在庄王十四年，庄王乃平王曽孙，共姬未详何王女，齐侯之子则僖公子桓公小白也。然此乃东迁以后诗，不应入正风。顾炎武曰：《何彼襛矣》之存于《南》，犹《文侯之命》之存于《书》也，不欲殊洛邑于西周，绝平桓于文武也。《山堂考索》载林氏说，以为桓王女、平王孙是已，但曰刺诗，则于义未允。陈启源曰：平王即平王宜臼犹可通，齐侯之子则必非襄、桓二公也。按史，平王崩于鲁隐三年，太子泄父早卒，立其孙是为桓王，此王姬乃泄父之女、桓王之妹耳。而《春秋》所书王姬之归于襄在鲁庄元年，去平王崩已二十八年，太子之死又在其前，则王姬之年当三十馀矣；其归齐桓者在鲁庄十一年，则王姬当四十馀矣。王室之女，何过时不嫁若此耶？况经云齐侯，必指见为诸侯者。襄桓娶王姬皆在嗣侯之日，今舍其身之贵而追称其父僖公，亦无是理。愚谓姬姜世昏，此平王之孙当下嫁齐侯之世子，盖在《春秋》以前而其事无考矣。《集传》以齐侯即襄公诸儿，是误认桓公为襄公子；林氏以王姬为桓王女、平王孙，又误认桓王为平王子，皆失考。

《何彼襛矣》三章，章四句。

彼茁_【音拙】者葭_{【音加。〇《说文》：葭，苇未秀。《笺》：记芦始生者，著春田之早晚】}。壹发五豝_{【音巴。〇《传》：豕牝曰豝。本《尔雅》。《说文》亦以豝为牝豕。《集传》误云牡豕也，陈潜室已辨之。〇《传》：虞人翼五豝以待公之发。《疏》：合围曰翼，五豝惟一发者，不忍尽杀，言其仁心如是，故以驺虞叹美之。愚按：苏《传》、严缉皆同《疏》辞。朱《传》引中必叠双，盖谓一发四矢，其中必有双贯者，恐非不忍尽杀之义】}。于_【音吁】嗟乎驺虞_{【按：毛《传》云：驺虞，义兽也，白虎黒文。云云。欧阳不用其说，以驺虞为驺圉之虞官，盖本贾谊《新书》。或据《周礼》、《左传》，驺虞作二官名。引射义：“天子以驺虞为节”，乐官备也，皆非是。夫驺虞见《周书王会》、《山海经》、《尚书大传》及《淮南子》、相如《封禅文》，必非无此兽明矣。说者或以《尔雅》未载为疑，不知驺虞瑞兽，非世所恒有，故《尔雅》偶不之及。且《诗诂》名物多未见《尔雅》者矣，安得尽疑之耶】}。〇彼茁者蓬_{【蓬蒿。《埤雅》：葭，泽草也；蓬，陆草也。故以言庶类蕃殖】}。壹发五豵_{【音宗。〇《传》：豕一岁曰豵。《笺》：豕生三日曰豵。《集传》从毛】}。于嗟乎驺虞_{【按：诗之起末多不用韵，虞字《集传》叶牙，又叶浓如“于嗟麟兮”之例，何必叶也？况此句中“乎”与“虞”自相为韵，“于嗟乎”略断音节甚谐，何必强以叶上二句耶？秦风“于嗟乎不承权舆”亦然】}。

《序》：《驺虞》，《鹊巢》之应也。《鹊巢》之化，行人伦既正，朝廷既治，天下纯被文王之化，则庶类蕃殖，蒐田以时，仁如驺虞，则王道成也。

杨氏曰：二《南》正始之道，王化之基，盖一本也。王者诸侯之风，相须以为治，所以代其终也。故《召南》之终，至仁如驺虞，然后王道成焉。

吕《记》：《麟趾》，《关雎》之应；《驺虞》，《鹊巢》之应。意者文王之时，二物应感而至，故诗人以之为兴欤。“彼茁者葭，彼茁者蓬”，记蒐田之时，曹子桓所云“勾芒司节，和风扇物，草浅兽肥”之候也。“壹发五豵，壹发五豵”，兽之多而取之鲜也。“于嗟乎驺虞”，非驺虞之仁，不足以形容之也。

《驺虞》二章，章三句。_{【于嗟乎三字为与虞叶，当作章四句】}。

郑氏诗谱云：“武王封纣子武庚为殷后，乃三分其国，置三监，使管叔、蔡叔、霍叔尹而教之。自纣城而北谓之邶，南谓之鄘，东谓之卫。三监导武庚叛，成王讨之，更于此三国建诸侯，以殷遗民封康叔于卫，使为之长，子孙稍并彼二国，混而名之。”愚按：邶、鄘始封不详，以事理揆之，二国盖不与卫同封也。武王既克殷，其封武庚必以大国。又虑武庚不靖，乃使三叔为之监。监者，监而治之。盖以殷之畿内渐纣化日久，未可建国，且使三人相为监领，如王制使大夫监于方伯之国，国三人之类，非所封也。所封国则管、蔡、霍是已。管即今管城，蔡即今上蔡，霍即今霍邑，皆不在殷旧都之内。蔡仲率德改行，周公复邦之蔡，此可证三叔各有所封，邶、鄘、卫非其国明矣。《汉志》云：“邶，以封纣子武庚；鄘，管叔尹之；卫，蔡叔尹之，以监殷民，谓之三监。”_{【三叔监殷，不知何以独遗霍叔。帝王世纪云：“管叔监卫，蔡叔监鄘，霍叔监邶，是为三监。”其说与此不同。】}郑氏云：“成王以殷遗民封康叔于卫。”皆非其实也。

郑氏之误，盖因于《康诰书序》。考《康诰》《酒诰》《梓材》三篇，皆武王所命，则武王时康叔已封卫矣。《康诰》称康叔曰孟侯，时已为诸侯之长矣。卫既以封康叔，而又使蔡叔尹之，则将置康叔于何地耶？《梓材》曰：“王启监厥乱，为民。”康叔封国参错于三监之间，故当时亦谓之监。若邶、鄘之地，即武庚国都，三监所莅，无庸更以封他诸侯也。《周书·作雒篇》云：“武王克纣，建管叔于东。”_{【卫在殷东，此与《世纪》管叔监卫语合，岂未封康叔以前事耶？】}建蔡叔、霍叔于殷，俾监殷臣。《注》云：“鄁_{【𨚍同】}、鄘为殷。”此亦一证也。揆之事理，当时天下初定，殷民反侧未安，苟非同气懿亲，必不授之以监抚之任。而《史记》载武王同母兄弟十人，各有封土，并无及邶、鄘者，此以知邶、鄘之为武庚国都无疑也。迨乎武王既崩，三叔挟武庚叛，周公东征定之，殷之顽民悉迁于洛邑，其遗民之未迁者，乃就其地封建诸侯，分为邶、鄘二国。不知更历几世而并于卫焉。《汉志》云：“周公诛三监，尽以其地益封康叔，故邶、鄘、三国同风。”亦非其实也。郑《笺》谓三国并建，不从《汉志》云云，盖以益封邶、鄘，则全得殷畿，国大非制。然郑氏知益封非制，而不知封康叔不在成王时，此《诗谱》之所以失也。史传失记邶、鄘本末，无从考证，汉儒率以意为之说。近人为子贡诗传者，乃云：“管叔封邶，霍叔封鄘，并康叔封卫为三监。邶风《雄雉》诸诗刺管叔也，鄘风《芄兰》刺霍叔也。”贻误后学不小，故著之。

又按：《左传》云：“周克商，苏忿生以温为司宼。”又云：“武王母弟八人，康叔为司寇。”_{【史记亦云。】}似康叔司寇乃继忿生为之者，意其虽封于卫，而尝入为王官，故《康诰》篇中有外事及外庶子等语，盖卫对王朝为外也。三监叛时，康叔不与其乱，成王嘉之，必有加地进律之典。后人遂以为成王封康叔，又以为益封邶、鄘，其误皆由此耳。〇陈启源曰：“《郑谱》不从益封邶、鄘之说似矣。然古人建国本计户口为定，成王作洛之后，殷顽民尽徙下都，封伯禽又以殷民六族赐之，其邶、鄘二国已成旷土，纵欲建他侯，势亦不能。因以畀康叔焉，厥后生齿渐繁，邶、鄘旧壤殷庶如故，其地终为卫有，势固当然。采风之时，仍各存旧名，所以志风土之异耳。汉儒谓邶、鄘别建诸侯，后为卫子孙所并，此说必不然，当辨。”〇顾炎武曰：“邶、鄘、卫本三监之地，自康叔之封未久而统于卫矣。采诗之官犹存其旧名，谓之邶、鄘、卫。邶、鄘、卫其总名也，不当分某篇为邶，某篇为鄘，某篇为卫。分而为三者，意是后人编诗，以此诗之简独多，故分三名以各冠之，而夫子亦仍而不易耳。《左传》襄二十九年，季札观乐为之歌邶、鄘、卫，曰：‘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是其卫风乎？’而襄三十一年，北宫文子引卫诗曰：‘威仪棣棣，不可选也。’此诗今为邶之首篇，乃不曰邶而曰卫，是知累言之则为邶、鄘、卫，专言之则为卫一也，犹之言殷商言荆楚云尔。意者西周之时，故有邶、鄘之诗，及幽王之亡，轶之而太师犹不敢废其名乎？然名虽旧而诗则皆卫人之作矣。《汉书》言迁邶、鄘之民于洛邑，则成王之世已无邶、鄘。”

朱子曰：“邶、鄘之诗皆主卫事，而必存其旧号者，岂其声之异欤？”

刘瑾曰：“《绿衣》、《燕燕》等篇，庄姜自作，《柏舟》共姜作，《桑中》言沬乡正作于卫而或系邶或系鄘，《泉水》、《载驰》、《竹竿》皆作于外国而一系邶一系鄘一系卫。大率采诗者各从得诗之地而系之也。_{【本程子说，严缉同】}”

汎彼柏舟，亦汎其流。_{【《传》：汎汎其流，不以济渡也。】}耿耿不寐，如有隐忧。微我无酒，以敖_【音遨】以游。_{【《疏》：言此忧之深，非饮酒遨游所可释也。】}〇我心匪鉴，不可以茹_【音孺】。亦有兄弟，不可以据。薄言往愬，逢彼之怒。_{【何楷曰：兄弟指僚友言。兄弟不与我同心，往愬反逢其怒，犹《离骚》所谓“申申詈予”者也。】}〇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_{【《传》：石虽坚尚可转，席虽平尚可卷。】}威仪棣棣_{【富而闲习】}，不可选也。〇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觏闵既多，受侮不少。静言思之，寤辟_{【音辟。〇拊心】}有摽。〇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序》：《柏舟》，言仁而不遇也。卫顷_【音倾】公之时，仁人不遇，小人在侧。

郝敬曰：朱子改为妇人不得于夫而作，非也。忠臣不得于君与贤女不得于夫，情相似，故忠臣常托贤女自鸣怨而不怒，不遇而不忍去。《序》所以目为仁人也。其词虽似妇人语，其实非也。〇小人在位而忧，不得于君而不去，诗之所以作也。《列女传》谓卫宣公夫人诗。胡氏云：此鲁诗说也。朱子取之，改妇人不得于夫而作，又极诋《序》语。顷公之时为凿空傅会。夫《序》果凿空傅会，则宣公夫人事，经史未见，庸非凿空傅会乎？朱子于《孟子集注》仍以卫之仁人立说，何独于此而斥之乎？马端临云：《列女传》出刘向，向上封事论弘显倾陷正人，引是诗“忧心悄悄，愠于群小”，而继之曰：“小人成群，亦足愠也。”正合毛《序》之意。夫一刘向也，《列女传》之说可信，而封事之说独不可信乎？_{【何楷曰：章首言饮酒遨游，此岂妇人之事？】}〇柏舟汎汎中流，正仁人不遇之比。我心匪鉴，不可以茹。茹，纳也。言鉴之于物不择妍𡟎，皆纳其景。仁人之心不然，善恶不能兼容，是以见嫉于人而不遇也。_{【此欧阳公说】}威仪棣棣，不可选也。言威仪娴习，自有常度，不可选择取舍以避祸也。如翟方进谓冯参：“五侯尊贵，君侯盛修容貌，以威严加之，非所以下五侯而自益者也。”_{【此东莱说】}忧心悄悄，愠于群小，乃仁人忧国之语。若是众妾，岂可以群小目之？国乱君昏，则小人众而君子独。君子忧而小人乐，君子之忧忧其国而已。忧其国，则与小人异趣，其为小人所愠宜也。故曰“忧心悄悄，愠于群小”。小人得志，则为谗诬以病君子。君子既病矣，则又从而侮之，故曰“觏闵既多，受侮不少”。曰“既多不少”者，以著小人之众也。_{【此王荆公说】}日居月诸，胡迭而微？言君道当常明如日月，则迭有亏伤耳。今卫君任用小人，则日如月然，是以忧也。忧之而不能决去，此仁人之厚也。_{【此毛郑说】}

《柏舟》五章，章六句。

绿_{【刘瑾曰：以木之青克土之黄，合青黄而成绿，为东方之间色】}兮衣兮_{【上兮字读略断】}，绿衣黄里。心之忧矣，曷维其已？_{【谢氏曰：庄姜之心，岂但忧一身哉？为君忧，为君之子忧，为国家后日忧。其忧何时能止也？】}〇绿兮衣兮，绿衣黄裳。心之忧矣，曷惟其亡？〇绿兮丝兮，女_{【毛如字，郑音汝，《集传》从郑】}所治兮。_{【严缉曰：绿本丝也，乃汝染治以为绿也。汝既染此丝为绿，岂可复以为衣而加诸黄色之上乎？〇程子曰：《绿衣》，庄姜伤己无德以致之也。丝之绿由汝之染治以成，言有所自也。此说大胜《集传》。】}我思古人，俾无訧_{【读于其反，音怡】}兮。_{【古人善处此者，使不至于有过，而我不能，故思之也。】}〇絺兮绤兮，凄其以风。_{【读孚愔反，《古音考》孚金切，音分。〇严缉其下当有“曰”字：絺绤宜暑，今以当凄然寒风之时，喻不适时而见弃，犹班婕妤秋扇捐箧之意也。】}我思古人，实获我心。

《序》：《绿衣》，庄姜伤已也。妾上僭，夫人失位而作是诗也。_{【庄姜，庄公夫人。妾，谓公子州吁之母。母嬖而州吁骄，事见《左传》。】}

严缉_{其下当有“曰”字}：庄公溺爱乱常，实胎卫祸。圣人存《绿衣》以明夫妇为治道之原，申二《南》之义而垂世戒，非取女子之怨也。此诗庄姜自作，而属邶风者，盖采诗之官得之于邶耳。《疏》以为邶国之人作之，今不从。

绿喻妾，衣喻上僭，故以二兮字点_【平声】掇而丁宁之。绿兮丝兮，言衣之绿本于丝之绿，治丝者非汝乎？以自咎也。絺绤以当寒风，已之失所亦时实使然，以自伤也。镜古平心而终无怨其君子之意，诗之所以为厚也。

《绿衣》四章，章四句。

燕燕于飞，_{【张氏曰：重言燕燕，兴已与戴妫嫡妾相与之善。《汉书》童谣云“燕燕，尾涎涎”，亦谓赵飞燕姊弟同时入宫也。严缉其下当有“曰”字：燕与鸿往来靡定，故别离者多以此起兴。】}差_【音痴】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_{【读慈庾反，音墅。《古音考》音暑】}瞻望弗及，泣涕如雨。〇燕燕于飞，颉_【音絜】之颃_【音杭】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〇燕燕于飞，下上_{【二字读上声】}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_{【沉重读宜林反，音吟。〇《传》：陈在卫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〇仲氏任_{【即《周礼》孝友睦姻任恤之任】}只_【音纸】其心，塞渊_{【读一均反，音因】}，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朂寡人。_{【顾起元曰：此述戴妫临别之语。盖以庄姜敌体，先君义无可去，与已不同，故勉其以先君为念。】}

《序》：燕燕，卫庄姜送归妾也。_{【庄姜无子，以陈女戴妫之子完为已子。庄公卒，完即位。嬖人子州吁弑之，戴妫大归于陈。庄姜送之，事见《左传》。】}

按：《春秋》，隐四年书，戊申_{【日而不月】}，卫州吁弑其君完。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杜预云：“戊申，三月十七日，乃一年内事也。”盖未几而君完之仇雪矣。此诗作于州吁未杀之先，当春夏之交，见燕托兴宜也。州吁之杀也，石碏实诱其子厚从州吁如陈，而告于陈使杀之。时戴妫大归，必力愬之陈，而庄姜此诗或亦有以感动陈人之心也欤。

《燕燕》四章，章六句。

日居月诸_{【陈启源曰：邶风两言“日居月诸”。《柏舟》，毛无《传》。《日月》，《传》云：“日乎月乎？”盖以“居诸”为语助也。《柏舟疏》引《檀弓》“何居”、《左传》“忽诸”为证，则此“居”字宜读为姬，而《释文》不及】}，照临下土。乃如之人兮，逝_{【毛训逮及也。《集传》云：发语辞】}不古处_{【王氏曰：“逝不古处”，言不以古夫妇之道处我】}。胡能有定？宁_{【郑云：宁，曽也】}不我顾_{【《释文》云：徐邈读古】}？〇日居月诸，下土是冒。乃如之人兮，逝不相好。胡能有定？宁不我报？〇日居月诸，出自东方。乃如之人兮，德音无良_{【陈启源曰：“德音”屡见于诗，或指名誉，或指号令，或指辞语。此诗“德音无良”与《谷风》“德音莫违”，盖指夫妇晤语之言尔。”华谷辨甚详。〇德音无良，言无德音之良以及我也。古人句法多然】}。胡能有定？俾也可忘。〇日居月诸，东方自出。父兮母兮，畜我不卒。胡能有定？报我不述。

《序》：《日月》，卫庄姜伤已也。遭州吁之难，伤已不见答于先君，以至困穷之诗也。

《辩说》：以诗中“宁不我顾”，犹有望之之意，谓作于庄公在时，讥《序》说非是。今玩“逝不古处”、“德音无良”等句，还以身后言之，不必改《序》。

张氏曰：《绿衣》方妾上僭之时，故反已自责而已。《日月》之作在州吁弑君之后，于是推原祸本，以为不见答于先君之所致，亦犹孟子所云：“亲之过大而不怨，是愈疏也。”吕《记》、《左传》：子叔姬妃齐昭公，生舍。叔姬无宠，舍无威。夫夫人见薄，则冢嗣之位望亦轻。庄姜不见答，则桓公之位何能有定乎？反复言之，盖推原祸乱之由，而非为己私也。“俾也可忘”，谓思庄公恩义之薄，致嫡庶不定之祸。诚使我可忘，而我自不忍忘之也。末章不欲咎庄公，徒伤父母养我不终而已。“报我不述”，言庄公所以报我者，不必称述之矣，亦不欲咎庄公也。〇王志长曰：此诗“胡能有定”凡四言之，必非无谓。按隐三年《左传》：公子州吁有宠而好兵，公不禁。石碏谏曰：“将立州吁乃定之矣。”若犹未也，阶之为祸。杜预云：“完虽为庄姜子，然太子之位未定，是桓公不为太子也。”以戴妫之塞渊淑慎，生子必不若州吁之狂暴。况庄姜之教诲有加，必克负荷。故庄姜属望庄公之立完甚殷且急。“胡能有定”非指此乎？_{【定完本郑氏之说】}

《日月》四章，章六句。

终风_{【终日风】}且暴_{【《尔雅》：“日出而风为暴”】}，顾我则笑，谑浪笑敖_【音傲】，中心是悼。〇终风且霾_{【音埋。《古音考》音狸。〇《尔雅》：“风而雨土曰霾。”孙炎曰：“大风扬尘土从上下也。”】}惠然肯来_{【《释文》：“来”古协思韵，多音黎】}？莫往莫来_{【苏《传》：“莫往莫来，言州吁往来皆不可常。”】}。悠悠我思_{【《释文》：“思”如字。按：“霾”从《集传》音，则“思”当叶腮。《左传》“于思于思，弃甲复来”同此音也】}。〇终风且曀_{【音益。〇《说文》：“暗曀，阴而风也。”】}，不日有_{【“又”通】}曀，寤言不寐，愿_{【郑云：“愿，思也。”《释名》同】}言则嚏_{【音帝。〇言：“思之不伸，至气塞而嚏也。”】}。〇曀曀其阴，虺虺_{【吕《记》：“虚鬼反。”杨慎曰：“《卷耳》诗‘我马虺隤’，呼回反，与灰同音。此亦当音灰，疑本作虚嵬反，《传》写脱山字耳。”】}其靁_{【吕《记》：“骤雨迅雷，其止可待。至于曀曀之阴，虺虺之雷，则殊未有开霁之期也。”】}。寤言不寐，愿言则怀_{【毛云：“怀，伤也。”考字书：“怀”无训伤者，疑当作怀抱之怀。言思之不释，时往来于怀也。】}。

《序》：《终风》，卫庄姜伤已也。遭州吁之暴，见侮慢而不能正也。

郝敬曰：终风且暴，比贼子飞扬跋扈之态，所以谓为州吁作也。朱子改为庄姜伤庄公而作，非是。〇王志长曰：朱子《辨说》谓州吁无谑浪笑傲之理，故《集传》以终风之暴改属庄公。然州吁狂暴且至于弑君，而何有于笑傲其国母哉？按《左传》：州吁嬖人之子，有宠而好兵，庄姜恶之。或疑庄姜既恶州吁，不应有“悠悠我思”及“愿言则嚏”、“愿言则怀”等语。是不然，恶之者以其有夺嫡之势，思之者不能绝母子之情，仍以《序》说为正。

陈启源曰：说此诗者，谓庄姜不忘州吁，见侮慢则悼之，莫往来则思之，至忧而不寐，望其思我。窃以为过矣。州吁弑君篡国，阻兵安忍，是卫之贼也。卫人不得以为君，庄姜安得以为子？况谑浪笑敖，侮慢君母，彼不以母道事庄姜，姜顾惓惓以子道畜之哉？盖经文言“悼”、言“思”、言“愿”，皆非指州吁也。然则何指？曰：《序》不云乎？庄姜伤已也。伤已者，伤已之不能正州吁也。正之维何？曰：声其弑逆之罪，告于国人而诛之，则甚正。然非妇人所能为，故受其侮笑，不敢怒也，悼之已尔。“惠然肯来”，“惠”顺也，“肯”可也_{【见《尔雅》】}。有顺心则可来_{【见郑《笺》】}。“谑浪笑傲”不可来也。至于“莫往莫来”，斯亦已矣。然家国之祸难，其能解于思乎？此首二章之意也。三四章正言忧悼之情，无时可解，至“寤叹而不寐焉”，“愿言则嚏”，“愿言则怀”，极言其自伤如此。然则庄姜所忧悼者，宗社之大难也，乱贼之横行也，而岂眷眷于州吁，冀其笃母子之爱以是为温柔敦厚也哉？愚按：作思念庄公者，既不合《序》；作思念州吁者，于理未安。长发此解，善申《序》旨，且于左氏“庄姜恶之”语甚合。

《终风》四章，章四句。

击鼓其镗_【音汤】，踊跃用兵_{【《古音考》音邦】}。土国城漕_{【严缉：漕鄘地也在河南，季本曰：漕在帝丘之北与《泉水》之漕同，即卫文公东徙渡河野处之地也】}。我独南行_{【音杭。《笺》：南行伐郑，按郑在卫南。季本曰：土功城筑非不劳苦，而犹处于境内，我独南行，死亡未可知，虽欲为土国城漕之人不可得也】}。〇从孙子仲，平陈与宋_{【吕《记》：从孙子仲平陈与宋，言所从者乃孙子仲也，则轻其帅可知矣。何楷曰：陈与卫相睦，宋与郑有仇，卫欲伐郑，使宋为主，以是时陈尚未从宋，故先合三国之好而后进兵也】}。不我以归，忧心有忡_{【《笺》：以犹与也，与我南行，不与我归期，故豫忧之。《疏》采薇诗曰：归曰归，岁亦暮止，是与之归期也】}。〇爰居爰处？爰丧其马_{【音姥。钱氏曰：自知必死也，但言丧马，盖婉辞。严缉：唐人诗所谓“去时鞍马别人骑”是也】}。于以求之？于林之下_{【音户。严缉：盖属以身后事。《左传》蹇叔哭其子曰：“晋人御师必于殽，必死是间，余收尔骨焉。”即此意也】}。〇死生契_【音挈】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_{【《古音考》音柳，一读鲁苟切，音篓。此章朱《传》最明】}。〇于_【音吁】嗟阔兮，不我活兮。于嗟洵_【音荀】兮，不我信_{【与申同】}兮_{【吕《记》：于嗟阔兮承上章死生契阔之文而足成之言，始欲死生勤苦同之，今乃不得相依以生也。洵当从毛《传》解作远，言远去而不得伸此志也】}。

《序》：《击鼓》，怨州吁也。卫州吁用兵暴乱，使公孙文仲将而平陈与宋，国人怨其勇而无礼也_{【将者，将兵以伐郑也。平成也，伐郑以结陈宋之成也。《左传》：宋殇公即位，公子冯出奔郑，郑人欲纳之，及卫州吁立，将修先君之怨而求宠于诸侯，使告宋曰：“君若伐郑，敝邑以赋与陈蔡从。”宋人许之，于是陈蔡方睦于卫，故宋人陈侯蔡人卫人伐郑】}。

《序》曰：暴乱、曰无礼，正指州吁篡弑而言。《辨说》讥其浅陋过矣。

曽氏曰：镗然击鼓用兵，想见州吁好兵喜鬭之状。人所最惮者，州吁之所乐，国人故以为怨也。爰居爰处以下三章，王肃以为卫人从军者与其室家诀别之辞，盖一篇之意皆如此_{【欧阳《本义》亦同】}。

邹忠𦙍曰：《春秋》，隐四年春，卫州吁弑其君完。夏，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秋，翚帅师会宋公、陈侯、蔡人、卫人伐郑。九月，卫人杀州吁于濮。夫州吁篡国不满三时，而伐郑之师已再举，阻兵安忍，虐用其民，宜卫人之怨如此。

《击鼓》五章，章四句。

凯风自南_【音吟】，吹彼棘心_{【《疏》：母性宽仁似凯风，已难长养似棘。按棘即酸枣，性坚强，其心之生更难于干。郝敬曰：棘小枣丛生，故以比七子也】}。棘心夭夭，母氏劬劳_{【母之养子于少时最劳苦，故于夭夭言劬劳】}。〇凯风自南，吹彼棘薪_{【《疏》：上言棘心夭夭，是棘之初生；此言棘薪，则棘长已成薪矣。《月令注》：大者可折谓之薪，是薪者木成就】}。母氏圣善，我无令人_{【刘氏曰：自言七子之中有一令善之人，则母亦不舍之而去也。〇陈启源曰：《凯风》首二章皆兴也。《集传》分首章为比，陈潜室已疑之矣。刘安成以下文有应无应释之，然岂诗人之旨乎？《小雅》之《谷风》、《青蝇》亦然】}。〇爰有寒泉，在浚_{【《水经注》：濮水支津东迳浚城南而北去濮阳三十五里，城侧有寒泉冈】}之下_{【音户。许氏曰：寒泉但在浚之下，不能上行灌注，以比子不能养母】}。有子七人，母氏劳苦_{【劳苦微言母之求嫁】}。〇睍_【音演】睆_{【音莞。睍睆：羽好貌，非鸟声。《疏》云：黄鸟有睍睆之容，当从之】}黄鸟，载好其音_{【《疏》：睍睆好音，以兴孝子当和其颜色，顺其辞令】}。有子七人，莫慰母心_{【《疏》：有子七人皆莫能慰母心者，由颜色不和，辞令不顺故也，自责黄鸟之不如也】}。

《序》：凯风，美孝子也。卫之淫风流行，虽有七子之母，犹不能安其室，故美七子能尽孝道以慰母心而成其志尔。严缉：母不复嫁，则七子养亲之志成矣，故《序》曰美孝子也。〇凡诗人美刺多代为其人之言，非必其人所作也。朱子谓此七子自责之辞，以几谏也，亦通。

《凯风》四章，章四句。

雄雉于飞，泄泄其羽。_{【《传》：雄雉见雌雉飞而鼓其翼泄泄然】}我之怀矣，自贻伊阻。〇雄雉于飞，下上其音。展矣君子，实劳我心。〇瞻彼日月，_{【程子曰：日月取迭往迭来，又阴阳相配乂，旦暮所见，动人情思】}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_{【叶音釐】}〇百尔君子，不知德行。_{【去声，读如杭】}不忮不求，何用不臧？_{【吕《记》：妇人思其君子之切，知未得归也。复自解曰：凡百君子，我不知孰为德行也。但不忮害，不贪求，则何所用而不善？虽久处军旅之间，固无害也。朱克升曰：仁则不忮，义则不求，此所谓德行也】}

《序》：《雄雉》，刺宣公也。淫乱不恤国事，军旅数起，大夫久役，男女怨旷，国人患之，而作是诗。_{【考《左传》：宣公以隐四年即位，屡有伐郑、入郑、入郕等役，《序》故云军旅数起。】}

《序》语本显白，毛公所以只解字义。郑《笺》以上二章为男旷，下二章为女怨；而雄雉乃喻宣公淫乱，牵经配《序》，殊觉支离。不思《序》所云“淫乱不恤国事，军旅数起”者，乃推久役之由。久役而妇思其苦，即是男女怨旷，岂必章各异词，分配其说耶？朱子统作妇人之诗，其义始贯，盖本之曽南丰。

我之怀矣，自贻伊阻。叹已之不得从夫而远去也。杜诗：“誓欲随君去，形势反苍黄。”即此意也。_{【此南丰说】}末章告之以久处军旅之道。_{【此东莱说】}念其夫而呼百尔君子者，一身在外，赖同役善处，乃得保全。

《雄雉》四章，章四句。

匏有苦叶，_{【《传》：匏谓之瓠。《埤雅》：长而瘦上曰瓠。瓠，短颈大腹曰匏。陆玑《疏》：匏叶少时，可为羹；八月中，坚强不可食，故曰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_{【音同器。〇《尔雅》：由膝以下为揭，由带以上为厉。《注》云：揭，上衣也；厉，谓濡禈。〇王志长曰：按苦叶不可食，深涉不可渡，喻礼法不可越。以二事为一兴，此毛义也。瓠尚有苦叶，则瓠未坚不可用；而济处又深，岂可不问深浅而求渡？此止以涉喻宣公。朱子、严氏皆用此说】}。〇有弥，_【音米】济盈有鷕，_{【以小反，音杳】}雉鸣济盈，不濡轨。_{【读居有反，《古音考》音九。〇《诗诂》曰：济盈不濡轨，毛《注》：由辀以上为轨。孔《疏》引《说文》云：车辙也。按轮有高下有广狭，皆定于轨。轮中之轨既同，则辙迹亦同。后人因谓车辙亦曰轨。《曲礼》：尘不出轨。此以高下言也。《中庸》：车同轨。此以广狭言也。兵车乘车之轮，其崇六尺有六寸，轨居轮之中，实得其半。若濡轨，则水深三尺三寸，此所谓毂末之轨也。《疏》以为辙迹非是】}。雉鸣求其牡。_{【雉雊必求其雌，今乃求牡，并刺夷姜。〇朱子曰：或云承上章之兴以为比也。盖以瓠有苦叶兴济有深涉，以济盈兴雉鸣，然后以雉求其牡比淫乱之人，此亦诗之一体也】}。〇雝雝鸣雁，_{【《笺》：雁者，随阳而处，似妇人从夫，故昏礼纳采用焉。程子曰：取其不再偶】}。旭日始旦，_{【《传》：旭日始出，谓大昕之时。《笺》：自纳采至请期用昕，亲迎用昏】}。士如归妻，_{【《笺》：使之来归于已，谓请期也】}。迨冰未泮，_{【《笺》：冰未泮，正月中以前，二月可以昏矣。王氏曰：虽庶士亦然而况于人君乎】}。〇招招_{【《释文》：招，照遥反，王逸云：以手曰招，以言曰召】}舟子，人涉卬_【音昂】否_【音鄙】。人涉卬否，卬须我友。_{【音以。〇《传》：我友未至，我独待之而不涉，以言室家之道，非得礼义，昏姻不成】}。

《序》：匏有苦叶，刺卫宣公也。公与夫人并为淫乱。_{【《笺》：夫人谓夷姜。《左传》：宣公烝于夷姜，生伋。子夷姜，宣公庶母也】}。

吕《记》：此诗刺宣公之淫乱，然一章、二章、四章皆以物为比，而不正言其事。三章虽言昏礼，特举士之归妻，盖不欲斥言之，而以小喻大也。所谓“主文而谲谏”也。〇按：宣公上烝夷姜，下纳宣姜。郑指夫人为夷姜者，以宣姜本适伋，为公所要。诗云“雉鸣求其牡”，明是夷姜。_{【本孔《疏》】}佩匏渡水，朱《传》解本《国语》。_{【鲁语：叔孙穆子曰：“豹之业，及匏有苦叶矣。”叔向曰：“苦叶不材于人，供渡而已。”】}所谓腰舟也。此章以渡水之宜，喻男女之有礼；二章以徒涉为犯礼之喻；三章方以昏礼正言之；末章又以待友同济，喻人必择偶相从。刺公与夷姜犯礼相求，非其匹也。

《匏有苦叶》四章，章四句。

习习谷风_{【严缉：《风赋》云：“大风盛怒于土囊之口。”《注》：“土囊，谷口也。”则谷风为大风。又习习不断，喻其夫之暴怒无休息也。《小雅》·谷风》篇云：“维风及颓，至草木萎死。”则非和调生长之风。陈启源曰：“毛《传》东风谓之谷风，出于《尔雅》。故解习习为和舒，《集传》从之。华谷以谷风为怒风，恐非。”】}以阴以雨，黾勉同心，不宜有怒。采葑_{【《释文》引郭璞云：“今菘菜。”陆玑云：“蔓菁也。”《埤雅》：“蔓菁似菘而小，有台，四时可食。”】}采菲_{【《尔雅》名蒠菜。郭云：“土瓜也，似芜菁，华紫赤色，可食。”孙炎云：“葍类。”】}无以下体_{【季本曰：“下体旧说指根茎，谓根有美时，有恶时。惟钱氏以为凡菜近地之叶多黄腐不可食，此说得之。以其近地，故曰下体。”】}德音莫违，及尔同死_{【程子曰：“德音，好音也。夫妇之道，当期好音无违，至于偕老。伤今所遭之不然。”】}〇行道迟迟，中心有违，不远伊迩，薄送我畿_{【畿，门限。吕《记》：“韩愈《谴疟鬼》诗：‘白石为门畿’，盖以畿为门阃也。”】}谁谓荼苦_{【《集传》：“荼，苦菜，蓼属。”详良耜。愚按：《本草》：荼，即月令苦菜，一名苦苣，又名苦荬。以其经历冬春，又名游冬。陆玑云：“得霜甜脆可食。”《豳风》所云：“叔苴采荼”是也。及《良耜注》又云：“荼，陆草；蓼，水草。南方人谓蓼为辣荼，或用以毒溪取鱼，则非可食之物。”明是二种，须辨之。】}其甘如荠_{【在礼反，音𨣧。〇荠，注疏不详。何楷曰：“《尔雅》荠类不一，此当是荠苨。《本草》陶《注》云：‘根茎都似人参，叶小异，根味甜。’”陈启源曰：“荠名四见于《尔雅》，一菥蓂大荠，一苨菧苨，《注》曰荠苨，一蒫荠实，一姚茎蒤荠。四者之中，惟蒫荠实《注》云：‘味甘。’邢《疏》引《本草》云：‘荠味甘，叶可作葅及羹。’又引诗‘其甘如荠’证之。盖郭、邢之意皆以蒫荠实当《诗》之荠也。”何说虽据《本草》，与《尔雅》不合。又按：“荠冬生夏死，即《月令》靡草。”夏侯湛有《荠赋》】}。宴尔新昏，如兄如弟。〇泾以渭浊，湜湜_【音殖】其沚_{【《说文》：“湜，水清见底。”《笺》：“小渚曰沚。”吕《记》：“泾比新昏，渭自比泾。渭泾既合，则清浊易惑于洲渚浅处，视之渭之清犹可见也。”华谷云：“泾诬渭为浊。”亦一说】}。宴尔新昏，不我屑以。毋逝我梁_【鱼梁】，毋发我笱_{【音苟。〇取鱼竹器】}。我躬不阅，遑恤我后。〇就其深矣，方之舟之；就其浅矣，泳之游之_{【《笺》：“言浅深者，喻君子之家事无难易，我皆为之。”】}。何有何亡，黾勉求之。凡民有丧，匍匐救之_{【《说文》：“匍，手行；匐，伏地也。”】}。〇不我能慉_{【音畜。〇《疏》：“君子不能以善道养我。”】}反以我为仇，既阻我德_{【阻绝我之善】}，贾_【音古】用不售。昔育恐育鞠，及尔颠覆_【音福】。既生既育，比予于毒_{【《笺》：“视我如毒螫，谓毒人之虫。”〇四句《集传》极明，正所谓“将恐将惧，维予与女。将安将乐，汝转弃予者也”。】}〇我有旨蓄，亦以御冬_{【陈启源曰：“史游《急就篇》：‘老菁蘘荷冬日藏。’颜师古注：‘秋种蔓菁，冬则老而成就。蘘荷一名莼苴，茎叶似姜，根香脆可为葅。’诗言旨蓄，殆是类欤。”】}。燕尔新昏，以我御穷。有洸_【音光】有溃_{【音绘。〇项氏曰：“洸，水始涌出貌，暴怒之状如之；溃，水势横溢貌，盛怒之状如之。”】}，既贻我肄_{【吕《记》：“肄，习也。诒我以武暴，忿怒习而为常。”】}。不念昔者，伊余来塈_{【塈，息也。与《大雅》“民之攸塈”义同】}。

《序》：《谷风》，刺夫妇失道也。卫人化其上，淫于新昏而弃其旧室，夫妇离绝，国俗伤败焉。

朱子初说云：“宣姜有宠而夷姜缢，民化之而《谷风》作，此正《序》义也。”后变其说，又讥《序》以为未见化其上之意。夫民风善恶何一不由上致之？王者陈诗，将以观政。苟无关政化，焉取于风？

按：末章言“有洸有溃”，洸溃为武怒之状，故首章有“不宜有怒”语。玩“既生既育，比予于毒”，此妇人盖有子而见弃。

《谷风》六章，章八句。

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故，胡为乎中露_{【严缉言：“卫人不救患，此微视吾君之故也。君何为处此草露乎？”此解是。旧注：“微君之微，犹非也。”不应上下语用字顿异】}。〇式微，式微，胡不归？微君之躬，胡为乎泥中_{【中露，露中也。犹云越在草莽。泥中，犹云辱在泥涂。毛《传》以为二邑名，不类】}。

《序》：《式微》，黎侯寓于卫，其臣劝以归也_{【《水经注》：“黎侯名阳。”】}。

《笺》：寓，寄也。黎侯为狄人所逐，弃其国而寄于卫，因安之。旄丘、式微皆黎臣之辞，而在邶风者，盖邶人述其意而作，亦所以刺卫君也。

《式微》二章，章四句。

旄丘_{【《寰宇记》：“旄丘在澶州临河县东。”】}之葛兮，何诞_【音惮】之节兮_{【吕《记》：“葛始生，其节蹙而密；既长，其节阔而《疏》。”】}？叔兮伯兮，何多日也_{【杨旭曰：“《古音考》以葛与伯叶，节音即与日叶。按葛当音结，节如字，日当叶而列切，日母音热，三字为韵，伯字不必叶。观下三章、四章，伯字皆不列韵内，此章可知矣。”】}？〇何其处也？必有与_【与国】也。何其久_{【读举里反，音几】}也？必有以_【他故】也。〇狐裘蒙戎，匪车不东_{【《笺》：“黎国在卫西，今所寓在卫东。”《疏》：“杜预云：‘黎国在上党壶关县，今有黎亭，是在卫之西也。’”】}。叔兮伯兮，靡所与同_{【吕《记》：“黎臣见卫之大夫过此甚多，终莫有动心者，故叹曰：‘非卫大夫之车不东来也，特无与我同患难者耳。’苏《传》：‘诸侯虽异国，犹相为救。苟黎亡，则卫及矣，奈何靡所与同哉？’其时卫在河北，黎、卫壤地相接，故狄之为患，黎、卫共之。”】}。〇琐兮尾兮，流离之子_{【按：“毛《传》：‘鸟少好长，丑为流离。’本《尔雅》。陆玑云：‘即枭也，关西谓之流离。大则食其母。’颍滨云：‘言卫人以狄之微而不忌，譬如流离之养其子，不知其将为已患也。其后果有狄难，此说朱子不从。然古义也。’东莱亦取之。”】}。叔兮伯兮，褎_【音又】如充耳_{【按：“毛《传》：‘褎，盛服貌。’盖连下充耳为训。《集传》云：‘多笑貌，耳聋者多笑。’此本出郑《笺》。然诗人之意，但责其无闻知，非真以卫臣为耳聋也。充耳即是玉瑱，以瑱塞耳，则耳有不闻。”】}。

《序》：《旄丘》，责卫伯也_{【《笺》：卫康叔封爵称侯，今曰伯者，时为州伯也。周之制，使伯佐牧。《春秋传》曰：五侯九伯，侯为牧也。】}。狄人迫逐黎侯，黎侯寓于卫，卫不能修方伯连率之职，黎之臣子以责于卫也。

李氏曰：“其后卫为狄灭，齐桓以管仲之言救之。观卫之德齐为甚深，则知黎之怨卫为甚切。”

《辩说》云：“《序》见诗有伯兮二字，遂以为责卫伯，误矣。”愚按：“武王封康叔于卫，本牧伯，故康诰称孟侯，孟侯者，五侯之长也，非伯而何？《史记·卫世家》自顷公以前七世皆名伯，此可证矣。黎侯以狄难来告，正望其修先世连率之职，故《序》云责卫伯也，不应诋其误。”〇《正义》：“以此诗作于卫宣公之时。按黎、卫壤地相接，卫不救黎，则祸必及之。懿公遂有荥泽之败，懿公宣公孙，此诗即难定宣公时。然必懿公以前作也。《左传》：晋灭赤狄，伯宗罪其夺黎氏地，立黎侯而还，事在卫穆公六年，穆公上去宣公百馀载。盖黎氏世有狄难，黎臣劝归之后，黎侯必复国久，而又为狄所逐。晋人乃数其罪而立之。或据《左传》语疑《式微》《旄丘》俱为穆公时诗，非也。”

《旄丘》四章，章四句。

简兮_{【《传》：“简，大也。”《疏》：“大德之人。”按：“郑训简择，谓简择众工以充舞数，此正伶官之职。苏《传》从郑说，非简易之简也。”】}，简兮方将万舞_{【吕《记》：“万舞，二舞之总名。干舞者，武舞别名；籥舞者，文舞别名也。文舞又谓之羽舞。郑康成据公羊《传》以万舞为干舞，盖公羊释经之误也。”苏《传》：“方且万舞而择人。”】}。日之方中_{【《传》教国子弟以日中为期。《疏》：“月令仲春，命乐正习舞释菜，即此诗所云日之方中，谓二月日夜中也。”按：“毛孔二说俱通。”】}，在前上处_{【去声。《笺》：“在前上处，在前列上头也。”《疏》：“谓居前列上头以教舞者。”】}。〇硕人俣俣_【音语】，公庭_{【公庭，公所居之庭】}万舞。有力如虎，执辔_{【马缰也，一曰靶】}如组_{【《诗诂》：“组间次，五色为之。”毛云：“织组者，总纰干此而成文于彼。御者执辔于此，使马骋于彼，如织组也。”程子曰：“有力如虎，称其才也；执辔如组，称其艺也。”】}。〇左手执籥_{【《疏》：“籥虽吹器，舞时与羽并执，故得舞名。”】}，右手秉翟_{【读直角反，音濯。《疏》：“左手执管籥，右手秉翟羽而为文舞也。翟，雉羽。”】}。赫如渥_【音握】赭_{【《诗本音》云：“赭字不入韵。”《笺》：“硕人容色赫然，如厚傅之丹。”】}。公言锡爵_{【《集传》引《仪礼》：“燕饮而献工之礼。”按：“礼，主人洗升献工，工不兴，一人拜受爵。主人、宰夫也。献之自宰夫，锡之则自君命，故曰公言也。”〇《名物疏》：“郑以公庭为宗庙，故引畀翟；朱不拘祭礼，故引献工。畀翟在祭礼之末，惠以五升之散献工之礼，则乡饮酒、乡射、燕礼、大射俱有之。二说皆可通。”〇朱子曰：“古之伶官亦非甚贱，其所执者犹是先王之正乐，故献工之礼与之交酢。但贤者而为此，则自不得志耳。”】}。〇山有榛，隰_【下湿】有苓_{【榛实甘美，苓茎甘美。孔《疏》引《尔雅注》云：“苓今甘草。”沈括辨之以今甘草形状与《尔雅注》所云不类，或云蘦似地黄】}。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

《序》：《简兮》，刺不用贤也。卫之贤者仕于伶官，皆可以承事王者也。

此诗极称硕人才艺堪为王臣，见卫之不用为可刺，而因有思于西周之盛王。西方美人，即《序》所谓王者，盖言如此硕人，安得遇西周盛王而承事之耶？东莱云：“诗叹硕人之贤，谓山则有榛，隰则有苓，惟西周然后有此人物也。云谁之思，西方美人，见硕人而慨然有怀西周之贤士大夫也。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指硕人也，叹美其真西周之人，而非今世之人也。”江左诸人喜言中朝名臣，亦此意也。说亦通。朱子谓贤者仕于伶官，有轻世肆志之心，若自誉而实自嘲，非也。既称贤者，岂以轻世肆志为心乎？鲁仲连、东方朔之流，春秋时无此等人物。

《简兮》四章，三章章四句，一章六句。_{【古本三章章六句，《集传》如此分章，于韵甚协，今从之】}。

毖_【音秘】彼《泉水》_{【按：共城百门泉出苏门山，入淇水，在今卫辉府辉县。据《水经注》，即末章之肥泉，《竹竿》诗之泉源也。】}，亦流于淇。有怀于卫，靡日不思。娈_{【吕《记》：“力转反，音脔。”】}彼诸姬，聊与之谋_{【读谟悲反，音迷】}。〇出宿于泲_{【吕《记》：“子礼反。”】}，饮饯于祢_{【季本曰：“泲、祢皆卫地，当近卫都。”地志谓泲在临邑，祢在𡨚句者非】}。女子有行远_【去声】，父母兄弟。问我诸姑，遂及伯姊_{【《集传》：“诸姑，谓娣侄也。诸姑伯姊，即所谓诸姬。”或疑：“礼以娣侄为媵，未闻有姑姊为媵者。”愚按：“诸侯一娶同姓，媵女凡八人，其中必有姑姊行軰。此诗乃卫女为媵者所作。媵女思归而问讯于姑姊，正上章所云：‘娈彼诸姬，聊与之谋也。’未《传》本无误，但解者多主国君夫人言，遂难通耳。”】}。〇出宿于干，饮饯于言_{【王应麟曰：“干、言旧注不详。按《隋志》：‘邢州内丘县有干山、言山。’李公绪记云：‘柏人县有干山、言山，柏人，邢州尧山县也。’按：‘泲、祢、干、言，孔、郑已不详其处，后人所载，安知非涉附会乎？’〇王志长曰：“上言泲、祢，意近卫郊之地，故下云：‘女子有行，追思始嫁时也。’此言干、言，意近彼国之地，故下云：‘遄臻于卫，拟还车时也。’”】}。载脂载牵_{【音辖，读下介反，音懈〇《释文》：“牵，车轴头金也。”严缉：“载脂，谓先以脂膏涂其牵。其用在脂，故曰载脂。涂毕，乃设牵于车，其用在牵，故曰载牵。”盖二事，故毛云：“脂牵其车。”】}。还_【音旋】车言迈_{【《疏》：“天子至大夫，皆有留车反马之礼。故《泉水》云：‘还车言迈。’”吕《记》：还车犹言回辕，不必言嫁时所乘之车。】}。遄臻于卫，不瑕有害_{【吕《记》：不瑕有害，言归卫不为过差，有害自恕之辞也。按：郑《笺》云：瑕，过也。即德音不瑕之瑕。言：‘我之归卫，不为过也。’然得毋有害于义乎？盖疑而未定之辞。《集传》：云瑕何古音相近通用。瑕字古虽有何音，未详通用。况‘不何’亦不成语。】}。〇我思肥泉_{【《笺》：“肥泉，自卫而来所渡水，故思之。”】}，兹之永叹。思须与漕_{【读徂侯反，音愁〇《笺》：“须、漕，自卫而来所经邑，故又思之。”《大名府志》：“须城在楚丘东南二十八里，漕通作曹，后为白马县，皆今滑县地。”】}。我心悠悠，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序》：《泉水》，卫女思归也。嫁于诸侯，父母终思归宁而不得，故作是诗以自见也_{【自见已志】}。

按：《载驰》诗，许穆公夫人作，有“驱马悠悠，言至于漕”，而《泉水》诗亦有“思须与漕，我心悠悠”。须、漕在楚丘，卫未渡河以前本都朝歌，不应卫女不得归宁，乃思其地。何玄子以为此亦许穆公夫人诗，戴公庐漕时作，说甚有理。但诗《序》编此于宣公之世，不敢易耳。

《泉水》四章，章六句。

出自北门，忧心殷殷。终窭_【音矩】且贫_{【何楷曰：“《说文》：‘寠，无礼居也。’徐锴曰：‘贫不能行礼，先见于屋室，则寠贫是二事。寠从宀不从穴，寠无以为居，贫无以自给也。’”】}。莫知我艰_{【读居银反，音巾】}，已焉哉_{【读将其反，音资】}！天实为之，谓之何哉_【同上】？〇王事适我，政事一埤_【音琵】益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谪_【音责】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〇王事敦_{【读都回反，音堆〇郝敬曰：“敦，笃也，守治之意。”孟子：“使虞敦匠事。”】}我，政事一埤遗_{【读夷回反，音韦】}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_{【《说文》：“摧，挤也，又挏也，”皆挫抑之意】}。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序》：《北门》，刺仕不得志也。言卫之忠臣不得其志尔。黄震曰：“北门，随其所出之门，不必言背明向阴也。忠臣无二志，故自决归之于天。”

《北门》三章，章七句。

北风其凉，雨雪其雱_【音滂】。惠而好我，携手同行_【音杭】。其虚其邪_{【郑云：“读如徐。”】}，既亟只_【音纸】且_【音疽】。〇北风其喈_【音鸡】，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〇莫赤匪狐，莫黒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序》：《北风》，刺虐也。卫国并为威虐，百姓不亲，莫不相携持而去焉。

此诗以凉风盛雪，病害万物，兴卫之时政酷烈，病害百姓。《序》所云“并为威虐，百姓不亲”，正北风起兴之意也。《辨说》云：“卫以淫乱亡国，未闻有威虐者。夫亡国之政，谁无威虐？州吁好兵，宣公杀子，其威虐可概见矣，何谓之未闻乎？”〇程子曰：“此诗为君子见几而作，惟恐去之不速，非谓百姓相携而去也。末章词意益迫切，莫赤者非狐乎？莫黒者非乌乎？以其色而知其物不难辨也。卫之威虐如此，而犹不去，是不辨狐赤而乌黒也。”_{【范氏同】}此说《诗记》、《诗缉》皆取之，似可从。若如《集传》解，则乌本孝鸟，何云不祥？〇刘瑾曰：“诗云：‘携手同车’，疑此为仕于卫者所作。”

《北风》三章，章六句。

静女其姝_【音枢】，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_【音骚】首踟蹰_{【音池厨】}。〇静女其娈，贻我彤管_{【按：《传》载，古后夫人必有女史彤管记过，三《礼》并无明文。《笺》以彤管为笔。赤管，欧阳云：“古者箴笔皆有管，乐器亦有管。”不知此管是何物？若是女史之管，静女何从得之以贻人？使因彤管自媒，何名静女？《解頥新语》云：“左氏《静女》之三章取彤管焉。”亦止取赠物之意，非有取于女史也】}。彤管有炜_【音伟】，说_【音悦】怿女美_{【说怿女美，汝彤管也，犹下章“匪汝之为美，汝归荑也”。朱《传》“此女”如字，下“女”音汝，前后异解未妥】}。〇自牧_{【牧野外，自城隅而相逐于野也】}归荑_{【荑，茅始生】}，洵美且异。匪女_【音汝】之为美，美人之贻。

《序》：《静女》，刺时也。卫君无道，夫人无德。

当时男女皆为淫佚之行，故曰刺时。卫夫人无德，乃推本于上之所化，非谓此诗为刺卫夫人也。毛、郑误以静女作贞静之女，又引古女史彤管记过之法，遂至全解俱谬。横渠、东莱衍说迁就，愈曲愈离。此静女只深闺幽静之女，曹氏以为对游女而言是也。朱《传》作男女期会之诗，此解不易，与《序》说复不相戾，华谷亦从之，但以彤管为女赠男，归荑为男赠女，与朱小异耳。〇黄震曰：本刺诗也。毛、郑因静女之名，转而言贤女。欧阳公始以为男女相赠贻。夫静女其姝，乃奔者自相称美之词，岂必泥此而谓其真有贞静之德哉？

《静女》三章，章四句。

新台有泚_{【音此。李氏曰：“新台临河，今澶州遗址尚存。”刘氏曰：“泚者，水中台影鲜明之貌”】}，河水瀰瀰_【音米】。燕婉之求，籧_【音渠】篨_【音除】不鲜_{【读想止反，音洗。《古音考》同，云吴棫读。〇《笺》：鲜，善也。《疏》：王肃云：少也。《集传》从王】}。〇新台有洒_{【读先典反，音鲜。刘氏曰：“洒者，水光之中见其台之高峻也”】}，河水浼浼_{【读美辨反，音免】}。燕婉之求，籧篨不殄_{【苏《传》：“不殄，犹言恶疾而尚未死”】}。〇鱼网之设，鸿则离之_{【《笺》：“设鱼网者，宜得鱼。鸿乃鸟也，而反离焉，犹齐女以礼来求世子，而乃得宣公”】}。燕婉之求，得此戚施_{【吕《记》：“籧篨戚施，盖国人恶宣公，而以恶疾指之。不能俯者籧篨疾状，不能仰者戚施疾状，非于此取义也”】}。

《序》：《新台》，刺卫宣公也。纳伋之妻，作新台于河上而要之，国人恶之，而作是诗也。

《新台》三章，章四句。

二子乘舟_{【自卫适齐，必渡河】}，汎汎其景_{【读举两反，音襁。一云：“姜上声。”〇景本训日光，即古形景字，后别作影】}。愿言思子，中心养养。〇二子乘舟，汎汎其逝_{【王志长曰：“汎汎其景，状其渡河之时，舟影与波光相上下也。逝则远，不复见矣”】}。愿言思子，不瑕有害_{【此章《集传》无叶。害，《古音考》音系。或云：“逝当作折，害当读曷。”〇不瑕有害与《泉水》语同意别，言二子之往非有过也。今之不返，得无有害之者乎？《泉水》是害于义，此诗是害其身。过为疑辞者，不忍斥言其死也】}。

《序》：《二子乘舟》，思伋、寿也。卫宣公之二子争相为死，国人伤而思之，作是诗也。_{【宣公为伋娶齐女而美，夺之生夀及朔。朔与母愬伋于公，令伋之齐，使贼待诸隘而杀之。寿知之以告伋，使去之。伋曰：“君命也，不可逃。”寿窃其节而先往，贼杀之。伋至曰：“君命杀我，寿有何罪？”贼乂当为“又”字杀之。事见《左传》。〇严缉：“卫自宣公杀伋、寿，以朔为世子代立，是为惠公。左右公子怨朔之害伋，乃作乱立黔牟。惠公奔齐，其后诸侯纳惠公，黔牟奔周。惠公怨周容黔牟，与燕伐周，立子颓为王。惠王奔栎，后惠公卒，子懿公立。百姓大臣犹以杀伋之故，多不服。狄乘其衅，杀懿公而灭卫。呜呼！卫之乱极矣。馀殃所及，且稔王室之祸。其乱本皆始于夫妇衽席之间，以是知诗首《关雎》，圣人之意深哉！”】}

《二子乘舟》二章，章四句。

汎彼柏舟，在彼中河_{【《笺》：舟在河中，犹妇人之在夫家，是其常处】}。髧_{【吕《记》：徒坎反，音蓞】}彼两髦_{【音毛。〇《释文》：礼，生子三月翦发为鬌，长大作髦，以象之。内则云：“亲没不髦。”】}，实维我仪_{【读牛何反，音俄。〇仪：匹也】}。之死矢靡它_【音拖】。母也天_{【读铁因反，音吞。《古音考》音汀】}只_{【音纸。〇范氏曰：女子以母为亲，故称母而不称父。吕《记》：《序》言父母，诗独言母，盖止是母意。《序》并言之，文势当然。如将仲子云“父母之言”，时郑庄公止有母姜氏，此其比也】}。不谅人只。〇汎彼柏舟，在彼河侧。髧彼两髦，实维我特_{【朱子曰：特有孤特之义。而《传》云匹者，古人用字多如此，犹以治为乱也。按：夫谓妇亦为特，《小雅》“求尔新特”是也】}。之死矢靡慝。母也天只，不谅人只。

《序》：《柏舟》，共姜自誓也。卫世子共伯早死，其妻守义，父母欲夺而嫁之，誓而弗许，故作是诗以绝之。

吕《记》：《史记》：共伯馀釐_【音僖】侯世子，釐侯已葬，武公袭攻共伯，共伯入釐侯羡_{【音延，墓道】}自杀。〇按：武公在位五十五年，《国语》称武公年九十有五，犹箴警于国计。其初即位，其齿盖四十馀矣。使果弑共伯而自立，则共伯见弑之时，其齿又加长于武公，安得谓之早死乎？髦者，子事父母之饰，诸侯既小殓则脱之。《史记》谓釐侯已葬而共伯自杀，则是时共伯既已脱髦矣，诗安得犹谓之“髧彼两髦”乎？是共伯未尝有见弑之事，武公未尝有弑君之恶也。_{【《史记·索隐》曰：诗著卫世子共伯早卒，不云被杀，太史公盖采杂说而为之耳。按太史公作世家时，毛诗、《左传》俱未行，是以其误若此。】}〇郝敬曰：此共姜未嫁而自誓之诗。古者幼学称髦士，犹今垂髫两髦丱也。分发作两髻曰丱，齐风甫田“总角丱兮”是也。共伯以总角亡，故《序》云早死。共姜在室，父母欲以别嫁，亦人情也。未嫁誓死，尤人所难，故《鄘风》首录之。

《柏舟》二章，章七句。

墙有茨_{【音慈。〇蒺藜也】}，不可埽_{【读苏后反，音叟】}也_{【《传》：欲埽去之，反伤墙也】}。中冓_{【音垢。〇《韵会》：中冓，宫中构结深密之处】}之言，不可道_{【读徒厚反，音鋀】}也。所可道也，言之丑也。〇墙有茨，不可襄_【除也】也。中冓之言，不可详也。所可详也，言之长也。〇墙有茨，不可束也。中冓之言，不可读也。所可读也，言之辱也。_{【严缉：辱谓言之自辱，不欲污口舌也】}

《序》：《墙有茨》，卫人刺其上也。公子顽通乎君母，国人疾之，而不可道也。_{【顽：宣公世子昭伯也。《左传》：惠公之即位也少，齐人使昭伯烝于宣姜，不可，强之，生齐子、戴公、文公、宋桓夫人、许穆夫人。】}

范氏曰：埽之则伤墙，道之则伤君。必不得已而道之，则不可复详；必不得已而详之，则不可复读。诗人之意，本不欲道，疾之而不能不道，既道而复以为耻，又悔而相戒也。

《墙有茨》三章，章六句。_{【杨氏说见《集传》】}

君子偕老_{【副，许氏读芳覆反】}笄_{【《传》：副者，后夫人之首饰。编发为之笄，衡笄也。珈，笄饰之最盛者，所以别尊卑。《疏》追师注云：副之言覆，所以覆首。服之以从王祭祀。《名物疏》考《周礼》追师《注》云：衡，垂于副之两旁，当耳其下，以紞悬瑱。笄，则卷发者横于头上。毛《传》连引追师追衡笄之文，以见笄之为玉。耳朱《传》因此误合为一。释衡非释笄也。按：朱《传》以衡笄为一，盖袭孔《疏》之误】}六珈_{【音加，读居何反，音歌〇《笺》：副既笄，而加以六玉为饰，如今之步摇上饰。按：副是步摇，珈又其节也】}委委_【音威】佗佗_{【音驼〇《尔雅翼》：委佗，古但作它，音拕，今字旁加虫而变其音。愚按：《召南》“委蛇委蛇”，此诗“委委佗佗”，《集传》皆云自得之貌。叶音亦同。朱子意盖以委佗即委蛇，特未明释尔】}如山_【安重】如河_【宽广】，象服_{【象服即三翟。《周礼》内司服掌王后之服，有袆衣、褕翟、阙翟。郑《注》：袆当为翚，褕当为摇。翟，雉名。翚亦是翟，故谓之三翟也。《疏》：翟言象者，象鸟羽而画之。虞书观古人之象，谓以日月星辰等画于衣，故知画翟羽亦为象也。按：毛《传》云：褕翟、阙翟，羽饰衣也。孔氏谓衣服随身卷舒，非可羽饰，故主《周礼注》彩画翟羽之说。《集传》下章引之】}是宜_{【读牛何反，音俄】}子之不淑，云如之何_{【何楷曰：此章以祭服为言，见夫人承宗祧之重，不可慢易。必有委佗山河之度，而后可与象服相宜。有如子之不善如此，象服何哉】}〇玼_【音泚】兮玼兮_{【《说文》：玼，玉色鲜也。王肃曰：衣服鲜明貌】}其之翟也_{【翟，见上注。《周礼》：侯伯夫人袆翟，子男夫人阙翟。卫侯爵是袆翟也。《周礼注》：副配袆褕】}鬒_{【音轸〇《说文》：鬒，发稠也】}发如云，不屑髢_{【音第〇《疏》：言发自美，不用他发为髲】}也。玉之瑱_{【吐殿反，天去声〇罗中行曰：紞，织如绦，上属于衡者。瑱以玉为之，以纩缚之，而属于紞，悬之当耳】}也。象之揥_{【敕帝反，音涕，一云音帝〇《传》：揥，所以摘发。《疏》云：以象骨搔首，因以为饰。《广韵》：揥，枝整发钗也。陈启源曰：《西京杂记》言武帝宫人搔头皆用玉，搔头正摘发之义，岂揥之遗制欤？诗缉以为若今之箆儿，未知然否】}也，扬且_{【音疽〇按：朱子清扬婉兮，注：清目之美，扬眉之美。钱氏美目扬兮，注：扬目峻也。盖眉目皆以扬起为美。清扬并言，则当为眉凊目扬。指目言扬，则但当为目扬也。此诗两言扬且，则皆为眉上广也。】}之晳_{【顾炎武曰：《集传》叶征例反，似因《易·大有传》“明辨晳也”而误。按：《易传》之晳，从折从日，音制，明也，与陈风“明星晢晢”之晢同，亦作晰。此章之晳，从析从白，音析，白也，即曾晳之皙。今依石经监板注疏正之，转音为息例反】}也。胡然而天也，胡然而帝也_{【吕《记》言：汝自省，容服尊严，胡然而天乎？胡然而帝乎】}〇瑳_{【吕《记》：七我反，音脞，他本差从荖，非〇《说文》：瑳，玉色鲜白也】}兮瑳兮，其之展也_{【叶诸延反，音旃〇《传》：《礼》有展衣，以丹縠为衣。《笺》：后妃六服之次，展衣宜白。按：此诗重言瑳然鲜白者，是其展衣也，则展兮宜从郑。展衣是见君及賔客之盛服，《礼记》作襢衣】}，蒙彼绉_【音皱】絺，是绁_【音屑】袢_{【汾干反。按：袢，《释文》符袁反，音烦，《韵会》本入元韵，不必叶〇《传》：絺之靡者为绉，是当暑袢延之服也。《疏》：展衣之里，不恒以絺，而云蒙彼绉絺者，衣展衣者夏则里之以绉絺，举时事言之，故云是绁袢也。〇王志长曰：毛《传》云丹縠为衣，其曰蒙彼绉絺，即《周礼》所谓素纱。天官内司服掌王后之六服，袆衣、褕翟、阙翟、鞠衣、展衣、褖衣、素纱。素纱之文总在六服之下，则先用正服，而后蒙以素纱可知。郝仲舆云：素纱，白纱也。古妇人盛服以薄绢蒙于外，凡缯薄细者皆名絺，不独葛其是也。郑氏解《周礼》云：六服皆袍制，以白纱为里，使之张显。遂于此蒙彼绉絺亦云夏则里衣绉絺。然则展衣何以独指当暑？且云使之章显，亦岂古人尚䌹之意哉？介父王氏云：暑服则加绁袢，所以自敛饬也。与朱子云绁袢束缚意正合。盖以绉絺收束展衣，敛其文之太著也。先儒但泥绉絺二字，遂以絺绤用于暑服，而训绁袢为当暑袢延之服，恐未有据。王氏敛饬之训甚合经旨，而必云暑服加绁袢，是犹为毛郑之说所拘尔。愚按：《说文》徐曰：袢，烦溽也，近身衣也。旧解展衣覆绉絺之上为之绁系，平仲说与《注疏》《集传》皆不合，然极有据，当并存】}也。子之清扬，扬且之颜也_{【读鱼坚反，音妍〇《疏》：眉上平广且额角丰满。《说文》：颜，眉目之间也】}。展如之人兮，邦之媛_【音院】也。

《序》：《君子偕老》，刺卫夫人也。夫人淫乱失事，君子之道，故陈人君之德，服饰之盛，宜与君子偕老也_{【夫人，宣姜也，惠公之母，人君小君也】}

此本刺诗，但盛称其服饰容貌，与《猗嗟》诗意同。

《君子偕老》三章，一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八句_{【东莱说见《集传》】}。

爰采唐_{【陆玑《疏》：唐蒙即女萝，一名兔丝，蔓连草上，黄色如金】}矣，沫之乡_{【《疏》：《酒诰注》：“妹邦，纣之都。”于诗风属鄘，故其风有沬之乡，则沬之北、沬之东皆朝歌也。今鄘并于卫，故《传》言卫邑。按：纣都朝歌，今淇县】}矣。云谁之思？美孟姜矣_{【苏《传》：刺无礼，则称孟；美孟姜矣，言虽长而无礼也。美有礼，则称季有斋，季女言虽幼而知好礼也】}。期我乎桑中，要_【平声】我乎上宫_{【上宫，公馆也。世族淫乱，故要之于此。《孟子》之滕馆于上宫与此同。《集传》以为地名，非也】}。送我乎淇之上矣。〇爰采麦_{【读讫力反，音棘。《古音考》音密】}矣，沬之北_{【崩入声。《古音考》音必】}矣。云谁之思？美孟弋_{【《春秋》定姒公，《谷》作定弋。弋、姒同一姓，乃𣏌女】}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〇爰采葑矣，沬之东矣。云谁之思？美孟庸_{【《集传》：庸姓未闻】}矣。期我乎桑中，要我乎上宫，送我乎淇之上矣。

《序》：《桑中》，刺奔也。卫之公室淫乱，男女相奔，至于世族在位，相窃妻妾，期于幽远，政散民流而不可止。

李氏曰：姜、弋、庸皆著姓也。卫、陈多淫泆之事，盖有由矣。惟其公族既化，则下化之矣。〇吕《记》：《桑中》、《溱洧》诸篇几于劝矣，夫子取之，何也？曰：诗之体不同，有直刺之者，《新台》之类是也；有微讽之者，《君子偕老》之类是也；有铺陈其事，不加一辞而意自见者，此类是也。或曰：后世狭邪之乐府，冒以此诗之《序》，岂不可乎？曰：仲尼云：“诗三百，一言以蔽之，曰思无邪。”诗人以无邪之思作之，学者亦以无邪之思观之，闵惜惩创之意，隐然自见于言外矣。〇方回曰：朱文公、吕成公于思无邪各为一说。成公谓诗人以无邪之思作之，学者当以无邪之思读之。文公则辨之云：“彼虽以有邪之思作之，而我以无邪之思读之。”文公谓《桑中》、《溱洧》即郑声卫乐，二《雅》乃雅也。成公则谓《桑中》、《溱洧》亦是雅声，彼桑间濮上已放之矣。王鲁斋_【柏】著可言集虽引成公说十三条，而《桑中》诗后一条不录，无乃疑文公之说，谓今之三百五篇非尽夫子之三百五篇乎？秦法严密，诗岂独全？意删去之诗，容有存于里巷浮薄之口。汉儒病其亡逸，取之以足数_{【近时王阳明主此说】}。小《序》又文以他辞，而后儒不敢议，欲削去淫诗三十有一，以合圣人放淫大训。此说余未敢从。窃谓《桑中》、《溱洧》非淫奔者自作，盖淫奔者有其事，旁观之人作此以讥刺丑恶，若今鄙俚如赚如令，形容狭邪之语无所不至，岂彼人自为之乎？文公以淫奔之诗出于淫奔者之口，故不惟不信小《序》，并大《序》止于礼义语亦致疑焉，谓《桑中》、《溱洧》等篇未尝止于礼义也。余以为采诗观风，诗亦史也。郑、卫之淫风盛矣，其国岂无人焉？察见其人情状，从而咏歌之。其所以咏歌之，盖将以杨其恶，虽近乎戏狎而实足以为戒也。文公谓淫奔者自为是诗，则其人已至不肖大无耻矣，圣人何录焉？〇淫人妻妾，惟恐人知。诗人表暴其事，指斥女子及期会送迎之地，虽幽远而踪迹不可掩，是即所谓刺也。大抵此等诗出自诗人之口，便足惩戒。朱子驳《序》并驳东莱，且云夫子之于郑卫，绝其声于乐以为法，而立其词于诗以为戒，如夫子不语乱而《春秋》所书无非乱臣贼子之事也。此说亦有理，但诗与《春秋》不同。《春秋》之义直而严，诗之义微而婉。毕竟东莱说不可废。〇《乐记》云：郑卫之音，乱世之音也，比于慢矣。桑间濮上之音，亡国之音也。其政散，其民流，诬上行私而不可止也。朱子云：桑间即此篇，故小《序》亦用记语。按：郑《笺》谓濮水之上地有桑间者，亡国之音于此水出焉。是桑间濮上本有定所_{【考《史记》：桑间濮上乃纣使师延所作淫声。后师涓从卫灵公游，为公写之于濮水上。师旷以为此亡国之音。〇《郡县志》云：桑间在濮阳城外广阳里】}。此诗恐概言桑林之中耳。卫在古兖州，桑土之野，河淇之间，何地无桑？况记以桑间濮上与郑卫别言，似不在三百五篇之内_{【陈启源曰：小《序》所云政散民流而不可止，语偶与《乐记》同耳，非谓《桑中》即桑间也。记以郑卫为乱世之音，桑濮为亡国之音，而一则怨以怒，一则哀以思，则乐音亦不相同，安可合之为一？《周礼》大司乐禁其淫声过声凶声慢声，《注》谓淫声为郑卫，凶声为桑间濮上，明有分别】}。东莱谓《桑中》非即桑间，三百篇皆入雅，而桑间濮上则俗乐也。战国之际，魏文侯与子夏言古乐新乐，齐宣王与孟子言古乐今乐，盖皆别而言之。虽今之世，太常教坊各有司局，初不相乱，况上而《春秋》之世，宁有编郑卫乐曲于雅音中之理乎？《桑中》、《溱洧》诸篇，其辞虽近于讽一劝百，然犹知止于礼义。仲尼编之于经，所以谨世变之始也。《论语》论为邦于郑声亟欲放之，岂有删诗示万世，反收郑声以备六艺乎？其说不为无本。朱子则深非之，辨击数千言不少休。今按《左传》：季札请观周乐，为之歌邶鄘卫，为之歌郑，则郑卫之诗固可弦可诵矣。六卿饯韩宣子于郊，赋诗不出郑志，则燕飨亦尝用之矣。夫国风固有不可入雅乐者，如《鹑奔》《狐绥》《桑中》《洧外》等篇，夫子只存之于诗，以稽时俗而备监戒。伯有赋《鹑奔》，宣子知其为戮，则他可知已。盖凡乐皆诗，而诗不皆可乐。太史公谓三百五篇，夫子皆弦歌之以求合于韶武，此诚不可信。必如朱子说，则里巷狭邪之所用，周乐安得有之？而鲁亦何取异国狭邪之诗，陈之于《磬夏》《𮑮武》之间哉？

《桑中》三章，章七句。

鹑_{【音纯。《释文》：鹑，䳺鹑】}之奔奔_{【鹑能不乱其匹】}，鹊之彊彊_{【音姜。鹊能不淫其匹】}。人之无良，我以为兄_{【读虚王反，音荒】}。〇鹊之彊彊，鹑之奔奔。人之无良，我以为君_【小君】。

《序》：《鹑之奔奔》，刺卫宣姜也。卫人以为宣姜鹑鹊之不若也。

陈启源曰：《埤雅》云：兄，女兄也。此娣刺宣姜。君，女君也。此妾刺宣姜。盖诗人托为娣妾之辞。《序》云刺宣姜，不云刺顽毛，以兄为君之兄不如陆之合《序》。

杨氏曰：此诗列《定之方中》之前，著卫为狄灭之因也。

《鹑之奔奔》二章，章四句。

定_【音订】之方中_{【按：夏正十月建亥，是月昏时定星见南方午位，为营作之候。《左传》云：“水昏正而栽，水营室栽，筑墙板也。”】}，作于楚宫。揆之以日_{【度日景考极星以正东西南北。详《周礼·考工记》】}，作于楚室_{【《笺》：楚宫谓宗庙室，居室也。君子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厩库为次，居室为后】}。树之榛栗椅_【音伊】桐梓漆_{【按：《尔雅》椅梓，郭《注》以为即楸。《草木疏》云：“楸之疏理白色而生子者为梓，梓实桐皮为椅。”故毛《传》以椅为梓，属实二木也。桐有白桐青桐二种，此当是白桐，可斵琴】}。爰伐琴瑟_{【吕《记》：爰，于也。他日于此伐为琴瑟。范氏曰：“椅桐可以伐琴瑟，则榛栗之为女贽，梓漆之供器用可知。”是诗美其新造而志于永久】}。〇升彼虚_{【《传》：虚，漕墟也。《疏》：漕有故墟可登之远望，犹《左传》称晋侯登有莘之虚。按《左传》：“宋桓公迎卫之遗氏渡河，野处而庐于漕。”故曰漕墟。《集传》但言故城，则何邑之城乎】}矣，以望楚_{【《笺》：楚丘与漕不甚相远，疑在东郡界中。《疏》：楚丘在济河之间，西有河东有济。杜预曰：“楚丘，济阴成武县西南。”《郡县志》：“隋于滑州置楚丘县，后改卫南，今为开州。”】}矣。望楚与堂_{【陈寅《群书考》：“博州有堂邑县。”】}，景山与京_{【读居良反，音姜。《传》：景山，大山。京，高丘。《笺》：望楚丘而观其旁邑及其丘山。《集传》以景为测日景，则与望字对。刘瑾曰：“此章景山与京，先审其丘山之方向也。上章揆之以日，复定其宫室之方向也。”或曰：“营室正方面，则用八尺之臬以测日景，此审大势耳，测景何为？”仍依《传》解大山为是】}。降观于桑_{【吕《记》：升虚以领略其大势，降观以细察其土宜】}。卜云其吉，终焉允臧_{【王氏曰：“卜言吉，于是遂建城市而营宫室也。终焉允臧，言今信善如卜所言也。”】}。〇灵雨既零_{【严缉：“灵雨，犹杜甫诗‘好雨知时节’，故云灵也。”何楷曰：“零，《说文》云：‘馀雨也。’盖雨将阑之时。”】}，命彼倌_【音官】人_{【主驾者】}，星言夙驾_{【苏《传》：“星言夙驾，见星而驾也。”】}。说_【音税】于桑田_{【读徒因反，音豚。杨旭曰：“当叶池因反音。”陈《古音考》云：“古田陈通音，故陈敬仲奔齐改姓田氏也。”说于桑以劝女红，说于田以劝农人】}。匪直也人，秉心塞渊_{【读一均反，音因。苏《传》：“富强之业，必深厚者为之，非轻扬浅薄者之所能致。”】}。騋_【音来】牝三千_{【读仓新反，音亲。《释文》：“騋，马六尺以上也。”陈启源曰：“騋牝，毛训为騋马与牝马，盖以《周礼》邦国六闲为马千二百九十六匹，三千已过制。若专指牝者，则牡马在外，其数益多，逾礼甚矣。故言騋与牝，则牡亦在其内也。”《集传》：“马七尺而牝者，已有三千之众。”是专指牝马，与古注异。按楚语：“古者有国马有公马，国马君之家马牧于闲厩，公马田赋所出散在民间。”《笺》《疏》所述六闲之制，国马也。《集传》之意，岂指公马乎？然《左传》言：“文公元年革车三百乘。”此正言公马也。三百乘为马千二百匹耳，岂得专数牝马反有三千乎？古注以为国马，庶几近之。严氏谓：“三百乘马千二百匹，正合六闲之制。”是误以公马为国马也。独不思大国千乘，当得马四千。卫国新复，故以三百乘为多耳，岂可凖为定制乎？严又云：“革车不用牝马，今并牝马数，故为三千。”亦不然。费誓：“马牛其风。”《左传》：“城濮之战，晋中军风于泽。”风谓牝牡相诱，此军中有牝马之证。”】}

《序》：《定之方中》，美卫文公也。卫为狄所灭，东徙渡河，野处漕邑。齐桓公攘夷狄而封之，文公徙居楚丘，始建城市而营宫室，得其时制，百姓说_【音悦】之，国家殷富焉_{【事见《左传》。《地理志》：“齐桓公更封卫于河南，营楚丘而河内殷虚更属于晋。”】}。

首章言建国之事，次章方言相土度地之初，属文之势然也。既度其可，然后卜以决之，人谋臧则龟筮从矣。卜洛亦然。末章则叙其勤劳以致殷富，说于桑田，文公能重农务本以蕃育其人也。非直人也，其秉心塞实而渊深，騋牝亦至三千之盛，如此解于上下文方协_{【此华谷说】}。

刘瑾曰：“《春秋》纪事用周正，定星中时乃周之十二月。卫懿公九年狄灭卫，戴公立而卒，文公继立，以次年为元年。至文公二年岁首之月，齐桓始城楚丘，则诗所指定星方中，其在文公元年之终，楚丘未城之先欤？然诗言‘终焉允臧，騋牝三千’，则是作于文公之季年，追言其始迁时事耳。”

《定之方中》三章，章七句。

蝃_【音帝】蝀_{【音冻〇《疏》：“虹双出，色鲜盛者为雄，雄曰虹；闇者为雌，雌曰蜺。”刘瑾曰：“虹之为质，不映日不成。葢云薄漏日，日映雨气则生也。今以水噀日，亦成青红之晕。”】}在东，莫之敢指。_{【《传》：虹，天气之戒。君子见戒而惧，故莫敢指。】}女子有行，远_【去声】，父母兄弟。_{【吕《记》：此二句与《泉水》《竹竿》词同意异。此诗国人疾淫奔者，言女子终当适人，非久在家者，何为而犯礼也？《泉水》《竹竿》乃卫女思家，言女子分当适人，虽欲常在父母兄弟之侧而不可得也。】}〇朝隮_【音赍】于西，崇朝其雨。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_{【读满补反，音姥。〇范氏曰：阴阳和则成雨，女子有行远，兄弟父母亦犹是矣。严缉：此喻昏姻以礼，则家道成。】}〇乃如之人也，怀昏姻也，大无信也，不知命也。_{【王志长曰：《小星》诗“寔命不同”，此所谓知命者也。】}

《序》：《蝃蝀》，止奔也。卫文公能以道化其民，淫奔之耻，国人不齿也。

程子曰：虹朝西而暮东，在东者阴方之气就交于阳也。阴来交阳，人所丑恶，故莫敢指之。_{【今世俗不以手指者，因诗之言】}。在西者阳方之气来交于阴也。阳感阴，则阳唱而阴从，理之顺，故崇朝其雨。_{【范氏、严氏皆同此说，与朱子《集传》异】}。或曰：朱子虹见雨止之说于物理未然。俗谓虹能截雨，此暮虹在东者也。冯复京曰：按郑《笺》，朝升气于西方终其朝，则雨气应自然。朱《传》：方雨虹见，则雨终朝而止。二说正相反。据《玉历通政经》：旦见于西则为雨，暮见于东则雨止。旦见于西而纯赤者则大雨，暮见于东而色黄者则雨止。然则在东者截雨者也，在西者行雨者也。_{【杨旭曰：崇朝其雨，即今谚“东鲎日头西鲎雨”之验也。《集传》误以暮虹为朝虹】}。

《蝃蝀》三章，章四句。

相_{【去声，相视也】}䑕有皮，人而无仪_{【读牛何反，音俄。〇威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_{【读吾何反，音讹。〇陈启源曰：䑕最贪恶卑污之物，故以喻无礼仪之人。言䑕则仅有皮耳，人而无仪，则亦如䑕。非以皮喻仪也。《笺》《疏》甚明，后人多误解，惟严缉得之】}。〇相䑕有齿，人而无止_【容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〇相䑕有体，人而无礼_【礼义】。人而无礼，胡不遄死？

《序》：《相䑕》，刺无礼也。卫文公能正其群臣，而刺在位承先君之化无礼仪也。_{【先君谓惠宣懿诸公】}

吕《记》：相䑕之恶无礼何甚也！盖溺于淫乱之俗，不如是不足以自拔。

《相䑕》三章，章四句。

孑孑干旄_{【干与竿通。《疏》：干之首有旄有羽。旄者，牛尾也；羽，夏翟之羽也。其下有旒縿。程子曰：注旄干酋，凡旗皆然。九旗之物所建各异。若王建大常，诸侯建旗，孤卿建旃，大夫士建物是也。干旄干旟干旌皆通言之尔。朱子曰：旄旟旌建之车后】}在浚_{【音峻。浚见《邶风》】}之郊，素丝纰_【音避】之。_{【《笺》：素丝为缕，以缝纰旌旟之旒縿。《疏》：縿谓繋于旌旗之体，旒谓縿末之垂者，以缕缝之使相连。】}良马四之，彼姝者子，何以畀之？〇孑孑干旟_{【音馀。《疏》：《周礼·司常》云：“州里建旟。”又大司马云：“百官建旟。”旟亦有旌。言旄则有旒縿，言旟则亦有旄。二章互文也。《解頥新语》：干旄干旟干旌分言之以叶韵，其实皆旟也。鸟十为旟，谓画鸟隼以为饰，以其注旄于旟首谓之干旄，以其析夏翟之羽以为緌谓之干旌。许氏曰：“见贤载旟。”《礼》无明文，或以疑此诗。然《司常》下文明言“賔客亦如之”，而陈祥道曰：“州里建旟者，州里之常；百官载旟者，一时之事。军国之客固不同耳。此诗于旟乃是《笺》所谓州长之属，《疏》所谓遂内酂长里宰邻长同建者也。”首章三章旄旌皆因旟而言。纰者缝之，组者饰之，祝者维之也。】}在浚之都_【下邑】，素丝组之。良马五之，彼姝者子，何以予之？〇孑孑干旌_{【《疏》：《尔雅》云：“注旌首曰旌。”则干旄干旌一也。既设旒縿，有旃旟之称；未设旒縿，空有析羽谓之旌。】}在浚之城，素丝祝_{【《笺》：祝当作属，属著也。】}之。良马六之_{【按：《礼》：大夫四马，两服两骖，无五马六马之理。故毛云：“骖马五辔，四马六辔。”盖以御车之法：骖马执一辔，服马则二辔并执。四之谓服马四辔，加一骖马益一辔，故言五之；又益一骖马益一辔，故言六之。”郑则以四之五之六之皆见贤之数。于文义俱未安。朱子直云：“五马六马，五六取协韵。”未知然否。】}，彼姝者子，何以告之。

《序》：《干旄》，美好善也。卫文公臣子多好善，贤者乐告以善道也。

严缉：彼姝者子，乃自他国至卫之贤，如季札聘郑、子产如晋之类。季札告子产以谨礼，子产告叔向以实沈台骀，所谓“畀之”“告之”也。若谓卫有贤者隐处浚邑，而文公不能用，则曷见其能以好善风耶？〇四之五之六之，马益多，见礼益加。在郊在都在城，好益笃，则贤者益至。《序》所谓“臣子多好善”也。

《干旄》三章，章六句。_{【朱子说见《集传》】}

《载驰》载驱_{【叶袪尤反，音丘】}，归唁_【音彦】卫侯_{【《笺》：卫侯，戴公也】}。驱马悠悠，言至于漕_{【读为愁。〇时戴公庐漕】}。大夫跋涉_{【跋涉，郑云：卫大夫来告难也。《集传》指许大夫。朱氏曰：夫人父母不在，当使大夫宁其兄弟。夫人欲自归唁其兄，而托以不欲劳其大夫之跋涉也】}，我心则忧。〇既不我嘉，不能旋反。视尔不臧，我思不远_{【《笺》：尔，尔许人也。吕《记》：许人既不以我归卫为是，则我亦不能旋反于卫矣。为许人者，盍亦视尔父子兄弟之间有灾患不臧者，其心如之何？则我之思不远矣】}。既不我嘉，不能旋济。视尔不臧，我思不閟_{【《传》：閟，闭也。吕《记》：不閟，谓此情晓然易见，初无所闭也。按：此章吕解大胜《集传》，即令许人设身处之，情辞切至。不臧，犹《王风》遇人之不淑】}。〇陟彼阿丘，言采其虻_{【音盲，读谟郎反，音芒。当作莔，贝母草也】}。女子善怀，亦各有行_{【读为杭】}。许人尤之，众穉且狂。〇我行其野，芃芃其麦。控于大邦，谁因谁极_{【陈启源曰：《笺》解“控于大邦”，谓夫人欲归问卫侯，求助大国。谁因乎？谁至乎？非自往控也。此说有理。如朱《传》解“夫人欲归本国尚不可，况欲往他国乎”】}？大夫君子，无我有尤_【音怡】。百尔所思，不如我所之。

《序》：《载驰》，许穆夫人作也。闵其宗国颠覆，自伤不能救也。卫懿公为狄人所灭，国人分散，露处于漕邑。许穆夫人闵卫之亡，伤许之小力不能救，思归唁其兄，又义不得，故赋是诗也。

《疏》：《载驰》是许穆公夫人作，得入鄘风者，于时卫戴公国于鄘地，故使其诗属鄘也。戴公东徙渡河，野处漕邑，漕地在鄘。〇按：《集传》：许穆夫人将归卫，许大夫有来止之者，夫人忧之，作此诗。盖据首章“跋涉”二语。然此本据礼托言，非真有既行追留之事。白云许氏仲舆、郝氏皆持此说。〇归子慕曰：诗以不得归唁而作，而夫人之意不在归唁也。卫灭野处，许为昏姻之国，宜急告大邦以救卫，而许人不能，故作是诗以归唁为辞，而未显其旨，所以讽也。〇陈启源曰：归唁卫侯，夫人意中事也；义不得归唁，亦夫人意中事也。故曰驰驱，曰驱马，曰陟丘，曰行野，此意中欲如此而言之也；曰不我嘉，不我臧，曰许人尤之，亦意中料其必如此而言之也。如《泉水》诗之出宿、饮饯，皆是想像当然，非真有其事也。《序》云“思归唁其兄，于义不得”，诗意只如此。《集传》将诗中所言皆指为实事，竟似夫人仓皇就道，直至中途被大夫追还者。事情必不尔尔，说诗者可以辞害志乎？

陈氏曰：《泉水》《竹竿》《载驰》皆卫女思归也。《泉水》《竹竿》作于无事之时，故其辞缓以雅；《载驰》赋于宗国已亡之日，故其辞切以怨。

《载驰》四章，二章章六句，二章章八句。_{【旧本此诗五章，一章六句，二章三章四句，四章六句，五章八句。苏《传》据《左传》“赋《载驰》之四章”取“控于大邦”之意，遂合二章、三章以为一章。《集传》亦同苏说，今从之。】}

瞻彼淇奥_{【音郁。〇《尔雅》：“厓内为隩，厓外为隈。”刘氏曰：“奥，水涯湾曲之地。”】}绿竹_{【《注》《疏》以为王刍，篇竹今从《集传》辨，详《考异》】}猗猗_{【音伊，读于何反，音阿】}。有匪_{【斐通，王氏曰：“《考工记》且其匪色必似呜矣。”匪者，有文章之谓】}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_{【陈启源曰：“《尔雅》：‘骨谓之切，象谓之磋，玉谓之琢，石谓之磨。’毛《传》亦用其语。四者各为一义，初无浅深。朱《传》‘既切而复磋，既琢而复磨’，与古训异矣。”】}。瑟兮僴_【音限】兮，赫兮咺_{【况晚反，谖上声】}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_{【音喧，读况远反】}兮_{【程子曰：“首章言其德美文章，由善学自治而然。”】}。〇瞻彼淇奥，绿竹青青_{【音精。郑氏训菁。程子曰：“猗猗言竹之态，青青言其色也。”】}。有匪君子，充耳琇_{【音秀，《释文》沉重音诱】}莹_{【音营。〇《说文》：“琇，石次玉者。”钱氏曰：“莹，玉色之荣也。”严缉：“莹，鲜洁也。”琇莹，犹齐风著篇言琼莹、琼华、琼英也。〇以琇莹之美石为瑱，服冕旒时有之，皮弁则无】}。会_【音怪】弁_{【《释文》皮变反，音便】}如星_{【《笺》：“会之缝中，饰之以玉，皪皪而处，状似星也。”《疏》：“会，缝中也。皮弁缝中，结玉为饰，谓之𤪌。天子玉用五采，𤪌饰十二；武公诸侯玉用三采，𤪌饰以七。三采，朱白苍也。”《玉藻》：“天子皮弁以日视朝，在朝君臣同服，故诸侯亦皮弁以视朝也。”】}。瑟兮僴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_{【程子曰：“二章言其威仪之美，服饰之盛。”】}。〇瞻彼淇奥，绿竹如箦_{【音责，读侧历反，音职。〇《檀弓注》：“箦，谓床第，即床栈也。”竹疏密得宜似之】}。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_{【《传》：“金锡炼而精，圭璧性有质。”《疏》：“首章如琢如磨，言道德未成之初；此章如圭如璧，言道德既成之候。”】}。宽兮绰兮_{【《疏》：“性宽容而情绰缓。”】}，猗_{【音倚。〇《释文》云：“依也。”】}重_【平声】较_{【音角。〇《疏》：“重较，谓侯伯之车。”《补传》：“较高五尺五寸，轼高三尺三寸。较既出于轼上，故曰重较。”《古今注》：“车较，车耳也，在车轼上。重起如牛角。”杨慎曰：“《周礼·舆人注》云：‘较，两輢上出轼者。’《说文》：‘輢，车旁也。’䡈，车輢上曲铜也。䡈即较字。盖较在轼上，恐其坠，故以曲铜关之。”古谓较为车耳。古谚云：“仕宦不止，车生耳。”〇刘瑾曰：“古人立乘，平常则凭较；若应为敬，则落手凭下式，而头得俯，故以猗较目宽绰时焉。”】}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序》：《淇奥》，美武公之德也。有文章，又能听规谏，以礼自防，故能入相于周，美而作是诗也。_{【朱子曰：“武公年九十有五，犹作賔之初筵，抑戒诗以自警。其有文章而能听规谏，以礼自防，亦可知矣。”】}

《疏》：入相于周，即“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猗重较兮”是也。《传》谓“重较卿士之车”，言武公入相为卿士也。《賔之初筵》云：“武公既入而作是诗”，则武公当幽王之时，已为卿士矣。又《世家》云：“武公将兵佐周平戎，甚有功，平王命为公。”则平王初未命为公，亦为卿士矣。此云“入相于周”，不斥其时之王，或幽或平，未可知也。

前二章言瑟僴赫喧张之时也，末章言宽绰戏谑弛之时也。谨密而又宽广，庄严而又和易，所以为德之盛也。陈君举云：“肃肃不废，雝雝僮僮不废祁祁，有所拘者必有所从也。”

《淇奥》三章，章九句。

考槃在涧_{【读居贤反，音坚。〇《传》：“考，成；槃，乐也。”严缉：“成乐在涧，犹云园日涉以成趣。”】}，硕人之宽_{【读区权反，音圈】}，独寐寤言，永矢弗谖。〇考槃在阿_【曲陵】，硕人之薖_{【音科。〇《传》：“宽广貌。”《集传》：“薖义未详。”】}，独寐寤歌，永矢弗过_【音戈】。〇考槃在陆，硕人之轴_{【苏《传》：“轴者，槃桓不行，从容自广之谓。”】}，独寐寤宿，永矢弗告_【音谷】。

《序》：《考槃》，刺庄公也。不能继先公之业，使贤者退而穷处。_{【先公谓武公】}

《辩说》：诗文未有见弃于君之意，则亦不得为刺庄公矣。《序》盖失之，而未害于义也。至于郑氏，遂有“誓不忘君之恶，誓不过君之朝，誓不告君以善”之说，则害义殆有甚焉。郑氏之失，盖生于《序》文之误。

愚按：孔丛子子曰：“吾于考槃，见遁世之士无闷于世。”朱子本此为说，解弗谖、弗过、弗告甚明_{【黄震曰：“弗谖，程子以为不忘君；但弗过、弗告难通。朱《传》‘弗忘此乐也’得之。”】}。但驳《序》以为非刺，则不然。贤者隐处涧谷，至于独寐、独寤、独宿，则时君不能用贤之失，亦可知已。

《考槃》三章，章四句。

硕人其颀_【音祈】衣_【去声】锦褧_{【音顷。《释文》苦迥反，音檾。《韵会》：“褧，《说文》本训檾枲属，古作顈，与䌹通。”杨旭曰：“沈存中谓褧舆檾同，褧衣是用檾麻织布为之。䌹本音扃，《说文》训急引也。《中庸》借同褧，俗遂读褧如䌹，又并转上声音迥。”】}衣_{【《笺》：“国君夫人翟衣而嫁，今衣锦者，在涂之所服，尚之以禅衣，为其文之太著。”《疏》：“玉藻：‘禅为䌹’，故知䌹襌衣也。按，衣有表无里曰襌，其训檾者，本之《说文》。”朱子云：“不知是否。”严缉则云：“褧以縠为之，縠，绉纱也。”】}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_{【邢，周公之后，今顺德府邢䑓县】}侯之姨，谭_{【谭国近齐，今济南府历城县东七十里有谭城】}公维私。〇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_【音囚】蛴_{【音齐。《传》：“蝤蛴，蝎虫也。”《本草》《注》：“郭璞曰：‘腐木根下有之，瘦而白。’”】}，齿如瓠_【音户】犀，螓_【音秦】首蛾眉，巧笑倩_{【《传》：倩，好口辅，《疏》：《左传》“辅车相依”，服䖍云：“辅，上颔车也。与牙相依，则是牙外之皮肤，颊下之别名也。”】}兮，美目盼兮_{【读匹见反，音骗】}。〇硕人敖敖_【音翱】，说_【音税】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_{【音标。《释文》：“镳，马衔外铁也，一名扇汗。”《疏》：“人君以朱纒镳，因以为马之饰，而四牡之马镳镳然盛美。”】}。翟茀_{【音弗〇《疏》：“《周礼·巾车》：‘王后五路，重翟为上，厌翟次之。’此乗翟蔽之车，乃厌翟也。厌翟者，次其羽使相迫。”陈祥道曰：“齐襄公‘方叔’诗之车以簟茀，衞夫人之车以翟茀，此妇人男子车蔽之别。”】}以朝_{【音潮〇朝，内朝】}，大夫夙退，无使君劳。〇河水洋洋_{【董氏曰：“齐西距河，而衞居河西，则自齐适卫，河界其中。”】}，北流活活_【音括】。施罛_【音孤】濊濊_{【呼活反，音豁。〇《说文》：“濊，碍流也。”《集传》：“罛入水声。”】}，鳣_【音邅】鲔_{【音洧。〇《西京赋》李善注引毛《传》云：“鳣似鲇。”按郭璞云：“鳣体有邪行甲，无鳞，肉黄，今江东呼为黄鱼。鲔亦名鲟鱼，有二种，大者王鲔，小者𩷧鲔。”】}发发_{【音拨。《释文》：“马融曰：‘鱼著网尾发发然。’”】}。葭_【音加】菼_{【他览反，音坦；又音淡。《尔雅》：“葭，芦；菼，薍。”毛《传》引之。又《大车传》云：“菼，骓也，芦之初生者。”盖以芦、薍为一草。季巡、樊光注《尔雅》与毛同。】}掲掲_{【音子长，貌】}。〇庶姜_【娣侄】孽孽_【盛饰】，庶士_{【《名物疏》：“庶士，毛云送女者。朱云：‘媵臣。’按送女是卿，不得言士；卿止一人，不得言庶。朱说为优。”】}有朅_{【音挈。朅，武貌】}。

《序》：《硕人》，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_{【事见《左传》隐三年，《序》与《传》合】}。

诗本闵庄姜不见答，却无一语道及，但举其族类之贵、容貌之美、来嫁时礼仪之备、媵送之多，就人情所易见称述之，而庄姜之贤与庄公之狂惑俱见之言外，意婉词厚，所为善于讽刺也。

《硕人》四章，章七句。

氓之蚩蚩_【音痴】，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_{【读谟悲反，音迷】}。送子涉淇，至于顿丘_{【读袪竒反，音欺。《尔雅》：“丘一成为顿丘。”《水经注》：“淇水东屈而西转，迳顿丘城北，又屈迳顿丘城西。”是顿丘在淇水东南】}。匪我愆期，子无良媒_{【读谟悲反，音迷】}。将_{【音抢，将请也】}子无怒，秋以为期。〇乘彼垝_【音鬼】垣_{【《古音考》音延】}，以望复关_{【何楷曰：“复关当是古关名。”《寰宇记》：“澶州临河县南有复关城，又有复关堤。”陈启源曰：“淇水东南流入河，复关堤即古黄河北岸。氓居在焉，则河之北、淇之南也。”】}。不见复关，泣涕涟涟_【音连】。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〇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_【音吁】嗟鸠_{【鹘鸠。《尔雅》：“鹘鸠，氏司事。”即此鸠也。详《小宛》诗。】}兮，无食桑葚_{【甚上声。〇鸮食桑椹则革暴，鸠食桑葚则醉而淫，故以兴女之耽士】}。于嗟女兮，无与士耽_{【读持林反，音沈】}。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_{【《笺》：“说，解也。士有百行，可以功过相除；至于妇人，无外事，惟以贞信为节。”】}。〇桑之落矣，其黄而陨。自我徂尔，三岁食贫。淇水汤汤_【音伤】，渐_【音尖】车帷裳_{【《笺》：“帷裳，童容也。”《疏》：“童容以帷障车之旁，如裳以为容饰。”】}。女也不爽，士贰其行_{【读为杭】}。士也罔极_{【罔极，谓反复无穷极】}，二三其德。〇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_{【以酷暴加我】}。兄弟不知，咥_【音戏】其笑矣。静言思之，躬自悼矣。〇及尔偕老，老使我怨。淇则有岸，隰则有泮_{【同畔。苏《传》：“淇犹有岸，隰犹有畔，何汝心之无畔岸，不可知也。”严缉：“即上章所云罔极。”】}。总角_{【《疏》：“甫田云：‘总角丱兮。’是男子总角未冠，则女子总角未笄也。”王志长日当为“曰”字：“或曰：‘总角，盖氓所私，所谓士贰其行者。捐故怜新，妇人之所为恨也。’亦通。”】}之宴，言笑晏晏，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_{【读如资】}。

《序》：《氓》，刺时也。宣公之时，礼义消亡，淫风大行，男女无别，遂相奔诱，华落色衰，复相弃背，或乃困而自悔，丧其妃_【音配】偶，故《序》其事以讽焉。美反正，刺淫泆也。

吕《记》：《序》语烦赘。“美反正”三字尤非。见弃而悔，何美之有？〇沈守正曰：“诗虽作于悔恨，然悔所托之非人，不悔始奔之不正。此所谓淫人之悔也。”〇此妇始合后奔，终于见弃。诗人述其事如此。诗曰：“三岁食贫”，“三岁为妇”，“总角之宴”，则此妇来奔未久，不应容色遽尔凋谢。欧阳云：“桑之沃若，喻男子情意盛时可爱；至黄而陨，又喻男子情意易得衰落。”此解胜朱_{【朱《传》用《序》说】}。及尔偕老，老使我怨。言：“我本欲与汝偕老，今老矣，汝反薄我，使我怨也。”_{【黄震曰：“按‘以我贿迁’，则女有资财；‘三岁食贫’，是男反无以养之。此妇一时为氓所诱，已即不堪而还，非独氓之逐此妇也。”】}

辅氏曰：“《谷风》与《氓》二诗，皆怨。然《谷风》虽怨而责之其辞直，盖其初以正也；《氓》则怨而自悔，其辞隐，盖其初不以正也。读此诗，真可为士君子失身之戒。”

《氓》六章，章十句。

籊籊_【音笛】竹竿_{【罗泌曰：“《竹竿》长而根大，其末渐小，故《传》云：‘长而杀也。’”】}，以钓于淇_{【《欧阳义》云：“卫女思归，述其国俗之乐云：‘有籊籊然执竿以钓于淇者，我在家时常出而见之。’按《集传》作卫女自钓，从欧阳氏说为长。”】}。岂不尔思？远莫致之。〇泉源在左，淇水在右_{【读羽轨反，音以。〇吕氏曰：“泉源在左，淇水在右，盖主山而言之。相卫之山东向，故以北为左，南为右。”】}。女子有行_【去声】，兄弟父母_{【读满彼反，音米。〇李氏曰：“言旧时常游泳二水之间，今嫁异国，不得见也，故曰：‘女子有行，兄弟父母。’”】}。〇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_{【吕《记》七可反，音脞】}，佩玉之傩_{【乃可反，那上声。〇《传》：“傩，行有节度。”徐锴曰：“佩玉所以节步。”《欧阳义》：“思卫女之在其国者，巧笑佩玉，盛仪闲睱，怡然于二水之上，叹已之不如也。”按《集传》云：“自恨不得笑语游戏于其间。”亦通。】}。淇水滺滺_【音悠】，桧楫松舟。驾言出游，以写我忧。

《序》：《竹竿》，卫女思归也。适异国而不见答，思而能以礼者也。

《序》云不见答，不过原卫女思归之因耳。毛、郑泥此而曲为取喻，俱牵强。朱《传》最直截，盖本之永叔。〇郝敬曰：“朱子《辨说》云：‘是诗无不见答之意，使直言不见答，则怨矣。不见答而忧，忧而不直言，之所以为厚。’”苏《传》：“《泉水》、《载驰》、《竹竿》，皆异国诗而系之卫者，以其声卫声欤？”记云：“郑音促数烦志，卫音好滥淫志，齐音敖僻骄志。”盖诸国之音未有同者。卫女思归而作诗，其为卫音也固宜。

《竹竿》四章，章四句。

芄_【音丸】兰_{【详《集传》、《本草》，萝摩叶似女青】}之支_{【《疏》：“芄兰之支，柔弱阿傩，以兴君子之德当柔润温良。”】}。童子佩觿_【音畦】，虽则佩觿，能不我知_{【按吕《记》引朱氏云：“虽则佩觽，然无成人之德，但能傲然不我知而已，言骄而无礼，馀无所能也。”此解较《集传》为长】}。容兮遂兮_{【严缉：“《离骚》云：‘遵赤水而容与。’祭义云：‘及祭之后，陶陶遂遂’，皆舒缓之状。”】}，垂带悸_{【其季反，音忌一。音季。〇悸：带下垂之貌】}兮_{【顾炎武曰：“古人音韵虽宽，而用之则密，故同一部而有亲《疏》。如此章支、觿、知平，与平为韵；遂、悸去，与去为韵，而合之则通为一也。干旄二章，‘旟’、‘都’平，与平为韵；‘组’、‘五’、‘予’、‘上’，与上为韵，而合之则通为一也。木瓜二章，‘桃’、‘瑶’平，与平为韵；‘报’、‘好’去，与去为韵，而合之则通为一也。同一声而有亲《疏》，如秦诗《黄鸟》之首章，‘棘’、‘息’特为韵，‘穴’、‘栗’为韵，而合之则通为一也。其用音之密如此。”】}。〇芄兰之叶，童子佩韘_{【吕《记》失涉反，音说。〇《说苑》：“能治烦决乱者佩觿，能射御者佩韘。”〇陈启源曰：“佩韘，毛以为决，决钩弦也；郑以为沓，沓以沓指放弦也。朱《传》两存其说。《说文》与毛同，《礼书》则是郑而非毛。按，决以象及棘为之，沓亦名极，以韦为之。今韘字从韦，则训沓为近。”】}。虽则佩韘，能不我甲_{【《传》：“甲，狎也。”吕《记》：“能不我甲，言但能不我亲狎，妄自尊大而已。”愚按：《多方》因甲子内乱，郑玄、王肃皆解“甲”作“狎”，盖古训如此。程、朱诸家以“狎”为不美字，故解作君长。然此非䝛狎之狎，乃亲狎之狎。《伊训》：“予不狎于不顺”，与此同。】}。容兮遂兮，垂带悸兮。

《序》：《芄兰》，刺惠公也。骄而无礼，大夫刺之。

郑云：“惠公以幼童即位。”按《左传》，惠公之即位也少，杜预云：“时方十五六。”盖宣公以隐四年立，假令五年即娶齐女，至桓十二年见经，凡十九年，而朔_{【即惠公】}尚有兄寿，则是宣公即位三四年始生惠公，故知为十五六也。《序》以此诗属惠公，不为无据。朱子谓：“不可考，当阙。”亦疑《序》太过耳。

《尚书注》云：“国君十二以上冠，佩为成人。”_{【《左传》：“国君十四而冠。”】}惠公即位之年，非童子也。然骄蹇自尊，德不称服，则犹是童子而已。惠公以䜛构取国，为左右二公子所恶，逐之奔齐。《春秋》书：“卫侯朔出奔齐”，不言二公子逐，罪之也。是诗也，其即二公子之徒为之欤？〇何楷曰：“通篇皆比体，是借童子躐等之状为刺。”

《芄兰》二章，章六句。

谁谓河广？一苇_【音伟】杭之。谁谓宋远？跂_【音企】予望之。〇谁谓河广？曽不容刀_{【《释文》字书作舠，《说文》作𦩍，并音刀。杨旭曰：“按刀字篆书作𠚣，似舟形，后人加舟于旁作舠。”】}？谁谓宋远？曽不崇朝。

《序》：《河广》，宋襄公母归于卫，思而不止，故作是诗也。_{【《笺》：宋桓公夫人，卫文公妹，生襄公而出。】}

此诗慈母念子，不为不切，而义不可往之意，终不自言。诗之婉而不尽类如此。

严缉：《笺》谓宋襄公即位，其母思之而作。孔氏因以为卫文公时诗，非也。卫都朝歌在河北，宋都睢阳在河南。自卫适宋，必涉河。卫自狄入之后，戴公渡河而南。此诗言：“谁谓河广？一苇杭之。”则是作于卫未迁之前。时宋桓公犹在，襄公方为世子，卫戴公、文公俱未立。按史，卫文公元年，宋桓公之二十三年也。文公十年，宋襄始立。旧说误矣。孔氏又以河广属卫风，当作于卫人，非宋襄公母所亲作。然宋襄母本卫女，又归卫而作此诗，不属之卫，何所属乎？

吕《记》、《说苑》云：“宋襄公为世子，请于桓公曰：‘请使目夷立。’公曰：‘何故？’对曰：‘臣之舅在卫，爱臣若终立，则不可以往。’味此诗，知其母子之心，盖不相远。”所载似可信也。不曰欲见母，而曰欲见舅者，恐伤其父之意也。母之慈，子之孝，皆止于义，而不敢过焉。不幸处母子之变者，可以观矣。

《河广》二章，章四句。_{【范氏说见《集传》】}

伯兮朅_【音挈】兮，邦之桀兮。伯也执殳_{【音殊。〇陈启源曰：“《说文》：‘殳，积竹八觚。’徐铉谓：‘积竹者，削去白取青处合之，取其有力。’是殳用竹也。《考工记》庐人为殳，乃攻木之工，则又用木。葢木为之榦，不纯用竹青。《古今注》云：‘后世以赤油韬之，谓之油㦸，亦谓之棨㦸。’乃殳之遗象，非古制也。殳本应作杸，或云杸、殳古今字。”】}，为王前驱。〇自伯之东，首如飞蓬。岂无膏沐？_{【吕《记》：“膏沐，膏所以沐面，沐葢渖也。渖，米汁可以沐头。鲁展喜以膏沐犒齐师，则非专妇人所用。今之赐面脂是也。”】}谁适_【音的】为容？〇其雨其雨，杲杲_{【古老反，音藳】}出日。_{【《笺》：“人言其雨其雨，而杲杲然日复出，犹我言伯且来伯且来，则竟不来。”】}愿言思伯，甘心首疾。_{【严缉：“首疾，头痛也。”】}〇焉_【音烟】得谖草？_{【《尔雅》：“谖，忘也。”诗本言忘忧之草。毛传云：“谖草，令人忘忧。”朱子又误解“合欢”，辨详《考异》。】}言树之背。_{【音佩。〇《疏》：“背者，向北之义，故知在北。妇人所常处者堂也，故知北堂。”】}愿言思伯，使我心痗。_{【音妹。吕《记》：音悔。〇朱子曰：“思得草之美者，玩以忘忧。然世岂有是哉？则亦思之不已而至于心痗焉尔。”按《集传》解末二语太纡曲，此解胜之。】}

《序》：伯兮，刺时也。言君子行役，为王前驱，过时而不返焉。_{【《笺》：卫宣公之时，蔡人、卫人、陈人从王伐郑，事见《春秋》桓五年。】}

王志长曰：“按《左传》，王夺郑伯政，郑伯不朝，王以诸侯伐郑。诗云：‘为王前驱’，则卫可免于罪，故《序》不云刺宣公，而曰刺时也。”〇李氏曰：“古者师出不逾时，所以重民力也。《春秋》用兵多矣，未有书师还者，独于庄公八年书之，以见逾时而不返也。然采薇之役，逾年方归；东山之师，三年始至。诗人乃美之者，盖用之得其道，则民无怨怼之心；不得其道，则逾时之久，而人怨矣。”

从王伐郑事在卫宣公十三年，三国之从王正也。而《序》以为刺者，刺其过时，非刺宣公也。_{【《疏》：“过时者，谓三月一时。”榖梁《传》：“伐不逾时。”】}郑在卫之西南，而诗言东者，时三国从王，必会兵东都乃行也。上云“为王前驱”，下云“自伯之东”，明是从王为前驱东行伐郑，非谓郑在卫东也。孔仲达解此诗最当，朱子终以郑在卫西疑之，又云：“无明文可考。”然则《春秋》非明文耶？若但是卫国用兵，何以有“为王前驱”之语？

《伯兮》四章，章四句。_{【范氏说见《集传》】}

有狐绥绥_{【黄震曰：“绥绥，毛《传》匹行貌；朱《传》反之为独行求匹貌。”李迂、仲祖毛说，谓狐尚匹行，而女乃无夫家。戴岷、隐以绥绥为安闲不迫，似皆得诗意。诸家从朱《传》反古说者，特以狐非美物，不欲以绥绥训安闲耳。然诗人托物起兴，不如此拘。】}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_{【《笺》：之子无裳，无为作裳者，欲与为室家。】}〇有狐绥绥，在彼淇厉_{【如字，《古音考》音赖。按《汉书》有祖厉县，李斐云：“音嗟赖。”〇厉深则厉之厉。王氏曰：“岸近危曰厉。”陈启源曰：“深水之岸，定是可危，故以厉言之。”若解作涉水之名，不与梁侧为类。】}。心之忧矣，之子无带_{【读丁计反，音蒂。《古音考》读如字。按屈、宋《古音考》又以带音蒂，盖二音皆可读。】}〇有狐绥绥，在彼淇侧。心之忧矣，之子无服_{【读为白】}。

《序》：《有狐》，刺时也。卫之男女失时，丧其妃偶焉。古者，国有凶荒，则杀礼而多昏，会男女之无夫家者_{【许氏曰：“谓未成室家，不得授夫家之田者。”】}，所以育人民也。

《集传》：国乱民散，丧其妃偶，寡妇见鳏夫而欲嫁之，亦本《序》意。

《有狐》三章，章四句。

投我以木瓜_{【读攻乎反，音孤〇《本草》木瓜，状如奈，《尔雅》谓之楙】}，报之以琼琚_{【音居〇《诗诂》：“玉色之美者为琼。”非玉名也。《说文》云：“赤玉。”恐非。”《尔雅翼》：“琚，处玉佩之中，所以贯蠙珠而上繋珩，下维璜冲牙者。”】}。匪报也，永以为好_【去声】也。〇投我以木桃_{【木桃，《埤雅》云：“即樝子。”李时珍曰：“木瓜酸香而性脆，木桃酢涩而多渣，故谓之樝。”】}，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〇投我以木李_{【木李，《本草》名榠樝。苏颂曰：“榠樝比木瓜差大，味涩而黄色，无重蒂。”《埤雅》云：“亦名木梨，盖声之误。”】}，报之以琼玖_{【音九，读举里反，音几】}。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序》：《木瓜》，美齐桓公也。卫国有狄人之败，出处于漕，桓公救而封之，遗之车马器服焉。卫人思之，欲厚报之，而作是诗也。_{【事见《左传》，乃齐语】}

苏《传》：言微物必当厚报，况桓公之德如此其大，则报之者当如何。〇《序》说极有据，可从。毛《传》引孔子曰：“吾于木瓜，见苞苴之礼行。”此出《孔丛子》。朱子遂云：“疑亦男女赠答之诗。”夫赠答是矣，必曰男女何居？刘瑾又据《集传》以驳《序》云：“桓公之德，岂可仅比于草木？卫人之报，何乃自拟于重宝？”如此说诗，真固陋矣。

王应麟曰：“范甯《榖梁序》云：‘孔子就太师正《雅》《颂》，因鲁史修《春秋》，列《黍离》于国风，齐王德于邦君，明其不能复雅政，化不足以被群后也。’然《左氏》，襄公二十九年，季札适鲁，观周乐，工已为之歌《王》矣。孔子至哀公十一年始自卫反鲁，正乐《雅》《颂》得所，则降《王》于国风，非孔子也。”〇郑樵曰：“《七月》西周之风，《黍离》东周之风也。世谓《黍离》降为国风，此说不然。西伯尊为文王矣，周南何以不升为雅？鲁且有颂矣，《𡺳》风何以不遂为雅颂之？夫风，固诗乐之名，《王风》之为风，以音节命也，非贬为风也。周虽衰，《春秋》纪事必尊之曰天王，岂于诗而独肆然贬哉？”〇陈启源曰：“旧说以为国风、雅、颂，分属天子、诸侯。窃谓风、雅、颂者，声音之节固有定体，诸侯得以用雅颂，而不得作雅颂。若夫天子之诗，则兼风、雅、颂而有之。何则？风者，民俗歌谣之辞，天子畿内之民，何独无歌谣乎？想当时太史亦采之，特未必可入乐耳。是以二《南》为文王之风，而召伯《甘棠》则武王以后之风也。《𡺳》诗本成王时之风，特名之为《𡺳》，以从其始云尔。然则自文武以至厉、宣代，皆有王风，但有存有不存，非谓直至平王始有王风也。縁东迁以后，既无周公、召公圣人之徒为作正雅，而又无贤人君子如家父、苏公、卫武公、召穆公之辈，作为变雅，以表其忠厚恻怛之心、陈善闭邪之意，则雅诗遂以废，而独有悼时之士、伤乱之民，本其怨怒哀思之情，形为咏歌嗟叹之语，虽《黍离》作于行役大夫，亦仅可谓之风，而不可谓之雅耳。盖有雅诗，则风多逸；无雅诗，则风独存。所以平王而后有《王风》也。若谓降为国风，岂风、雅曽无一定之体，而可以意为升降？且夫子安得以天子之诗而降之于侯国之列耶？是不可不辨。”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_{【《传》：彼，彼宗庙宫室。《笺》：宗庙宫室毁坏，其地遍为禾黍。许氏曰：“黍稷稍相类，但黍黄而稷黒，黍小而稷大。”朱子解二物似差互。今以《传》文两易之，曰：“黍似稷而小穗黄色，稷一名穄，苗似芦，高丈馀，穗黒色，实圆重。”如此庶得其实。陈启源曰：“陶贞白有‘黍苗似芦，粒亦大’之语，晦庵殆祖之。然此乃今之芦粟，非黍也。今北土自有黍，苗似茅，高可二丈馀，一茎数穗，穗散垂，实细而长，黄色，用以酿酒，俗亦呼黍子。黍之不粘者为稷。颜师古注《急就篇》言：‘黍似粢而粘，粢即稷也。’黍稷相类，但性有粘《疏》之别。俗通呼黍子。”】}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〇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〇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_{【音咽，读于悉反，音壹。】}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序》：《黍离》，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室之颠覆，徬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刘瑾曰：“《小弁》‘踧踧周道，鞠为茂草。我心忧伤，惄焉如𢭏’，正此诗之意。然则《黍离》之感，不待大夫行役之时，而已兆于褒姒母子僭乱之日。大夫之怨，有所归矣。”稷言苗，言穗，言实。刘元城_【安世】所谓往来非一见也。或以“彼黍”只云“离离”，乃变文叶韵，不知“离离”垂也，自秀至实，皆可言之。〇《桃夭》因叶以及花，因花以及实，所见非一女也。此诗因稷之苗，以及穗，因穗以及实，所过非一时也。杨用修谓一日所赋，讥元城说为固殆，不然。

《黍离》三章，章十句。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_{【读音资。〇何楷曰：“不知其期，计时也不知何时可以竣事也。”“曷至哉”，计地也，并其所至之处亦不能知也。”】}鸡栖于埘_【音时】，日之夕矣，羊牛_{【《埤雅》：“羊性畏露，晚出而早归，曰羊牛序，序其归之先后也。”】}下来_{【读音釐】}。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〇君子于役，不日不月，曷其有佸？_【音括】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_{【何楷曰：“《礼记注》：‘括犹结也，挈也。’盖以绳繋之，挈而来归曰下括。”《太元经》：“四马就括”，义同此。】}君子于役，苟无饥渴。

《序》：《君子于役》，刺平王也。君子行役无期度，大夫思其危难以风焉。

吕《记》考经文，未见“思其危难”之意。

依《序》说，则“君子”是称其僚友。朱《传》作“国人行役，而室家念之”之辞。

谢氏曰：“雨雪霏霏，遣戍役而预言归期也；卉木萋萋，劳还卒而详言归期也；‘四牡之使’，曷几何时，劳之曰：‘我心伤悲。’吉甫在镐，不过千里，劳之曰：‘我行永久。’盖先王之心，惟恐一人之劳苦，一人之怨咨何也？不如是，非所以体群臣也。本于推已及物之恕，而发于《序》情闵劳之仁。岂有无期度者哉？今‘君子于役’，至于不知其期，仁恕之意泯然矣。先王之治，何由可复见乎？”

《君子于役》二章，章八句。

君子阳阳_{【董氏曰：“阳阳者，气充于内，色貌不枮也。”】}，左执簧，右招我由房。_{【《传》：“国君有房中之乐。”《笺》：“由，从也。招我欲使我从之于房中，俱在乐官也。我者，君子之友自谓也。”《疏》：“房中，谓路寝之下室小寝也。小寝以燕，则乐奏于小寝之中矣。房中之乐，天子以《周南》，诸侯以《召南》。”按《集传》：“房东房也”，是指大夫言，与《注疏》异。李氏曰：“国君左右房，大夫东房西室。”又朱子云：“房只是人出入处，古人于房前有壁后无壁，所以通内。”〇陈启源曰：“或据《仪礼》‘房中弦歌《周南》《召南》之诗，而不合乐’。今诗云‘执簧执翿’，则乐舞备矣。疑非房中，而云‘房在路寝’，引《顾命》‘东房西房’为证。愚按：《燕礼注》云：‘房中之槃，弦歌《周南》《召南》，而不用钟磬之节。’此但指后夫人侍御于君，子女史讽诵之耳。若燕飨时，乐工奏之，则众声并作。《周礼》·磬师》教缦乐、燕乐之钟磬，《注》云：‘燕乐、房中之乐，所谓阴声也。’然则执簧执翿，安见非房中乐哉？”】}其乐_【音洛】只_【音止】且_{【音疽。〇严缉：“君子之乐如此而已，盖非所乐而乐焉，知时事之不可为矣。”】}。〇君子陶陶，左执翿_{【音桃。〇顾氏《考轶》曰：“翿，《方言》：‘翿幢翳也，楚曰翿，关东西皆曰幢。’”】}，右招我由敖_{【音翺。〇由敖无的解。郑云：“欲使我从之于燕舞之位。”钱氏曰：“敖游也，因谓游处为敖，犹《周礼》之囿游也。”】}，其乐只且。

《序》：《君子阳阳》，闵周也。君子遭乱，相招为禄仕，全身远_【去声】害而已。_{【《笺》：禄仕者，苟得禄而已，不求道行】}

苏《传》：君子以贱为乐，则贵者不可居也。虽有贵位，而君子不居，则周不可辅矣。此所以为闵周也。

辅氏曰：古之乐官非甚贱，实掌教事。如舜命夔典乐教胄子，《周礼》大司乐掌教国子可见。故贤者多隐于乐官，如简兮诗之类。至《春秋》时，如鲁太师诸人犹知逾河蹈海以去乱。

此诗之《序》最当，郑《笺》亦有发明。朱子初解本从《序》说，后改为妇人美其夫，又谓即前篇君子之妇，则凿矣。

《君子阳阳》二章，章四句。

扬之水，不流束薪。_{【大木析之曰薪。〇《传》：扬，激扬也。《笺》：激扬之水至湍迅而不能流移束薪，以兴平王政教烦急而令不行于下民。按：《说文》，扬，飞举也。《集传》解作悠扬，与古义正相反。以为平王微弱之比，则《集传》解得之】}彼其_【音记】之子。_{【按：郑《笺》云，彼其之子，思其郷里之处者。庐陵、颍滨俱云，此周人谓他诸侯国人之当戍者也。总是行役不均之叹。朱《传》谓指其室家，如果室家不当以彼其之子目之。古未有携其室家而从军者，戍人亦不当以此为怨】}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_【音旋】归哉！〇扬之水，不流束楚。_【丛木】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_{【《集传》，甫国不知所在。按：甫即吕也。《唐世系表》云，宣王时改吕为甫。《水经注》，宛西吕城。四岳所受封。《括地志》，故吕城在邓州南阳县西四十里】}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〇扬之水，不流束蒲。_{【毛云：水草。郑云：蒲桞。《集传》从郑。严缉曰：楚小于薪，蒲轻于楚，至不流束蒲，则弱之甚矣】}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

《序》：《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往屯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

朱子曰：先王之制，诸侯有故，则方伯连帅以诸侯之师讨之；王室有故，则方伯连帅以诸侯之师救之。天子乡遂之民以供贡赋，卫王室而已。平王微弱，威令不行于天下，无以保其母家，使畿甸之民远为戍守，故周人以非其职而怨之也。又况幽王之祸，申侯实为之，此平王不共戴天之仇也，乃不能讨而反戍焉，爱母忘父，其悖理亦甚矣。民之怨也，岂不以此欤？_{【此据吕《记》所引，与《集传》不同】}

扬之水，不流束薪。喻王室政衰，不能召发诸侯，而独使我周人远戍不得代也。_{【此程子说】}申为平王母家，甫、许皆母族也。_{【郑语，史伯谓桓公曰，申缯西戎方强，王欲杀太子以成伯服，必求之申。申人弗畀，必伐之。伐申而缯与西戎会以伐周，周不守矣。缯与西戎方将德申，申吕方强，其隩爱太子必可知也】}。《竹书纪年》云，幽王十一年，为犬戎所弑，申侯、鲁侯、许男、郑子立故太子宜臼于申。然则平王戍此三国，盖皆以助已而德之耳。孔氏谓甫、许皆姜姓，故并言之，实不戍此二国。不然，何以不见于经《传》乎？

《扬之水》三章，章六句。

中谷有蓷_{【音推〇蓷即益母草，故以兴女子】}，暵_【音罕】其干矣。有女仳_【音痞】离，嘅_【音慨】其叹_【平声】矣。嘅其叹矣，遇人之艰难矣。〇中谷有蓷，暵其修_{【读式竹反，音束】}矣。有女仳离，条_{【何楷曰：条，犹长也。汉郊祀歌声气远条】}其歗_{【读悉六反，音肃。《释文》云：歗，籕文啸字】}矣。条其歗矣，遇人之不淑矣。〇中谷有蓷，暵其湿矣。有女仳离，啜_{【张劣反，音拙〇《诗诂》：啜泣而缩气也】}其泣矣。啜其泣矣，何嗟及矣。

《序》：《中谷有蓷》，闵周也。夫妇日以衰薄，凶年饥馑，室家相弃尔。

按：《本草》，荒蔚子_{【益母草一名荒蔚】}，生海滨池泽，其性宜湿，必阴润而后能生。故暵则干矣。以兴夫妇，乐岁则能相保，凶年则至相弃也。_{【此程子说】}暵其修矣，言修长者亦为所暵也；暵其湿矣，言虽生于湿者，亦不免也。_{【此颍滨说】}三章次第如此，毛《传》、陆草伤水，郑《笺》始湿中修终干之说，都失之拗断，应从朱。

《中谷有蓷》三章，章六句。_{【曽氏、范氏说见《集传》】}

有兔爰爰，雉离于罗。我生之初，尚无为_{【读善禾反，音譌】}；我生之后，逢此百罹_{【读良何反，音罗】}。尚_{【何楷曰：尚，《说文》云，曽也，庶几也。尚无为之尚，当从曽解；尚寐之尚，当从庶几解】}寐无吪_{【音蛾。徐锴曰：吪字从口人，寐既觉必有声气】}。〇有兔爰爰，雉离于罦_{【音孚，读步庙反，音票；古考反，音保】}。我生之初，尚无造；我生之后，逢此百忧_{【读一笑反，音要】}。尚寐无觉_【音教】。〇有兔爰爰，雉离于罿_{【音冲。考《尔雅》，罦、罿本一物，诗何以两言之？《释文》以翻车大网解罦，或罦大而罿小】}。我生之初，尚无庸；我生之后，逢此百凶。尚寐无聪_{【黄震曰：人寤则忧，寐则不知，故欲无吪无觉无聪，付理乱于不知耳。近世释以为欲死者，过也】}。

《序》：《兔爰》，闵周也。桓王失信诸侯，背叛构怨连祸，王师伤败，君子不乐其生焉。_{【《左传》，桓王即位，夺郑伯政，郑伯不朝，王以诸侯伐郑，郑伯御之，战于繻葛，王卒大奔，祝耼射王中肩】}

吕《记》：此诗即所见为比，兔之狡以比诸侯，雉则周人以自比也。言诸侯背叛者恣睢自如，而周人反受其祸也。_{【何楷曰：繻葛之战，蔡、卫、陈三国先奔，王师遂败。作诗者以兔比列国之卒，以雉比王师；或以兔喻郑人，未是】}。〇此诗必作于繻葛之后，不然，何其词之深悲极怨如此乎？苏《传》引或云，罗所以取兔也，兔之狡则脱矣，而雉之介则罹之。天下之祸首乱者则逝矣，而为之继者则受之，非其所为而身受其祸，是以寐而不欲动也。此说虽不合《序》，却有理。

《兔爰》三章，章七句。

绵绵葛藟_{【音垒。《左传》：宋昭公欲去群公子，乐豫曰：“不可。公族，公室之枝叶也。若去之，则本根无所芘䕃矣。”葛藟犹能芘其本根，故君子以为比况国君乎。即此诗起兴之意】}，在河之浒，终远_【去声】兄弟，谓他人父，谓他人父，亦莫我顾。〇绵绵葛藟，在河之涘_{【音俟。涘，水厓】}，终远兄弟，谓他人母_{【叶音米】}，谓他人母，亦莫我有_{【叶音以。严缉：亦莫我有，言视之若无也】}。〇绵绵葛藟，在河之滣_{【音唇。《尔雅》：夷上洒下曰滣。洒犹洗也。岸上面平夷，而其下为水洗荡啮入，若唇也】}，终远兄弟，谓他人昆_{【王志长曰：母之所以为母，昆之所以为昆，皆由于父。苟谓他人父，则谓他人母，谓他人昆不待言矣。故曰：天之生物也，使之一本】}，谓他人昆，亦莫我闻_{【李氏曰：亦莫我闻，不与我相闻知也】}。

《序》：《葛藟》，王族。刺平王也。周室道衰，弃其九族焉_{【《释文》作刺桓王，云：本亦作刺平王。按诗谱是平王诗，皇甫谧以为桓王之诗，崔灵恩集注亦作桓王】}。

王志长曰：平王劳民戍申，因有扬之水之刺。其于母族过厚矣。惟宜薄者厚，则宜厚者薄。亲《疏》倒置，故王族刺之。〇葛藟枝蔓连属，有宗族之义焉。夫葛藟必生山谷丘野之间，绵延草木条枚之上。今生于水厓，则非其地。以兴宗族之失其所依也_{【此东莱说】}。下乃言王今弃九族，远兄弟，而谓他人父，彼非王族，亦安肯顾王哉？朱子解作流民适异乡，呼他人为父母，与兴意殊不关切。

《葛藟》三章，章六句。

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〇彼采萧_{【读疏鸠反，音修。萧，芗蒿也，似白蒿，科生多者数十茎】}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〇彼采艾_{【吕《记》：毛《传》葛为絺绤，萧共祭祀，艾以疗疾。特训释三物，见采之由，不于此取义也】}兮，一日不见，如三岁_{【本与艾叶】}兮。

《序》：《采葛》，惧䜛也。

《传》：事虽小，一日不见于君，则惧䜛。吕《记》所谓事虽小，盖连采葛采萧采艾言之。郑《笺》所分，殊失《传》意。〇《欧阳义》：诗人以采葛采萧采艾言者，皆积少以成多。如王听䜛，积微而成惑。夫䜛者，《疏》人之所亲，疑人之所信，夺人之所爱，非一言可效，一日可为。必须累积而成，或渐入而日深，或多言之并进。故曰：浸润之谮，又曰积毁销骨。采葛之义如是而已。郝敬曰：䜛，口伤人多乘间而入。赵高蛊二世，人不得见，而后鹿马之计行；霍光出沐，而后上官桀之谮入。故曰：一日不朝，其间容刀。诗人忧一日不见，其虑深矣。朱子改为淫奔之诗，失之千里。〇唐风采苓之诗，亦以比听䜛，则古说为得情_{【东发云：晦庵新说仍从古注】}。

《采葛》三章，章三句。

大车槛槛，毳_{【尺锐反，音脆】}衣_{【按：《笺》《疏》皆引毳冕，毳画于衣者三章，绣于裳者二章。画以宗彝为首，宗彝即虎蜼。毳者，虎蜼毛也也。画绣皆具五色，其青者如菼，其赤者如𫞩。二章各举其一耳。《埤雅》疑毳冕非所以听讼，季彭山、冯嗣宗皆云毳冕五章之画衣。以丝为之，如菼如𫞩之毳衣，以毛布为之。陈启源曰：季说似是而非，毛布者褐也，此贱服，大夫安得服之？窃思大夫爵命之数，举其车服而可知。作诗者借以指目其人，毳冕仍当如古说，但不必云服之以听讼耳】}。如菼_{【吐敢反，音毯。菼，芦始生】}，岂不尔思？畏子不敢。〇大车啍啍_【音吞】，毳衣如𫞩_{【音门。𫞩，玉赤色】}，岂不尔思？畏子不奔。〇榖则异室，死则同穴_{【读戸橘反，音聿。《古音考》音绤。《疏》：檀弓：合葬非古也，自周公以来未之有改。然则同穴者，周公以后之事。吕《记》：古所谓合葬同其兆而已，非必同坎也。盖死有先后，前丧已葬，复启之以纳后丧，仁人有所不忍。此云同穴者，亦同兆也】}。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序》：《大车》，刺周大夫也。礼义陵迟，男女淫奔，故陈古以刺今。大夫不能听男女之讼焉。

吕《记》：此诗所谓陈古，其在文武成康之后欤？盖惟止其奔，未能革其心与行露之诗异矣，亦仅胜于东迁之时而已。王氏曰：《序》所谓周大夫者，卿也，故服毳冕。《周礼》司服所谓卿大夫之服，自元冕而下者，诸侯之卿大夫也。〇闻车声而恐，睹毳衣而惧，见古大夫能听男女之讼也。末章言古大夫能使男女有礼，其生死信誓之言皎然如此，而今之大夫则听讼之未能，是以为刺也。刺之之意全在言外。朱子谓周衰，大夫能以刑政治其私邑，淫奔者畏而歌之，则直以为当时之事矣。“榖则异室，死则同穴”，谓古男女守礼之正，即葛生百岁之后，归于其居意。若如朱《传》解，生既不得相奔以同室矣，死又安得合葬以同穴耶？

《大车》三章，章四句。

丘中有麻，彼留子嗟。彼留子嗟，将_【音枪】其来施施_{【读如蛇〇严缉：庶其施施然舒行以从我乎？即《白驹》“所谓伊人，于焉逍”遥之意】}。〇丘中有麦，彼留子国。彼留子国，将其来食_{【严缉：犹《杕杜》“中心好之，曷饮食之”爱而欲食之也】}。〇丘中有李，彼留之子。彼留之子，贻我佩玖。〇（读为几。〇严缉：贻我佩玖，欲其贻我以善道也。张衡《四愁诗序》云：屈原以珍宝为仁义，骚人之词原于国风也。〇王志长曰：施施，拟其始来之状也。来食，则已致其授餐之诚。贻我佩玖，则贤者肯以善道惠我，即白驹以金玉之音望之伊人者，意渐深而思渐切也】

《序》：《丘中有麻》，思贤也。庄王不明，贤人放逐，国人思之，而作是诗也。

《序》云思贤，不指贤为何人。毛氏则云：留大夫氏，子嗟字也。又云：子国，子嗟父。欧阳氏云：子嗟、子国从无证据，下章之子复是何人？若泛言留氏皆贤而皆被弃，则尤不可信。此盖贤人退处丘壑，艺植为生，国人叹其身留于彼而不见用，故庶几其来耳。愚按：留作羁留之留，朱子本之义亦无害。然考留本古邑名，后人以为姓。_{【《名物疏》云：《说文》有镏而无刘，疑留即刘也。此诗所咏当为周地，今河南缑氏县有刘聚，周大夫刘康公、刘夏、刘挚、刘狄皆食采于此，非彭城之刘也。】}当时必实有所谓留子者，隐居丘中之地。若夫子嗟之为字欤？子国之为子嗟父之子之即前二人欤？则固无从而考矣。朱子必坐以淫奔，是何留氏之子人尽夫也？《地理志》云：周人之俗，纎啬而治生。黍离以下，大抵迫蹙忧伤之辞，其风决非郑卫之比。

《丘中有麻》三章，章四句。

严缉：郑卫多淫诗。卫由上之化，郑由时之乱也。汉书皆以为风土之习使然，则教化为虚言，而二《南》之义诬矣。〇按：《国语》，郑桓公从史伯言，寄帑贿于虢郐，而谋取其十邑。武公随平王东迁，遂取之。公羊《传》云：先郑伯有善于郐公者，通乎夫人，以取其国而迁郑焉。而野留是为新郑。由其先得国不以正，故再《传》之后，争夺不休，而其音亦好滥淫，志多女惑男之诗。然则风化之原，其可不谨哉。〇顾炎武曰：自《邶》至《曹》，皆周初太师之次《序》。何以知其为周初太师之次《序》？邶鄘之存其名也，晋而谓之唐也，皆西周之旧也。惟郑乃宣王所封，中兴之后，始立其名于太师，而列于诸国之先者，郑在王畿之内，故次于王也。桓公之时，其诗不存，故首《缁衣》也。

缁衣_{【《传》：缁，黒色。卿士听朝之正服也。《笺》：缁衣者，居私朝之服也。天子之朝服皮弁服】}之宜兮，敝予又改为兮。适子之馆_{【《疏》：古天子宫内卿士各立曹司以治事，是之谓馆，如今朝堂诸曹之处也】}兮，还予授子之粲兮。〇缁衣之好兮，敝予又改造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〇缁衣之席_{【读祥龠反，音嚼。《古音考》音芍。〇韩诗云：席储也。《说文》：广多】}兮，敝子又改作兮。适子之馆兮，还予授子之粲兮_{【邹忠𦙍曰：敝字、还字俱宜稍断。萚兮倡予和女，倡字、懿戒辟尔为德，辟字亦然。又有宜两字稍断者，如“《泉水》之不瑕有害”，“葛生之谁与独处”是也】}。

《序》：《缁衣》，美武公也。父子并为周司徒，善于其职。周人宜之，故美其德，以明有国善善之功焉_{【武公父桓公】}。

黄震曰：明善善之功费解。朱云：武公有善，而天子善之，亦就其文为说耳。

吕《记》：此诗武公入仕于周，而周人美之也。讲师习其读而不知其义，误以为称武公之好贤。若郑人所作，何为三章皆言适子之馆？记曰：好贤如缁衣。所谓贤，即武公父子也。〇按：诸侯入为天子卿士，皆受馆受采禄。《序》所谓国人宜之，即周人耳。平王东迁，武公有迎立之功，周人德之深，故其情见乎辞如此。

《缁衣》三章，章四句。

将_【音枪】仲子兮，无逾我里，无折_【音哲】我树杞_【柳属】。岂敢爱之？畏我父母_{【读为米。〇《疏》：于时其父虽亡，遗言尚存，故于母连言之】}。仲可怀也，父母之言亦可畏_{【读于非反，音威。《古音考》云：畏威古通用】}也。〇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岂敢爱之？畏我诸兄_{【读为荒。〇《传》：诸兄公族】}。仲可怀也，诸兄之言亦可畏也。〇将仲子兮，无逾我园，无折我树檀。岂敢爱之？畏人之多言。仲可怀也，人之多言亦可畏也。

《序》：将仲子，刺庄公也。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弟叔失道，而公弗制。祭_【音蔡】仲谏而公弗听，小不忍以致大乱焉_{【事见《左传》隐元年】}。

《传》：仲子，祭仲也。《疏》：皆陈庄公拒仲之辞〇苏《传》：庄公必欲致叔于死，叔之未袭郑也，有罪而未至于死，是以谏而不听，非爱之也，未得所以杀之也。《序》乃云小不忍以致大乱，夫庄公岂不忍者哉？吕《记》：无逾我里，无折我树杞，辞虽拒仲，而意则与之，如寺人僚柤告昭公以去季氏之谋，公执戈以拒之之类。岂敢爱之，畏我父母，则于段非有所不忍而不得已于姜氏也；畏我诸兄，畏人之多言，特迫于公族国人之议，未尝忘段也。具文见意，而庄公之情得矣_{【范淳夫说大叔于田意亦同】}。按：叔段之难制，国人知之矣；祭仲之谏庄公，国人亦知之矣。特骨肉间事，难以显言，故托为公之拒仲，以婉讽之意欲公申绎仲语，先事而图之。惜乎公之不悟，卒以养成其恶也。虽然，庄公岂真欲杀段者哉？祭仲谏京城不度，而曰姜氏欲之，焉辟害其始，特重违母意处之大邑。迨夫叔寖强盛，不得不以同气为敌国，伐京克鄢，势迫使然尔。是故《春秋传》所云处心积虑，志成乎杀者，究其末也；垂戒之言也。诗《序》所云小不忍以致大乱者，原其初也，平情之论也。苏吕云云，盖据《春秋》家说从而为之辞。〇王志长曰：诗辞极似妇人语气，所以郑渔仲作淫奔之辞，盖为郑声淫一语所误。〇陈启源曰：左氏《传》《春秋》于隐元年郑伯克段云“讥失教也”，持论甚平。将仲子诗《序》亦言庄公不胜其母，以害其弟，小不忍以致大乱，意与左氏合。欲定庄公罪案者，当以《传》《序》之言为正。公榖二《传》始谓《春秋》甚郑伯，大郑伯之恶，以为庄公有意养成弟恶，陷之于死。夫公榖未尝见国史，段实出奔，误以为杀，彼特据《传》闻以为悬断耳，岂能定当曰之情事哉？

《将仲子》三章，章八句。

叔于田_{【读如陈】}，巷无居人。岂无居人？不如叔也。洵美且仁。〇叔于狩，巷无饮酒。岂无饮酒？不如叔也。洵美且好_{【读许厚反，音吼。《古音考》音丑】}。〇叔适野_{【叶音墅】}，巷无服马_{【叶音姥】}。岂无服马？不如叔也。洵美且武。

《序》：《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处于京_{【曹氏曰：荥阳故东虢国，京邑在荥阳县东。敖仓鸿沟在县西，官渡在中牟，皆古战争处】}，缮甲治兵，以出于田。国人说_【音悦】而归之。

《疏》：国人注心于段，悦之若此，而公不知禁，故刺之。〇严缉：此不过京邑之党媚叔而从之耳，后《序》谓国人悦而归之，非也。郑师临其境，京人亦叛之矣。又曰：叔段岂真美且仁哉？其党私之之言，犹河朔之人谓安史为圣也。

《叔于田》三章，章五句。

叔于田，乘乘_{【下去声】}马_{【读如姆〇何楷曰：凡物四数者皆名乘，故四马曰乘，四雁曰乘，四矢曰乘，又田制四丘曰乘】}。执辔如组_{【解见《邶风》】}，两骖如舞_{【董氏曰：此即五御之法，所谓舞交衢者。马在车中为服，在车外为骖。服马制于衡，不得如舞，其如舞者骖也】}。叔在薮，火烈具举_{【陈氏曰：火烈具举，《疏》以为宵田，不知《周礼》仲春蒐田，火弊献禽以祭社。《尔雅》：火田曰狩田，未尝不用火也】}。襢_【袒同】裼暴虎，献于公所。将_【音枪】叔无狃_{【读女古反，音圉】}，戒其伤女_【音汝】。〇叔于田，乘乘黄。两服上襄_{【《笺》：两服，中央夹辕者。襄，驾也。上驾言为众马之最良】}，两骖雁行_{【音杭〇《疏》：两骖与服，其首差退，如雁行之有次《序》】}。叔在薮，火烈具扬。叔善射忌_{【音记〇陈第云：彼其之子或作忌，忌通作记。表记《注》云：语辞】}，又良御忌_【音迓】。忌抑罄_【骋马】控_【止马】忌，抑纵_【放矢】送_{【送矢。《传》：骋马曰罄，止马曰控，发矢曰纵，从禽曰送。《集传》：舍拔曰纵，覆彇曰送。按：舍拔见秦风，彇，弓弰也。《广韵》《注》：彇，弓弭，弭，弓末】}忌。〇叔于田，乘乘鸨_{【当作鸨鸟骢也】}。两服齐首，两骖如手_{【《笺》：如左右手之相助也】}。叔在薮，火烈具阜。叔马慢忌，叔发罕忌，抑释掤_{【音冰〇《左传》：公徒执冰而踞。掤即冰也。服䖍云：冰椟丸是箭筒，其盖可以取饮。严缉用矢则举掤以开筒，既用则纳矢筒中，释下掤以覆筒】}忌，抑鬯_{【本作韔。《说文》：弓衣】}弓_{【读姑弘反】}忌_{【《笺》：田事且毕，则其马行迟，发矢希，射者盖矢弢弓。言田事毕】}。

《序》：《大叔于田》，刺庄公也。叔多才而好勇，不义而得众也_{【苏《传》：二诗皆曰叔于田，故此加大以别之，非谓段为大叔也。然不知者又加大于首章，则失之矣】}。严缉：《左传》公子吕曰：“厚将得众。”谓段所凭者厚，则群小将以利合。《序》祖其说，以为得众，非谓其真能得人心也。吕《记》：鸷鸟将撃，必匿其形。二诗所载叔段之轻扬麄猛如此，宜其为庄公之所易也。诗人乃若忧其不能制者，岂未得庄公之情也哉？〇二诗词若美段，意在讽公。郝仲舆云：凡诗讽刺不在多言。前篇言巷与群小狎，可知。此篇言襢裼暴虎，粗豪不检，可知。庄公知之而不禁，则是陷弟于恶。

《大叔于田》三章，章十句。

清人_{【清邑《注》《疏》未详。考杜预《春秋》释地：中牟县西有清阳亭，《水经注》：清阳水出清阳亭西南平地，东南流，即故清人城也。本郑地，今属开封府】}在彭_{【读普郎反，音滂。《古音考》音傍】}，驷介旁旁_{【读补冈反，《古音考》音滂〇《释文》：王肃云：彭彭，强貌】}。二矛_{【酋矛夷矛】}重_【平声】英_{【读于郎反，音央〇《疏》：鲁颂说矛之饰曰朱英，则以朱染为英饰。二矛长短不同，其饰重累，故曰重英也】}，河上乎翺翔。〇清人在消，驷介麃麃_{【音标〇，武貌】}，二矛重乔_{【《疏》：释诂云：乔，高也。矛建车上，五兵之最高者。二矛同高，其高复有等级，故云重乔也〇陈启源曰：重英重乔解者纷纷。英云丝纒，乔云悬羽。此孔《疏》之说也。英以朱羽为矛饰，矛上勾曰乔，以悬英者，此朱《传》之说也。按：重英《传》云英饰而已，并不言何物为饰。《笺》无解，意亦同《传》矣。孔《疏》丝纒之解，见于閟宫篇。然彼文亦云“盖以存疑”，是丝纒本无的据也。至重乔之为悬羽，孔通《笺》意而已，不以为然，故以高训乔，以二矛最高复有等级训重乔。此解当矣。朱《传》朱羽之说，始于王氏之用郑《笺》。然《笺》云：“矛矜近上及室题，所以悬毛羽。”此训乔也，非训英也。孔云：“经《传》不言矛有毛羽，郑以时事言之。”然则悬羽乃汉制，朱《传》以朱羽解英，以悬英解乔，是合英乔为一事，而以汉制为周制矣。至矛上勾曰乔，古无此训也。冯嗣宗云：“盖縁《尔雅》木上勾曰乔之语，推类而知之。”噫！释木之文可借以释器乎？合此诸说观之，其得失可见】}，河上乎逍遥。〇清人在轴_{【读如胄〇《疏》：彭消轴皆河上地，久不得归，师有迁移。三地应不甚相远】}，驷介陶陶_{【读徒候反，音豆《释文》：徒报反，音帱】}，左旋右抽_{【读敕救反，音臭〇旋，旋车也。抽，毛云抽矢以射，郑云抽刃】}，中军作好_{【读许候反，音鲎。按：陶从《释文》音，则好读虚到切。陶叶好为一韵，轴叶抽，隔句又为一韵，不必拘上二章例也。《古音考》：轴陶俱音由，抽读如字，好音休，存之备考。〇居中军为容好】}。

《序》：《清人》，刺文公也。高克好利而不顾其君，文公恶而欲远之，不能使克将兵而御狄于竟。陈其师旅翺翔河上，久而不召，众散而归，高克奔陈。公子素恶高克，进之不以礼，文公退之不以道，危国亡师之本，故作是诗也_{【事见《左传》】}。

《疏》：高克若拥兵作乱，则是危国；若将众出奔，则是亡师。公子素故作诗以刺文公。朱子曰：此《序》本《春秋传》，而以他说广之，未详何据。

何楷曰：是时狄人入卫，卫在河北，郑在河南，故使高克将兵防御河上。为克者当枕戈茇舍，不遑宁处，而乃盛其军容，嬉游自若。使狄人一旦轶境，何以御之？《春秋》书郑弃其师，正讥文公命将非人。观此诗可见。旧注但以师久不召为言，失其旨矣。

《清人》作于文公时，文公，厉公之子也。毛诗编在《萚兮》《有女同车》诸诗之前，诸诗皆《序》所命为刺忽者，不宜越次如是。故知诗之错简甚多。

《清人》三章，章四句_{【胡氏说见《集传》】}。

羔裘如濡_【音儒】，洵直且侯_{【读洪孤反，音胡。杨慎曰：史匈奴《传》胡王作侯王，侯元有胡音。今以喉咙为㗅咙，可验。〇按：侯字，毛、郑训君。《疏》云：言有人君之度。《释文》引韩诗训美也。美义较顺，《集传》从之。然云毛顺而美，复说羔裘，于义未安。解下章孔武句尤费力】}。彼其_【音记】之子，舍_【音赦】命_{【《释文》王肃云：舍，受也。王志长曰：舍命犹易讼九四所谓即命也】}不渝_【音俞】。〇羔裘豹饰，孔武有力。彼其之子，邦之司直。〇羔裘晏兮，三英_{【程子曰：三英若素丝五紽之类，乃衣服制度之节。范氏曰：五紽、五緎、五总，皆所以英裘，是谓之三英】}粲兮_{【羔裘黒而英之以素丝，故粲然光明。按：每章第二句皆言美德，末章独言裘饰，盖变文耳。毛、郑以洪范三德训之，岂可通】}。彼其之子，邦之彦_{【读如雁】}兮。

《序》：《羔裘》，刺朝_【音潮】也。言古之君子，以风其朝焉。

《笺》：郑自庄公而贤者陵迟，朝无忠直之臣，故刺之。〇《辩说》：《序》以变风不宜有美，故以此诗为言古刺今。详诗意，恐未必然。《集传》作美其大夫之辞。按诗所称彼其之子，如王风《扬之水》、魏风《汾沮洳》、唐风《椒聊》、曹风《候人》，皆刺，则此诗恐非美之。三章末二句皆有责望之意，若曰：彼其之子，果能称是服而无愧否乎？_{【本郝仲舆说】}

《羔裘》三章，章四句。

遵大路兮，掺_{【所览反，衫上声】}执子之袪_【音区】兮，无我恶_【去声】兮，不寁_【音昝】故也。〇遵大路兮，掺执子之手兮，无我魗_【音仇】兮，不寁好_{【读许口反，音吼】}也。

《序》：《遵大路》，思君子也。庄公失道，君子去之，国人思望焉。吕《记》：武公之朝，盖多君子矣。庄公尚权谋，专武力，所任无非祭仲、高渠弥、祝耼之徒，君子安得不去之乎？不寁故也，不寁好也。诗人岂徒勉君子迟迟其行哉？感于事变而怀其旧者亦深矣。严缉：不寁故，不寁好，言不可仓卒于故旧，谓弃之速也。不言其恶公，而言其恶我，婉辞也。言故旧，盖以先君之义讽之，庶其或留耳。汉申公、白公强起穆生，曰：独不念先王之德欤？亦此意。

此诗即难定为庄公之诗，而繋思旧好，情词蔼然。朱子本从《序》说，后乃改为淫妇见弃，挽其人而留之，盖据郑声淫一语以概郑风诸篇也。夫所谓淫者，郑之声耳。声与诗有辨：诗，志也；声，辞也_{【杨慎、郝敬俱云】}。孟子云：说诗者，不以辞害志。如此诗志本思望君子，而其辞轻儇，乃似出自妇人之口。所谓郑音好滥淫志，盖风气使然，安得以其辞故，遂命为淫诗乎？朱子又引宋玉赋“遵大路兮□子袪”之句为证。不知宋玉好色赋本出寓言，屈、宋骚赋言男女之事者多矣，岂可尽以淫辞斥之乎〇？陈启源曰：淫者，过也也，非专指男女之欲也。古之言淫者多矣，于星言淫，于雨言淫，于水言淫，于刑言淫，于游观田猎言淫，皆言过其度耳。乐之五音十二律，长短高下皆有节焉。郑声靡曼幼眇，无中正和平之致，使闻之者导欲增悲，沈溺而忘返，故曰淫也。朱子解淫过之淫为淫欲之淫，故尽反小《序》诸说。

《遵大路》二章，章四句。

女曰鸡鸣，士曰昧旦。子兴视夜，明星_{【启明星】}有烂。将翺将翔，弋凫与雁。〇弋言加_{【读居何反，音歌】}之，与子宜_{【读如俄。〇《内则》：牛宜稌，羊宜黍，豕宜稷，犬宜梁，雁宜麦，鱼宜苽】}之宜。言饮酒，与子偕老_{【读如篓，《古音考》音柳】}。琴瑟在御，莫不静好_{【读如吼。《集传》以此章为妇语其夫。何楷曰：此章承上翺翔二句，皆其夫之语。下章乃妇答其夫也，亦通】}。〇知子之来_{【读如扐】}之，杂佩_{【《集传》引玉佩详矣，但于杂字未协。吕氏说得之。按：古人左佩纷帨刀砺小觿金燧，右佩箴管线纩大觿木燧之属，见《内则》】}以赠_{【读如则】}之。知子之顺之，杂佩以问之。知子之好_【去声】之，杂佩以报之。

《序》：《女曰鸡鸣》，刺不说_【音悦】德也。陈古义以刺今不说德而好色也_{【《笺》：德谓士大夫賔客有德者】}。

严缉：古者夫妇相警以勤生，又能同心以取友，其好德而不淫于色也。〇《辩说》：以诗中未见陈古刺今，故《集传》云：此诗人述贤夫妇相警戒之辞。然述夫妇之贤者，正所以讽不贤者与，《序》意亦不相悖也。二章、三章“五子”字，毛、郑俱云賔客，甚谬。朱子即指其夫，方顺亦本之永叔。

《女曰鸡鸣》三章，章六句。

有女同车_{【《传》：亲迎同车，《疏》引士昏礼：婿揖妇出门，御妇车，授绥】}。颜如舜华_{【读如敷。舜，《说文》作蕣，即木槿也。《疏》云：其华朝生暮落，与草同气，故《尔雅》入草中。李时珍曰：花小而艳，或白或粉红，湖南北人多植为篱障，一名籓篱草】}。将翺将翔，佩玉琼琚。彼美孟姜，洵美且都_{【《上林赋》：妖冶闲都。〇严缉旧说以“有女”即齐女，其文重复。“彼”乃别指之辞，言同车之女虽美，岂若孟姜之尤美哉】}。〇有女同行_{【叶音杭。《传》：行，行道也。《笺》：女始乘车，婿御轮三周，御者代婿】}。颜如舜英_{【读如央】}。将翺将翔，佩玉将将_【音锵】。彼美孟姜，德音不忘。

《序》：《有女同车》，刺忽也。郑人刺忽之不昏于齐，齐侯请妻之，齐女贤而不取，卒以无大国之助，至于见逐，故国人刺之_{【忽，庄公世子，祭仲逐之而立突】}。

《疏》：如《左传》文，齐侯欲以文姜妻忽，后败戎师，复欲以他女妻之。此言齐女贤而不娶，非文姜也。他女当幼于文姜，而经云孟姜者，犹《桑中》刺奔曰孟姜、孟弋、孟庸，何必三姓之女皆处长也。

《辩说》：此诗未必为忽而作，疑亦淫奔之诗。《序》者但见孟姜二字，遂指为齐女而附之于忽耳。假如其说，则忽之辞昏未为不正，而可刺至其失国，又特以势孤援寡，不能自定，亦未有可刺也。《序》乃云作诗以刺之，其亦误矣。〇何楷曰：彼美孟姜，明言齐女事，与《左传》合，而朱子以为淫奔之诗，则昭十六年郑六卿饯韩宣子，子旗赋有女同车，宣子称善，岂有淫奔之诗而可登之燕飨者哉？〇愚按：昭公失国，罪在祭仲。《春秋》书“郑忽出奔卫”，“郑世子忽复归于郑”，皆无贬辞。夫国人正以忽无罪见逐，而突因宋人之援𢵧然称兵夺嫡。苟忽有齐助，何至于此？故闵惜而追叹之，非真刺也，犹叔于田二章，盛称叔段才艺之美，非真美也_{【章梦易曰：此诗只如后人美女篇耳。“有女同车”，乃二女同车，非已与之同车也。“将翺将翔”，下车而游遨也。“彼美孟姜”，又于同车中指其尤美者，都是体态闲雅。德音，则善其音吐，犹子建赋所云“吹气如兰”也。咏美人而深致其慕悦之意，诗赋如此者多矣。目以淫奔，不亦枉乎】}。

陈启源曰：按《左传》，忽两为君，始以桓十一年五月立，是年九月奔卫，继以桓十六年六月归，十七年冬遇弑。孔氏以有女同车、褰裳二篇为作于前立时，山有扶苏、萚兮、狡童、扬之水四篇为作于后立时。今合之郑事，殆不谬。忽之立而即出奔也，因宋人之执祭仲也，衅起于外也。使结齐昏，有大援，或当世有贤方伯起而正之，则突不能恃宋以窃国矣。故有女之刺，辞昏；褰裳之思，见正，皆汲汲于外援也。忽之归而见弑也，因恶高渠弥而不能去也，祸生于内也。使忽能甄别贤奸，断制威福，权臣不得擅命，与忠臣良士共图国政，则逆节无自萌矣矣。故山有扶苏诸篇，刺其远君子近小人，主弱臣专，孤立无辅之事，所忧在内也。然则前立二诗，其作于忽之既奔；后立四诗，其作于忽之未弑乎？既奔，故多惋惜之情；未弑，故多忧危之语。诗人忠爱之思，千载如见。

《有女同车》二章，章六句。

山有扶苏_【小木】，隰有荷华_{【读如敷】}。不见子都，乃见狂且_【音疽】。〇山有乔松，隰有游龙_{【游龙详《集传》，今水葓草也，其枝干樛曲，著土处便有根如龙，故名】}。不见子充，乃见狡童。

《序》：《山有扶苏》，刺忽也。所美非美然_{【所美之人实非美，所谓贤者佞，智者愚也】}。范氏曰：山不但有小木，而又有大材；隰不惟有荷华，而又有红草。然则一国之大贤才，无不有，人君所美，宜得其美者也。今昭公之朝，止见狂狡焉，其暗于知人可知矣。〇严缉：扶苏，无名之小木也；游龙，放纵之凡草也。荷华与扶苏不类，乔松与游龙不类。见君子小人本不难辨，忽暗于知人，故所美之人非真美也。子都、子充，皆假言贤者。若专主美貌，与狂且、狡童意不协。〇陈启源曰：扶苏、乔松，皆木也，宜于山；荷华、游龙，皆草也，宜于隰。反兴昭公用人高下大小失宜，山隰之不如也。《传》义本明简，康成不用其说，分首章之兴为用臣失所，次章之兴为养臣失所，凿而迂矣。后儒争出新说以胜之，总不如《传》义之当。子都、子充指君子，狂且、狡童指小人，则郑说为是。毛以狂狡目昭公，失之矣。郑氏解兴意太穿凿，盖泥《序》而失之。朱子谓扶苏以下四诗，皆男女戏谑之辞，又排《序》而失之。

《山有扶苏》二章，章四句。

萚_{【音托〇《疏》：落叶谓之萚】}兮萚兮，风其吹女_【音汝】。叔兮伯兮，倡予和_{【去声，读户圭反，音回】}女。〇萚兮萚兮，风其漂女。叔兮伯兮，倡予要_【平声】女_{【吕《记》：要谓要结也。盖君不能倡，故其下自相倡和也】}。

《序》：《萚兮》，刺忽也。君弱臣强，不倡而和也_{【言君臣不相倡和】}。何楷曰：萚兮萚兮，风其吹女，言忽之必为突所逐，犹萚之必为风所吹也。叔兮伯兮，呼诸大夫而告之，言叔伯其亟图之，汝倡我则我和汝矣。谓患无其倡，不患无和之者也。当时卒无倡之者，由忽无忠臣良士也_{【本严缉】}。〇陈启源曰：叔兮伯兮，倡予和汝，毛以为君谓臣之辞，言倡者当是予，和者则是女也。郑以为群臣相谓之辞，言女倡矣，则我将和之也。毛义合《序》，郑之君臣不相倡和，应举倡和之常理以正之也。〇张氏曰：忽盖不足道而人之情，犹不欲遽绝之者，以其立之正故尔。

《萚兮》二章，章四句。

彼狡童兮，不与我言_{【《笺》：不与贤者谋国】}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餐兮。〇彼狡童兮，不与我食_{【《传》：不与贤者共食禄】}兮，维子之故，使我不能息_{【息：安息也】}兮。

《序》：《狡童》，刺忽也。不能与贤人图事，权臣擅命也_{【《笺》：权臣谓祭仲】}。吕《记》：贤者于忽恳恳如此，而忽不之察焉，上下可谓不交矣夫。《疏》：其可亲亲其可《疏》，斯其所以亡也。〇《辩说》：昭公尝君郑国矣，不幸失国，岂可遽以狡童目之？且昭公为人柔懦《疏》阔，不可谓狡；即位之时，年已壮大，不可谓童。以是名之，殊不相似。况《序》于山有扶苏，所谓狡童者，方指昭公之所美；此篇又移以指公之身焉，则其说尤舛矣。〇愚按：程子谓《春秋》止书郑忽，不以忽为君也。不以忽为君，故诗人目为狡童。此说殊非。夫《春秋》书“郑世子忽”，则国固忽之国也。立不一时，而为突所逐；归国二年，旋为高渠弥所弑。中间不书郑伯，非故略之也。生不同盟，死不赴告，孰从而书之？《春秋》此类多矣。杜预讥忽守介节而失大援，父没而不能自君，郑人亦不君之。此盖为篡国者左袒也。伊川奈何亦踵其失乎？朱子之辨正矣，但解此诗为淫女所作，则其失殆又甚焉。以愚臆之，此诗乃昭公见弑后，国人哀之而假狡童以为刺也。狂且狡童，盖当时有此《方言》，动相指斥，不必未成人者始可加之也。《史记》：箕子过殷墟作麦秀之歌_{【尚书《大传》以为微子作】}曰：“彼狡童兮，不与我好兮。”狡童可目纣，则此不嫌于拟忽矣。朱子又谓忽无大罪，国人不应数刺之。然昭公之复国也，祭仲擅权而不能制，高渠弥发难而不能察，突居郑别都而不能讨，外无强援，内无良辅，以至于亡，则固多可刺之道矣。圣人录此等诗，以示戒万世，岂私一郑忽乎哉？

严缉：忽麻于用人，非狂则狡。此诗狡童，正指忽所用之人耳。为告忽言之，故斥狡童为彼，而称忽为子。彼者薄之，子者亲之也。如此解，则抑扬分明。旧说狡童与子俱指忽言，非也_{【此说极有理，东发亦取之】}。

《狡童》二章，章四句。

子惠思我，褰裳涉溱。子不我思，岂无他人_{【苏《传》：我恐他人之先子也，激之】}？狂童之狂也且_【音疽】。〇子惠思我，褰裳涉洧_{【音委，读于已反，音以】}。子不我思，岂无他士？狂童之狂也且。

《序》：《褰裳》，思见正也。狂童恣行，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也。_{【《疏》：狂童谓突也。《春秋》桓十五年，忽复归于郑，突居郑之栎邑，其年冬，公会宋公、卫侯、陈侯于袲，伐郑。十六年四月，公会宋公、卫侯、陈侯、蔡侯伐郑。《左传》云：“谋纳厉公也。”则是诸侯皆助突为篡，故国人思大国之正己也。〇愚按：郑忽谥昭而突谥厉，则国人之不与突亦可见矣。】}

〇《欧阳义》：大国惠然念我，欲讨正我郑国之乱，则褰裳《溱洧》，非道远而难至也。如不我思，则诸侯众矣，岂不更望之他人乎？所以然者，狂童之狂已甚而不可缓尔。〇按：《左传》，郑六卿饯韩宣子，子太叔赋褰裳，宣子曰：“起在此，敢勤子至于他人乎？”意正与《序》合，可证古说相承如此。朱子作淫奔解，语似近而意则离。严缉：郑人始作萚兮，望大夫相与维持之。既无其人，则又作褰裳。褰裳及有女同车，皆欲求援大国。盖惓惓于忽也。王道既微，小国无所控愬，往往思方伯之拯己焉。霸图之所以兴也。

《褰裳》二章，章五句。

子之丰_{【音风。〇《传》：丰，丰满也】}兮，俟我乎巷_{【读胡贡反，音哄】}兮。悔予不送兮。〇子之昌_{【齐《还·笺》：昌，佼好貌】}兮，俟我乎堂_{【《疏》：士昏礼，主人揖賔入于庙，主人升堂西面，賔升堂北面，奠雁再拜稽首，降出。妇从降自西阶。是则士礼受女于庙堂。庶人虽无庙，亦当受女于寝室】}兮。悔予不将_{【程子曰：将迎也。男俟我于堂，非不有礼，女不将迎也】}兮。〇衣_【去声】锦褧衣，裳锦褧裳_{【《笺》：褧，襌也。中衣裳用锦，而上加襌縠焉，为其文太著，庶人妻嫁服也。士妻䌶衣纁□。疏：妇人之服，衣裳连俱用锦，皆有褧。䌶又作缁□，縁也。《博雅》云：“蔽膝”。】}叔兮伯兮，驾予与行_【音杭】。〇裳锦褧裳，衣锦褧衣。叔兮伯兮，驾予与归。

《序》：《丰》，刺乱也。昏姻之道缺，阳倡而阴不和，男行而女不随。

《疏》：男亲迎而女不随，后乃追悔，此陈其辞也。〇坊记：女之父母，舅姑承女以授婿，恐事之违也。以此坊民妇，犹有不至者，殆即此类。

《丰》四章，二章章三句，二章章四句。

东门之墠_【音善】，茹_【音如】藘_{【音闾。《传》：茅蒐也，即今茜草。陆玑《疏》：一名地血】}在阪_{【音反。阪：是高阜】}，其室则迩，其人甚远。〇东门之栗_{【《笺》：栗，人啖食而甘，故女以自喻】}，有践_{【《伐柯传》：践行列貌】}。家室岂不尔思？子不我即_{【苏《传》：栗，女贽也。东门之栗，固有取之为贽以践室家之约者。我岂不欲往汝家以行此礼哉？无如子之不我就，何尔？上章思之而未得，见此章思之切而冀其亟来也】}。

《序》：《东门之墠》，刺乱也。男女有不待礼而相奔者也。《集传》用《序》说。杨旭曰：此思贤之诗。《序》云刺乱，谓因乱而贤人隐也。男女云云，恐是汉人妄益。

《东门之墠》二章，章四句。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_{【读如鸡】}。既见君子，云胡不夷。〇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〇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序》：《风雨》，思君子也。乱世则思君子，不改其度焉。

范氏曰：如晦又甚于潇潇，而鸡鸣终不失其期，所以为不改其度。

严缉：世乱俗败，士之怵于利害，随势变迁，失其常度者多矣，故诗人思见君子焉。陆机《连珠》云：“贞乎期者，时累不能淫。是以迅风陵雨，不谬晨禽之察；正用《序》意。”〇陈启源曰：世之乱也，日甚一日，君子行己之道，止得其常而已。以世乱而稍贬，非君子也；以世乱而加峻，是有心矫俗，亦非君子也。故《序》云不改其度焉。按《辨说》谓诗辞轻佻狎昵，不类思君子，改为淫女于风雨之时，见所期之人而心悦。非也。此诗音节风雅中多有之，何独于郑风而目为轻佻狎昵耶？

《风雨》三章，章四句。

青青子衿_{【《疏》：《尔雅》：“衣背谓之襟。”孙炎曰：“襟，交领也。”衿与襟音义同】}，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_{【《传》：嗣，习也。古者教以诗乐，诵之歌之，弦之舞之。《疏》云：学乐、学诗皆是声音之事，故责其不来习音。《笺》：嗣，续也。责其不《传》声问我。《集传》从郑】}。〇青青子佩_{【玉佩以青色为组绶。《疏》：《玉藻》：“士佩瓀玫而缊组绶。”毛引作青组绶者，毛读《礼记》作青，其本与郑异也】}，悠悠我思_{【叶音西】}。纵我不往，子宁不来_{【读如釐】}。〇佻兮达_{【音獭。《传》：佻达，往来相见貌。程子曰：“佻，轻跃也；达，放恣也。”《集传》从程】}兮，在城阙_{【城楼也。《疏》：《释宫》云：“观谓之阙。”此言城之上别有高阙，非宫阙也】}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_{【《传》言：礼乐不可一日而废】}。

《序》：《子衿》，刺学校废也。乱世则学校不修焉_{【《疏》：废，言废学问】}。《笺》：士子俱在学校之中，已留彼去，故随而思之。程子曰：学校不修，学者废业，贤者念之而悲伤，故曰“悠悠我心”，“悠悠我思”。至于“一日不见，如三月之久”也。士之于学，不可一日忘；废一日忘之，则其志荒矣；放僻邪侈之心胜之矣。范氏曰：郑无忠臣良士，大乱五世，学废之由也。此诗之义最为明白，朱子例作淫奔，殆不可解。

《子衿》三章，章四句。

扬之水，不流束楚。终鲜_【上声】兄弟，维予与女_【音汝】。无信人之言，人实迋_{【音诳。按廷本音旺，训往也，借同诳】}女。〇扬之水，不流束薪。终鲜兄弟，维予二人_{【《笺》：二人，谓我身与忽。曹氏曰：左庄十四年，忽与子仪、子亹皆死。原繁谓厉公曰：“庄公之子犹有八人，不得为鲜。”但相残者多，相助者少耳】}。无信人之言，人实不信。

《序》：《扬之水》，闵无臣也。君子闵忽之无忠臣良士，终以死亡，而作是诗也。

《笺》：为此诗者，忽之同姓臣也。朱子曰：兄弟既不相容，所与亲者二人而已，然亦不能自保于䛛间，此忽之所以亡也_{【见吕《记》，盖朱子初说】}。〇郝敬曰：《国风》扬之水有三，皆微弱之比。一《王风》之比，平王不能令诸侯也；一《唐风》之比，昭侯不能制曲沃也；此篇比昭公不能制突也。昭公之于突，与昭侯之于曲沃，其事同，故其比同。突与子仪、子亹皆忽之弟，同气相残，迄无宁岁，诗所以谓之“终鲜兄弟”，伤忽之无助也。〇何楷曰：郑突夺嫡非正，然其出奔也，诸侯尚有会师而谋纳之者；忽以世子当立，乃自其失位以至复国，迄于被弑，外不闻邻国之援，内未有臣民之戴，意其人必多猜喜忌物，无亲者。读此诗可想其概。朱《传》改为淫者相会之词，而于兄弟难通，则曰“兄弟婚姻之称，礼所谓‘不得嗣为兄弟’是也”，或又云“兄弟如所谓‘宴尔新昏，如兄如弟’者，盖亲之之辞”。然章首“扬之水”二句当作何解？

《扬之水》二章，章六句。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_{【《疏》：缟，细缯也。薄缯不染，故色白】}衣綦_【音其】巾_{【《疏》：顾命“四人綦弁”，《注》：“青、黑、白綦。”此诗毛《传》及《说文》云：“綦，苍艾色。”苍即青也。艾谓青而微白，如艾草。顾命以为弁，此以为巾，故青色小别耳。巾，佩巾，即纷帨】}，聊乐我员_【音云】。〇出其𬮱_【音因】阇_{【音都。陈氏曰：门之外有副城回曲以障城者，谓之𬮱阇，训城台，似即今之门楼】}，有女如荼_{【《笺》：荼，茅秀，物之轻者，飞行无常。按：“如荼”与“如云”同意，皆言女之美耳。不必如毛云：“闵乱，何暇称扬美丽？”当如《笺》说：“言其从风无定，荼言其飞行无常”可耳】}。虽则如荼，匪我思且_【音疽】。缟衣茹芦_{【郑云：“茅蒐染巾，是以茜草染绛色为巾”】}，聊可与娱。

《序》：《出其东门》，闵乱也。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_{【《疏》：桓十一年，祭仲立突而忽奔卫，一争也；十五年，突使雍纠杀祭仲，仲觉杀纠，突出奔蔡，忽复归干郑，二争也；十七年，高渠弑忽，立公子亹，三争也；十八年，齐人杀子亹，祭仲逆公子仪于陈而立之，四争也；庄十四年，傅瑕杀子仪而纳突，五争也。事见《左传》】}。

曽氏曰：《氓》以华落色衰而相背弃，《谷风》以淫于新昏而弃旧室，《出其东门》则不然。夫妇之情未尝衰薄，特以兵革不息，室家不保，所以为闵乱。

聊乐我员，聊可与娱。兵戈散乱之后，以得免孤旷为幸也。《序》云“思保室家”，与经末二语本合；郑乃云“时亦弃之，心不忍绝”，则非“聊乐”“聊娱”之义矣。朱《传》以为恶淫奔者而作，亦可从。

《出其东门》二章，章六句。

野有蔓草，零露漙_【音团】兮。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_【音械】逅_{【音候〇严缉以《绸缪》诗“见此邂逅”，证此诗云邂逅正言昏姻不是淫奔】}相遇，适我愿_【上声】兮。〇野有蔓草，零露瀼瀼。有美一人，婉如清扬。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序》：《野有蔓草》，思遇时也。君之泽不下，流民穷于兵革，男女失时，思不期而会焉。

严缉：思遇时者，厌乱而思治也。不期而会，非诗意。〇吕《记》：君之泽不下流，盖讲师见零露之语，从而附益之。

诗人借男女邂逅以比君子遇主，故子太叔赋此诗。赵孟曰：“吾子之惠也。”_{【言太叔喜于相遇，故已受其惠】}。又子齹赋此诗，韩宣子曰：“善哉！吾有望矣。”_{【言君子相遇，己所望也】}。如但作男女相遇于野田草露之间，则其词媟矣，何以观志？

《野有蔓草》二章，章六句。

溱与洧，方涣涣兮。士与女，方秉蕳_{【音间。〇陈藏器《本草》：蕳草生泽畔，妇人和油泽头，一名泽兰。盛弘之《荆川记》云：“都梁山下有水清浅，生兰草，因名都梁香。”乐府迷迭艾蒳都梁香，即此也。李时珍云：“今名省头章。”〇采兰。毛无明文《集传》以为上已袚除，盖本韩诗之说】}兮。女曰：“观乎？”士曰：“既且_【音疽】，且往观乎？”洧之外_{【邓元锡曰：“专言洧者，《水经》谓洧水过新郑县南，溱水西北来《注》之，是溱已为洧所有，故不必言溱也。”】}洵𬣙_{【音吁。〇大也】}且乐_【音洛】，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勺药_{【《释文》韩诗云：“勺药，离草也。言相离别，赠此草也。”陈启源曰：“勺药，毛云香草，陆玑以为非今之芍药。惟《埤雅》直以今芍药当之。”吕《记》又加辨证，谓陆玑泥香草之言，徒求香于柯叶，置其花不论。朱《传》、严缉皆言花。但芍药孟夏方开，恐上已时未得以其花相赠。朱《传》云：“三月开花。”岂闽中地暖，故独早欤？】}。〇溱与洧，浏_【音留】其清矣。士与女，殷其盈矣。女曰：“观乎？”士曰：“既且，且往观乎？”洧之外，洵𬣙且乐，维士与女，伊其将_{【郑云：“将，大也。”《集传》云：“当作相。”】}谑，赠之以勺药。

《序》：《溱洧》，刺乱也。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淫风大行，莫之能救焉。

诗人暴其事以刺，如卫之《桑中》云尔，非奔者自叙之辞。

《溱洧》二章，章十二句。

严缉《乐记》言：“郑音好滥淫志，卫音趣数烦志，齐音傲僻骄志，皆淫于色而害于德。齐亦二《南》之变也。”〇郝敬曰：“鲁既升为颂，诸侯无先齐者矣。齐风多鲁事，鲁无风而于齐，可以观鲁。夫子盖微之也。”〇邓元锡曰：“齐其有逸诗乎？三代之遗音未识也。季札所谓泱泱大风，不知何据而云。使未有逸诗，太公之风斯下矣。”〇按古称齐音柔缓，故记云：“温良而能断者，宜歌齐。”班固曰：“齐诗如还如著，此亦其舒缓之体。”今不知柔缓者何谓，岂以音节言之耶？

“鸡既鸣矣，朝_【音潮】既盈矣。匪鸡则鸣，苍蝇之声。”“东方明_{【读谟郎反，音芒】}矣，朝既昌矣。匪东方则明，月出之光。”_{【辅氏曰：“首章疑于耳也，二章疑于目也。”季本曰：“苍蝇之声，此疑其已迟之辞也；月出之光，此幸其尚早之辞也。”】}“虫飞薨薨，甘与子同梦_{【读莫縢反，音氓。《古音考》音民】}。会且归矣。”_{【苏《传》云：“群臣亦欲退朝而归治其家事。”此毛说也。《集传》云：“俟君不出，将散而归。恐无此礼。”】}“无庶予子憎_【音増】。”_{【曽氏曰：“无庶予子憎，庶无憎予与子也。”】}

《序》：《鸡鸣》，思贤妃也。哀公荒淫怠慢，故陈贤妃贞女夙夜警戒相成之道焉。

此与郑风《鸡鸣.诗同义。《书大传》云：“古者后夫人入御于君，鸡鸣，太师奏鸡鸣于阶下，然后夫人鸣佩玉于房中告去曰：‘奏则必有诗矣。’师乙亦云：‘三代之遗声，齐人识之。’岂即此诗欤？”

或曰：“初告言非但鸡鸣，亦有苍蝇之声。以蝇飞则天将曙也。次告月当作日_{【此朱《传》之说】}，言非但东方之明日出，且有光。以人君日出而视朝也。三告则其辞愈迫，皆所以速君之起。”〇陈启源曰：“此诗人陈古刺今，设为警戒之辞耳。首章举君夫人可以起之时_{【《传》云：“鸡鸣而夫人作，朝盈而君作。”】}，次章举君夫人可以朝之时_{【《传》云：“东方明则夫人纚笄而朝，朝已昌盛则君听朝。”】}，以为立言之次第，非真有两告。末章又自言警戒之故，与上二章亦一时语，非两告不起。至虫飞时又促之也。”

《鸡鸣》三章，章四句。

子之还兮，遭我乎峱_【音峣】之间兮。并驱_{【王氏曰：“并驱则遭我者非一人而已。”】}从两肩兮，揖我谓我儇_【音懁】兮。〇子之茂_{【曹氏曰：“茂，谓才艺之美茂也。”】}兮，遭我乎峱之道_{【读如鋀】}兮。并驱从两牡兮，揖我谓我好_{【读如吼】}兮。〇子之昌兮，遭我乎峱之阳兮。并驱从两狼兮，揖我谓我臧兮。

《序》：《还》，刺荒也。哀公好田猎，从禽兽而无厌。国人化之，遂成风俗。习于田猎谓之贤，闲于驰逐谓之好焉。

章济曰：“子之还兮，已誉人也。谓我儇兮，人誉已也。并驱则人已皆与有能也。诗人直述其辞，不加一语，刺之之意隐然言外。”〇吕《记》：“齐之游畋成俗，其驰驱而相遇也，意气飞扬，郁郁见于眉睫之间。染于功利者深矣，岂一朝一夕所能返哉？”〇邓元锡曰：“言俗好猎，不言君从禽，斯风人之言也。”

《还》三章，章四句。

俟我于著_【同宁】乎而，充耳_{【充耳即瑱，悬之者曰紞紞。以杂采线织成，故有素、有青、有黄，其色不同。郑云：“人君五色，臣则三色。”朱氏曰：“古者五等之爵，朝会祭祀皆以充耳。”】}以素乎而，尚_{【《疏》：“尚，谓尊尚此物而加饰也。”】}之以琼华_{【读如敷。《笺》：“琼华，悬紞之末，所谓瑱也。”张子曰：“充耳非一物，先以纩塞，后以玉加之。”陈启源曰：“紞即今之绦绳，纩所以缚瑱而属于紞，以黄绵为之。《汉书》‘黈纩充耳’，黈，黄绵也。”《集传》未详】}乎而。〇俟我于庭乎而，充耳以青乎而，尚之以琼莹_【音荣】乎而。〇俟我于堂乎而，充耳以黄乎而，尚之以琼英_{【读如央】}乎而。_{【《释文》：“木谓之华，草谓之荣。荣而不实者谓之英。琼华、琼莹、琼英，皆玉石光色。”】}

《序》：《著》，刺时也。时不亲迎也。

吕《记》：“昏礼，婿往妇家亲迎，既奠雁，御_【音讶】轮，婿乃先归俟于大门之外，妇至，婿揖妇以入。及寝门，揖入，升自西阶。齐人既不亲迎，故但行妇至婿家之礼。俟我于著乎而，此婿俟于门外，妇至，揖妇以入之时也。俟我于庭乎而，庭在大门之内、寝门之外，此及寝门揖入之时也。俟我于堂乎而，升阶而后至堂，此升自西阶之时也。婿导妇入，故于著、于庭、于堂，每节皆俟之也。”按此解甚明，如郑氏说，则著、庭、堂皆在嫁者之家，正与《序》反。

此诗人托为新妇之言以刺失礼。按：“著”乃朝内之位，人君所宁立处；又充耳惟冕服有之，士弁则否_{【《周礼》弁师惟五冕云“玉瑱”】}。《序》云“刺时”，盖为当时诸侯以下皆废亲迎之礼。毛《传》以充耳琼华为士服，失之矣。

《著》，三章，章三句。

东方之日兮，彼姝_【音枢】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_{【旦则蹑我之迹而来】}〇东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闼兮，在我闼兮，履我发兮。_{【暮则蹑我之迹而去】}

《序》：《东方之日》，刺衰也。君臣失道，男女淫奔，不能以礼化也。

东方之日，东方之月，只因其时以起兴。毛、郑分君臣解，支离甚矣。《欧阳义》以日月喻姝子颜色美盛，亦有致。本之《韩诗·薛君》章句。_{【《神女赋》云：“其始来也，耀乎若白日初出照屋梁；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洛神赋》云：“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又云：“仿佛若轻云之蔽月。”皆此意】}。

《东方之日》二章，章五句。

东方未明_{【读如芒】}，颠倒衣裳。颠之倒之，自公召之。〇东方未晞，颠倒裳衣。倒之颠_{【读典因反，音敦。《古音考》音真】}之，自公令之。〇折_【音哲】柳樊圃，狂夫瞿瞿_【音句】，不能辰夜_{【《传》：“辰时也。”挈壶氏以水火分日夜，以告时于朝。”《疏》：“挈壶氏不言告时于朝，《周礼》告时乃春官鸡人之职。毛言挈壶告时者，盖天子备官挈壶掌漏，鸡人告时，诸侯兼官不立鸡人，故挈壶告也。”】}。不夙则莫_{【音慕。〇程子曰：“柳柔脆之木，折之以为籓篱，非坚固也。狂夫知其有限，见之则瞿然而惊。昼夜之限非不明也，乃不能知。不早则晏，言无节之甚。”朱子解本此】}。

《序》：《东方未明》，刺无节也。朝廷兴居无节，号令不时，挈壶氏不能掌其职焉。_{【《笺》：“号令犹召呼也。”《周礼》：“挈壶氏掌漏刻者。”《疏》：“壶，盛水器；挈者，悬系之名。置箭壶内，刻以为节而浮之水上，令水漏而刻下。”】}

程子曰：“言其不能正时矣，非特刺是官也。”〇何楷曰：“按《左传》襄公立无常，鲍叔牙曰：‘君使民慢，乱将作矣。’管子亦云：‘僖公卒，诸儿以长得为君，政令无常，管鲍相谓曰：‘君乱甚，必失国。’二书云‘无常’，即《序》所谓‘无节’者。此诗之作，当在襄公时。”

陈启源曰：“东方未明，东方未晞，皆言早也。末章云‘不夙则莫’，则有时失之晚矣。诗互文相备，故《序》云刺无节，盖太早太晚兼之。不然，与警鸡鸣、问庭燎者何殊，而以为刺哉？”

《东方未明》三章，章四句。

南山崔崔，雄狐绥绥。鲁道有荡，齐子_{【王氏曰：“谓文姜曰齐子者，以为此齐之子，世而淫于齐。”】}由归。既曰归止，曷又怀止。〇葛屦五两_{【如字，又音亮。〇季本曰：“夏葛屦，冬皮屦。《周礼》屦人《注》有纁屦、黄屦、白屦、黒屦、散屦之五等。毎屦皆二只，故言五两两。两亦双也。”】}，冠緌_【音㽔】双_{【读所终反，音菘。〇按：“緌，冠系之下垂者，必双方可结。”《传》：“葛屦，服之贱者；冠緌，服之尊者。”吕《记》：“贵贱各有偶也。屦与屦为偶，虽五两之多，各有偶；冠緌之双，自为偶也。襄公文姜非其偶，犹冠屦之不可双也。”】}止。鲁道有荡，齐子庸止。既曰庸止，曷又从止。〇蓻麻如之何？衡_【音横】从_【音宗】其亩_{【严缉齐民要术云：“种麻功不厌熟，纵横七遍以上，则麻生无叶。衡从其亩，盖古法也。”】}。取_【去声】妻如之何？必告_【音谷】父母_{【音某。〇考《左传》：“鲁惠公生桓公而薨，桓母仲子以隐二年卒。桓三年，文姜乃归鲁。是娶姜时，桓无父母也。”此言必告父母者，《笺》云：“议于生者，卜于死者曰告。桓公虽无父母，不得谓之不告也。”】}。既曰得止，曷又鞠_{【王志长曰：“毛训鞠为穷，谓穷极其邪意也。东莱训鞠为养，谓养其奸而至于极也。故下章云：‘曷又极止。’”】}止。〇析薪如之何？匪斧不克。取妻如之何？匪媒不得。既曰得止，曷又极_{【穷极其欲】}止。

《序》：《南山》，刺襄公也。鸟兽之行，淫乎其妹。大夫遇是恶，作诗而去之。_{【襄公妹，鲁桓公夫人文姜也。《左传》：“桓公与夫人姜氏如齐，齐侯通焉。公谪之，以告。使公子彭生乘公，公薨于车。”】}

《疏》：上二章刺襄公淫其妹，下二章刺鲁桓公纵恣文姜。《序》主刺襄公，故不及鲁桓耳。〇何楷曰：“考《左传》，桓三年，文姜归鲁，桓公自与齐侯为嬴之会而成昏。是桓娶姜时既无父母，又不由媒妁。下二章云：‘必告父母，匪媒不得。’盖反言之以微致其意。”

《南山》四章，章六句。

无田_【音佃】甫田，维莠_【音酉】骄骄，无思远人，劳心忉忉_【音刀】。〇无田甫田，维莠桀桀_{【严缉骄骄桀桀皆由人力不足致莠草之长茂，有骄纵桀傲之状】}。无思远人，劳心怛怛。〇婉兮娈_{【读如炼】}兮，总角丱_{【音惯，读古县反，音绢〇《传》：总角，聚两髦也。《疏》：总聚其髦以为两角】}兮。未几_【上声】见兮，突而弁兮。

《序》：《甫田》，大夫刺襄公也。无礼义而求大功，不修德而求诸侯。志大心劳，所以求者非其道也。

《辩说》云：未见其为襄公之时。愚按：《左传》襄公即位之四年，师首止，杀郑子亹，轘高渠弥；五年迁纪；八年灭纪；九年伐卫，纳子仪；十二年降郕；其年遂遇弑。其不修德而求诸侯，可以概见，何必疑之？

苏《传》：田甫田必自其小者始，小者之有馀而甫田可启矣。思远人必自其近者始，近者之既服而远人自至矣。夫欲得诸侯而求之此，失诸侯之道也。彼总角之童而至于突然弁也，岂其求之哉？其道则有所必至也。君子之得诸侯，亦未尝求之矣。苟修其身而治其政，令诸侯不来，将焉往？〇按：末章疑是欲速而求大功之喻，如旧解，吾不谓然，以语气不类。

《甫田》三章，章四句。

卢令令_【音零】，其人美且仁。〇卢重_【平声】环，其人美且鬈_{【音权〇《说文》：鬈，发好貌】}。〇卢重鋂_【音梅】，其人美且偲_{【杨旭曰：偲，《说文》仓才切，音猜，本训强力也。读诗记从之。《集传》音鳃，训多䅄貌，与上章鬈字意重出。〇按：朱《传》音本《左传》“于思于思”，然不如《说文》为正】}。

《序》：《卢令》，刺荒也。襄公好田猎毕弋，而不修民事，百姓苦之，故陈古以风今焉。

按：《国语》桓公问管仲曰：“昔我先君襄公，田狩毕弋，不听国政，卑圣侮士，而惟女是崇。戎车待游车之裂，戎士待陈妾之馀。”《序》以此诗刺襄公可信。何楷曰：襄公荒于田，国人赋此以风之。鬈与偲，明是见其人之状貌，非陈古也。

《卢令》三章，章二句。

敝笱在梁，其鱼鲂鳏_{【读五伦反，音矜。《古音考》云：鳏、矜古通用〇鳏鱼未详。孔丛子：卫人钓于河，得鳏鱼焉，其大盈车。是大鱼也。吴任臣曰：山海经鳡鱼即𩹴鱼，一名鳏鱼。李时珍曰：鳡，敢也，其性独行，故曰鳏鱼】}。齐子归止，其从_【去声】如云。〇敝笱在梁，其鱼鲂𫚈_{【音《序》〇𫚈今鲢鱼】}。齐子归止，其从如雨。〇敝笱在梁，其鱼唯唯_{【音委〇《疏》：唯唯，鱼行相从之貌】}。齐子归止，其从如水。

《序》：《敝笱》，刺文姜也。齐人恶鲁桓公微弱，不能防闲文姜，使至淫乱，为二国患焉。

三章皆恶鲁桓以刺文姜也。朱《传》作刺庄公，不然。郝敬曰：笱之制，鱼可入不可出。敝则鱼出矣，帷薄不修之比也。庄公于文姜为子，桓公其夫也。夫为妻纲，如笱可制鱼，夫不能制其妻，则固敝笱矣。故敝笱刺夫，而猗嗟刺子。《序》说各有当也。

陈启源曰：女子于归曰归，归宁曰归，大归曰归，舍是无言归者。文姜如齐，始于桓之末年，时僖公已卒，不得言归宁，又非见出不得言大归，则此诗归止，定是归鲁。《注疏》指初嫁时言当矣，但文姜淫行于归时未著也。末年如齐，桓即殒于彭生之手，何自而防闲之？而诗以为刺哉？尝考桓公弑君自立，惟恐诸侯讨之，故汲汲婚齐以固其位。观其不由媒介，自会齐侯于嬴以成婚，此可见已。文姜复为僖公爱女，于其嫁也，亲送于讙，则嫁时扈从之盛与文姜之骄逸难制，皆可知。桓公既恃齐以自安，势不得不畏内，养成骄妇之恶，已非一朝，特于晚年发之耳。然则笱之敝也，不敝于彭生乘公之日，而敝于子翚逆女之时矣。诗人探见祸本，故不于如齐刺之，而于归鲁刺之，旨深哉。《集传》以为刺归齐，既失考证，意味亦短。

《敝笱》三章，章四句。

载驱薄薄_{【音粕〇薄薄，疾驱声】}，簟茀朱鞹_{【音廓〇《疏》：用方文竹簟以为车后敝，又有朱色之革为车之饰】}。鲁道有荡，齐子发夕_{【读祥龠反，音嚼。《古音考》音芍〇乘夜而行曰发夕。朱解近拙】}。〇四骊_{【音离〇马黑色】}济济_【上声】，垂辔弥弥_{【音你〇众也】}。鲁道有荡，齐子岂_【音恺】弟_{【严缉：此言岂弟，所谓美恶不嫌同辞】}。〇汶水汤汤_{【音伤〇《疏》：汶北是鲁地，襄公当入鲁境会文姜于此。《水经注》：汶水又南迳钜平县故城东，而西南流。城东有鲁道，诗所谓鲁道有荡也。汶上夹水有文姜台】}，行人彭彭_{【音邦〇多貌】}。鲁道有荡，齐子翺翔。〇汶水滔滔，行人儦儦_{【音标〇众貌】}。鲁道有荡，齐子游敖。

《序》：《载驱》，齐人刺襄公也。无礼义，故盛其车服，疾驱通道，大都与文姜淫播其恶于万民焉。_{【《左传》：鲁庄公二年冬，夫人姜氏享齐侯于祝丘。五年，如齐。师七年春，会齐侯于防。冬，会齐侯于榖。】}

王志长曰：曰岂弟，曰翺翔，则徜徉自得，并惭沮之意而无之；曰行人彭彭，曰行人儦儦，则禽兽之事公然与众人徴逐为之矣。《序》所云播其恶于万民也。襄公疾驱其车以会文姜，文姜疾发会之，《笺》《疏》解同《集传》。作文姜乘此车来会襄公，非是。以经云簟茀朱鞹，簟茀乃诸侯车饰。

《载驱》四章，章四句。

猗_{【于宜反，音伊】}嗟昌兮，颀而长_{【《疏》：其形状颀然而长好】}兮。抑若扬兮_{【抑而扬，言高下有节，娴于容止也】}，美目扬_{【《疏》：美日扬兮，目扬皆美。《传》解扬为眉，盖以眉毛扬起，故名眉为扬。《集传》则云目之动】}兮。巧趋跄兮，射则臧兮。〇猗嗟名_{【《传》：目上曰名。《集传》：名犹称也。辨详《考异》】}兮，美目清兮。仪既成兮，终日射_【音石】侯，不出正_{【音征〇《传》：二尺曰正。《疏》：正之言正也。射者内志正，则能中。又鸟名，齐鲁之间名题肩为正。正鸟之𭶑捷者，射之难中，故以中为隽】}兮。展我甥兮。〇猗嗟娈_{【读音炼】}兮，清扬_{【目清眉扬】}婉_{【读许愿反，音绚】}兮。舞则选_{【去声〇《笺》：选谓于伦等最上也】}兮，射则贯_{【读扃县反，音眷】}兮。四矢反_{【读孚绚反，音变。《古音考》读去声〇四矢，乘矢也。《仪礼》司射：搢三而挟一个。射礼一发四矢，谓之井仪。郑云：四矢皆复故处，言常中正鹄〇王志长曰：不出正兮，言其巧也；射则贯兮，言其力也；四矢反兮，巧之中又有巧兮，所以详言其射之臧也】}兮，以御乱_{【读灵眷反，音恋】}兮。

《序》：《猗嗟》，刺鲁庄公也。齐人伤鲁庄公有威仪技艺，然而不能以礼防闲其母，失子之道，人以为齐侯之子焉。_{【公羊《传》：夫人谮公于齐侯，公曰：“同非吾子，齐侯之子也。”齐侯怒，与之饮酒于其出，使彭生拉干而杀之。】}母乱而责子，故其辞比敝笱为婉。三章皆以猗嗟发叹，历数庄公之美，正见其所不足。〇或问：赵氏制其仆御之说，庄公能行乎？曰：不能也。考庄公之立，止十五岁，庆父、叔牙、季友皆桓公子。庆父庶兄也，其才不在人下，叔牙又佐之。庄公特以母之贵压于其上，其得立也，盖齐襄为之援也。文姜方挟舅氏以制其子庄公，而仇齐制母焉，则国非其有也，安能不俯首帖耳，惟母欲之是徇乎哉？或曰：庄公之受制于母，以其重视此鲁国也。使公能敝蹝千乘，以复仇大义，求见正于天子，逊国庆父而已去之，庶可以有辞于天下。虽然，当时周天子果能命方伯连率，出六师以问齐襄之罪乎？庆父君鲁，叔牙必蹶起而争之，鲁难宁有已乎？然则为庄公者，诚无计以处此也。

《猗嗟》三章，章六句。

按：魏为晋献公所灭，诗皆未灭时作。公行、公路，虽晋官，或魏亦尝有之。〇俭太过则褊啬，褊啬之流为好利，好利之流为重敛。魏风以葛屦始，以硕䑕终，亦势使然乎？

纠纠_{【音九。〇郝敬曰：纠纠，既敝而缭纒之】}葛屦，可以履霜_{【《笺》：葛屦贱，皮屦贵。魏俗至冬，谓葛屦可以履霜，利其贱也】}。掺掺_{【音纎。杨旭曰：掺乃㩥字之俗书】}女手，可以缝裳_{【《笺》：女未三月，未成为妇。魏俗使未三月妇缝裳，利其事也】}。要_【音腰】之襋_【音棘】之，好人服_{【读如白。〇《传》：好人，好女手之人。范氏曰：女而未妇，为容好者也。服，郑训整治，谓属著之】}之。〇好人提提_{【安详审谛】}，宛然左辟_{【音避。〇《疏》：妇至门，夫揖而入。此好人宛然而左还辟之，不敢当主，故就客位】}。佩其象揥_{【《注》见《鄘风》。陈祥道曰：以象骨搔首，因以为饰，名之曰揥。盖有事则为饰，无事则佩之】}。维是褊心，是以为刺。

《序》：《葛屦》，刺褊也。魏地狭隘，其民机巧趋利，其君俭啬褊急而无德以将之。

王志长曰：礼者，上下有章而已矣。当时魏之卿大夫皆习其君之教，而为褊急无礼之行，故以为刺也。诗曰：佩其象揥，则非士庶以下可知。夫管大夫之难为上，与晏大夫之难为下，其不可立教一也。不然，俭为美德，立国之先务也，而何刺焉？〇朱《传》解首章本用毛、郑，惟好人异耳。好人即缝裳之女_{【苏《传》：妇人既嫁，未庙见，犹称女】}。如此解于下章左辟、象揥语方顺。左辟，妇入门避夫，不敢当尊也。象揥，妇人之盛饰。言女子始嫁，治其礼仪如此，而遽可使之缝裳、要襋以自服欤？魏俗如此，由其用心褊急，吾是以刺之。《序》刺其君意，只见之言外。朱子疑缝裳之女所作，而以好人为大人，则佩其象揥如何作男子之服？

《葛屦》二章，一章六句，一章五句。

彼汾_{【音文。〇苏《传》：汾水出于晋，其流入魏】}沮_【去声】洳_【音孺】，言采其莫_{【音暮。〇菜也。陆玑《疏》：茎大如著，节节一叶。今人缫以取茧绪，其味酸而滑，子如楮实而红】}。彼其_【音记】之子，美无度。美无度，殊异乎公路。〇彼汾一方，言采其桑。彼其之子，美如英_{【读如央。〇草木英华】}。美如英，殊异乎公行_【音杭】。〇彼汾一曲，言采其藚_{【音续。〇菜也。《尔雅》：藚，牛唇，如续断，寸寸有节，拔之复生。郭璞《注》：毛诗《传》云水蕮也。陈启源曰：陆玑《疏》云：藚，今泽蕮也，叶如车前而大，味亦如之。郭璞《注》《尔雅》不用其说，而于蕍蕮下《注》云今泽蕮，是明以陆《疏》为非矣。正义兼存两说而不置辨。吕《记》朱《传》因之，严缉取郭说辨之甚详】}。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_{【《疏》：公路与公行一也，变文以韵句尔。以其主君路车，则谓之公路；以其主兵车行列，则谓之公行；其公族，则适子为之，掌君公族】}。

《序》：《汾沮洳》，刺俭也。其君俭而能勤，刺不得礼也。_{【《疏》云：王肃、孙毓皆以为大夫采菜。崔灵恩集《注》：其君作其君子。《释文》亦作其君子云：一本无子字】}

《汾沮洳》三章，章六句。

园有桃，其实之殽。心之忧矣，我歌_【合曲】且谣_【徒歌】。不知我者，谓我士也骄_{【王氏曰：俭而非之，则疑于骄】}。彼人是哉_{【读如赍】}，子曰何其_【音基】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〇园有棘_{【棘如枣而多刺，陆佃曰：大者枣，小者棘，酸枣棘也】}，其实之食。心之忧矣，聊以行国_{【读于逼反，音役】}。不知我者，谓我士也罔极_{【范氏曰：罔极，言责君无已也】}。彼人是哉，子曰何其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

《序》：《园有桃》，刺时也。大夫忧其君国小而迫，而俭以啬，不能用其民，而无德教，日以侵削，故作是诗也。

《集传》：诗人忧其国小而无政，故作是诗。〇首二句一章，托赋所由。郑解最迂谬。夫桃贱果也_{【《家语》孔子曰：果实有六，而桃为下】}。棘小枣也。园有桃，园有棘，亦可用其实以为殽为食。兴国虽小，亦可用其政以为治。今彼人不能，故中心忧之。其曰我士，盖赋诗者士也。〇严缉：陈国区区，而衡门欲诱掖其君。桧至微矣，而羔裘欲其君自强于政治。与园有桃意同。盖国无不可为，患其君不能为耳。此孟子告滕文意也。

此与前篇二诗皆刺，而所刺之故终不明言。郑氏即以采莫采桑、采藚及殽桃食棘为刺俭啬，则失兴意矣。

《园有桃》二章，章十二句。

陟彼岵_{【音户。《尔雅》：岵，山有草木】}兮，瞻望父兮。父曰：嗟！予子行役，夙夜无已上_【尚通】。慎旃哉！犹来无止_{【犹《传》训可，未详。无止，《集传》二说俱通】}。〇陟彼屺_{【音起。《尔雅》：屺，山无草木。按：毛《传》岵屺与《尔雅》正反，《疏》云传写之误，《集传》从毛】}兮，瞻望母_{【读如米】}兮。母曰：嗟！予季行役，夙夜无寐。上慎旃哉！犹来无弃_{【吕《记》：无弃，言无弃我而不归也】}。〇陟彼冈兮，瞻望兄_{【读如荒】}兮。兄曰：嗟！予弟行役，夙夜必偕_{【读举里反，音几】}。上慎旃哉！犹来无死。《序》：陟岵，孝子行役，思念父母也。国迫而数_【音朔】侵伐，役乎大国，父母兄弟离散，而作是诗也。_{【郑谱与秦晋邻国，日见侵削。《疏》：《春秋》桓四年《传》，秦师围魏，是秦师数伐之】}。

郑《笺》：作思其父母兄之戒，较朱《传》想像思己之言更有味。

《陟岵》三章，章六句。

十亩_{【《疏》：古一夫百亩，今云十亩，魏虽削小，未必即然。举十亩以喻其狭隘耳。张子曰：《周礼》国郛之外有听为场圃之地者，疑家授十亩以毓草木。按：二说不同，《集传》用张说。东莱云：正使周制果家赋园廛十亩，魏之小岂容尚守古法？诗所云十亩，特甚言之耳，未可为定数也】}之间兮，桑者闲闲兮_{【《疏》：田中不得有桑，此言桑者，民之所便，虽田亦树之】}。行与子还_【音旋】兮。〇十亩之外_{【读五坠反，音义《古音考》音意云：吴棫读】}兮，桑者泄泄_【音异】兮，行与子逝兮_{【《疏》：还兮，相呼而共归；逝兮，相呼而共往】}。

《序》：《十亩之间》，刺时也。言其国削小，民无所居焉_{【《疏》：谓土田狭隘，不足耕垦，非谓民无居宅也】}。

《水经注》：故魏国城南西二面距河仅二十馀里，北去首山可十馀里，处河山之间，土田迫隘，故著十亩之诗。

闲闲泄泄，毛氏训往来多人，以见国之削小。此解未安。朱子谓政乱国危，贤者不乐仕其朝，思相率归于农圃，语意豁然，盖本之颍滨。

《十亩之间》二章，章三句。

坎坎伐檀_{【读徒沿反，音田】}兮，寘之河之干_{【读居焉反，音肩】}兮。河水清且涟_{【按：魏在晋之南，河曲董氏云：河浊而在岸之干之侧之滣者，则清也。毛《传》：伐檀以俟世用，若俟河水之清涟，解太纡僻，故《集传》不从。然《集传》之解亦有未安。伐檀河干本即所居，以起兴耳，何必云河水清涟？车无所用，欲自食其力而不可得哉】}猗_【兮同】。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_{【《疏》：地官遂人云：夫一廛田百亩。扬雄《传》有田一廛，晋灼《注》谓有宅一廛，则其田百亩也。按：三百廛，谓一夫百亩之税三百，言其多】}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_【音玄】貆_{【音暄。《尔雅》：貉子曰□】}兮？彼君子兮，不素餐_{【读如千】}兮。〇坎坎伐辐_{【音偪，读笔力反，音偪。《说文》：辐，轮轑，谓车轮中木之直指者】}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_{【苏《传》：水平则流直】}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亿_{【《疏》：三百亿与三百廛、三百囷相类，若为釡斛之数，则太多，故为禾秉之数。秉犹把也，谓刈禾之把数】}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_{【兽三岁】}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〇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滣_【音唇】兮。河水清且沦_{【《尔雅》：小波为沦】}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囷_{【丘伦反，音髠】}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_{【音纯。〇䳺属】}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

《序》：《伐檀》，刺贪也。在位贪鄙无功而受禄，君子不得进仕尔。

吕《记》：伐檀之君子不能进仕，悠然于河干已尔。国人见君子在此，而小人在位者如彼，乃责之曰：汝未尝稼穑，禾何为积？汝未尝狩猎，兽何为来？汝独不见河干之君子，义不素餐，亲伐檀以自给者乎？此盖旁观者之辞。

郝敬曰：朱子改为美君子之不素餐，非也。不稼穑而取禾，不狩猎而县貆，此无功受禄之比。叹君子之不素餐，正所以刺小人也。

《伐檀》三章，章九句。

硕䑕_{【陆玑《疏》：河东有大䑕，能人立，食人禾苗，人逐则走入树空中，亦有五技，或谓之雀䑕。孔《疏》主此说】}，硕䑕无食我黍！三岁贯_【音惯】女_【音汝】，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_【音洛】土_{【王志长曰：三岁贯汝而后去，以见其非恝也。适彼乐土而无择焉，盖去汝则无往非乐土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〇硕䑕硕䑕，无食我麦！三岁贯女，莫我肯德_{【《笺》言：莫肯施德于我】}。逝将去女，适彼乐国。乐国乐国，爰得我直_{【严缉：直犹伸也，受抑于此而欲伸于彼也】}。〇硕䑕硕䑕，无食我苗_{【谢氏曰：食黍不足而食麦，食麦不足而食苗。苗者，禾方树而未秀者也。食至于此，以比其贪之甚】}。三岁贯女，莫我肯劳_{【范氏曰：莫我肯劳者，不以我为劳也】}。逝将去女，适彼乐郊。乐郊乐郊，谁之永号_{【音豪。〇张氏曰：谁之永号，言我将去尔而适乐郊，当谁复长号于尔之土者乎？犹有未忍绝者焉，此可以见其情也】}。

《序》：《硕䑕》，刺重敛也。国人刺其君重敛蚕食于民，不修其政，贪而畏人，若大䑕也_{【解頥新语：蚕之食叶，无时而厌，食尽方已，喻重敛者莫切于此。䑕之食物，且食且惊，四顾不宁，喻贪畏者莫切于此】}。

《辩说》：此托硕䑕以刺其有司也。

《硕䑕》三章，章八句。

叔虞封唐侯，其地在晋阳。子燮更号晋，十七《传》为曲沃武公所并。唐久更为晋，而犹存旧名者，以其风俗有陶唐之遗。

蟋蟀在堂，岁聿其莫_【音暮】。今我不乐_【音洛】，日月其除_【去声】。无已大_【音泰】康，职思其居_{【陈启源曰：职，主也。主思其所居之事。《注疏》解本浑成。《集传》云：顾念其职之所居，则“职”字当略断。《欧阳义》于次章云：不废其职事，而更思其外，则句法尤破碎】}。好_【去声】乐无荒，良士瞿瞿_【音句】。〇蟋蟀在堂，岁聿其逝。今我不乐，日月其迈_{【读力制反，音厉】}。无已大康，职思其外_{【读如义，吴棫读若志。〇《笺》谓国外至四境。《欧阳义》：职思其外者，广周虑也。谓思虑常在事外】}。好乐无荒，良士蹶蹶_{【音桂。《古音考》音踬，云：沈约读】}。〇蟋蟀在堂，役车其休。今我不乐，日月其慆_{【读佗侯反，音偷。《古音考》音由】}。无已大康，职思其忧_{【思其可忧之事】}。好乐无荒，良士休休_{【何楷曰：休休，《尔雅》以为俭也。乐而不淫，不愿乎外，皆俭意也。此瞿瞿、蹶蹶之本。旧以安闲解之，末尽】}。

《序》：《蟋蟀》，刺晋僖公也。俭不中礼，故作是诗以闵之，欲其及时以礼自虞_【娱同】乐也。此晋也，而谓之唐，本其风俗。忧深思远，俭而用礼，乃有尧之遗风焉。

《序》云：俭不中礼，举其风俗之旧而言也。欲其及时，三章上四句是；以礼虞乐，下四句是。太俭逼下，故欲其自乐；乐过恐失之淫，故欲其节以礼。《序》说无可疑者，特所云刺晋僖公，不知何据。朱子谓：特以谥得之。考谥法：小心畏忌曰僖，非恶谥也。岁暮而始为乐，则一岁之中，其固陋废礼者必多矣。《序》所为刺意在此乎？朱《传》改为民间岁晚行乐之诗，说亦可从。盖国俭示礼，其义原通行于上下耳。〇张氏曰：僖公徒从事俭啬，而不知以礼为国，专务于小者，而思虑不能及远，故诗人闵之，先欲开廓其心胸，谓：岁且晚矣，不可不念所以自乐；然乐不可过甚也。于是而思我之所当思者。夫有以自乐，庶几舒泰和豫而无拘迫之患；乐而无荒，则能周旋四顾，而所忧者必得。凡夫政之所当务，与患之所当防者，斯可次第而理矣。〇吕《记》：是诗欲僖公之自娱乐，而曰“无已大康，好乐无荒”，无乃大早计乎？凡人之情，解其拘者或失之纵，广其俭者易流于奢。故疾未已而新疾复生者多矣。信乎《唐风》之忧深思远也！

《蟋蟀》三章，章八句。

山有枢_{【刺榆也。陆玑《疏》：针刺如柘，叶如榆，为茹美】}，隰有榆_{【严缉：榆有十种，叶皆相似，皮及理异。此榆盖总言之耳，不知指何榆也。《集传》举白枌，乃榆之一种】}。子有衣裳，弗曳弗娄_{【吕《记》：力俱反，音闾】}。子有车马，弗驰弗驱。宛其死矣，他人是愉。〇山有栲_{【音考，读去九反，音糗。《疏》云：许慎正读如糗，今人失其本音。〇《尔雅》：栲，山樗。郭璞曰：色小白，生山中。栲似樗，亦似漆。俗云櫄樗栲漆相似如一。《诗诂》：今山间有木，生子如橡栗而无□韬，呼如栲，平声，亦曰栲□】}，隰有杻_{【音纽。〇一名檍。《说文》：梓属。徐锴曰：二月花白，子似杏。今官园种之，名曰万岁树。谢朓诗：风动万年枝是也】}。子有廷内，弗洒弗埽_{【读如叟】}。子有钟鼓，弗鼓弗考_{【读如糗】}。宛其死矣，他人是保_{【读如㨐。《古音考》：音剖】}。〇山有漆，隰有栗。子有酒食，何不日鼓瑟？且以喜乐_【音洛】，且以永日。宛其死矣，他人入室。

《序》：《山有枢》，刺晋昭公也。不能修道以正其国，有财不能用，有钟鼓不能以自乐，有朝廷不能洒埽。政荒民散，将以危亡。四邻谋取其国家，而不知。国人作诗以刺之也。吕《记》：诗人岂真欲昭公驰驱饮乐者哉？盖曰是物也行，且为他人所有。曽不若及今为乐之为愈，所以激发之，非劝其为乐也。吕禄弃军，其姑吕媭悉出珠玉宝器散堂下，曰：“毋为他人守也。”乃此诗之意也。末章尤可见。严缉：此非劝昭公为乐也。谓可惜此衣裳车马将为他人所有，欲以觉悟昭公，托言何不曳娄驰驱耳。昭公若得其言外之意，必瞿瞿然惧，汲汲然思为防患者，何暇曳衣裳驱车马事钟鼓琴瑟以为乐哉？〇唐俗俭啬，不应此诗忽作旷达语。《序》以为刺昭公，可信也。特后《序》“不能修道”以下语太繁杂耳。是时曲沃成师势盛，昭公不能制，日就危亡。故诗人作此以讽之，其辞不直斥昭公，托为同侪相告语者，忧危之情最为迫切。朱子乃以为答《蟋蟀》之诗，相劝行乐。若然，不过如后世《将进酒》、《箜篌引》“来日大难”之类，此何关于理乱者，而夫子录之乎？〇郝敬曰：朱子《辨说》，谓此诗之辞非臣子所加于君父。夫风之作，不知所起也。作者隐其端，而闻者忘其谲，故曰“言之者无罪”。若论臣子施于君父，何但辞不可倨，即刺亦岂可乎？夫人有性情，则不能无好恶。有好恶，则不能无美刺。有美刺，则其辞不得不深切。故有雄狐硕䑕之譬而非詈，有狂且狡童之呼而非侮。必如朱说，欲明忠厚之义，反开世主恶谤之端，而诗人之志几乎穷矣。

《山有枢》三章，章八句。

扬之水，白石凿凿。_{【凿凿，《集传》训巉岩貌，谓石如凿成也。《欧阳义》：扬之水其力弱，不能流移白石。以兴昭公微弱，不能制曲沃而桓叔之强，如白石凿凿然见于水中】}素衣朱襮。_{【音博。〇严缉：冕服丝衣，中衣用素，素丝也。《疏》释器：“黼领谓之襮。”孙炎曰：“绣刺黼文以褗领。”《郊特牲》：“绣黼丹朱中衣，大夫之僭礼也。”大夫服之为僭，知诸侯当服之也。中衣者，朝服祭服之里衣。〇以素丝为里衣，其领绣刺为黼色丹朱】}从子于沃。_{【读郁博反，音握。〇汉《地理志》：闻喜县故曲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_【音洛】〇扬之水，白石皓皓。素衣朱绣。_{【读先妙反，音啸】}从子于鹄。_{【读居号反，音告。〇曲沃邑也。《疏》：晋封桓叔，其都在曲沃，其旁更有邑】}既见君子，云何其忧？_{【读一笑反，音要】}〇扬之水，白石𥻘𥻘。_{【何楷曰：言桓叔篡晋之谋已成，如白石在清水中，昭然可见。所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知之也】}我闻有命。_{【读如民】}不敢以告人。

《序》：《扬之水》，刺晋昭公也。昭公分国以封沃，沃盛强，昭公微弱，国人将叛而归沃焉。_{【《左传》：晋昭侯封其叔父成师于曲沃，师服谏曰：“天子建国，诸侯立宗。今晋甸侯也，而建国本既弱矣，其能久乎？”成师卒，谥曰桓叔】}

严缉考史：是时，将叛者潘父之徒而已，国人拳拳于昭公，无叛心也。后《序》之言过矣。又曰：时沃有篡晋之谋，故此诗设为国人从沃之言以深警之。有命，言桓叔命其徒以举事，祸将作矣。我闻其事，不敢以告人也。言不敢告人者，乃所以深告昭公，盖反其辞以见意也。诸家皆谓国人助之而匿其情，引阳生夜至齐，国人知之而不言为比_{【见《集传》】}。晋人之心异于齐也，自桓叔至武公屡得志矣，而晋人终不服，相与攻而去之。其后更六世，逾六七十载，迫于王命而后听。在昭公之初，晋人之心岂从沃哉？若助桓叔而匿其情，则此诗不当作。亦既形之于诗，使采风者飏之以讽其君矣，安在其为匿之也？

《扬之水》三章，二章章六句，一章四句。

椒聊_{【椒聊之聊本语助。何楷曰：“按《尔雅》，朹、檕、梅、朻者，聊谓檕梅，名朹；其朻者，名聊也。”朻，《说文》云：“高木。”聊即朹之高者。郭璞云：“朹状如梅，子如指头，赤色，似小柰，可食。”旧说以聊为语助辞，似非文理。愚按《尔雅》，朻者聊，郭《注》未详，今姑录其说待考。朹，音求；朻与摎同】}之实，蕃衍盈升_{【《笺》：“椒性芬香而少实，一梂之实，蕃衍盈升。”以兴桓叔，晋君之支别耳。今其子孙众多，将日以盛】}。彼其_【音记】之子，硕大无朋_{【言无比】}。椒聊且_【音疽】远，条且_{【陈氏曰：“是椒也，其条远矣。”言子孙将大也】}。〇椒聊之实，蕃衍盈匊_{【音掬。陆佃曰：“两手为匊，两匊为升。”宋董氏引崔灵恩集《注》以为匊大于升云。古升上径一寸，下径六分，深八分。陈氏、吕氏亦言二升曰匊】}。彼其之子，硕大且笃。椒聊且远，条且。

《序》：《椒聊》，刺晋昭公也。君子见沃之盛强，能修其政，知其蕃衍盛大，子孙将有晋国焉。

严缉：其辞皆言桓叔之强，而其意实忧昭公之弱。言在此而意在彼也。〇惟意主昭公，故称桓叔为彼其之子。彼其者，外之之辞。

《椒聊》二章，章六句。

绸缪束薪_{【《传》：“男女待礼成，若薪刍待人事而后束，故借以起兴。”《疏》：“绸缪者，束薪之状。”苏《传》：“合异姓以为婚姻，如错取众薪以束之耳。盖薪之为物，释之则解，必绸缪固之而后可望其合也”】}，三星_{【按：“心宿三星似连珠而稍曲，中独明，即大火也。”《左传》：“火出于夏为三月。”】}在天_{【读如吞。〇始见东方】}。今夕何夕，见此良人？子兮子兮，如此良人何？〇绸缪束刍_{【读侧九反，音走】}，三星在隅_{【读语口反，音偶。〇东南隅】}。今夕何夕，见此邂逅_{【《传》：“邂逅，解说之貌。”按：“解说”音蟹悦】}。子兮子兮，如此邂逅何？〇绸缪束楚，三星在户_{【月令：“季夏之月，昏火中，是心星直户。”】}。今夕何夕，见此粲_{【《传》：“三女为粲，大夫一妻二妾。”】}者_{【读章与反，音渚】}。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序》：《绸缪》，刺晋乱也。国乱，则昏姻不得其时焉。

《疏》：昏姻之礼，必在仲春。今晋国之乱，昏姻皆后于仲春之月。在天，谓三月之末四月之中；在隅，谓四月之末五月之中；在户，谓五月之末六月之中。三章历言其失，以刺之。〇吕《记》：“三星见，则非昏姻之时。在天、在隅、在户，随所见而互言之，不必以为时之先后。”〇朱《传》解此诗与《序》意本合。盖惟男女失时，益见遂其昏姻者之可乐也。三星，毛作参_{【十月始见】}，郑作心_{【三月见东方】}。朱子从郑，而专主建辰之月言之，则化前人之拘固矣。毛、郑所说昏期各异，吕《记》亦从郑。惟严缉从毛，李氏主毛说_{【《说苑》载越人歌“今夕何夕兮，得与搴舟流。水正用此诗“今夕何夕”语，不可云不得见而思之也】}。

《绸缪》三章，章六句。

有杕_{【音第〇杕特生】}之杜_{【《说文》：“杜，甘棠也。白者棠，赤者杜。”郭云：“今杜棃。”】}，其叶湑湑_{【上声〇湑湑言潤澤】}。独行踽踽_【音矩】，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嗟行之人，胡不比_【音避】焉？人无兄弟，胡不佽_【音次】焉？〇有杕之杜，其叶菁菁。独行睘睘_【音琼】，岂无他人？不如我同姓_{【王氏曰：“同姓虽非同父，犹愈于他人。”】}。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

《序》：《杕杜》，刺时也。君不能亲其宗族，骨肉离散，独居而无兄弟，将为沃所并尔。

郝敬曰：“晋自昭公被弑，与沃五世相攻，宗族离叛，公室孤立。故诗人以杕杜特生比晋，椒聊蕃衍比沃。一盛一衰，比晋将折而入沃也。如王风葛藟、郑风扬之水，皆亲戚叛离之所以不振，安得目为泛泛行道之语乎？”

吕《记》：“杜虽特生，而此诗方言其叶湑湑、其叶菁菁，即非以比晋君不亲宗族也。盖言公室枝叶凋残，曽杕杜之不若也。二语是反兴。独行踽踽，言孤立无亲；岂无他人，不如我同父，言他人之不足恃也。嗟行之人，胡不比焉？人无兄弟，胡不佽焉？言苟以他人为可恃，则彼行道之人胡不自相亲比也？凡人无兄弟者，胡不外求佽助也？盖深晓晋君以行道之人必不相亲比，苟非兄弟必不相佽助，信乎他人之不如我同父也。”〇东莱盖主《序》说，然《序》首云：“刺时也，未见必刺晋君将为沃并。”句恐后之讲师益之。夫曲沃固晋之同姓，族属犹未远也。其以孽倾宗，必欲篡夺之而后已，岂其君不能亲亲之过哉？失在甸侯建国，卒至尾大不掉耳。诗人不当以不能亲亲为弱主罪。若谓曲沃之外，别有宗族，书《传》又无明文。朱子作“人无兄弟”而自伤是矣。所云“求助于人”，则不然。夫诗已明言“不如我同父”、“不如我同姓”，求助于人者立言固若是乎？吾意此诗当与常棣“凡今之人，莫如兄弟”同读。言行路之人决无相比相佽之理，所以劝人之笃于同气也。

《杕杜》二章，章九句。

羔裘豹袪_{【温公书仪《注》：“袪，今袖口也；袂，今袖也。”】}，自我人居居_{【严缉：“自从也。言尔从我众人处，居居然傲狠。”何楷曰：“居，古通作倨。”汉书郅都《传》：“丞相条侯至贵居。”】}。岂无他人？维子之故_{【顾梦麟曰：“祛叶起据，以就故字。”】}。〇羔裘豹褎_【同袖】，自我人究究。岂无他人？维子之好_{【去声，读如鲎。《古音考》：“休，去声。”】}。

《序》：《羔裘》，刺时也。晋人刺其在位不恤其民也。

《疏》：“《尔雅注》云：‘居居，不狎习之恶；究究，穷极人之恶。’怀恶而不与民相亲，是不狎习也；用民力而不忧其困，是穷极人也。大夫于民如此，我岂无他人可归往乎？维子之故旧恩好，不忍去耳。”〇北风刺虐，则云“携手同行”；硕䑕刺贪，则云“适彼乐国”。此诗之情笃摰如此，信乎《唐风》之厚也。

《羔裘》二章，章四句。

肃肃鸨_{【音保。〇《疏》：鸨鸟连蹄，性不树止，树止即为苦】}羽，集于苞栩_{【音许。〇今栎树。陆玑曰：“徐州人谓栎为杼，或又谓之栩。”陈启源曰：“唐之苞栩，秦之苞栎，皆有柞栎之名。”说诗者不明言两木。嘉祐《本草》指为一木，亦莫辨其非。惟诗缉云：“诗有二柞栎。《尔雅》：‘栩、杼’，唐风之苞栩是也；《尔雅》：‘栎，其实梂’，秦风之苞栎是也。”大全于唐风不引栩、杼，而引栎实梂，误甚】}。王事靡盬_{【音古。〇董氏曰：“《说文》：煮海为盐，煮池为盬。”盬苦而易败，故《传》以不坚固训之。按《说文》云：“河东盐池，袤五十一里，广七里，周一百十六里。”河东正晋地。陈氏曰：“《春秋》之初，诸侯犹以王命征役，故曰王事靡盬。”言王事不可以不坚固】}。不能蓺稷黍，父母何怙_【音户】？悠悠苍天，曷其有所？〇肃肃鸨翼，集于苞棘。王事靡盬，不能蓺黍稷。父母何食？悠悠苍天，曷其有极？〇肃肃鸨行_【音杭】，集于苞桑。王事靡盬，不能蓺稻粱。父母何尝？悠悠苍天，曷其有常_{【范氏曰：“曷其有常者，思得休息以反其常，厌乱之甚也”】}。

《序》：《鸨羽》，刺时也。昭公之后大乱五世，君子下从征役，不得养其父母，而作是诗也。_{【《笺》：大乱五世者，昭公、孝侯、鄂侯、哀侯、小子侯也。事见《左传》。陈启源曰：“郑氏以昭公、孝侯、鄂侯、哀侯、小子侯为五世，此非也。《序》既云昭公之后，自不应并数昭矣。”朱子初说不数昭而数𦈏，最为得之。缗在位二十八年，视前数君独久，其时岂得无乱？又灭缗之后，曲沃始继晋而作无衣之诗，不容言晋乱者，反阙缗而不数也】}。

按：《绸缪》以下四诗，《序》不言刺何君，孔氏槩判为昭公诗，非也。至以鸨羽为追刺昭公，尤不然。

《鸨羽》三章，章七句。

岂曰无衣七兮_{【《周礼》司服：“侯伯服鷩冕而下七章，如公之服。”《注》：“鷩谓华虫以下，其衣三章，其裳四章”】}？不如子之衣，安且吉兮。〇岂曰无衣六兮_{【王氏曰：“六者，子男之服也。子男之服以五为节，而云六者，天子之卿六命，与子男同服故也。”〇按：《集传》变七言六者，不敢必当侯伯以得受六命，比天子之卿为幸。此全用郑《笺》。《疏》云：“郑以大车诗‘毳衣如菼’是子男入为大夫，得服毳冕，知侯伯入为卿士，依其本国之命，不服六章之衣，故云谦也。”何玄子引《典命》：“天子之卿六命，出封加一等。晋侯爵出，得七命，则入为王卿，正当得六命。”此与《疏》说相反，且晋文侯辅平王，本侯伯也，岂以天子之卿出封者耶】}？不如子之衣，安且燠_【音郁】兮。

《序》：《无衣》，美晋武公也。武公始并晋国，其大夫为之请命乎天子之使，而作是诗也。_{【《疏》：“《左传》桓八年：‘王使立缗于晋。’至庄六年云：‘王使虢公命曲沃伯为晋侯。’不言灭晋之事。晋世家：‘晋侯缗立二十八年，曲沃武公伐晋灭之，尽以其宝器赂周釐王，王命曲沃武公为晋侯。’计缗以桓八年立，至庄六年乃得二十八年。然则虢公命晋侯之年，始并晋也。虢公未命晋之前，有使适晋，晋大夫就之请命。”】}

《辩说》：此诗若非武公所作，以述其赂王请命之意，则诗人所作，以著其事而阴刺之耳。《序》以为美之，是奖奸诲盗，非所以教也。〇按：《序》本言武公之大夫作此以美武公，犹秦风之车𥻘驷铁云尔，岂谓编诗者以是为美乎？〇戴氏曰：“武公恃其强大，既欲假重于周，又不肯少屈于周，故已不请命，使其大夫风天子之使而取之，其辞傲然_{【与刘仁恭旌节‘吾自有之，但求长安本色耳’语意相类】}。”吕《记》：“乔琳为朱泚吏部尚书，选人白前所《注》某官不便，琳曰：‘足下谓此选竟便乎？’朱泚虽有吏部选，而不可谓之便。晋国虽有冕服，苟无天子之命，亦不可谓之安且吉安且燠也。”琳之为泚臣，王师复振，旦夕诛灭，宜其发此言。若武公之篡，当周之衰，虽以枝代宗，岂即有祸？是诗之作，乃其中心大有不安尔。仲尼录之，所以见民彝之不可澌灭，而王纲之犹可举也。以《史记》《左传》考之，平王二十六年，晋昭侯封成师于曲沃，专封而王不问，一失也；三十二年，潘父弑昭侯，欲纳成师，而王又不问，二失也；四十七年，曲沃庄伯弑晋孝侯，而王又不问，三失也；桓王二年，庄伯攻晋，王非特不能讨曲沃，反使尹氏武氏助之；及曲沃叛，王尚能命虢伐曲沃，立晋哀侯，使其初师出以正，岂至此乎？四失也；十三年，曲沃武公弑晋小子侯，王虽不能即讨，明年犹能命虢仲立哀侯之弟缗于晋，又明年犹能命虢仲、芮伯、梁伯、荀侯、贾伯伐曲沃；至是武公篡晋，僖王反受赂命之为诸侯，五失也。以此五失观之，则礼乐征伐移于诸侯，降自大夫，窃于陪臣，其所由来者渐矣。〇锺惺曰：“末世天子，反为乱臣所资。曹瞒所以终身不废汉献。”

《无衣》二章，章三句。

有杕之杜，生于道左。彼君子兮，噬_{【音逝。苏氏曰：“噬、逝通。”】}肯适我？中心好_【去声】之曷饮_【去声】食_【音嗣】之？_{【《集传》“好”无叶音，未详】}〇有杕之杜，生于道周。彼君子兮，噬肯来游？中心好之，曷饮食之？

《序》：《有杕之杜》，刺晋武公也。武公寡特，兼其宗族，而不求贤以自辅焉。

杕杜特生，阴寡人也。不休息，故以为不能求贤之比。中心好之，曷饮食之风，其推诚尽养以来贤也。但云刺晋武公，则无考。朱《传》汎言好贤，而恐不足以致之，亦通。

《有杕之杜》，二章，章六句。

葛生蒙楚，蔹_{【音廉。〇《本草》：蔹一名兔荄，作藤，根如天门冬】}蔓于野_{【读如墅。〇程子曰：“葛生托于物，蔹生依于地，”以兴妇人依君子】}。予美亡此，谁与独处_{【《笺》：“吾谁与居乎？独处家耳”】}？〇葛生蒙棘，蔹蔓于域。予美亡此，谁与独息？〇角枕粲兮，锦衾烂兮。予美亡此，谁与独旦_{【苏《传》：“物在而夫亡，是以感物而思之”】}？夏之日，冬之夜_{【读如裕】}。百岁之后，归于其居_{【叶音据】}。〇冬之夜，夏之日。百岁之后，归于其室。

《序》：《葛生》，刺晋献公也。好攻战，则国人多丧矣。_{【献公伐骊戎，又灭耿，灭霍，灭魏，又使太子申生伐东山皋落氏，又灭下阳，灭虢，又败狄于采桑，俱见《左传》】}

张氏曰：“虽妇人思存者而作，然以献公攻战不休，知其死亡之无日也，则断之以百岁之后，庶几得同归于丘而已。其伤之也至矣。”

《葛生》五章，章四句。

采苓_{【苓见《邶风》】}采苓，首阳_{【《疏》：“首阳在河东蒲坂县南。”按：“首山即雷首山，首阳乃雷首山之南”】}之巅_{【读典因反，音敦。《古音考》音真】}。人之为言，苟亦无信_{【《笺》：“首山之上，信有苓美，然今之采者，未必于山，而人每信之。”喻事有似而实非】}。舍_【上声】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〇采苦_{【苦菜即荼，见《邶风》】}，采苦首阳之下_{【读音户】}。人之为言，苟亦无与_【许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〇采葑_{【葑见《邶风》】}，采葑首阳之东。人之为言，苟亦无从。舍旃舍旃，苟亦无然。人之为言，胡得焉？

《序》：《采苓》，刺晋献公也。献公好听谗焉。

朱子曰：“献公好听谗言，观骊姬谮杀太子及逐群公子之事可见也。”_{【此见吕《记》。《集传》止云刺听谗】}

吕《记》：“采苓采苦采葑，不曰郊野，而曰首阳者，兴采听之当远也。孔子以谮愬不行为远，不轻听易动而徐观其是非，惟远者能之。〇苓生隰，苦生田野，葑生圃，今必曰生首阳，则驾虚之辞耳，故以兴谗言之不可信。胡得焉？言徐察其言从何而得之。汉昭帝悟燕王上书之诈，盖察其书所由来也。”辅氏曰：“进谗者不畏人之不听，而畏人之能审。一时不听，彼将浸润而入之，以祈于必听。惟审察则无由而进，此止谗之法也。”

《采苓》三章，章八句。

按：季札观乐，以《秦风》为夏声。夏者，大也；大则将有中国，夫子盖忧之也。《春秋》录秦，仅等吴、楚，而诗则以秦风次魏、唐帝王之都之后，其知微也夫。〇沈守正曰：“夫子删书，而以秦誓殿，知代周者秦也；删秦风，而以寺人之令冠，知亡秦者寺人也。”

有车邻邻，有马白颠_{【读如敦，一音真】}。未见君子，寺人之令_【平声】。〇阪_{【《说文》：阪，山胁也。或云即陇阪】}有漆，隰有栗。既见君子，并坐鼓瑟。今者不乐_【音洛】，逝_{【即日月逝矣之逝】}者其耊_{【音垤，读地一反，音突。《古音考》读如侄】}。〇阪有桑，隰有杨。既见君子，并坐鼓簧。今者不乐，逝者其亡。

《序》：《车邻》，美秦仲也。秦仲始大，有车马礼乐侍御之好焉。_{【《疏》：秦仲以字配国者，附庸未得爵命，无谥可称】}

《史记》：秦自非子封为附庸，曾孙仲入为宣王大夫。按礼，天子之大夫视伯，于是始有车马。寺人与诸侯同，故秦人创见而夸美之。

吕《记》：既见君子，并坐鼓瑟，简易相亲之俗也。今者不乐，逝者其耋，悲壮感叹之气也。秦之强以此，而止于为秦者，亦以此。

《车邻》三章，一章四句，二章章六句。

驷驖_【音铁】孔阜，六辔在手_{【《疏》：《叔于田》两骖如手，谓马之进退如御者之手，故为御之良。此言六辔在手，谓御人执辔在手而已，不烦控制，故为马之良也。陈祥道曰：驷马八辔。诗言六辔者，驾马之法。游环以止骖马之外出，胁驱以止骖马之内入。有胁驱，则骖马之内辔无所施，繋于轼前而已，所以言六辔也】}。公之媚子，从公于狩。〇奉时辰牡_{【奉，谓翼之也。翼者，驱兽而聚之一处。《疏》《传》引冬献狼等，出天官兽人。文兽之供食，各有其时，故谓之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_{【逐禽由左。董氏曰：五御之法三曰逐禽左。自左膘而射之，达于左腢为上杀】}。舍_【上声】拔_【音钹】则获_{【《传》：拔矢末也。《疏》：以镞为首，故拔为末】}。〇游于北园_{【《传》：北园，园近在国北】}。四牡既闲_{【叶胡田反，音玄】}。輶_【音由】车_{【《笺》：輶车，驱逆之车。《疏》：夏官田仆掌设驱逆之车。《注》：驱，驱禽使前趋；获，逆御还之，使不出围】}。鸾镳_{【和鸾皆铃也。毛云：和在轼，鸾在镳。郑以为戎车鸾在镳，乘车鸾在衡。置鸾于镳，异于乘车也。《埤雅》：鸾镳异于乘车者，驱逐之车尚轻疾故也】}。载猃_{【音险〇长喙】}歇骄_{【短喙〇此章朱子解大胜毛、郑。陈启源曰：以輶车载田犬，其说始于《文选张铣注》】}。

《序》：《驷驖》，美襄公也。始命有田狩之事，园囿之乐焉_{【始命，命为诸侯也。平王封襄公为诸侯，赐之岐西之地】}。

按：礼，诸侯之君乃得顺时游田，治兵习武，取禽祭庙。附庸未成诸侯，其礼则阙。前篇美仲，故但夸其车马礼乐侍御；此篇美襄公，故盛称其田猎园囿。《序》说各有当也。

首章言往狩之事，次章言方狩之事，末章言毕狩而游观之事。

《驷驖》三章，章四句。

小戎_{【兵车驾两马者】}俴_【音践】收_{【浅短其轸】}，五楘_【音木】梁辀_{【音舟。〇辀，车辕，即軏也。辀上曲勾衡，衡横辀下。辀形若屋梁然，车之进退以辀为主，恐其易折，故束以皮五处，因以为饰】}。游环胁驱_{【读如去，又居录反，音匊。郝音丘〇《笺》：游环者，靷环在背上，无常处，贯骖之外辔，以禁其出。胁驱者，著服马之外胁，以止骖之入】}。阴_{【《传》：阴，轨也。按：轨应作軓，车轼前曰軓】}靷_{【骖马之首当服马之胸，胸前有靷，皮为之】}鋈_【音沃】续_{【读辞屡反，音苎；又如字〇《诗诂》：靷所以引车，续者，续靷端也。靷之一端系于阴板，续以环，沃白金为饰】}。文茵_{【音因〇虎皮褥】}畅毂_{【读居䕶反，音故；又如字〇《说文》：毂，辐所凑也。朱氏曰：毂所以贯车轮者，兵车长毂】}。驾我骐_【音其】馵_{【音《注》；又之六反，音足。郝音竹〇《疏》：色青黑曰綦，马名骐，知其色作綦文。释畜云：马右足白骧，左足白馵】}。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_{【《汉·地理志》：天水陇西，山多林木，民以板为屋】}，乱我心曲_{【此章古音略作三换韵，以收、辀为一韵，驱、续、馵、玉为一韵，屋、曲为一韵。六帖云：通章止两换韵，收、辀一也；驱音去，续音绪，馵如字，玉音裕，曲读去声，共一韵也。郝氏亦作两换韵，而不同：收、辀一也；续、毂、馵、玉、屋、曲皆读入声二也。按郝氏说觉自然，止叶驱、馵二字耳。驱读丘，本古音】}。〇四牡孔阜，六辔在手。骐駵_{【音留，从卯误，即骅骝之驑】}是中_{【读居仍反，音蒸〇顾炎武曰：中字不入韵。《集传》叶诸仍反，非古人之字必有定音，非尽字而可叶也。若中字止有竹冲、竹仲二反，或通为仲字，古今惟此三音而已。《集传》于《桑中》叶诸良反，于此篇又叶诸仍反，何中字之多音耶？〇愚按：刘贡父诗话云：关中以中为烝。据此，则朱子之叶亦非无本意者，其方音欤】}。䯄_【音瓜】骊是骖_{【读疏簪反，音森〇《笺》：中，中服也；骖，两騑也。《疏》：车驾四马，在内两马谓之服，在外两马谓之騑】}。龙盾之合_{【黄震曰：盾狭车广，一盾不足为卫，故须合载，非止防其破毁也，与二矛、重弓意不同】}。鋈以觼_【音厥】軜_{【音纳〇《疏》：鋈以觼軜，谓白金饰皮为觼，以纳物也。四马八辔，而经言六辔，明有二辔当系之骖马。欲入则偪于胁驱内辔，不须牵挽，故知軜者，纳骖内辔，系于轼前。其系之处，以白金为觼也】}。言念君子，温其在邑_{【读于合反，音匼】}，方何为期_{【期，归期】}？胡然我念之？〇俴驷_{【《传》：俴驷，四介马也。韩诗：驷马不著甲曰俴驷，正相反。《集传》从郑】}孔群_【甚和】，厹_【音求】矛_{【三隅矛】}鋈𬭚_{【音队，读朱伦反，音谆〇《曲礼》《注》：矛锐底曰鐏，取其鐏地；平底曰镦，取其镦地】}。蒙伐_{【《疏》：厖、蒙同音，杂色也。楯有大小，橹是大盾，故以伐为中干】}有苑_{【读如氲〇苑文貌】}，虎韔_【音畅】镂_【音漏】膺_{【《疏》：其弓则有虎皮之𡸅，其马则有金镂之膺。膺，胸也。何楷曰：镂膺上下皆言弓，不应训为马当胸带饰。按弟子职：“执箕膺揭”，此乃以虎皮为弓室，而以金镂饰其胸也，与采芑、崧高、韩奕之镂膺不同】}。交韔二弓_{【读姑弘反】}，竹闭绲_【音衮】縢_{【音滕〇陈祥道曰：䪐以闭之，故亦谓之闭；绲以系之，故亦谓之绁。如此纳之韣中，则可定往来之体，无偏反之失矣。按：弓有闭有韔，闭以竹，韔以韦。闭状如弓，以绳约之，然后纳之韔中】}。言念君子，载寝载兴，厌厌_【平声】良人，秩秩德音。

《序》：《小戎》，美襄公也。备其车甲，以讨西戎。西戎方强，而征伐不休，国人则矜其车甲，妇人能闵其君子焉。

《疏》：襄公能说以使民，故国人忘军旅之苦，而矜夸其车甲；妇人无怨旷之忧，而闵念其君子。诗人《序》内外之情，以美之。三章上六句是夸其车甲，下四句是闵其君子。

此诗《集传》备矣。首章主言车，俴收车轸之制，梁辀钩衡之制，游环胁驱御骖之制，阴靷鋈续骖马引车之制也。兵车故须畅毂，骐馵者驾车之马，不必齐毫也。二章主言马，骐駵中服也，䯄骊外骖也，龙盾所以蔽车，觼軜控骖之辔也。三章主言兵器，鋈𬭚矛之饰，蒙伐盾之饰，虎韔交韔竹闭绲縢弓之饰与制也。郝敬曰：诗本托兴，妇人非必妇人自作也。

《小戎》三章，章十句。

蒹葭_{【按：葭、菼、蒹、葭、萑、苇诸名，皆见诗而难别。郭璞云：蒹，萑之未秀者；即今之荻；葭，苇之未秀者，即今之芦。严缉辨之甚详】}。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〇蒹葭凄凄，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_【音迟】。〇蒹葭采采_{【读如泚】}，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_{【读音以〇《疏》：若正与相当，行则易到；今乃出其右，是难至也】}。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序》：《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序》说与诗不附，毛、郑太泥《周礼》，永叔诸家推衍愈觉纡回。颍滨云：“襄公不知以《周礼》治其国，故告之曰：‘有贤者于此，不远也，胡不求与为治哉？’此近之。”

周自平王东迁，襄公父子略取岐丰之地，顿以攻战为威，其气肃杀，文武成康之礼教荡然矣。周之遗民，思见周之子孙而不可得，故有所谓伊人之思焉。溯游从之，言逆流求之而甚远，则将顺流而东以求之，非道远莫至者也。宛在中央，思之切也。郝仲舆曰：“周民习先王礼教数百年矣，一旦襄公据有其地，始以攻战得国，思昔太和景象不可复见，故东望河洛，有游从宛在之思焉。”喜与余合并录之。

《蒹葭》三章，章八句。

终南_{【李氏曰：终南山西距鳯翔、武功，北距万年、长安】}何有_{【程子曰：终南高大，以兴君位之尊。山之高大，必生美材；人君尊崇，必有令德】}？有条_{【《传》：条，稻也。《疏》释木云：槄，山榎槚同。郭璞云：今之山楸】}。有梅_{【读莫悲反，音迷〇《传》：梅，柟。集韵或作楠。皮叶似豫章。宋祁云：即交让木也。朱《传》于此独无解，岂以为摽梅之梅欤】}？君子至止，锦_{【郑云：素锦】}衣狐_{【狐，白皮】}裘_{【叶渠之反，音其】}，颜如渥丹_{【《笺》：颜色如厚渍之丹，言赤而泽也】}。其君也哉_{【读将黎反，音赍〇吕《记》：其君也哉，犹书所谓孺子王矣，戒之辞也】}。〇终南何有？有纪_{【《传》：纪，基也。《集传》：山之廉隅】}。有堂_{【《尔雅》：山如堂者曰毕。《传》：堂，毕，道平如堂也】}。君子至止，黻_{【杨旭曰：古黼黻作□□形，□象斧，取其断；□象两弓相背，取其辨。集《注》：两弓相背，俗误作已，读为戊已之已，非是。弓不成字，无音可读】}衣绣裳_{【言衣裳而绣以黻也，其实黻在裳，不在衣】}，佩玉将将_【音锵】，寿考不忘_{【欲其不忘王命，亦戒劝之辞】}。

《序》：《终南》，戒襄公也。能取周地，始为诸侯，受显服，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以戒劝之_{【《欧阳义》：《史记》平王赐襄公岐西之地，襄公十二年伐戎至岐而卒，子文公立，十六年以兵伐戎，戎败走，遂收周遗民而有之地至岐。盖周之东迁，虽以岐丰赐秦，使自攻取。终襄公之世，不能有之，但尝以兵一至岐。至文公始逐戎而有岐丰也。朱子曰：襄公虽未能遽有周地，然既有天子之命矣。榖梁子曰：王者无外，命之则成矣】}。

《补传》：周地虽有，王命时尚为戎。有《序》云戒劝者，戒其无负天子之托，而劝其必取也。

按：终南山在今西安府，跨岐丰之地。诗云“君子至止”，谓至终南山下，则此诗殆作于略有岐丰之日乎。〇世儒谓平王不宜以岐丰之地与秦。考其时，犬戎弑幽王，取宗周，非关东一二诸侯力所能制；且召犬戎者申侯也，立平王者亦申侯也。平王既不能背申侯以令诸侯，又安能率诸侯以伐犬戎？惟秦与戎世为仇敌，势不得不假手于秦以靖戎难。然襄公有功，爵之使列于诸侯可也，赐以岐西之地，则祖宗兴王之基，一旦拱手授人，何以令天下？岐西赐而岐东即丰镐也，史云文公伐戎，败之岐以东，献之。周秦即献之平王，能抚而有之乎？周不能有其地，亦必折入于秦。此周之所以不复振，而秦遂有代兴之势也。

《终南》二章，章六句。

交交黄鸟，止于棘_{【《左传注》：黄鸟往来得所，伤三良之不然】}。谁从穆公？子车奄息。维此奄息，百夫之特。临其穴_{【读如聿】}，惴惴其栗_{【《笺》：国人临视其圹，皆为之惴栗】}。彼苍者天_{【读如吞】}，殱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〇交交黄鸟，止于桑。谁从穆公？子车仲行_【音杭】。维此仲行，百夫之防。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殱_【音尖】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〇交交黄鸟，止于楚。谁从穆公？子车鍼_【音拑】虎。维此鍼虎，百夫之御。临其穴，惴惴其栗。彼苍者天，殱我良人！如可赎兮，人百其身。

《序》：《黄鸟》，哀三良也。国人刺穆公以人从死而作是诗也_{【事见《左传》】}。

《史记》：秦武公之葬，从者六十六人；至穆公，用百七十七人，子车氏三子与焉。按诗人不刺康公而刺穆公者，三良之殉，穆公命之罪，其不能革西戎之俗也_{【《史记·正义》引应劭云：穆公与群臣饮酒酣，公曰：“生共此乐，死共此哀。”于是奄息、仲行、鍼虎许诺。及公薨，皆从死。盖三良之殉，穆公命之，故左氏、太史公皆以罪穆公也】}。

王志长曰：诗《序》哀三良也。曰哀，则不必有讥之之意矣。王粲诗：“结发事明主，受恩良不訾。临没要之死，焉得不相随？”若康公能为魏颗不从乱命，则三良其何以死乎？君子是以深尤康公也。

《黄鸟》三章，章十二句。

鴥_【音聿】彼晨风_{【读如分。〇鹯也。陆玑《疏》：鹯似鹞，青黄色，燕颔勾喙，因风飞急疾，击群鸟食之】}。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〇山有苞栎_{【音历，叶历各反，音洛。〇陆玑云：柞栎，柞即栎也，一名槲，一名皂斗】}，隰有六駮_{【音驳。〇《疏》：王肃云：“六者，据所见而言。”陆玑《疏》：駮，梓榆也，树皮青白，駮荦，遥视似駮马，故名。古今《注》：木如豫章，皮多藓駮。《传》：山则有栎，隰则有駮，可以大国而独无其人乎】}？未见君子，忧心靡乐_【音洛】。如何如何，忘我实多。〇山有苞棣_【唐棣】，隰有树檖_{【《释文》音遂。〇树檖，言成树之檖。陆玑云：山梨一名赤罗子，文木实似梨，可食】}。未见君子，忧心如醉。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序》：《晨风》，刺康公也。忘穆公之业，始弃其贤臣焉。

程子曰：以晨风兴君子者，取其去来之疾。人君待士有礼，则贤者归之；否则，浩然去矣。林木茂盛，为飞鸟所集，兴朝廷有道，则贤者所就也。如何如何，叹之也。诗主贤者见弃而言，故曰忘我。

吕《记》：此诗亦如权舆之意。未见君子，忧心钦钦，言康公初立，想望贤者如是也。如何如何，忘我实多，责其不能终也。秦之寡恩于《晨风》《权舆》二诗见之。

君子是指贤者，辞旨甚明。朱子谓此诗是妇人念其君子，岂君子必妇人始得称其夫乎？又证以《扊扅》之歌，《扊扅》事出《风俗通》，不当引。

《晨风》三章，章六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_{【读步谋反，音裘】}。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_{【雠同，《左传》：“怨耦曰仇”】}。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_{【泽应从郑《笺》作襗，亵衣也】}。王于兴师，修我戈㦸，与子偕作。〇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序》：《无衣》，刺用兵也。秦人刺其君好攻战，亟用兵而不与民同欲焉。_{【《序》不指刺何君，《笺》以为刺康公也。《左传》：康公屡伐晋，战令狐、河曲，又与楚人灭庸，是好攻战也】}。

朱子曰：襄公以王命攘戎狄，报君父之仇，故征伐不休，而诗人美之。康公令狐、河曲等战，修私怨，逞小忿，故好攻战，急用兵，而诗人刺之。诗可以观于此见矣。苏《传》：此诗伤今之无恩于民，而用其死也。秦本周地，故其民犹思周之盛时，而称先王焉。〇或曰：襄公承王命伐戎，此诗咏之以刺康公之好战，亦通。

首二句兴也_{【从毛《传》】}。三言王于兴师者，王肃云：“疾其君好攻战，不由王命，故思为王兴师是也。”周室覆于西戎，岐丰之地虽属秦矣，犹有先王之遗民焉，故其同侪相谓之言如此，欲其君之上奉王命，而为讨贼复仇之举也。_{【此丰城朱氏说】}。曰与子同仇者，戎弑幽王，杀秦仲，乃臣子百世必报之仇也。毛《传》解《序》意不明，朱子谓《序》与诗不协，故《集传》但以秦俗乐于战鬭言之。

《无衣》三章，章五句。_{【朱子说见《集传》】}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_{【《郡县志》：京兆府咸阳县，本秦旧县，渭水南去县三里，秦咸阳在今县东二十二里】}。何以赠之？路车乘_【去声】黄。〇我送舅氏，悠悠我思_{【严缉：送舅而有所思，则思母也。诗不言母，但言见舅而念母之意，溢于言外】}。何以赠之？琼瑰_【音妫】玉佩_{【读蒲眉反，音皮】}。

《序》：《渭阳》，康公念母也。康公之母，晋献公之女。文公遭骊姬之难，未反而秦姬卒，穆公纳文公。康公时为太子，赠送文公于渭之阳，念母之不见也。我见舅氏，如母存焉。及其即位，而作是诗也。

《疏》：秦姬生存之时，欲使文公反国，康公见舅得反，忆母夙心，故念母之不见，见舅如母存也。

朱子疑“我见舅氏”以下又一手所为。按《序》云“即位”者，谓晋文公即位，而康公思前事也。若康公即位，文公卒已七年矣，不应至是始作诗也。今从《集传》，康公为世子送舅时作。

三百篇无齐桓晋文之诗，却附见卫秦二国。于卫风录《木瓜》，以表桓公存亡继绝之功；于秦风录《渭阳》，以示文公没后，秦晋不当兵争累世。

《渭阳》二章，章四句。_{【吕《记》、朱《传》皆引南轩张氏说，当删】}

于我乎夏屋渠渠_{【毛云：夏，大也。郑云：屋，具也。渠渠，犹勤勤也。陈启源曰：郑说本《尔雅》释言。文王肃以屋为屋宇，孔氏《疏》云：下皆言饮食，此不得独言房屋，其说得之。杨用修驳王肃，以为夏屋即大俎，引閟宫诗大房为证，甚合古义】}。今也每食无馀。于_【音吁】嗟乎，不承权舆_{【陈氏曰：造衡自权始，造车自舆始，舆车底也】}。〇于我乎每食四簋_{【读已有反，音九〇黍稷稻粱】}，今也每食不饱_{【读补苟反，音褓。《古音考》：浮上声】}。于嗟乎，不承权舆。

《序》：《权舆》，刺康公也。忘先公之旧臣与贤者，有始而无终也。

《权舆》二章，章五句。_{【毛、郑以来，皆以“四乎”字各自为句，盖乎与馀、舆叶韵故也】}。

苏《传》：列国之风，皆有所由起，其降也，虽善者不能无弊。是故，晋以尧之遗风为俭，不中礼；陈以太姬之馀俗，为游荡无度_{【说本《郑氏诗谱》】}。亦理势然也。〇王应麟曰：变风终于陈灵，诗遂亡矣。夏南之乱，诸侯不讨，而楚讨之，中国为无人矣，《春秋》所为作欤！

子之汤兮，宛丘_{【《郡县志》：宛丘，在陈州宛丘县南三里。季本曰：毛《传》“四面高，中央下，曰宛丘”；《尔雅》“丘上有丘，曰宛丘”；舆地广记独取《尔雅》之说，谓今其地形则然，盖必有所徴矣】}之上兮，洵有情兮，而无望兮。〇坎其击鼓，宛丘之下_{【读如户】}，无冬无夏，值_{【音穉。〇《传》：持也】}其鹭羽_{【无冬无夏，与末章同，不必叶。〇《周礼》有大舞，有小舞：大舞，籥舞也，左手执籥，右手秉翟是也；小舞，羽舞也，值其鹭羽是也】}。〇坎其击缶_【音否】，宛丘之道_{【读如鋀】}，无冬无夏，值其鹭翿_{【音导，读殖酉反，音受】}。

《序》：《宛丘》，刺幽公也。淫荒昏乱，游荡无度焉。

“子之汤兮”，毛以为“刺大夫”，与《序》不同。然二说本合，盖风行自上，“刺大夫”亦是“刺幽公”耳。朱子以为“不知何指”，则此诗果安属耶？“无望”，谓无威仪可瞻，必斥有位者言之。说者谓“诗《序》毛公所作”，观宛丘《传》，知其不然也。使《序》果出毛公，不应与《传》异同。

《宛丘》三章，章四句。

东门之枌_{【音文。〇《尔雅》：榆，白枌。孙炎曰：榆之白者，名枌。郭璞曰：枌榆，先生叶，却著荚，皮白色】}，宛丘之栩_【音许】，子仲_{【《传》：子仲，陈大夫氏】}之子，婆娑_{【吕《记》：“婆娑”，不必是舞，但裵徊翺翔之义】}其下_{【读如户】}。〇榖旦于差_{【音钗，读七何反，音蹉。〇榖旦，犹言“良长”，孔氏以为“无阴云风雨为穀旦”。“差”，郑训“择”，谓“择善地而游”】}，南方之原_{【毛郑作“南方原氏之女”，《疏》云：“《春秋》如陈葬原仲，是陈有大夫姓原氏也。”《集传》作“高原之处”】}，不绩其麻_{【叶谟婆反，音磨】}，市也婆娑_{【《集传》：“差、麻”与“娑”叶，“原”字无韵】}。〇榖旦于逝，越以鬷_【音宗】迈_{【读力制反，音利。〇《笺》言“男女总集而行，往所会之处”】}，视尔如荍_{【音翘。〇《尔雅》，郭璞云：“今荆葵也，似葵紫色。”陆玑《疏》：“芘芣，一名荆葵，花紫绿色，微苦】}，贻我握椒。

《序》：《东门之枌》，疾乱也。幽公淫荒，风化之所行，男女弃其旧业，亟会于道路，歌舞于市井尔。

《疏》：《序》云“男弃其业”，“子仲之子”是也；“女弃其业”，“不绩其麻”是也。“会于道路”，首章上二句是也；“歌舞市井”，“婆娑”是也。〇严缉：后《序》附益讲师之说，时有失诗意者。首《序》之《传》源流甚远，方作诗之时，非国史题其事于篇端，虽孔子无由知之。或欲并首《序》去之，非也。《桑中》《凑洧》诸诗，或谓“淫者自道”，此诗亦谓“男女聚会，赋其事以相乐”，盖不用首《序》“刺奔”、“刺乱”、“疾乱”之说耳。如此，则凡刺诗皆淫人动于淫思，发为淫辞，非止于礼义者矣。圣人何取淫人之言著之为经，而使天下后世讽诵之耶？故凡刺诗，皆作者刺淫，非淫者自作。此诗“不绩其麻，市也婆娑”，正是诮责语，非相乐之辞。信首《序》未易去也。

《东门之枌》三章，章四句。

衡_{【古横字】}门之下，可以栖迟；泌_{【王志长曰：“泌毖”，通。《泉水》云毖彼《泉水》。”《传》云：“毖然流也。”此《传》云：“泌，《泉水》。”然则泌为《泉水》之流貌，非谓泌为《泉水》也】}之洋洋，可以乐_【音洛】饥。〇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_【去声】妻，必齐之姜？〇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序》：《衡门》，诱僖公也。愿而无立志，故作是诗以诱掖其君也_{【《疏》云：诱者，诱其自强，令兴国致治也】}。

《欧阳义》：首章言陈国虽小，苟有志于立事，则亦可以有为；二章三章，又言何必大国然后可为？大国不可待而得。苏《传》：“食鱼必鲂鲤，娶妻必姜子”，则终身有不获者矣。故从其所有而为之，及其至也，虽天下之美无以加之。不然，虽有天下之至美，而常挟不足之心以待之，则终亦不为而已。〇据《序》说，犹孟子云：“滕虽褊小，可以为善国。”朱子作“隐居自乐而无求之辞”，语意酷类，从之可也。但讥《序》“愿无立志”为因僖公之谥而配以此诗，则不然。凡《序》所分作诗时世，虽不尽可考，然相承必有原委，决无以谥法强配欺天下后世者。朱子之论，毋乃过于深文乎？

《衡门》三章，章四句。

东门之池，可以沤_{【为豆反】}麻_{【读如磨】}。彼美淑姬_{【董氏曰：周姬姓，陈因元女以封，故诗人犹言淑姬。孔氏以姬姜为妇人美称，于书无所考。按成九年《左传》引逸诗：“虽有姬姜，无弃憔悴。”何云无考】}，可与晤歌。〇东门之池，可以沤纻_【音宁】。彼美淑姬，可与晤语。〇东门之池，可以沤菅_{【音间〇菅，茅属。陆玑《疏》：根下五寸中有白粉。朱《传》云：茎有白粉。恐脱误】}彼美淑姬，可与晤言。

《序》：《东门之池》，刺时也。疾其君之淫昏，而思贤女以配君子也。

苏《传》：陈君荒淫无度，不可告语，故诗人思得淑女以化之于内。盖妇人之于君子，日夜处而无间，庶可以渐革其非，如池之沤麻，渐渍而不自知也。_{【李氏曰：如周宣王之姜后，齐桓公之卫姬，楚庄王之樊妃，皆能夙夜儆戒，辅君以成其德，不独人君也。吴许升少为博徒，妻吕荣躬勤家业，奉养其姑，教劝升修学，升感激自厉，遂以成名。贤女之助如此】}。〇麻纻资女工，菅茅柔白，故思贤女者以之托兴。朱子作男女聚会之辞，意味殊短。

《东门之池》三章，章四句。

东门之杨，其叶牂牂_【音臧】。昏以为期_{【士昏礼：“漏下三商为昏。”《尚书纬》：“刻谓之商。”苏易简文：“三商而眠，高舂而起。”昏以为期者，亲迎之礼必在昏时】}，明星煌煌_{【《笺》：时女留他邑不行，乃至大星煌煌然】}。〇东门之杨，其叶肺肺_{【杨旭曰：肺从本音废，方与皙叶。《集传》音沛，或借义当转此音耳。然于韵难谐，且《甘棠》“蔽芾”音废，借盛貌。此读本音而借盛貌，亦无不可】}。昏以为期，明星晢晢_{【音制，俗本从析非】}。

《序》：《东门之杨》，刺时也。昏姻失时，男女多违_【句】亲迎_【句】，女犹有不至者也。

《疏》：昏姻失时者，毛以为失秋冬之时，郑以为失仲春之时。按《荀子》：“霜降逆女，冰泮杀止。”此毛说所本。《周礼》：“仲春之月，会男女之无夫家者。”此郑说所本。〇《序》说与郑之《丰》相类，然此事世所希有。朱子则曰：男女期会而负约之诗。

《东门之杨》二章，章四句。

墓门有棘，斧以斯_{【《释文》：所宜反，又音梳。《古音考》音其，徐锴读如西】}之。夫也不良，国人知之。知而不已_{【《笺》：已犹去也】}，谁昔然矣_{【苏《传》：知而不之去者，昔谁为此乎？《集传》：谁昔，昔也，犹言畴昔也】}。〇墓门有梅，有鸮_{【《疏》：鸮一名鵩，亦名枭，亦名鸱。陆玑《疏》：鸮大如班鸠，绿色，入人家凶。贾谊所赋鵩鸟是也。按《楚词》《注》：䲭、鸮二物。鸮今谓之鸺鹠，一名怪䲭。鸮肉甚美，可为羮臛，又可为炙】}萃止。夫也不良，歌以讯_{【读悉悴反，音碎】}之_{【《古音考》云：唐本作讯止】}，讯予_{【《集传》云：疑当依前章作而】}不顾，颠倒思予。

《序》：《墓门》，刺陈佗也。佗无良师傅，以至于不义，恶加于万民焉_{【陈佗，文公子，桓公鲍之弟也。桓公疾病，佗杀其太子免而代之。桓公卒，佗立。明年为蔡人所杀。蔡人立桓公子跃，是为厉公。事见《左传》。〇按《史记》以佗为厉公，又以跃为利公，盖厉、利声相近故误。班固以厉公为桓公弟亦误】}。

墓门凶僻之地，棘生必析之以斧，以兴陈佗之必当去也。梅虽美木，生墓门而恶鸟集之，以兴太子免之终见害于佗也_{【本苏《传》】}。夫也不良，言陈佗也。谁昔然矣，言畴昔已然，追咎桓公不为佗置贤师傅，以致弑逆之事也。颠倒思予，亦追咎之辞。〇按程、吕诸家皆从《序》，苏《传》同而不用其师傅之说。《集传》以为不知何指，《辩说》又谓陈无可纪，独佗作乱，以是诗与之。夫存《序》此说亦可垂训，必以无所考据而废之过矣。《左传》佗如郑莅盟，歃如忘，泄父知其必不免。夫也不良，国人知之，此独非一证耶？〇郝敬曰：陈之有佗，犹卫之有州吁，郑之有叔段，皆国家大故。采风而无刺，奚取乎风？故陈之《墓门》与卫之《终风》、郑之《叔于田》，其立戒同也。

吕《记》：《左传》载：“佗劝陈侯许郑平，亲仁善邻之言中于事理。陈侯不许，卒见侵伐。既而遣佗往郑盟，歃如忘。”考其岁月，才数年尔，而蛊惑变坏如此。此诗人之所伤也。〇王志长曰：“按桓公鲍之立，佗生才十年尔。桓公在位三十八年，间择良师傅与佗游，宁必佗之不义至此极哉？桓公以弟之贤否无与于已，而孰知身肉未寒，子即受其毒。故父兄之弃子弟，实自弃也。”

《墓门》二章，章六句。

防有鹊巢，卭_{【音穷〇《后汉书》注《博物记》曰：卭地在陈县北，防亭在焉】}有旨苕_{【此苕谓苕饶，可食。与《小雅》“苕之华”不同，彼乃凌霄。《疏》防多树木，故鹊往巢焉。卭丘地美，故旨苕生焉。以喻宣公信谗，故谗人集焉】}。谁侜_【音舟】予美_{【《尔雅》：“侜、诪”同。程子曰：“侜，谓诪张迂回，诬妄人者必迂回以致其恶。”予美者，忧谗人之诬贤善也。《集传》指所与私者，不可从】}？心焉忉忉_【音刀】。〇中唐_{【《传》：中庭也。唐，堂涂也。《疏》释宫云：“庙中路谓之唐，堂涂谓之陈。堂涂，堂下至门之径也。唐与陈，庙廷之异名，其实一也。”】}有甓_{【音辟〇释宫瓴甋谓之甓，郭璞云：㼾甎也】}，卭有旨鹝_{【音逆。绶草也。陆玑《疏》：“五色作绶文，故曰绶草。”】}。谁侜予美？心焉惕惕。

《序》：《防有鹊巢》，忧谗贼也。宣公多信谗，君子忧惧焉。_{【诗人为贤者忧之】}

何楷曰：“陈宣公信谗事，无所考。惟《史记》载，宣公二十一年，有嬖姬生子款，欲立之，乃杀其太子御寇。御寇素爱公子完，完惧祸奔齐。此亦足为信谗之一证。”〇《欧阳义》：“谗言惑人，非一言一日之致，如防有鹊巢积渐构成之尔。又如苕饶之蔓引牵连也。中唐有甓，非一甓也，亦以积絫而成。绶草杂众色以成文，犹多言交织以成惑义，与《贝锦》同。”王志长曰：“防有鹊巢，以远者试之耳。中唐有甓，则言及目前矣。邛有旨苕，其说蔓延牵连耳。旨鹝则罗织成文矣。谗人之情状如此。”

《防有鹊巢》二章，章四句。

月出皎兮，佼_【音绞】人僚_{【音了〇好貌】}兮。舒窈纠_{【音矫，《疏》：行止舒迟，姿容窈纠然而美。按：窈纠指佼人言，此古说也。《集传》则云：思者之情。以字义言之，窈纠懮受天绍于姿容不类。从《集传》为长】}兮，劳心悄兮。〇月出皓兮，佼人懰_{【音桞，叶朗老反，音浩】}兮。舒懮_【音黝】受_{【叶时倒反，音绍】}兮，劳心慅_{【音草〇王氏曰：慅言不安而骚动】}兮。〇月出照兮，佼人燎_【音料】兮。舒夭_【上声】绍兮，劳心惨_{【当作懆，七吊反，音慥〇王氏曰：惨言不舒而忧愁】}兮。

《序》：《月出》，刺好色也。在位不好德而说美色焉。

《集传》作男女相说而相念之辞。〇陈近楚，窈纠、懮受等语已近骚人之致。《神女赋》：其少进也，皎若明月舒其光；《月赋》：美人迈兮音尘阙，隔千里兮共明月。意俱本此。

吕《记》此诗用字聱牙，意者方言欤？

《月出》三章，章四句。

胡为乎株林_{【王氏曰：株，夏氏邑名。邑外曰郊，郊外曰牧，牧外曰野，野外曰林。《国语》：单襄公假道于陈，道路若塞，野场若弃。民将筑台于夏氏。及陈，陈灵公与孔宁、仪行父南冠以如夏氏，可证夏氏之邑在国都外。】}从夏南_{【读如吟】}？匪适株林，从夏南！〇驾我乘_【去声】马_{【读如姥】}，说_【音税】于株野_【音墅】。乘我乘_【去声】驹，朝食于株。

《序》：《株林》，刺灵公也。淫乎夏姬，驱驰而往，朝夕不休息焉。_{【夏姬，陈大夫御叔妻，夏征舒之母，郑穆公女也。徴舒字子南，徴舒祖字子夏，故为夏氏。以氏配字，谓之夏南。陈灵公淫夏姬见《左传》。】}

吕《记》：国人问灵公：“何为乎株林而从夏南乎？”诗人则为之隐，曰：“公非适株，株从夏南。”乃他有所往尔。然而驾我乘马，则舍于株野矣；乘我乘驹，则又食于株矣。虽欲为之隐，亦不可得也。

朱氏曰：卫之乱至《墙有茨》而极，于是有狄入卫之祸。陈之乱至《株林》而极，于是有楚入陈之祸。然则狄非能入卫也，宣姜实召之也；楚非能入陈也，夏姬实召之也。此所谓“女戎”也。

《株林》二章，章四句。

彼泽之陂，有蒲_{【《说文》：蒲，似莞而褊，有脊，滑柔而温】}与荷_【芙蕖】。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〇彼泽之陂，有蒲与简_{【音间，〇即《郑风》之简】}。有美一人，硕大且卷_{【音权，义与鬈同】}。寤寐无为，中心悁悁_【音娟】。〇彼泽之陂，有蒲菡萏_{【芙蕖未开】}。有美一人，硕大且俨_{【李氏曰：俨者，望之俨然也】}。寤寐无为，辗转伏枕_{【读知俭反】}。

《序》：《泽陂》，刺时也。言灵公君臣淫于其国，男女相说，忧思感伤焉。

王氏曰：《东门之枌》，《宛丘》之应也；《泽陂》，《株林》之应也。〇极道男女慕悦之情如此，所以为刺。蒲比性之温柔，简比体之芬芳，芙蕖、菡萏比色之华艳。_{【三章皆言蒲，而变言荷、简、菡萏者，以柔弱为质，而又极其色之美、气之芳也】}。或疑“硕大且卷”、“硕大且俨”，不宜以目美人。然安知非女悦男之语耶？

《泽陂》三章，章六句。_{【东莱说见《集传》】}

按：《郑语》史伯以幽王之乱为桓公谋灭虢、郐，至平王初，武公灭之。则幽王时，桧国尚在。幽王之前为宣王，宣王任贤使能，周室中兴，不当有《匪风》之思周道也。宣王以前为厉，是衰乱之主，考其时，事理得相当。颍滨以为《桧》诗皆为郑作，如《邶》、《鄘》之于卫，不然。

羔裘_{【《笺》：诸侯之朝服，缁衣羔裘】}，逍遥狐裘_{【《笺》：黄衣狐裘，蜡祭之服。按《玉藻》：“君衣狐白裘，锦衣以裼之。”当引此。《集传》以锦衣狐裘为朝天子之服，用苏《传》之说。苏又本《秦风·终南》诗《疏》】}。以朝_{【苏《传》：桧君好盛服，故以其朝服燕，而以其朝天子之服朝】}。岂不尔思？劳心忉忉。〇羔裘翺翔，狐裘在堂_{【《疏》：公堂，谓正寝之堂】}。岂不尔思？我心忧伤。〇羔裘如膏_{【去声。《疏》：上言变易衣裘，此言裘色鲜美】}，日出有曜_{【《传》：日出照曜，然后见其如膏】}。岂不尔思？中心是悼。

《序》：《羔裘》，大夫以道去其君也。国小而迫，君不用道，好洁其衣服，逍遥游燕，而不能自强于政治，故作是诗也。《笺》：先言燕，后言朝，见不能自强于政治。以道去君者，三谏不从，待放于郊，得玦乃去。

范氏曰：急于游燕而怠于政治，此贤人所以去也。然其心岂舍君哉？故曰：“岂不尔思，劳心忉忉。”〇《集传》用《序》说，而不用其大夫以道去君语，则“岂不尔思”何以解之？

《羔裘》三章，章四句。

庶见素冠兮，棘人栾栾_【音鸾】兮，劳心慱慱_【音团】兮。〇庶见素衣兮，我心伤悲兮，聊与子同归兮。〇庶见素韠_{【音毕〇蔽膝】}兮，我心蕴_【上声】结_{【读讫力反，音吉】}兮，聊与子如一兮。

《序》：《素冠》，刺不能三年也。

《疏》《传》曰：素冠，练冠_{【练冠，布为之，练熟色益白】}也。至期而练，至祥_【大祥】乃除练，后常服此冠，故曰练冠。曾氏曰：诗人思见练冠，盖当时止为一岁服欤。〇吕《记》：郑康成、王肃皆以素冠为大祥之冠，引《丧服小记》“除成丧者，其祭也朝服缟冠”_{【缟冠，绢为之，黒经白纬】}之文。其说误矣。惟其不能三年之丧，是以嗟伤不见既练之冠。若除丧之缟冠，虽使短丧，其除之也，盖亦服是服矣。至于二章之素衣，郑说尤不通。朝服缁衣素裳，初无素衣之制，遂转衣为裳，牵合益甚矣。三章之素韠，于既练之服虽无所考，观诗者当得其大意，不必委曲琐细拘于礼文。况为郑说者既曰衣者衣裳之大名，则为毛说者亦曰韠从裳也。衣裳既素，则素韠岂不可乎？孔氏述郑，又谓经《传》未有以布为素者，殊不知经《传》以白为素，如“绘事后素”之类多矣，不必专以绢为素也。〇郝敬曰：丧制期年外一月小祥，以练熟麻布为衣冠；再期外一月大祥，又一月禅而服除。闰月不计。周衰礼废，不行三年之丧。如《春秋》诸侯居丧而亲迎、会盟、征伐，大夫以下可知，故诗人刺之。《素冠》主练冠，是能练冠则能三年矣。_{【以上皆从毛说】}〇按毛以素冠为至期而练之冠，郑以素冠为既祥素纰之冠。从毛则所谓不能三年，直是期即释服；从郑则谓三年将终，特少日月耳。王肃与《笺》合，东莱黜郑从毛，朱子则从郑。

《素冠》三章，章三句。

隰有苌_【音长】楚_{【羊桃也。陆玑《疏》：叶似桃，尖长而狭，花赤紫色，枝茎弱，过一尺引蔓草上】}，猗_【音阿】傩_{【音娜。《古音考》：音那】}其枝，夭_【平声】之沃沃。乐_【音洛】子之无知。〇隰有苌楚，猗傩其华，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家。〇隰有苌楚，猗傩其实，夭之沃沃。乐子之无室。

《序》：《隰有苌楚》，疾恣也。国人疾其君之淫恣而思无情欲者也。

《序》云疾恣，谓疾桧君之恣于政刑，不知惠恤其下，犹所云淫刑以逞也。国人疾其君以下，当是后人误解恣字而妄益之。郑氏曲说傅会，拗僻甚矣。朱子谓政烦赋重，国人不堪其苦而作文，义粲然。朱子每驳《序》，然亦有功于《序》，如此诗是也。_{【王平仲说与余合】}〇《兔爰》之“尚寐无觉”、《苕华》之“不如无生”，皆此诗意也。东发谓“乐子之无室”、“无家”，恐难指苌楚，不亦固乎？

《隰有苌楚》三章，章四句。

匪风发兮，匪车偈_【音挈】兮_{【陈启源曰：毛《传》：“发发，飘风非有道之风；偈偈，疾驱非有道之车。”王吉谏昌邑王《疏》用之，吉治韩诗者也。可见毛氏之学重于当时如此】}。顾瞻周道，中心怛兮〇匪风飘兮，匪车嘌_{【音漂〇《传》：嘌嘌，无节度也】}兮，顾瞻周道，中心吊兮_{【向楷曰：上言风发未明为何风，此言飘则所发者是旋风也。上言车偈是行之不安，此言嘌则不安之见于声音者也。上言怛，此言吊，先惊痛而后悲伤也】}。〇谁能亨_{【吕《记》：普庚反，音烹】}鱼，溉之釡鬵_{【音寻〇《说文》：上大下小，若甑曰鬵。〇《传》：烹鱼烦则碎，治民烦则散。知烹鱼则知治民矣。陈启源曰：西周之衰极于幽厉，其时政烦民散可知，故诗人寓其感于烹鱼溉釡上。所云风飘车嘌，心伤周道者，意正在此。老子云：“治大国若烹小鲜。”言治道贵于简易也。毛语盖有本，惜《笺》《疏》不能发明】}？谁将西归_{【谓朝聘于周也。《笺》：桧在周之东，故言西归。何楷曰：此时周犹都丰镐，故云然】}？怀之好音。

《序》：《匪风》，思周道也。国小政乱，忧及祸难而思周道焉。首二句言人之不安，如常在疾风之中、奔车之上_{【此张氏说】}。周道虽适周之路，意之所托则周室盛时也。北方鱼少，烹鱼人所愿，以兴周道人所思_{【此程子说】}。谁能烹鱼乎？吾则涤濯其釡鬵；谁将西归乎？吾则怀望其有好音，谓以周室复兴之音慰我也。朱《传》云：我愿慰之以好音。此好音不知何指。

吕《记》：《匪风》、《下泉》，思周道之诗，独作于《曹》、《桧》何也？曰：政出天子，则强不凌弱，各得其所；政出诸侯，则征发之烦、共亿之困、侵伐之暴，惟小国偏受其害，所以眷怀宗周为独切也。战国房喜谓韩王曰：“大国恶有天子，而小国利之。”以此二诗验之益明。

《匪风》三章，章四句。

蜉蝣_{【音浮游〇《尔雅》：孙炎曰，蜉蝣渠略也，朝生暮死。陆玑《疏》：甲下有翅能飞，夏月阴雨时地中出】}之羽，衣裳楚楚。心之忧矣，于我归处_{【吕《记》：诗人忧其君危亡将至，犹骄浮自喜而莫可告语也。曰：吾君倘无所依，其于我归处乎？盖欲如楚芋尹申亥舍灵王于家之为也】}。〇蜉蝣之翼，采采衣服_{【读如白】}。心之忧矣，于我归息。〇蜉蝣掘_{【求勿反，音倔】}阅_{【《集传》：掘阅未详。李本曰：蜉蝣土中所生，掘地而出，其文采即有可见也。《埤雅》引管子掘阅得玉，今管子无此文，或曰阅当作穴】}，麻衣如雪_{【《笺》：麻衣，深衣，诸侯之服。夕则深衣也。《疏》：麻衣者，白布衣。《礼记注》：诸侯夕服十五升布深衣而纯以采，大祥深衣纯用布无采饰，纯音准，衣縁也。陈启源曰：古时棉种未入中国，凡所云布皆麻也。吉凶皆用，但以精粗为辨而染之以玄黄之色。惟深衣则不染，锻濯灰治之，纯以采与大祥之服异焉。此诗麻衣如雪谓深衣也。如雪者，锻濯灰治之功也】}。心之忧矣，于我归说_{【音税，读轮爇反，音设】}。

《序》：《蜉蝣》，刺奢也。昭公国小而迫，无法以自守，好奢而任小人，将无所依焉_{【《释文》：诸本此《序》都无“昭公”字，孔颖达集《注》有之，未详其正也】}。《补传》：诗不及小人，《序》者以其将无归依，知其所用小人，故不足恃。

陈氏曰：有法则俭，无法则奢。俭则寡欲，寡欲则小人无所投；奢则多欲，多欲则小人得以中其欲而自售。小人得志，则其国家必有危亡之祸，而彼致祸小人亦且立而观之，因而挺之耳，孰与图其难而共其忧哉？〇邓元锡曰：奢者苟目前为观而已，而不顾其后，故刺之以蜉蝣。如蜉蝣之生死止旦暮也，即衣裳楚楚何为矣夫？志竞则奢愈，竞则愈奢；归处、归息、归说，不竞矣，是约奢之道也_{【解末句亦一说】}。〇奢则国必敝，大犹不堪，况小而迫乎？衣裳举一端耳。朱《传》作刺时人玩细娱而忘远虑者，盖推广言之。〇陈启源曰：每章次句指曹君言，《注疏》本以蜉蝣兴曹君，《集传》改为比。按：《尔雅》郭《注》，蜉蝣黄黑色，恐不得以麻衣如雪比之。

《蜉蝣》三章，章四句。

彼候人兮_{【《传》言：贤者之官不过候人，彼彼曹朝也】}，何_{【上声，荷同】}戈与祋_{【都律、都外二反，咄带二音。《疏》：候人见夏官，身何戈祋，谓候人之徒属非官长也。祋《注疏》、《说文》俱云即殳也，《集传》从之，辨详《考异》】}。彼其之子，三百赤芾_{【何玄子本非律博，盖二反，弗口二音。《疏》：芾之形制同于韠】}。〇维鹈_{【音梯〇《尔雅注》：鹈鹕，喙长尺馀，颔下胡大如数升囊，好群飞入水食，故名洿泽，义名淘河】}在梁_{【《传》：梁，水中之梁】}，不濡其翼。彼其之子，不称_【去声】其服_{【读如白〇其服即赤芾是也】}。〇维鹈在梁，不濡其咮_【音昼】。彼其之子，不遂其媾_{【音姤〇张子曰：不遂其媾，不称其宠待也。今人谓遂意亦曰称意。〇《欧阳义》：鹈鹕当居泥水中以自求食，而食今乃高处鱼梁之上，窃人之鱼以食，未尝濡其翼咮，如彼小人高位窃禄而不称其服也。陆佃曰：鹈沈水食鱼则濡其翼咮宜矣，今徒立于梁上，非特不濡其翼不濡其咮，小人无嘉言献替而尸居于位，亦犹是也】}。〇荟_【音秽】兮蔚_【音畏】兮_{【荟蔚，郁茂之貌。毛《传》云：云兴。《集传》云：草木众多。王志长曰：荟蔚从草，皆草木盛貌。诗盖以草木之盛况云兴之势也】}，南山_{【曹南山也。《郡县志》：在曹州济阴县东二十里】}朝隮_{【音赍〇隮：云气升也。荟蔚之气上升为云。《吕览》：山云草莽是也】}。婉兮娈兮，季女斯饥_{【顾炎武曰：诗有一句之中而兼用二韵，如其虚其邪，日居月诸是也。此章则荟蔚自为一韵，婉变自为一韵，而隮饥又自为一韵。古人属辞之工，比音之密如此。〇苏《传》：小人朋党相援并进于朝，如南山之升云，荟蔚而上莫之能止。君子守道固穷于下，如幼弱之女，虽有饥寒之患而婉娈自保，不妄从人也。}

《序》：《候人》，刺近小人也。共_【音恭】公远君子而好近小人焉。《疏》：《左传》晋文公入曹，数其不用僖负羇而乘轩者三百人，与此诗“三百赤芾”语合。正共公时也。_{【郝敬曰：诸侯大夫不过五，以曹之蕞尔，举群臣不能三百人，而况大夫？言三百者，极道其盛耳。说诗者不以辞害志】}。

《候人》四章，章四句。

鸤鸠_{【鸤鸠，《尔雅》名鴶鵴，又名布谷。《方言》谓鸤鸠即戴胜。郭璞云：非也。愚按：《月令》：鸤鸠拂其羽，戴胜降于桑。二鸟盖同类而首有别。《广韵》：云戴鵀，头上毛似胜，亦名戴胜。《埤雅》：“男事兴，布榖鸣；女功兴，戴胜鸣”。朱《传》：“鸤鸠一名戴胜”，盖据《方言》而云耳】}。在桑，其子七兮。淑人君子，其仪一兮。其仪一兮，心如结兮。_{【心如结，即卫文公之“秉心塞渊”是也】}。〇鸤鸠在桑，其子在梅_{【叶莫悲反，音迷】}。淑人君子，其带伊丝。其带伊丝，其弁伊骐。_{【骐，綦古字通。辨详《考异》。〇王志长曰：“其带伊丝，其弁伊綦”，正谓其仪一也。心之如结，不可见，观其仪而已矣。服饰容止似属小节，然德器学问于此征之。羔羊“素丝五紽”，“素丝五緎”，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诗人美君子之德，而寄叹于衣冠裳带之间者屡矣。桧君“羔裘逍遥”，“狐裘以朝”，则以为变易衣服而刺之。《传》曰：“服之不衷，身之灾也，可不慎乎”】}。〇鸤鸠在桑，其子在棘。淑人君子，其仪不忒。其仪不忒，正是四国。〇鸤鸠在桑，其子在榛。淑人君子，正是国人。正是国人，胡不万年_{【读如宁】}。

《序》：《鸤鸠》，刺不壹也。在位无君子，用心之不壹也。

《笺》：兴者，喻人君之德当专壹于下也。以刺今在位之人不如鸤鸠。郝敬曰：物性诚壹，无如鸟之哺于者。以鸤鸠比见，人不如鸠，所以为刺。〇以鸤鸠起兴，刺为政之不均，而其辞乃专美淑人君子，盖即美以见刺，犹《郑》之有《羔裘》也。曹未闻贤君，足以当此者，故知其为刺也。诗缉解末章云：“思古人而不得见，曰胡不使之寿考万年乎”，与《序》意甚合。

苏《传》：鸤鸠惟在桑而已，其子则不可常也。从其在梅，则失其在棘；从其在棘，则失其在榛。是以居一以俟之，而无不及者，此得一之要也。_{【李氏曰：“若母无常处，则其子不知所在”】}。

《鸤鸠》四章，章六句。

冽_【寒也】彼下泉，浸彼苞稂_{【音郎〇童粱也】}。忾_【音慨】我寤叹_{【寤叹者，厌乱思治之切，一寤即叹也】}。念彼周京_{【读如姜〇慨念周道之衰，所谓思明王之时也】}。〇冽彼下泉，浸彼苞萧_{【读疏鸠反，音修】}。忾我寤叹，念彼京周。〇冽彼下泉，浸彼苞蓍_【蓍草】。忾我寤叹，念彼京师。〇芃芃_【音蓬】黍苗，阴雨膏_【去声】之。四国有王，郇_{【音荀〇《左传》：“毕原、酆、郇，文之昭也”，《水经注》：“涑水西迳郇城，故郇侯国”，李氏云：“郇国，今河中猗氏县”】}伯_{【毛云：“二伯”，郑云：“州伯”，《集传》从郑。王制二百一十国为州，州有伯】}劳之。

《序》：《下泉》，思治也。曹人疾共公侵刻下民，不得其所，忧而思明王贤伯也。

田莱多荒，惟见稂莠萧蓍，以兴民之不得其所。_{【此严氏说】}。《序》推本言之，以为其君侵刻所致也。末章则追古伤今。

程子曰：泉之润物，犹政令膏泽之及人。今寒冽则不能润物，在下则不能及物，浸渍则害物。苞樷生之茂者，乃反害之，是皆不得其所也。所以忾然既寤而叹，念周道之盛也。

吕《记》：《匪风》《下泉》，皆思周道之诗。然《匪风》作于东迁之前，此一时也；《下泉》作于齐桓之后，又一时也。_{【郑氏曰：“《匪风》，尚觊周道之复兴，故曰：‘谁将西归，怀之好音’；《下泉》则不复有觊望之意，直忾叹想慕之而已”】}。

《序》于桧之卒篇曰：“思周道也，伤天下之无王也。”于曹之卒篇曰：“思治也，伤天下之无伯也。”

《下泉》四章，章四句。_{【程子说见《集传》】}。

《疏》：《𡺳》者，周公之事，欲尊周公，故次于诸国之后、《小雅》之前，非诸国例也。〇范氏曰：《𡺳》居《风》《雅》之间，何也？《风》之终而《雅》之始也。变风终于《曹》，思明王贤伯而不可得，于是次之以《𡺳》，反之于周公，而后至于《鹿鸣》。言周之所以成者，由周公也。〇《疏》义曰：《𡺳》实周公诗耳，何以不编于《鲁》？鲁者，伯禽封，周公不之鲁也。周公作意，在于《𡺳》，而周公之诗无所可系，故因谓之《𡺳》也。《公刘》入于《雅》，《七月》不入《雅》者，何？《公刘》言政事，《七月》言风俗也。《𡺳》处于变风之末者，何？曰尊之也。尊之者何？曰变而克正也。〇《𡺳风》何以为变？《䲭鸮》之诗，君臣之变也；《破斧》之诗，兄弟之变也。

七月流火_{【读虎委反，音喜〇《疏》：《左传》，大火中而寒暑退。服䖍云：“十二月平旦，火星正中在南方，大寒退；六月黄昏，火星中大暑退。”是火为寒暑之候。七月暑退，则此星流于地之未位。〇曹氏曰：“公刘正当夏时，所用者夏正也。”】}，九月授衣。一之日觱_【音毕】发_{【读芳吠反，音废】}，二之日栗烈_{【读力制反，音厉】}。无衣无褐_{【读许例反，音戏】}，何以卒岁_{【《古音考》音试，又音泄〇范氏曰：“言何以卒岁为岁之终，此所谓夏正也。”】}？三之日于耜_{【陈启源曰：“毛《传》，𡺳地晚寒，始修耒耜。郑答张逸，以为寒晚温亦晚。严缉云：‘温晚寒当早’，郑说非也。毛谓气候晚而多寒，故迟至正月耳。此解实本《释文》。今按：《笺》《传》所指晚寒者三条，于耜举趾在正二月，与月令季秋修耒耜、孟春耕帝籍异期一也；七月鸣鵙与月令五月鵙始鸣不同二也；缵武功即大阅之礼，不以仲冬而以二之日三也。孔《疏》所指者六条，月令仲春仓庚鸣而此以蚕月，是夏三月一也；月令季秋草木黄落而此云十月陨萚二也；月令季秋令民入室而此以改岁三也；月令季秋尝稻，此十月获稻四也；月令仲秋尝麻，此九月叔苴五也；月令季冬取冰，此云三之日纳于凌阴六也。凡此九者，不指人事，即纪物候耳。论人事，则一在夏商之时，一在周秦之际，相去千五六百年，国家之典制、民间之土俗，不可一律论矣。论物候，则禽鸟之飞鸣非一鸣即止，草木之黄落非一落即尽。纪其始则早，咏其继则迟。至五榖之种亦有早晚，天子尝新荐庙当在初出时，民间则重在收获。季秋入室，季冬修耒耜，上始出令耳，逾月而民毕从令焉。季冬取冰即是二之日凿冰藏之，则迟一月势当然也。大阅缵武，子丑两月俱可行，周家既有天下，或稍更其制。总之，𡺳风月令一重在布政令，必举其初而言之；一重在纪风俗，当举其盛而言之，自不能无后先之异，非尽地气使然也。毛公晚寒之说，不必过泥。”】}。四之日举趾_{【《传》：“一之日，周正月也；二之日，殷正月也；三之日，夏正月也；四之日，周四月也。”《疏》：“此篇从夏正之十一月至二月，皆以数配日；从夏正之四月至十月，皆以数配月。惟三月不书，下云：‘春日迟迟，蚕月条桑’，皆是建辰之月，而不以数配日月者者，盖以日月相对，日阳月阴，阳则生物，阴则成物。建子之月，阳气初动，物牙蘖将生，故以日称之；建已之月，阴气已萌，物有秀实成者，故以月称之。夏之三月，当阴阳之月，处生成之际，物生已极，不得同前而言。五之日物尚未成，不得类后而称三月，故或日或月，不以数配也。”】}同我妇子_{【颜师古曰：“其妇子同以食来。”】}馌_【音晔】彼南亩_{【读如米】}。田畯_{【音俊〇田大夫】}至喜_{【《集传》：“通章一韵六帖，欲作三换韵。火、衣一也；发、烈、褐、岁二也；耜、趾、子、亩、喜三也。按二章、三章于第三句即换韵，则此说得之。发、烈、褐皆如字，岁读如雪。”】}。〇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_{【叶古郎反，音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_{【读如杭〇《传》：“微行，墙下径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爰求柔桑_{【王氏曰：“以九月授衣也，故春日始阳，则求桑而蚕。”】}。春日迟迟，采蘩_{【徐光启曰：“蚕之未出者，煮蘩沃之，则易出。今俗犹然。故毛云：‘所以生蚕。’《集传》：‘谓蚕生未齐，未可食桑，故以蘩啖之。’盖未尝目睹其事，以意解之耳。”】}。祁祁女心，伤悲殆_{【毛云：“殆，始也。”】}。及公子同归_{【《传》：“春女怨，秋士悲，感其物化也。”】}。〇七月流火，_{【《笺》：“将言女工自始至成，故又本于此。”】}八月萑苇_{【音完伟〇《传》：“薍为萑，葭为苇，豫畜萑苇为曲簿。”】}蚕月_{【蚕事非一月，故总言蚕月】}条_【音挑】桑，取彼斧斨_{【音抢〇《疏》：“斨即斧也，惟銎孔异耳。銎，斧受柄处，孔形狭而长曰隋，隋汤果反。”】}以伐远扬_{【远枝扬起】}，猗_{【音伊〇取叶存条曰猗，辨详《考异》】}彼女桑_{【程子曰：“伐远扬、猗女桑，皆用斧斨。”】}七月鸣鵙_{【吕《记》：“主觅反，音臭。”〇伯劳一名鵙，郭璞曰：“似鶷鹖而大，恶鸟也。仲夏始鸣，至七月则鸣之极。”陆佃曰：“仓庚知分鸣，鵙知至，故阳气分而仓庚鸣，可蚕之候也；阴气至而鵙鸣，可绩之候也。”王志长曰：“豳人于七月之内，闻鵙鸟之鸣，瞿然知为绩麻之候矣，故曰：‘七月鸣鵙，八月载绩。’非谓七月鵙始鸣也。”】}八月载绩_{【《传》：“八月载绩，丝事毕而麻事起矣。”】}载玄载黄，我朱孔阳_{【王氏曰：“《周礼》：‘染人秋染夏，夏五色也。’于时五色皆可以染，故有玄黄及朱之色。”】}。为公子裳。〇四月_{【王氏曰：“阳生言日，阴生言月。四月正阳而言月，何也？四月阴生气之先至者也。”】}秀葽_{【音腰〇《笺》：“物成自秀葽始，故首举之。”陈启源曰：“葽，郑氏以为王萯，孔《疏》已疑之。曹氏谓即药草之远志，《名物疏》云：‘不荣而实曰秀，远志有花不得云秀，且《本草》言四月采根叶不云采实也，未见必为远志。’按《说文》：‘葽，草也。’诗：‘四月秀葽。’刘向说：‘此味苦苦葽也。’葽为苦葽，汉人已有具解。今远志味苦，又《尔雅》有葽绕之名，曹说宜为可信。三月开花，必四月结实，经虽不言采实，亦从可意之耳。”】}五月鸣蜩_{【音条〇严缉：“荡诗‘如蜩如螗’，不得为一物。毛于彼《传》云：‘蜩蝉也，螗蝘也。’其说是矣。此云‘蜩螗也’，恐字有误。”】}。八月其获_{【音镬〇获未可获也】}。十月陨萚_{【黄震曰：“《说文》：‘干叶为萚’，当从之。《注》云：‘萚落也’，与陨字何别？”】}。一之日于貉_【音鹤】，取彼狐狸，为公子裘_{【叶渠之反，音其〇陈启源曰：“狸、狐、貉皆见《尔雅》。貉即貉也，音义同。字林：‘狐善疑，貉善睡。’《埤雅》：‘狸善拟，狐善疑，貉狐狸，明是三兽。’《集传》乃云：‘貉狐狸也。’于貉谓往取狐狸，竟以貉为狐狸之总名，谬矣。原其故，由于误读毛《传》。毛云：‘于貉，谓取狐狸皮也。’此本于貉读，谓取为句，以解上句之文；狐狸读皮也为句，以解下二句之文。上言往，未言取，故毛以取字申之下；言狐狸未言皮，故毛以皮也申之。且狐狸言皮，则貉不言可知，其义又相足也。郑《笺》：‘于貉往搏兽以为裘，狐狸以供尊者。’郑会毛意，故不更解，而但明用裘之不同。朱子误以取狐狸皮也为一句，遂合于貉取狐狸为一事，失之远矣。”】}。二之日其同_{【《笺》：“其同者，君臣及民因习兵俱出田也。”《疏》：“独言冬猎以取皮，在冬且大阅礼备故也。”】}。载缵武功，言私其豵_【音宗】，献豜_{【音坚〇《传》：“豕一岁曰豵，三岁曰豜。”《集传》从之】}。于公_{【《周礼》：“大兽公之，小兽私之。”】}。〇五月斯螽_{【按：“斯螽即《尔雅》蜤螽，蜤与斯同音，毛《传》所谓蚣蝑是也。陆玑云：‘蝗类五月以股相切作声，当即今蚱蜢。’”】}动股，六月莎_【音蓑】鸡_{【古今《注》：“莎鸡名络纬，俗称纺妇。”】}振羽_{【李氏曰：“考工记有以股鸣者，以翼鸣者，以股鸣者斯螽是也，以翼鸣者莎鸡是也。”】}。七月在野_{【读如墅】}，八月在宇_{【《古音考》：“音武。”〇《释文》：“屋四垂曰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_{【读如户〇“自七月在野至十月入床下，皆谓蟋蟀也。”《笺》：“详举三物，见将寒有候，非卒来。”】}。穹_{【起弓反，音銎】}室熏䑕_{【《疏》：“穹室熏䑕，言穷尽塞其室之孔穴，熏䑕令出窟也。”】}，塞向墐_【音觐】户_{【《疏》：“明堂位注：‘向，牖属。塞，北出之向。墐，涂荆竹所织之户，令寒气不入。’”许氏曰：“塞向以御北方之寒气，墐户以御南方之寒气。”】}。嗟我妇子_{【读兹五反，音祖，《古音考》：“音止”】}，曰为_{【《释文》：“云一读于伪反。”】}改岁，入此室处_{【上声〇𡺳风皆用夏正，改岁即卒岁之岁。若曰：“岁将改矣，可以入室而处矣。”非以建子月为改岁也】}。〇六月食郁及薁_{【音郁〇《疏》：“郁树高五六尺，五月实大如李，正赤，食之甜。《本草》名雀李，一名车下李，一名棣。蘡薁是郁类而小别。按蘡薁唐《本草》《注》云：‘名山蒲萄。’苏颂曰：‘蘡薁蔓生，苗叶与蒲萄相似而小，亦有茎大如椀者，子味甘酸。’陈启源曰：‘按毛云：“郁棣属。”则非即棣矣。孔《疏》引晋华林园有车下李二百十四株，薁李一株。车下李即郁，薁李即薁也。据此则薁乃木生，而《本草》以为蔓生，恐有误。’”】}，七月亨_【音烹】葵_{【《尔雅注》：“葵，承露也，大茎小叶，华紫黄色，可茹。”】}及菽_{【《广雅》：“菽，大豆也。”】}，八月剥枣_{【读子有反，音走〇严缉：“剥枣者，就树击而落之。”】}，十月获稻_{【读徒苟反，音鋀】}。为此春酒_{【毛：“冻醪。”《疏》：“以为即三酒之清酒。《月令注》：‘古者获稻而渍术麹，至春而为酒。’”】}以介眉寿。七月食瓜_{【读如孤】}，八月断_【音短】壶_{【瓠同通用〇《疏》：“断壶与食瓜连文，谓甘瓠可食者也。”】}，九月叔苴_{【音疽〇《疏》：“叔苴谓食取麻子以供食也。月令：‘仲秋以犬尝麻。’”】}采荼_{【荼详《邶风》】}，薪樗_{【敕书反，音枢。按：“樗当作㯉。”辨详《考异》〇疏㯉惟可为薪故云恶木】}，食_【音嗣】我农夫_{【程子曰：“食郁以下，果蔬枣酒，皆为养老之具。食瓜以下，皆为壮者之食。”】}。〇九月筑场_{【《释文》：“大良反，一作场，非。”】}圃_{【《疏》：“筑场于圃之中以治谷也。”】}，十月纳禾稼_{【读古获反，音故】}。黍稷重_{【平声，《说文》本作种】}穋_{【音六，读六直反，音力〇《释文》：“先种后熟曰重，后种先熟曰穋。”】}，禾麻菽麦_{【读音吉〇黍稷重穋禾麻菽麦是统言一岁所种，非成熟于一时】}。嗟我农夫，我稼既同_{【严缉：“同，齐也。言无此饶彼乏之叹也。”】}。上入执宫功_{【自田野入都邑，故曰上。宫功，《集传》具二说，皆通】}，昼尔于茅，宵尔索绹_{【言绞成索】}。亟其乘屋，其始播百榖_{【此章五换韵，圃稼一也，穋麦二也，夫字无韵，同功三也，茅绹四也，屋榖五也〇《疏》：“明年播种百榖，田事不久，美农夫之趋时。”】}。〇二之日凿冰冲冲_{【《说文》：“冲冲，涌摇也。”】}，三之日纳于凌阴_{【读于容反，音雍〇《笺》：“前言御寒，此言备暑，见礼教之备。”】}。四之日其蚤_{【其蚤谓二月朔】}，献羔祭韭_{【读已小反，音皎〇羔韭以祭司寒之神，然后开冰荐寝庙】}。九月肃霜，十月涤场。朋酒斯飨_{【朋酒斯飨，毛解为党正饮酒之礼，郑解为国君大饮烝之礼，皆有据。横渠谓民飨公，《集传》从之】}。曰杀羔羊_{【《疏》：“燕《礼记》云：‘其牲狗。’此大饮大于燕礼，故用羊也。”】}，跻彼公堂，称彼兕觥_{【读如光】}，万寿无疆_{【吕《记》：“𡺳之先公国容未备，无君民之间，故国人得以朋酒羔羊，跻公堂而称寿也。”】}。

《序》：《七月》，陈王业也。周公遭变故，述后稷先公之所由，致王业之艰难也_{【《笺》：“遭变谓管蔡流言。”】}。

程子曰：七月大意忧深思远。周公盖欲成王知先王致王业之由，民之劳力趋时，稼穑艰难如此。诗中多陈节物，大要言岁《序》之迁，人事当及时耳。所言或与月令异者，月令多举其始，此但言其有时，不必始有也。严缉：七月之篇，一言以蔽之，曰豫而已。凡感节物之变而修人事之备，皆豫为之谋也。〇周公遭管蔡之变，作此诗以感动成王，故居变风之末。《左传》季札观乐，为歌𡺳，曰：“其周公之东乎？”是居东时所作也。《集传》则云：“周公以冢宰摄政，恐成王不知稼穑艰难，故作此以戒之。”

首章上六句陈人以衣褐为急，下五句陈人以稼穑为重。民用食急于衣，此先言衣褐者，𡺳地在西北，寒苦尤甚，虑事有豫，贵于半岁前提策，故频举七月而言也_{【此张子说】}。二章述女子勤蚕桑之事，因春日而有感于情也。三章言预备来岁蚕务及丝事毕而麻事又兴，皆以供公上之用也。以上二章终首章无衣之意。四章言取皮为裘以助布帛，因及田猎奉上之事，终首章无褐之意。五章言时物渐变，御寒不可不用，终首章衣褐卒岁之意。六章述农圃衣食之事，其优老而薄壮，则𡺳俗之厚也。七章终始农事以极忧勤艰难之意焉。八章述藏冰以备祭祀及燕享祝颂之事，见君民相亲，周之王业所基也。以上三章终首章于耜举趾之意。

𡺳诗本风，而《周礼·籥章》：氏祈年于田祖，则吹《𡺳雅》；蜡祭息老物，则吹《𡺳颂》。考之于诗，未见篇章之所在。郑氏三分七月之诗以当之，谓桑女感时思归是《𡺳风》，春酒介眉寿是《𡺳雅》，兕觥祝君公是《𡺳颂》。或谓𡺳诗吹之随事而变，其音节可为雅，亦可为颂。或又谓《楚茨》《大田》《甫田》是《𡺳雅》，《噫嘻》《载芟》《丰年》是《𡺳颂》。王介父谓𡺳诗自有所谓雅、颂，今亡。朱子以为诸说皆通，今备存待考_{【黄东发述王雪山以器别声之说最为乖谬，长发已辨之】}。

《七月》八章，章十一句_{【王氏说见《集传》】}。

䲭鴞。_{【吕《记》：《尔雅》：“䲭鴞，鸋鴂。”郭璞云：“䲭类，葢鸋鴂乃䲭鴞之别名也。”《方言》：“自闗以东，谓桑飞曰鸋鴂。”此乃陆玑疏所谓巧妇，似黄雀而小，其名偶与䲭鴞之别名同，与《尔雅》所载实两物也。毛、郑误指以解诗。欧阳虽知其失，乃并《尔雅》非之，葢未考景纯之注耳。】}

䲭鸮既取我子_{【如字，又读子悉反，音即】}，无毁我室_{【读所止反，音始，又如字】}。恩斯勤斯，鬻_【育同】子之闵斯。〇迨天之未阴雨，彻彼桑土_【音杜】，绸缪牖户。今女_【音汝】下民_{【《笺》：“下民，巢下之民。”】}，或敢侮予_{【何楷曰：“承上章毁室言，而深以绸缪牖户望成王早图之也。旧说谓周公自述其缔造周密，则于末章‘予室翘翘’句难通，且汲汲自多其功于忠浅矣。前以毁室属䲭鸮，而此以侮予属下民。盖室一毁，则探鷇取卵之事必有起而乘之者，所以武庚蠢动而四国亦汹汹不靖也。”】}。〇予手拮据_{【音吉居】}，予所捋_{【力活反，鸾入声】}荼_{【《疏》：“《传》言萑苕，谓薍之秀穗也。《出其东门》《笺》云：‘荼，茅秀。’然则茅薍之秀，其物相类，故皆名荼也。”】}。予所蓄租_{【子胡反，音祖】}，予口卒瘏_{【音徒〇拮据二句顺文也，蓄租二句倒文也。苏《传》云：“以手捋荼，则至于拮据；以口蓄租，则至于卒瘏。”严缉云：“予手拘持者是予所捋取萑苕也，予所蓄积租取，而予口为之尽病也。”俱明当。《集传》以手口并作训拮据，则混矣。】}。曰予未有室家_{【读如姑〇此周公自明前日之辅政非为身谋，正以王室未定之故】}。〇予羽谯谯_【音焦】，予尾翛翛_【音消】。予室翘翘，风雨所飘摇，予维音哓哓_{【音嚣〇《集传》解末章全用颍滨】}。

《序》：《䲭鸮》，周公救乱也。成王未知周公之志_{【未知周公安王室之志】}，公乃为诗以遗王，名之曰《䲭鸮》焉。

朱子曰：“成王之疑未释，则乱未弭也。故周公作《䲭鸮》之诗以贻之，告之以王业艰难不忍毁坏之意，所以为救乱也。”_{【见吕《记》】}〇按：此诗周公自明已志，而《序》以为救乱者，是时国家新造，中外危疑，公之心在乎安王室以安天下，而非为已谋也。黄佐曰：“䲭鸮诗，周公不惟明已之心，亦劝王先事之备。”

䲭鸮比武庚，我子比管蔡_{【吕《记》：“周公谓管蔡为子者，为周家语殷民之辞也。”】}。我室比王室。郑《笺》作䲭鸮自言，又谓周公救其属党，大谬。王肃固已正之。朱《传》出，而诗义如发蒙矣。但谓周公东征二年，得武庚、管叔而诛之，其后乃作此诗，则因书《传》误解《金縢》“弗辟”之语_{【孔安国解作“致辟”之辟，郑氏诗谱以为避流言之变】}而沿袭其讹也。考居东、东征是二时：居东者，周公始闻流言而避居于国之东也_{【东不详其地，大抵去国不远，观《金縢》王亲迎出郊可见】}；东征者，成王既迎公归而往正武庚、管叔之罪也。居东之时，武庚、管、蔡方相煽为乱，周公处骨肉之间，必无遽兴师往征之理；又成王方疑周公，公不应不请而自诛之，若请之于王，亦必不从_{【此朱子说】}。《金縢》“罪人斯得”，谓周公居东之后，成王始知流言之罪人为管、蔡，非谓即诛管、蔡也。自风雷示警，成王感悟，周公归，乃承王命作大诰往征之。东山、破斧等诗，皆作于其后。观《金縢》云：“居东二年，东山云：‘自我不见于今三年’，”则知居东、东征首尾共五六年间事。朱子晚年与蔡九峯辨书《传》“弗辟”之说，以为宜从郑氏，特诗《传》未及追改耳。

刘瑾曰：“此诗专罪武庚，而于管、蔡则有闵惜之意，盖为亲者讳也。如《书》之《大诰》亦然，观其告䲭鸮以‘无毁我室’，可见其诗作于武庚未诛之先。”

《䲭鸮》四章，章五句。

我徂东山_{【东山《注疏》不言其地。季本云：“当在鲁。鲁，盖古奄国。时商奄四国连兵以叛，多士所云‘昔朕来自奄’，孟子所云‘周公伐奄三年，讨其君’，即东征之事也。公之东征，未必用兵攻战，特经略东方三年而后归耳。”】}，慆慆不归_{【章首二句无韵】}。我来自东，零雨其𪷟_{【范氏曰：“人情惮往而乐归。于其归犹闵其遇雨，则其往可知矣。”】}。我东曰归，我心西悲_{【喜极而悲也。杜诗“喜心翻倒极，呜咽泪沾巾”，亦此意】}。制彼裳衣_{【易军中之服】}，勿士_【事也】行_【音杭】枚_{【读如迷。〇无事于行阵衔枚】}。蜎蜎_【音娟】者蠋_{【音蜀。〇《传》：“蠋，桑虫。”《说文》：“葵中虫也。”《集传》从毛】}，烝_{【程子云：“烝，升也。”下同】}在桑野_{【读如墅】}。敦_【音堆】彼独宿，亦在车下_{【读如户。〇末四语又睹物托兴，幸其完师而归】}。〇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𪷟。果裸_{【力果反，音裸】}之实_{【《本草》：“括楼子实如瓜瓣，皮黄肉白，九月熟。”】}，亦施_【音异】于宇。伊威_{【陆玑《疏》：“伊威，一名䑕妇，在壁根下甏底土中生，如白鱼泾生虫也。”】}在室，蟏蛸_{【音萧筲〇陆玑《疏》：小蜘蛛长脚者，俗呼喜母】}在户。町_【音挺】畽_{【他短反，湍上声】}鹿场_{【吕《记》：“町畽，舍旁畦陇，为麋鹿之场。”】}。熠_【音翊】燿_【音鹞】宵行_{【音杭。〇按：毛云：“熠燿，燐也。”陈思王以熠燿为萤火，宵行是夜飞。《说文》引诗：“熠燿，光也。”《集传》从之，但云：“宵行，虫也。”此未详出何书。杨慎曰：“熠燿本训萤火，今《注》以熠燿为明貌，而以宵行为虫，固矣。古人用事有虚有实。熠燿之为萤火，实也；熠燿为仓庚之羽，虚也。《小雅》‘交交桑扈，有莺其领’，与此句法相似。彼谓桑扈之领如莺之文，此谓仓庚之羽如熠燿之明，其义一也。”】}亦可畏_{【谓如隈】}也，伊可怀_{【读如回】}也_{【严缉：“别家者久住，犹或相忘；至于归而未至，则思家之情最切。故《序》其在涂之情，以慰劳之。”〇王志长曰：“读东山而知宗周之为乐国也。士虽从征，而田庐井邑无恙也。出入守望，党赒闾恤可恃也。故归士思家，不过以伊威、蟏蛸、麋鹿、熠燿为言而已。如祈父叹‘有母尸饔’，则其思念者奚暇及伊威、熠燿哉？至‘渐渐之石’，酸心于涉；‘豕何草不黄’，惕志于芃狐，又无论矣。”】}。〇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𪷟。鹳_【音灌】鸣于垤_{【读地一反，音近突。《古音考》：“音侄。”〇此丘垤之垤，不必云蚁冢。《疏》：“鹳，是好水之鸟，知天将雨，故长鸣而喜也。”】}，妇叹于室_{【《笺》：“鹳将雨则鸣，行者阴雨尤苦，妇念之则叹于室也。”】}。洒埽穹窒，我征聿至_{【读之一反，音质。《古音考》：“音即。”〇严缉：“行人想其妇在家叹望如此，犹白诗‘想得闺中夜深坐，还应说著远行人’也。”】}。有敦_【音堆】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_{【读如宁。〇按：四句毛、郑作妇人思见其君子如此，正小《序》“室家望汝”意也。但解“有敦瓜苦”太纡曲，今当云：“妇人因见苦瓜系于栗薪之上而叹曰：‘我之不见君子已三年矣。’上言‘聿至’，望之切也；此言‘不见’，思之深也。”陈启源曰：“次章是行者之思，三章是居者之望，两章各一意，曲尽人情。《集传》谓征士至家所见虽可通，而趣味颇短。”】}。〇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𪷟。仓庚于飞_{【《笺》：“仓庚，仲春而鸣，嫁娶之候。”】}，熠燿其羽。之子于归，皇_【黄白】驳_【聊白】其马，亲结其褵_{【读离罗二音。〇《疏》：“昏礼言‘结帨’，此言‘结褵’，则褵当是帨。帨，佩巾也。”郭言：“香缨，非。”陈祥道曰：“香缨带曰衿，婚礼所谓‘施衿’也。带结而垂曰褵，《尔雅》所谓‘褵□’也。矜者，缨之带；褵者，衿之緌。先施衿而后结褵，总是一事。孔颖达依孙炎说，径以‘结褵’为‘结帨’，误也。”二说备存待考】}。九十_{【九与十，数之多】}其仪_{【读宜俄二音】}，其新孔嘉_{【读基歌二音】}。其旧如之何_{【读奚河二音。〇郝本：“褵、仪、歌、何俱从后叶。”】}

《序》：《东山》，周公东征也。周公东征三年而归，劳_【去声】归士大夫，美之，故作是诗也。一章言其完也，二章言其思也，三章言其室家之望女_【音汝】也，四章乐男女之得及时也。君子之于人，《序》其情而闵其劳，所以说_【音悦】也，说以使民，民忘其死，其惟东山乎！

朱子曰：“完，谓全师而归，无死伤之苦；思，谓未至而思，有怆恨之怀；至于室家望切，男女及时，亦皆其心之愿而不敢言者。上之人乃先为咏歌以劳苦之，则其欢欣感激之情何如哉？盖古之劳诗皆如此。”

《东山》四章，章十二句。

既破我斧，又缺我斨_【音抢】。周公东征四国_{【按：四国，毛《传》谓管、蔡、商、奄也。多士云：“昔朕来自奄，大降尔四国民命。”则奄为四国之一明矣。毛解与书《传》合，当从之。《说文》：“奄国在鲁，与淮夷相近。”《括地志》：“即曲阜县之奄至乡。”书《序》云：“成王既践奄，将迁其君于薄姑。”薄姑齐地也。奄屡不靖，故迁之干齐，犹迁殷民于洛邑也。四国之君，禄父、管叔杀之，蔡叔放之，奄迁之，皆有经《传》可考。朱子概言四方之国，非也。陈氏又谓殷与管、蔡、霍为四国，亦非。《左传》：“管、蔡启商惎间王室，”不及霍叔。盖霍叔罪本轻，故止降为庶人，不烦加之以兵也】}。是皇哀我人，斯亦孔之将。〇既破我斧，又缺我锜_{【音竒，读巨何反，音近柯。《古音考》：“音阿”】}。周公东征四国，是吪_{【音俄〇严缉：“吪，化也。言化之而已，不杀之也”】}。哀我人，斯亦孔之嘉_{【读如歌】}。〇既破我斧，又缺我銶_【音求】。周公东征四国，是遒_{【严缉：“遒，聚也。言不使之离散失所也”】}。哀我人，斯亦孔之休。

《序》：《破斧》，美周公也。周大夫以恶四国焉。

《笺》：恶四国者，恶其流言毁周公也。《疏》：“四国之民被诱作乱，周公不以为罪而正之。此周公哀矜我民，其德甚大，故美之。”〇此大夫代为征士之辞，未见必为征士所作以答东山也。

严缉：诗人言兵器必曰弓矢、干戈、矛㦸，无专言斧、斨、锜、銶者。斧虽兵器所用，而以斨并言，乃𡺳人所用以采桑者。又锜为凿属，銶为木属。以类言之，知皆非兵器矣。周公奉王命讨罪，有征无战。四国闻王师至，即穷蹙自守。周公又迟之三年，不为急攻之计，故未尝从事于战阵也。惟行师有除道樵苏之事，斧斨之事为多。历时之久必敝，故诗之言若此。朱《传》谓兵器破缺，则是与之血战仅而胜之，恐非东征气象也。

《破斧》三章，章六句。

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取_【去声】妻如何？匪媒不得。〇伐柯伐柯，其则不远。我遘之子，笾豆有践_【上声】。

《序》：《伐柯》，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

吕《记》：观《金縢》所载，二公之知周公至矣。今曰朝廷，则二公亦与焉。盖大臣与国同体，主未悟而事未国，国人所当责，而二公所当受也。

成王感风雷之变，出郊亲迎周公。周人幸公之将归，而作此诗。《序》所云刺朝廷之不知，谓公之忠诚如此，何向者朝廷不知，乃以流言疑之乎？程子云：“刺朝廷不知所以还周公之道，非也。”首章言伐柯须斧，犹娶妻须媒，以比周之不可无公。次章言伐柯之则不远，以比欲公之归亦不远，但陈笾豆以迎之，斯见之矣。之子即指周公，与下章一例。毛、郑种种僻说，断不可从。朱子谓东人喜公至而作，亦非本旨。

何楷曰：“《金縢》：‘予小子其亲迎。’我国家礼亦宜之。”孔颖达云：“国家尊崇有德，宜用厚礼诗称衮衣笾豆是也。此篇言以飨礼迎公，下篇言以冕服迎公也。周公关王室安危，二诗断当主周人幸公归立说。

《伐柯》二章，章四句。

九罭_{【音域〇《尔雅》孙炎曰：“九罭，鱼网。鱼之所入有九囊也”】}之鱼鳟_{【音撙〇《尔雅翼》：“俗呼赤目鳟，鱼之美者”】}鲂。我觏之子，衮衣绣裳_{【程子曰：“鳟、鲂，鱼之美者。施九罭之网，则得鳟鲂。用隆厚之礼，则得圣贤。我欲觏之子，当用上公之礼服往迎之”】}。〇鸿飞遵渚，公归无所_{【朱子曰：“飞、归字是句腰用韵，诗中有此格”】}。于女信处。〇鸿飞遵陆，公归不复。于女信宿。〇是以有衮衣兮，无以我公归兮。无使我心悲兮。

《序》：《九罭》，美周公也。周大夫刺朝廷之不知也。

郝敬曰：“朱子改为周公居东，东人喜之而作，恐未必然。夫居东，公之不幸也，不以朝廷失公为忧，而以东人见公为喜，立言失轻重之义矣。一章谋所以逆公之礼，二章三章揣公必归而托为辞东人之语，四章迎公而归而托为东人留公之语也。盖公不忘王室，往迎即返，故东人悲公归，而朝廷始者不恤公去，诗所以叹其不知也。”

此诗作于成王迎公之时，《序》云刺朝廷不知，与前篇同，皆是追刺，亦只言外意耳。首章以鱼网得鱼兴周人喜得公而见之，衮衣绣裳迎公之盛服也。二章三章陈往迎时告晓东人之辞。遵渚遵陆，以鸿之卑飞兴公之居东为失所也。公归无所，公归不复，言公归岂无所乎？公归岂不复乎？复言复位相成王也。末章承上言公特信处信宿于彼，是以我得见此衮衣之服。然使风雷不作，安能有此？无谓公今日归，遂无使我衔悲往日之事也。盖痛定思痛之辞_{【本何玄子说】}。欧阳以末二句为述东人留公语，则章法不完。朱子作东人喜公而相语以留之解，末章似矣，而全旨又未合。

《九罭》四章，一章四句，三章章三句。

狼跋其胡，载疐_【音致】其尾_{【《疏》：“老狼有胡，谓颔下垂胡。进则躐其胡，谓躐胡而前倒也；退则跲其尾，谓却顿而倒于尾上也。”严缉：“狼猛健之兽，老者虽下垂胡，平时亦无跋疐之理。所言跋胡疐尾，谓其在槛阱中，进退求脱不能耳”】}。公孙_【音逊】硕肤_{【义详《集传》】}，赤舄_{【音昔〇《周礼注》：“复下曰舄，单下曰屦。”又云：“天子诸侯吉事皆舄。赤舄者，冕服之舄也”】}几几_{【陈启源曰：“《传》云：‘几几，絇貌。’絇是舄头饰，几几即其状安重意。只言外见之王荆公谓：‘几乃人所凭以为安，故几几训安。’此凿说耳。”〇严缉：“凡人处利害之变，则举止不安其常。惧者或至于丧屦，喜者或至于折屐。诗人以赤舄几几，见周公之圣。其善观圣人矣”】}。〇狼疐其尾，载跋其胡。公孙硕肤，德音不瑕_{【读洪孤反，音胡〇《笺》：“不瑕，不可疵瑕也”】}。

《序》：《狼跋》，美周公也。周公摄政，远则四国流言，近则王不知。周大夫美其不失其圣也。

程子曰：“狼贪兽也，猛于求欲，故陷于机阱罗絷，前跋后疐，危困如是。周公进退以道，无利欲之蔽，避大美而弗居，不有其尊，不矜其德，故虽在危疑之地，安步舒泰，赤舄几几然也。”毛氏以狼之跋疐不失其猛，兴公之不失其圣。夫诗人比兴，必以类是。以香草比君子恶鸟，譬小人岂有以豺狼兴圣人乎？且以上二句言“跋言疐”，安有“几几不瑕”之义？盖此诗体与他诗不类，故不通耳。上二句是反兴。〇《传》解公孙作“成王大”，非。孙毓已经辨正。《笺》作“公孙于齐之孙”近之，但以为复成王之位而欲归老，又非是。不如程说之精也。

《狼跋》二章，章四句。_{【范氏说见《集传》】}

《释文》从《鹿鸣》至《菁菁者莪》，凡二十二篇，是文王、武王、成王之正《小雅》。六篇亡。从《六月》至《无羊》十四篇，是宣王之变《小雅》。从《节南山》至《何草不黄》，凡四十四篇，是幽王之变《小雅》。〇陈启源曰：“刘瑾考《仪礼》，上下通用止《小雅》、二《南》，不歌《大雅》。可见《大雅》独为天子之乐。”斯言误矣。郑谱云：“用于乐国君以《小雅》，天子以《大雅》。”然而飨或上取，燕或下就。所谓上取者，如《左传》以文王为两君相见之乐；《礼记》谓賔入大门而奏《肆夏》，又谓两君相见，升歌《清庙》，下管《象》。孔氏引证甚明，刘岂未见乎？《仪礼》亡逸者多所存，诸侯之礼止乡饮、燕礼、乡射、大射诸篇，稍及奏乐之制，何可执以为据也？

_{【雅无诸国之别，故毛氏列为什，如军法十人为什也。朱子《集传》将笙诗六篇编什内，故分什为七，与毛公本不同。吕氏读记亦然。而第二什以南陔为首，与朱《传》小别，盖用苏氏之说】}

呦呦_【音幽】鹿鸣_{【《疏》：鹿得草必相呼共食，故以起兴】}，食野之苹_{【读如旁〇今籁蒿。陆玑《疏》：苹叶青白色，茎似箸而轻肥，始生香可食】}。我有嘉賔，鼓瑟吹笙_{【读师庄反，音桑〇《仪礼》·燕礼》云：“工四人，二瑟。”堂上之乐，鼓瑟而歌；笙，堂下之乐，立于悬中。〇李氏曰：“鼓瑟工歌《鹿鸣》之三是也。吹笙，笙奏《南陔》以下是也。”】}。吹笙鼓簧_{【笙中之簧】}，承筐是将_{【奉筐行币帛。《笺》：饮之而有币酬币也，食之而有币侑币也〇顾炎武曰：“君子不亲货贿，束帛。《笺》：‘《笺》实诸筐篚，非徒尽饰之道，亦所以远财而养廉耻也。’以此坊民，民犹有轻礼重货者。”】}。人之好_【去声】我，示我周行_{【读如杭〇《疏》：申毛云：“示我以先王至美之道。”郑云：“置于周之列位。”《集传》从毛】}。〇呦呦鹿鸣，食野之蒿_{【今青蒿。《本草》《注》：春生苗叶，秋开淡黄花，结子如粟米大】}。我有嘉賔，徳音孔昭。视_{【与示同】}民不佻_【音挑】，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賔式燕以敖_【音翺】。〇呦呦鹿鸣，食野之芩_{【音琴〇陆玑《疏》：生泽中下地咸处，牛马亦喜食之。罗愿曰：香草】}。我有嘉賔，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_【音洛】且湛_{【音耽，叶持林反，音沈。古文耽、湛通用】}。我有旨酒，以燕乐嘉賔之心。

《序》：《鹿鸣》，燕群臣嘉賔也。既饮食_【音嗣】之，又实币帛筐篚以将其厚意，然后群臣嘉賔得尽其心矣。

《序》及毛、郑皆专指群臣为嘉賔。群臣而谓之賔者，恩礼之厚也。《集传》兼及诸侯之使，盖本《仪礼》《注》：“鹿鸣者，君与臣下及四方賔燕讲道修徳之乐歌。”然作诗之本意，实为群臣。孔《疏》已辨之矣〇严缉《诗求》忠益《序》所云：“尽心，谓忠告无隐也。”上下之情不通，则群臣嘉賔虽欲有以告君而不可得，故待燕而后可以尽其心也。杜甫诗：“圣人筐篚恩，实欲邦国活。”得古人用诗之义矣。按《燕礼》，鼓瑟吹笙在工歌笙入之时，吹笙者以笙吹诗也。示我周行，徳音孔昭，盖在旅酬之后。周行至道也，徳音善言也。《乡射《礼记》：“古者于旅也语乐。”记：“古是也。”

邹忠𦙍曰：《集传》以《鹿鸣》诸诗为燕飨通用之乐歌。然燕与飨异：飨重而燕亲。飨者，天子所以享元侯及卿大夫之有功；与诸侯享邻国使臣。燕则有因祭而馂，如《楚茨》之“备言燕私”是也；有因朝聘而饮，如《湛露》之“在宗载考”是也；有因劳而劳，如《四牡》之劳使臣，《杕杜》之劳戍卒是也；有因暇而会，如《伐木》之“饮湑”是也；又有继飨而燕，如《左传》“郑飨赵孟，礼终乃燕”是也。其礼不若飨之盛：飨在庙，燕在寝；飨亲献，燕不亲献；飨爵盈而不饮，燕无算爵。此燕与飨之别也。是诗云“嘉賔式燕以敖”，又云“燕乐嘉賔之心”，则知是燕非飨矣。或疑《燕礼》无用币之文，然《周语》云：“先王之燕，体解节折，共饮食之，于是乎折俎加豆，酬币宴货，以示容合好。”则燕未尝不用酬币也。

关睢夫妇也，而曰友；鹿鸣君臣也，而曰賔。盖王者退处于宫，则惧溺床第，故相敬如友以持之；尊居于朝，则虑隔堂廉，故相洽如賔以通之。而引翼之资，启沃之益，亦因以收焉。《传》曰：“师臣者帝，賔臣者王。”此之谓乎？

鹿鸣三章，章八句_{【范氏说见《集传》】}。

四牡騑騑_【音非】，周道_{【《传》：周道，岐周之道也。吕《记》：使臣初发，盖自岐周以往，故以周道言之。若武王之时，则溥天之下，莫非周道矣】}。倭_【音威】迟_{【历远貌】}，岂不怀归？王事靡盬，我心伤悲。〇四牡騑騑，啴啴_{【音滩。〇《说文》：啴啴，喘息也。陆佃曰：骆焉奈劳，今喘息不平，则以甚苦故也。〇陈启源曰：毛训騑騑为行不止貌，啴啴为喘息貌，骎骎为骤貌，皆取疲苦义。盖以马之劳，见使臣之劳也。朱子合采芑啴啴训众，常武啴啴训盛。以训此诗曰众盛貌，与劳使臣义全不相蒙矣。方知古人释经用意之精，非后人所及】}。骆马_{【读如姥】}，岂不怀归？王事靡盬_{【严缉曰：文王未尝称王，而云王事靡盬者，诸侯受天子之命治其国，西伯受天子之命统诸侯，皆王事也】}。不遑启处_{【《传》：启，跪也；处，居也。臣受命，舍币于祢乃行。按：跪乃危坐。朱子曰：记云，授立不跪，授坐不立。盖跪有危义。两膝著地，伸腰及股而势危者为跪；两膝著地，以尻著跖而稍安者为坐也】}。〇翩翩_【音篇】者鵻_{【音隹，隹音追。〇《传》：鵻，夫不也。《笺》：鸟之谨愿者。《疏》：《左传》祝鸠氏为司徒，即此鸟也。苏《传》云：祝鸠孝鸟，故不获养者称焉。今按：此鸟本名夫不，故曰䳕鸠。䳕即夫音。《集传》作鹁鸠，恐是《传》写之讹耶。陈启源曰：《尔雅注》《疏》、陆玑诗《疏》、《方言》、博雅诸书，并无鹁鸠之名。吕《记》、严缉皆作鹁鸠，严缉至并数䳕鸠、鹁鸠以为鵻，有十四名。则䳕之误为鹁久矣。疑朱子作《集传》时已然，不关后人之《传》写也】}。载飞载下_{【读如户】}，集于苞栩_【音许】。王事靡盬，不遑将父_{【苏《传》：鵻之飞也，则亦下而集于栩，以兴使臣之行久不返，至不得将其父。戴氏曰：将者，扶持奉侍之谓】}。〇翩翩者鵻，载飞载止，集于苞杞_{【今枸杞。《本草》名仙人杖，根名地骨皮。茎干三五尺作丛。严缉曰：此诗苞杞、杕杜、北山采杞四月杞桋，皆枸杞也】}。王事靡盬，不遑将母_{【读如米】}。〇驾彼四骆，载骤骎骎_{【音侵。〇严缉曰：走马曰驰，不驰而步疾曰骤】}。岂不怀归？是用作歌，将母来谂_{【音审。〇王氏曰：母恃子以养，甚于父。范氏曰：末章再言将母，本其恩之所起，以教爱也。爱母则敬父矣，敬父则尊君矣】}。

《序》：《四牡》，劳使臣之来也。有功而见知，则说_【音悦】矣_{【使臣之来，谓事毕来归也】}。

程子曰：《四牡》之义，闵人之勤劳，故云有功而见知，则说矣。上不知下之劳，则下不自尽其力，故曰：四牡废，则君臣缺矣。〇郝敬曰：此文王之诗，而称王事者，凡风雅歌文王之事，非即作于文王之世。周道大行，然后礼乐兴，则是成王周公之世矣。故称王事，称天子。文武同也。

此为使臣自述之辞，故末章托言作此诗以来告。盖臣有劳苦，患君不知。今探其情，以劳之所以为悦，非谓使臣必待知而后悦也。

四牡，五章，章五句_{【毛《传》、郑《笺》、范氏说见《集传》】}。

皇皇者华和乐且湛兄弟之宜燕乐之也〇朱公迁曰燕兄弟者以成其和乐燕乐者以尽其兄弟之宜盖亲兄弟则燕乐而和乐矣《疏》兄弟则燕乐而不和乐矣诗人之意所以深戒也

皇皇者华，于彼原隰。𬳽𬳽征夫，每怀靡及。〇我马维驹，六辔如濡。《载驰》载驱，周爰咨诹。〇我马维骐，六辔如丝。《载驰》载驱，周爰咨谋。〇我马维骆，六辔沃若。《载驰》载驱，周爰咨度。〇我马维骃，六辔既均。《载驰》载驱，周爰咨询。

《序》：《皇皇者华》，君遣使臣也。送之以礼乐，言远而有光华也。_{【朱公迁曰：劳先而遣后者，以恤情劝义，轻重为次第，见君之厚于其臣如此。】}

按：《周礼》大小行人出使诸侯，其责甚重。燕以遣之，所谓礼也；歌以乐之，所谓乐也。远而有光华，是皇华所取义也。《疏》：草木之华，不以高下而易其色。臣之出使，当光显其君，常不辱命，不以远近而易其志也。程子曰：皇华之光明于野，犹王泽之流布光华于天下也，故以为兴。天子遣使四方，以观省风俗，采察善恶，廉访疾苦，宣道化于天下，下国蒙被徳泽，是以光华。朱子曰：叔孙穆子谓君教使臣曰：“每怀靡及，诹谋询度，必咨于周。”此诗意也。诗本以戒使臣，而托于其自道之辞以发之，忠厚之至也。〇每怀靡及，郑《笺》据《国语》“怀私”为训，不可从。忠信为周，又尝引《国语》本言“诹谋询度，必咨于忠信之人”，而诗文乃云“周爰咨诹”者，东莱谓古语多倒，是也。永叔解作周详访问，《集传》因之。然诗旨未必如此。_{【六月《序》云：“皇皇者华，废则忠信阙矣。”可证忠信为周是此诗本旨。】}

皇皇者华，五章，章四句。_{【范氏说见《集传》】}

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〇死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〇脊令在原，兄弟急难。每有良朋，况也永叹。〇兄弟阋于墙，外御其务。每有良朋，烝也无戎。〇丧乱既平，既安且宁。虽有兄弟，不如友生。〇傧尔笾豆，饮酒之饫。兄弟既具，和乐且孺。〇妻子好合，如鼓瑟琴。兄弟既翕，和乐且湛。〇宜尔室家，乐尔妻帑。是究是图，亶其然乎。

《序》：《常棣》，燕兄弟也。闵管蔡之失道，故作《常棣》焉。

按：《国语》引富辰云：“周文公之诗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则此诗自是成王之时，周公所作，以亲兄弟也。”《左传》又引富辰云：“周公吊二叔之不咸，封建亲戚，以藩屏周。”召穆公_【虎】思周徳之不类，故纠合宗族于成周曰：“常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二书皆富辰之言，且其时去召穆公未远，不知其说何以不同。杜预以为周公作之，召公歌之。据《序》云“闵管蔡”，则当属周公无疑。左氏盖《传》闻异辞耳。_{【陈启源曰：“正雅文王诗九篇，《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各有取义。常棣诗虽作于成王时，既在治内之列，不得不先。诗谱推其故，以为周公闵管蔡被诛。若在成王诗中，则彰明其罪，故推而上之，托于文王亲兄弟之义理，容有之。”】}

首章以常棣之萼著于柎，交相映发，兴至亲莫如兄弟。下二章渐次以死丧、急难、御侮验兄弟之至情，言不惟求原野急患难者可恃，即阋墙非令兄弟，然犹愈朋友之无助也。五章责人以兄弟之相赖如此，乃或无事而忘之乎。六章劝人以兄弟之恩当常相和乐。末二章又因常人之情多厚妻子而薄兄弟，故言妻子虽好合，必兄弟具和乃为乐之久而可以宜室家、乐妻子矣。人诚究其理，图是事，则吾言岂不信然耶？

朱子曰：“燕兄弟之诗，当极其和乐，而此诗专言死丧急难之事，其志切，其辞哀。盖周公处兄弟之变，孟子所谓其兄关弓而射之，则已垂涕泣而道之者也。文武燕兄弟之诗，虽不可见，然意其辞气和平，必异于此。故《序》者以闵管蔡之失道发之。”〇苏《传》：“小人好以亲为怨，而乐从其《疏》。故此诗每陈朋友之不足恃者，以告之。”

常棣八章，章四句。

伐木丁丁，鸟鸣嘤嘤。出自幽谷，迁于乔木。嘤其鸣矣，求其友声。相_【去声】彼鸟矣，犹求友声。矧伊人矣，不求友生？神之听之，终和且平。〇伐木许许，酾_【音师】酒有藇_{【音《序》】}。既有肥羜_【音宁】，以速诸父。宁适不来，微我弗顾。于_【音乌】粲洒埽，陈馈八簋_{【叶音九】}。既有肥牡，以速诸舅。宁适不来，微我有咎。〇伐木于阪，酾酒有衍。笾豆有践_【上声】，兄弟无远。民之失徳，干糇以愆。有酒湑_{【胥上声】}，我无酒酤。我坎坎鼓，我蹲蹲舞。我迨我暇_{【读后五反音户】}矣，饮此湑矣。

《序》：“伐木，燕朋友故旧也。自天子至于庶人，未有不须友以成者。亲亲以睦，友贤不弃，不遗故旧，则民徳归厚矣。”

朋友故旧，兼同姓异姓而言。燕主同姓，故曰“亲亲以睦”。正义指上常棣篇，非也。华谷云：“后《序》于理无害，而以此说诗，则支离。”〇古之圣王，有以后妃为友者，《关雎》“琴瑟友之”是也；有以群臣为友者，《六月》“饮御诸友”，《假乐》“燕及朋友”是也。此诗燕诸父诸舅，而《序》以朋友故旧括之，盖同姓异姓，天子有下交之理，皆得言朋友也。与上篇之以良朋友生与兄弟相较而言者，义稍不同。或驳朱《传》，取《序》首句，删下二句，直以父舅兄弟作朋友者为非。不知周之列位，非同姓即异姓也。同姓异姓之外，更以何者为朋友乎？陈启源曰：“常棣伐木二诗，兄弟朋友名称相混。愚谓伐木之父舅兄弟即常棣之朋友，常棣之兄弟则非伐木之兄弟。当以九族内外别之。常棣之兄弟，九族以内也；伐木之诸父及同姓之兄弟，九族以外也。九族在五服之内，可称兄弟，不可称朋友；九族之外无服，《大传》云：‘六世亲属竭，斯可谓之朋友矣。’九族之内歌常棣以燕之，九族之外歌伐木以燕之。观常棣之六章，毛《传》云：‘九族会曰和。’郑云：‘九族从已上至高祖，下至元孙之亲。’明是常棣诗燕此而其馀则燕之于伐木。不然，二诗之兄弟朋友何以别乎？”

山中伐木，必与人共之，有朋友之义焉，故取为兴，而因以鸣木之鸟声为比也。下二章只一句兴辞，杀而意同。伐木之人犹不可无助，君子于闲暇之时，可无以藇酒盛具召朋友而燕乐之乎？诗内凡言“我”，皆燕朋友者自我也。郑以“有酒”四句为族人陈王恩，“迨我”二句又述王意，太支离。

伐木三章，章十二句。_{【毛氏分六章，章六句。刘氏云：“伐木三章，章十二句。每一章首辄言伐木，凡三云伐木，故知当三章。”朱《传》、吕《记》皆从之。〇陈启源曰：“按小《序》下孔《疏》，指‘伐木许许，酾酒有藇’为二章首二句，‘伐木于阪，酾酒有衍’为卒章首二句。又指‘诸父诸舅’为二章，‘兄弟无远’为卒章，则已判此诗为三章矣。其说不自刘氏始也，但孔氏释诗专遵毛、郑，不自立说，故无一语申明之耳。朱、吕皆云从刘，若未见孔《疏》者，此不可解。”】}

天保定尔_{【天保与召诰“天迪从子保”，“天迪格保”义同。《欧阳义》：“诗人尔其君者，盖称天以为言。”】}，亦孔之固。俾_{【吕《记》：“必以反”音鄙。】}尔单_【音丹】厚_{【《笺》：“天使汝尽厚天下之民。”何楷曰：“单与殚通，厚谓仁厚。周家以仁厚开基，今厚而益尽其厚。”书所云：“乃单文祖德也。”】}。何福不除_{【去声。〇《疏》：“除训开者，若有闭藏畜积，今开出予之。”吕《记》：“除有消去之义。所禀薄者，虽小福而不能容载。惟其甚厚，故福祉之来，不问多寡，其受之也皆若消去而未尝有者。”所谓何福不除也。何楷曰：“以新易旧曰除。”】}。俾尔多益，以莫不庶_{【邓元锡曰：“多益，多受益也。天下之益，无方能弘受，而何益不众也。”】}。〇天保定尔，俾尔戬_{【音剪。〇陈启源曰：“戬字，毛、郑皆训福，本《尔雅》释诂。朱《传》从闻人氏说，戬与翦同，训为尽。此又本《说文》戬字引诗，实始翦商语，故合戬、翦为一耳。然《说文》翦字《注》云：‘灭也。’转灭义为尽义，殊费力。从《尔雅》为长。”】}。榖罄无不宜，受天百禄，降尔遐福，维日不足_{【辅氏曰：“罄无不宜二句，已然之事也。降尔遐福二句，方来之事也。”】}。〇天保定尔，以莫不兴。如山如阜，如冈如陵，如川之方至，以莫不增_{【吕氏曰：“受百禄降尔福，言其莫不庶也。既庶矣，则欲积累至于崇高，故曰‘以莫不兴’。如山阜冈陵，言其兴也。既兴矣，则欲增益而不绝，故曰‘以莫不増’。如川之方至，言其增也。”】}。〇吉蠲为饎_{【音炽。吉蠲详《集传》、《仪礼》《注》。炊黍稷曰饎】}，是用孝享。禴_【音乐】祠烝尝_{【刘长翁曰：“禴祠烝尝，各倒一字为句，此音节也。”】}，于公_{【《疏》：“郑云：‘先公后稷至诸𥂕。’《中庸》《注》：‘组绀以上至后稷。组绀即诸𥂕，太王父也。’《集传》：‘后稷以下至公叔祖类。’按《史记》：‘公叔祖类生古公亶父，祖类即组绀，盖一人有三名。’索隐引皇甫谧云：‘公祖一名组绀，诸𥂕字叔，类号曰太公也。’”】}。先王君曰：“卜尔万寿无疆”_{【《欧阳义》：“此章又言：‘非惟天福我君如此，至于四时丰洁，酒食祀其先公先王，而神亦嘏之以福。’”】}。〇神之吊_【音的】矣_{【吊矣，言王已致神之来格】}，诒尔多福_{【读毕力反，音偪】}。民之质_{【《集传》训实，本伊川说】}矣，日用饮食。群𥠖_{【《笺》训众，本释诂文】}，百姓遍为尔徳_{【以质实为徳，诗人之知所本也。民之徳皆君之徳，犹思文篇云：“莫非尔极也。”〇严缉：“此祝君之福，而曰尔德，归美之中有责难者寓。若尽言福禄，则全篇皆献谀之词，岂古君臣相与之义耶？”】}。〇如月之恒_{【《传》：“恒，弦也。”《笺》：“月上弦而就盈。”】}，如日之升_{【王志长曰：“月不言望，日不言中，皆指未盛而言。未盛而后不可量也。”】}。如南山之寿，不骞不崩_{【骞是缺损，崩是倾覆】}。如松柏之茂，无不尔或承_{【朱子曰：“松柏叶非不凋，但旧叶凋时，新叶已生，故有承继之义。木樨亦然。”〇《欧阳义》：“前既欲其兴盛，此又欲其永久，故多引长久不亏坏者以为况。”】}。

《序》：天保下，报上也。君能下_【去声】下_【上声】以成其政，臣能归美以报其上焉_{【〇下下，谓鹿鸣至伐木皆君所以下臣也。臣亦归美于王，以答其歌】}。

诗曰：“于公先王。”周未有称先王者，其作于武王以后明矣。此诗既曰答前五篇，然则前五篇亦作于武王之后明矣。

前三章言天之降福于君，四五章言祖之降福于君。群𥠖百姓遍为尔徳，此受福禄之本也。末又终四章以下之意，与三章遥接。

天保六章，章六句。

采薇采薇，薇亦作_{【读则古反，音诅。〇作，生也。犹云怒生】}。止曰归曰归，岁亦莫_【音慕】止_{【《笺》：重言采薇者，丁宁行期也。又丁宁归期，定其心也】}。靡室靡家_{【读如姑。〇王氏曰：男有室，女有家。今男靡得以室为室，女不得以家为家】}。𤞤狁_{【音险允】}之故_{【《古音考》读平声】}，不遑启居。𤞤狁之故_{【重言𤞤狁之故，见师出于不得已，使戍役各有怒寇之心】}。〇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_{【烈烈，犹云内𤍠】}。载饥载渴_{【读巨烈反，音谒】}。我戍未定，靡使归聘。〇采薇采薇，薇亦刚止。曰归曰归，岁亦阳止_{【《尔雅》：十月为阳。许氏曰：郑云时坤用事，嫌于无阳，故以此名月。扶阳抑阴，固圣人之意。然名其月为阳，果能扶阳乎？不然，则是以虚言而欲夺造化之实，必不然矣。夫阴阳消息，自微而著，皆有其渐。一阳之生，至子半而成其胚胎，乃在亥半，则小雪之时，正六阴之极，阳绝于上而回于下之几也。以此名阳月，其义甚明】}。王事靡盬，不遑启处。忧心孔疚_{【读讫力反，音棘】}。我行不来_{【读六直反，音力。〇《笺》：来，犹返也。据家曰来，王志长曰：此行是戍后复他有所行，当时或有趋利进攻之事故，下章以“戍车既驾，一月三捷”言之】}。〇彼尔_{【当作薾，华盛貌】}维何？维常之华_{【音敷。〇孙奕示儿编：常棣常字，诸家无音，合如字读。采薇维常之华，毛谓常为常棣，亦无音。常棣与唐棣异，俗或书作棠棣，大非】}。彼路_{【戎路，主帅所乘】}斯何？君子之车_{【按：华既叶敷，则车当音车。《集传》叶尺奢非】}。戎车既驾，四牡业业。岂敢定居？一月三捷_{【三捷是期之之辞，非纪实事】}。〇驾彼四牡，四牡骙骙_{【求龟反，音其。〇《说文》：骙骙，马行有威仪也】}。君子所依，小人所腓_{【音肥。〇按：郑云腓当作芘，此本非正训，故《集传》加犹字。程子随动之说，朱子已欲删之，特未改耳。二句见古人车战之利。依者，依之以为备御；腓者，芘之以为进退也。顾炎武曰：小人所腓，正是随动之说。古制：一车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炊家子十人，固守衣装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见司马法。随车而动，如足之腓，步乘相资，短长相卫，行止相扶，所以为节制之师也。《传》云腓辟也，《笺》云腓芘也，皆未是。随动之说合于军制，而戾于腓义，恐不可用。〇陈祥道曰：古之用兵也，险野又为主，易野车为主。险野非不用车，而主于人；易野非不用人，而主于车。车之于战，动则足以冲突，止则足以营卫。将卒有所芘，衣装器械有所赍。《春秋》：郑为鱼丽之阵，先偏后伍，伍承弥缝。邲之战，楚戎车分为二广，广有一卒，卒偏之两。先偏后伍，伍从其偏也；卒偏之两，两从其偏也。先其车足以当敌，后其人足以待变，则古者车战之法略可知也】}。四牡翼翼，象弭_{【音米。〇《传》：弭，弓反末也。《疏》：孙炎云：不以缴束骨饰两头为弭，是弭乃弓稍。弛则反曲，故为弓反末。严缉：即受弦处，以象齿饰之】}。鱼服_{【读如白，以鱼皮为矢服】}。岂不日戒_{【读讫力反，音急】}？𤞤狁孔棘_{【何楷曰：三捷既奏矣，而戍事未毕，不敢弛备。此章所述，正防秋之事】}。〇昔我往_{【谓遣戌时】}矣，杨柳依依。今我来_{【谓戍毕时】}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_{【读于市反，音噫】}。

《序》：采薇，遣戍役也。文王之时，西有昆夷之患，北有𤞤狁之难_【去声】。以天子之命，命将帅_【音帅】，遣戍役以守卫中国，故歌采薇以遣之。出车以劳_【去声】还，杕杜以勤归也_{【劳来其勤曰勤。洛诰：周公咸勤是也】}。

《疏》：此与出车五言𤞤狁，惟一云西戎𤞤狁。大于西戎，出师主伐𤞤狁，故戒敇戍役以𤞤狁为主，而略于西戎也。

程子曰：文王遣戍役以守卫，歌此诗以遣之，叙其情而风以义。当时之事，后世因用之以遣戍役。朱子曰：文王既受命为西伯，得专征伐。而其征伐也，必称天子之命以行之。此足见以服事殷之实矣。或者谓文王受命而称王，则是二天子也，而可乎？_{【朱子又以此未必为文王之诗】}严缉：遣戍役者，指师众言之。其实将帅同遣，故诗中兼言君子小人_{【首《序》不及将帅者，以将帅体国为心，不待勉也】}。

前三章以大义晓之，而托于军士之自道。四章、五章期其立功之速，而因勉之以戒备也。末章预叙得还之日，以闵其劳。杨柳依依，即采薇之时；雨雪霏霏，即岁亦莫止。盖相为首尾之辞。

采薇六章，章八句_{【程子说见《集传》】}。

我出我车，于彼牧矣_{【《传》出车就马于牧也。按：荀子：天子召诸侯，诸侯辇舆就马，礼也。诗曰：我出我车，于彼牧矣。《传》解本此】}。自天子所谓，我来_{【读音力】}矣。召彼仆夫，谓之载_{【叶节力反，音即】}矣。王事多难_【去声】，维其棘矣。〇我出我车，于彼郊_{【《集传》：郊在牧内，本《尔雅》】}矣。设此旐_{【音兆〇龟蛇四斿，此后军也】}矣。建彼旄矣_{【《笺》：设旐者，属之于干旄而建之戎车】}。彼旟_{【音馀〇鸟隼七斿，此前军也】}旐斯_{【朱子曰：此章所谓旐者元武也，旟者朱雀也。下章所谓旗者青龙也】}。胡不旆旆_{【读蒲寐反，音譬。《说文》：从□从市，今从巾误。〇《传》：旆旆，旒垂貌。董氏曰：礼，徳车结旌，武事绥旌。绥谓垂舒之】}？忧心悄悄，仆夫况瘁_{【况借滋义。金氏曰：言我忧心已自悄悄，仆夫况又劳瘁。〇辅氏曰：兵阴事也，必严重深谋，然后与阴气合而图功必成。不然，轻佻率易，乌能有所为哉？〇杨氏东莱二说见《集传》】}。〇王命南仲，往城于方_{【范氏曰：往城于方，所以守卫中国也，非取𤞤狁之地而城之】}。出车彭彭_{【读如滂】}，旗旐_{【《疏》：交龙为旗，盖南仲所建。以下或载旐，或载旟也。军吏载旗，经所不文，文不具耳】}央央_【鲜明】。天子命我，城彼朔方_{【朱子曰：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者，文王以商王之命命南仲，而南仲语其军士以天子之命也。朔方今灵夏州，西夏所据之地。〇朔方：《注疏》不言所在，《集传》始引汉朔方郡以汉立郡名必因于古也。按虞书宅朔方，必正北之地。正北是云朔等州，不与周京相直，中隔黄河，此非𤞤狁来路，故惟今灵夏等州足以当之耳】}。赫赫南仲，𤞤狁于襄_{【程子东莱二说见《集传》】}。〇昔我往_{【往而在道】}矣，黍稷方华_{【音敷〇《笺》：黍稷方华，朔方之地盖六月时也】}。今我来_{【归而在道】}思，雨雪载涂_{【《传》：涂冻释也。《笺》：征伐𤞤狁，因伐西戎，至春冻始释而来反也。东莱说见《集传》】}。王事多难_【去声】，不遑启居。岂不怀归？畏此简书_{【古者无纸，书之于简䇿，故曰简书】}。〇喓喓草虫，趋趯阜螽。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_{【读如洪】}。赫赫南仲，薄伐西戎_{【《笺》：喻近西戎之诸侯闻南仲将伐西戎之命，皆跳跃而向望之，如阜螽之闻草虫鸣焉。君子斥南仲。吕《记》：喓喓草虫六句，说者以草虫之诗有之，遂亦以为室家之语。观其断句曰：赫赫南仲，薄伐西戎，其词奋张，岂室家思望之语乎？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两见于谷风小弁之诗，其一夫妇也，其一父子也】}。〇春日迟迟，卉_【音讳】木萋萋。仓庚喈��喈_{【读如基】}，采繁祁祁。执讯获丑_{【郝敬曰：敌之为魁首者，执于王而讯问之，丑者降服之众也】}。薄言还_【音族】归_{【归京师】}，赫赫南仲，𤞤狁于夷。

《序》：出车，劳还帅也。

《笺》：遣将帅及戍役同歌，同时欲其同心也。反而劳之，异歌异日，殊尊卑也。《礼记》：“赐君子小人不同日”，此其义也。按：文王之时为难者昆夷也，伐𤞤狁无考。本纪：文王虞芮质成之明年伐犬戎。《书《大传》：西伯三年伐犬夷。《汉书》：云陇以西有畎戎，颜师古谓犬夷即畎戎，亦曰昆夷。《孟子》：文王事昆夷是也。亦曰混夷，《绵》诗“混夷喙矣”是也。亦曰绲戎，《史记》：自陇以西有绲戎是也。《帝王世纪》：云文王受命四年，混夷伐周，一日三至周之东门，文王闭门修徳，不与战。是可证《采薇》《序》之昆夷即此诗所云西戎也。若𤞤狁是北狄，即太王时獯鬻在朔方之外，未闻文王时为患中国。毛、郑以天子为殷王，受南仲为文王属，观首章云“自天子所谓我来矣”，三章云“王命南仲往城于方”、“天子命我城彼朔方”，其辞甚郑重，岂是西伯承王命遣其属为军将者耶？朱子解此诗本用古义，《集传》更之，盖亦有疑于此耳。及考文王之臣，四友十乱并无南仲之名，惟宣王时常武诗有南仲。太祖太师皇父，郑氏解云：“皇父以南仲为太祖”，则是南仲之曾孙。朱子亦从其说。意者南仲为将，西征北讨，自在成王初年_{【本东阳许氏之说】}。史轶其名氏，而诗特著之耶？或曰：据毛公解《常武》云“命南仲于太祖皇父为太师”，是以南仲、皇父为二人。彼南仲当即此南仲也。六月为宣王伐𤞤狁之诗，今《采薇》、《出车》二诗亦皆有𤞤狁，恐是同时事。然宣王北伐既有尹吉甫，不应复命南仲。况《采薇》、《出车》、《杕杜》三诗相次，是周公所定，断非宣王时诗也。

首章二章，述其闻命而忠敬，与临事而忧劳，以慰劳之也。三章，盛称元帅之威灵，气焰有捍御北狄之功。四章，言自朔方来归，而西戎又警，遂承王命移师以伐之。移师西伐之命，所谓简书也。_{【本郑《笺》，刘长乐、吕东莱同此说】}。五章，言南仲伐西戎，为一方所徯望，如草虫阜螽，其类相应。_{【本郑《笺》，程子、东莱同此说】}。末章，则言春晚到家，叙景物之暄妍，称主将之功伐，皆喜而详之也。〇此章两言王事多难，前𤞤狁，后西戎也。西戎近在汧陇，𤞤狁既却，还师伐之，自可不劳馀力。〇季本曰：古朔方，今在宁夏卫。其东北为北狄，其西南为西戎。朔方者，狄人通西戎之要路也。城朔方，则狄失右臂之助，不待攻战可伐。其谋故曰𤞤狁于襄。襄者，驾出其上也。黍稷雨雪，叙自北而西往来道涂所见，所谓不遑启居也。戎与𤞤狁，先尝表里为患。今西戎服，则猎狁平矣。故曰𤞤狁于夷。小《序》以为文王时诗，文王无伐𤞤狁之事，亦未尝为天子称王也。〇陈启源曰：汲冢纪年，帝乙三年，王命南仲距昆夷，城朔方。《逸周书《序》：文王立，西距昆夷，北备猎狁，谋武以昭威怀。作武备。合此二条，可为出车诗之证。帝乙三年，乃文王即位之五年，正初立时也。西距昆夷，则昆夷为西戎无疑，而北备𤞤狁，亦在此诗。盖南仲乃殷大夫，帅王师出会诸侯者，文王正与之同事。然则南仲非文王私属，而天子亦岂殷王纣耶？《常武》诗之南仲，郑氏解为皇父之太祖。意殷亡后，南仲之子孙仕于周，而皇父正当宣王之世。南仲克戎有显功于殷，故诗人推本其祖言之，亦作诗之法也。毛《传》分为二人，未然。又按纪年，宣王六年，皇父休父从王伐徐戎，正与《常武》“太师皇父，程伯休父”语相合，并不言南仲从王，则毛氏之误益信矣。愚按：此说与诗《序》相合，何氏古义说亦同。汲冢书未可深信，而《逸周书》则两汉时已有之，非伪撰，此可据也。

出车，六章，章八句。

有杕之杜_{【杕杜虽识时物之变，而义取于杕，亦因征夫在外，伤其孤特无依】}，有睆_{【音莞。睆，明貌。檀弓：“华而睆”】}其实_{【杜实在秋冬之交】}。王事靡盬，继嗣我日，日月阳_【十月】止_{【止通作只】}。女心伤止，征夫遑止。〇有杕之杜，其叶萋萋_{【杕实落矣，而叶又盛，为明年二月时】}。王事靡盬，我心伤悲。卉木萋止，女心悲止，征夫归止_{【程子曰：古者戍役两期而还。今年春暮行，明年夏代者至，复留备秋。至过十一月而归，又明年仲春至春暮，遣次戍者。每秋与冬初，两番戍者皆在疆圉，如今之防秋也。按《采薇》诗曰：“归曰归，岁亦莫止”，即过十一月而归之时也。《杕杜》诗：“卉木萋止，征夫归止”，即明年仲春至之时也】}。〇陟彼北山，言采其𣏌_{【枸𣏌可采，则春已暮】}。王事靡盬，忧我父母_{【音米。李氏曰：我，我君子也；父母，君子之父母也】}。檀车幝幝_【音阐】，四牡痯痯_{【音管。何楷曰：檀车耐用而亦敝，牡马有力而亦疲，以见其久且劳也】}。征夫不远。〇匪载_【装载】匪来_{【读如力】}，忧心孔疚_{【读音𣗥】}。期逝_{【归期已往过】}不至_{【叶朱力反，音侧】}，而多为恤_{【王氏曰：多恤者，忧其饥渴欤？疾病欤？死伤欤？何期过而不至也】}。卜筮偕_{【读如几】}止会_{【《传》：卜筮会人占之】}，言近_{【《古音考》音记】}止，征夫迩止_{【顾炎武曰：《崧高》《笺》：“近，辞也。”声如彼，记之子之记。古近字多与几同。愚按：辞乃语辞，近非远近之近，上从亓辨，详《考异》】}。

《序》：杕杜，劳还卒也。

王氏曰：上之人能知其下中心委曲之情而形于歌咏，则下说之。《出车》、《杕杜》是也。上之人不能知，而下自陈其劳苦之状，悲伤之情，则怨也。《扬之水》、《鸨羽》是也。范氏曰：《出车》劳帅，故美其功；《杕杜》劳众，故极其情。朱氏曰：四章皆述其未至之思，而不言已至之喜。盖未归时思之切如此，则既归之喜有不待言。

杕杜，四章，章七句。

鱼丽_{【音离。鱼丽者，鱼入其中而不能出也。阵名取此】}，于罶_{【音柳。《传》：罶，柚梁寡妇之笱，鱼所留也。《诗诂》：古者獭祭鱼，然后鱼人入泽梁。川泽之利，人不得专之，惟寡妇之家，上所矜闵，使得织曲簿绝水为梁，以笱承之，以时取鱼，若遗秉滞穗之意】}。鲿_【音常】鲨_{【音沙，读苏何反，音娑。〇鲿鲨详《集传》】}。君子有酒，旨且多_{【朱子曰：旧说“有酒旨”为句，“且多”为句，非是。当以“有酒”为句，“旨且多”为句。罶酒鲨多，亦隔句叶韵也。〇苏《传》：其酒既旨且多，言无所不备也】}。　鱼丽于罶，鲂鳢_{【音礼。《本草》：鳢，今黒鲤鱼，夜向北斗，胆独甘】}。君子有酒，多且旨。〇鱼丽于罶，鰋_【音偃】鲤_{【《埤雅》：鳢圆，鲂方，鰋偃，鲤俯】}。君子有酒，旨且有_{【读如以】}。〇物其多矣，维其嘉_{【读音歌】}矣。〇物其旨矣，维其偕_{【读如纪】}矣_{【吕《记》：旨即所谓嘉也。物虽嘉旨，然陆产或不如水产之盛，泽物或不如山物之盛，犹未可以言偕也】}。〇物其有_{【同上音】}矣，维其时_{【读上纸反，音氏。《古音考》：音始】}矣_{【此诗后三章复与前三章叶音，节至善。〇吕《记》：有即所谓偕也。物虽盛多而齐有，必适当其时，然后尽善。所谓时者，不专为用之之时也。苟非国家闲暇，内外无故，则物虽盛不能全其乐矣】}。

《序》：鱼丽，美万物盛多能备礼也。文武以天保以上治内，采薇以下治外。始于忧勤，终于逸乐，故美万物盛多，可以告于神明矣_{【《笺》：内谓诸夏，外谓夷狄】}。

程子曰：太平之时，庶物繁盛，故能备礼。六月《序》云：鱼丽废，则法度阙矣。物不足，则不能备法度也。文武以下，《传》诗者之言，不可取。严缉：文王之风终于驺虞，《序》以为王道成，则近于雅矣。文王之雅终于鱼丽，《序》以为可告神明，则近于颂矣。〇治内治外，文武之政也。天保采薇等篇，则非文武时作，乃天下既定之后，周公述文武之志，播之乐章耳。

鱼丽六章，三章章四句，三章章二句。

《序》：南陔，孝子相戒以养也_{【李善曰：陔，陇也】}。

《序》：白华，孝子之洁白也。

《序》：华黍，时和岁丰，宜黍稷也。

《传》：有其义而亡_【失也】其辞。《笺》：此三篇者，乡饮酒燕礼用焉。曰笙入立于县中，奏南陔、白华、华黍_{【此燕礼文】}是也。孔子论诗，雅颂各得其所时，俱在耳_{【子夏得为立《序》，则诗未亡】}。篇第当在于此_{【以六月《序》知之】}。遭战国及秦之世而亡之。其义则与众篇之义合编，故存。至毛公为诂训《传》，乃分众篇之义，各置于其篇端，又阙其亡者，以见在为数，故推改什首，遂通耳_{【遂通尽《小雅》】}。而下非孔子之旧_{【从此什而下非孔子之旧。〇《疏》：此云有其义而乡饮酒之礼《注》皆云今亡其义，未闻。盖为记《注》后乃得毛公《传》记，《注》已行不复改之。彼《注》又云：孔子之时，六篇已亡。亦为不见此《序》故也〇张氏曰：六篇必有其辞，所以亡者，良由施之于笙，非若歌之可习。}

六月《序》：《小雅》诸篇，鱼丽之后，次南陔，次白华，次华黍，次由庚，次南有嘉鱼，次崇丘，次南山有台，次由仪。考乡饮酒礼，鼓瑟而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笙入堂下，磬南北面立，乐南陔、白华、华黍，乃间_【代也】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燕礼亦然。

朱子以为：曰笙、曰乐、曰奏而不言歌，则是有声而无其辞_{【此刘原父说】}。意古经篇题之下必有谱焉，如投壶鲁鼓薛鼓之节而亡之耳。吕东莱云：此说不为无理。然鲁语叔孙穆子聘晋，伶箫咏歌鹿鸣之三。鹿鸣三篇既可与箫相和而歌，则南陔以下岂不可与笙相和而歌乎？严华谷云：乐以人声为主，人声即所歌之诗也。《序》特因其辞以知其义，若本无辞，安得有所《序》之义耶？郝仲舆云：朱子据《仪礼》于南陔诸篇曰笙、曰乐、曰奏而不言歌，以为有声无辞之征。今按乡射亦《仪礼》也，云奏驺虞、狸首。驺虞有辞而曰奏，则凡称奏者非无辞也。《国语》金奏肆夏樊遏渠，肆夏樊遏渠即时迈、执竞、思文等篇。《周礼》之九夏也，金奏九夏有辞，笙奏南陔以下独无辞乎？《周礼》籥章以籥吹豳诗，豳诗即七月。籥吹七月有辞，笙吹南陔以下独无辞乎？又《礼记》文王世子升歌清庙下管象，象即维清，谓管奏维清于堂下也。管有辞而笙独无辞乎？夫乐由声成，声由辞生，古未有有声无辞之乐。朱子谓笙无辞但有谱，不知今之腔谱所以调辞也。《集传》之说恐不然。〇郑氏谓燕礼升歌鹿鸣下管新宫，新宫辞义皆亡，无以知其篇第之处。今按《左传》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赋新宫，谓之赋，明有辞矣。新宫有辞，则笙诗之有辞何疑？_{【郑晓古言曰：笙诗有声有辞，如其无辞，宜曰笙调，不曰笙诗。燕礼升歌鹿鸣下管新宫，新宫今亡，有谓斯干为新宫者非也。笙诗之亡，犹管诗之亡也。书曰：琴瑟以咏，笙镛以间。诗咏之声依之律和之，自后夔以来未之有改也】}。〇古诗以鱼丽足鹿鸣什数，毛公迁南陔、白华、华黍附于其后，因以南有嘉鱼为次什之首。颍滨嫌毛公推改什首为非古，于是复为南陔之什，而由庚、崇丘尚仍毛公之旧。东莱从颍滨说，又悉依六月《序》编之。朱子则据《仪礼》以南陔足鹿鸣之什，而以白华为次什之首。又云：鱼丽、由庚、南有嘉鱼、崇丘、南山有台、由仪六者，盖一时之诗，为燕飨通用之乐。毛公分鱼丽以足前什，说者遂分鱼丽以上为文武诗，嘉鱼以下为成王诗，其失甚矣。今考郑康成说，则鱼丽殿鹿鸣之什，毛公以前本如此。朱子谓鱼丽是毛公所移，恐亦未详。今一依毛公原本诠次_{【郝本同】}。

南有嘉鱼之什

南有嘉鱼_{【《疏》：此实兴也。《传》文略，但于三章曰：“兴，举中以明上下，知鱼、鵻皆兴也。”朱子曰：“北方以鱼为重，故鱼丽、南有嘉鱼皆特举之。”陈启源曰：“《集传》以嘉鱼为丙穴鱼，实本《埤雅》。《埤雅》云：‘鲤质鳟鳞，肌肉甚美。’《集传》误作‘鳟鲫肌’，诸本皆同，必写刻之讹也。”又按：“嘉”非鱼名，犹下章“樛木”之“樛”，“甘瓠”之“甘”耳。自蜀都赋有“嘉鱼出于丙穴”，而《埤雅》引之，朱子遂取以释此诗。然此诗“嘉鱼”决非专指丙穴鱼，而丙穴嘉鱼乃是因此诗得名也。孔仲达《疏》止云“善鱼”，孔是唐人，岂不知丙穴嘉鱼之名，而不引以为证？盖后世事不可以训古诗，其识过后儒远矣】}。烝然_{【〇严氏释“烝”以为有进、众、久三义。此“烝然”当训众意。《集传》云：“发语声。”不知何本】}。罩罩_{【音笊〇取鱼必以其具，兴燕賔必以其礼】}。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乐_{【读五教反，音效〇吕《记》：“嘉鱼群然入于网罩，之又罩取之不竭，兴得贤之多也。贤才多寡系于君心，乐与贤则众多，不乐与贤则亦从而衰少矣。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乐，道其乐与贤之心也。”〇苏《传》：“鱼之在水至深远矣，然人未尝以深远而不求，即不可得，犹久伺而多罩之，是以鱼无不得也。苟君子之求贤，心诚好之而不倦，如是人之于鱼，则岂有不可得者哉？”】}。〇南有嘉鱼，烝然汕汕_{【音讪〇《尔雅》：“罺谓之汕。”《说文》：“鱼游水貌。”《集传》从《尔雅》。《淮南子》：“罩者抑之，罾者举之。”为之难易得鱼一也。《诗诂》：“罩今提罟，罟之自上而下者也；汕今撩罟𦌘类，罟之自下而上者也。”】}。君子有酒，嘉賔式燕以衎_【音看】。〇南有樛木，甘瓠 — 瓠_{【音䕶〇匏苦瓠 — 瓠甘】}。累之_{【吕《记》：“樛木下垂以兴君子，瓠 —}

瓠之甘者以兴贤。”〇苏《传》：“鱼非有求于人而人则取之以为贤者亦如是，而吾则强求之欤？非也。瓜蔓于地，是岂可强使从人？然其遇樛木也，未尝不累之而上。物之相从，物之性也。岂有贤而不愿从人者哉？独患不之求耳。”】。君子有酒，嘉賔式燕绥之。翩翩者鵻_【音追】，烝然来_{【读音力】}。思君子有酒，嘉賔式燕又_{【读夷昔反，音亦〇又者燕而又燕也。礼：“上公三燕，侯伯再燕。”】}思_{【此章“思”字皆语助辞，与汉广同诗】}。

《序》：南有嘉鱼，乐与贤也。太平之君子，至诚乐与贤者共之也。

严缉：南有嘉鱼、南山有台皆燕贤之乐歌，故曰“乐与贤”、“乐得贤”。言以乐乐之也，犹射义言“驺虞乐官备采蘋，乐循法采繁乐不失职”，皆以播之乐歌为乐之也。嘉鱼曰“与贤”，以诗言“有酒燕賔”，是与之相亲也；有台曰“得贤”，以诗言“邦家之基，民之父母”，是得之为用也。王志长曰：“�烝然罩罩，烝然汕汕，兴君子求贤之诚；甘瓠

— 瓠累之，烝然来思，兴嘉賔从王之志。惟求贤之诚既孚，则从王之志自切。此诗先后之《序》也。〇按嘉鱼、甘瓠 — 瓠，味之美；鵻禽之孝，皆以喻贤也。上笼之如罩，下撩之如汕，至诚求贤之道也。木樛、瓠 —

瓠累，言上能屈己下贤，则贤得以上进，固结不可解也。烝然来思，言上求之至，则贤如鵻鸟之群然来集也。曰“来”、曰“又”，俱有亲就之意。朱子谓“兴之全不取义”，何也？

顾大韶曰：“既不取义矣，又何兴乎？”

南有嘉鱼，四章，章四句。

南山有台_{【读田饴反，音题〇台一名夫须，陆玑云：“莎草也。”《本草》实即今香附子】}。北山有莱_{【读陵之反，音𥠖〇《尔雅翼》：“莱落帚，或云落藜。初生可食，茎可为杖。”〇《欧阳义》：“高山多草木，以兴周大国多贤才。”】}。乐只君子，邦家之基。乐只君子，万寿无期_{【《疏》：“无期，无期竟也。”】}。〇南山有桑，北山有杨_{【吕柟曰：“台莱多根，故以兴基；桑杨远发，故以兴光。”】}。乐只君子，邦家之光。乐只君子，万寿无疆。〇南山有𣏌_{【陆玑《疏》：“𣏌木如樗，理白而滑。”何楷曰：“以陟彼北山，言采其𣏌例之，此𣏌当作枸檵。”】}，北山有李。乐只君子，民之父母_{【读如米】}。乐只君子，徳音不已。〇南山有栲_{【音考，读如口】}，北山有杻_{【音纽〇栲杻，见唐风】}。乐只君子，遐不眉寿_{【上声〇《笺》：“言其遐远也，岂不眉寿乎？”愚谓此是倒句法，诗中多有之，不必训遐为何也】}。乐只君子，徳音是茂。〇南山有枸_{【音矩〇木蜜也，《本草》名枳椇。朱子曰：“味甘，能解酒毒。人家种此木者，则醖酒不成。”】}，北山有楰_{【音庾〇《尔雅》：“楸属。”集韵：“似山楸而黒。”】}。乐只君子，遐不黄耉_{【音苟，读五果反，音古】}。乐只君子，保艾_{【五盖反，音碍】}尔后_{【读下五反，音户】}。

《序》：南山有台，乐得贤也。得贤则能为邦家立太平之基矣。

《笺》：人君能以礼乐乐此贤者，则能为国家之本，得太平之福。《集传》纯以颂賔客言之。〇郝敬曰：“此诗朱子亦改为燕飨通用之乐，惟以燕礼歌南山有台为据。夫鹿鸣、鱼丽、嘉鱼，辞云‘有酒’，犹疑似燕飨；此诗不及饮酒，本非为燕飨作也。山有草木多材之比也，亟叹‘乐只君子’，言得贤才，则君身君徳、名誉福祚、邦家无穷之庆，所以为乐得贤也。”〇陈启源曰：“鱼丽、嘉鱼、有台三诗，朱子因《仪礼》间歌之文，遂皆指为燕享通用之乐，而斥《序》为非。不知《序》所云作诗之本意也。间歌三诗，用诗为乐之事也；作诗时原不为间歌。今之释诗者，自当推求作诗之本意。《序》说可概废乎？（用乐与作诗之意本不相谋，马端临已辨之）”

南山有台，五章，章六句。

《序》：由庚，万物得由其道也。

《序》：崇丘，万物得极其高大。

《序》：由仪，万物之生各得其宜也。

《传》：有其义而亡其辞。《笺》：此三篇者，乡饮酒礼亦用焉。曰乃间歌鱼丽，笙由庚；歌南有嘉鱼，笙崇丘；歌南山有台，笙由仪。亦遭世乱而亡矣。（《疏》：言间歌者，堂上与堂下逓歌，不比篇而间取之。笙者在笙中吹之。）陆徳明曰：依六月《序》，由庚在南有嘉鱼前，崇丘在南山有台前，今同在此者，以其俱亡，使以类相从。（吕《记》：以孔氏说考之，则毛公降由庚、崇丘下从由仪耳。）〇古乐南陔合吹黄锺、大吕二宫；白华合吹太簇、应锺二宫；华黍合吹姑洗、南吕二宫；由庚合吹蕤賔、林锺二宫；崇丘合吹夷则、中吕二宫；由仪合吹无射、夹锺二宫。

蓼_【音六】彼萧_{【陆佃曰：萧，蒿也。微物而香，能上达，故诗以况四海之诸侯】}，斯零露湑_【上声】兮_{【露零于蓼萧，有天道下济之象，故以为兴】}。既见君子_{【《笺》：既见君子，言朝见于天子也】}，我心写_{【读想羽反】}兮。燕笑语兮，是以有誉_{【苏《传》：誉豫通，乐也】}处_{【上声。安处】}兮_{【苏《传》：诸侯来朝天子，推恩以接之，无所不及，如零露之于萧。故其既见天子也，其心莫不倾尽。天子又申之以燕礼。于其燕也，极其笑语而无间。张子曰：有誉处兮，谓君接之温厚，则下情得伸，䜛毁不入而美名可保也】}。〇蓼彼萧，斯零露瀼瀼_{【吕《记》：如羊反，音攘】}。既见君子，为龙_【宠也】为光_{【《笺》：言天子之恩泽光曜被及也】}。其徳不爽，寿考不忘。〇蓼彼萧，斯零露泥泥_{【音你，《古音考》音弥】}。既见君子，孔燕岂_{【吕《记》：开在反，音恺】}弟_{【言甚哉！燕时如此乐易也】}宜兄宜弟_{【苏《传》：兄弟同姓诸侯也】}，令徳寿岂_{【读如字。严缉：天子能宜其兄弟之国，与之亲睦，有令善之徳，寿而且乐也。举同姓以亲，该《疏》】}。〇蓼彼萧，斯零露浓浓_【音农】。既见君子，鞗_【音条】革_{【何楷曰：鞗即辔之别名，革乃辔之垂者。辔，马缰也，御者所执】}冲冲_{【吕《记》：敕弓反，音充】}，和鸾_{【按：《集传》“在镳曰鸾”与驷铁诗《注》不合。刘瑾曰：镳恐当作衡。衡是车前横木，即軏也。鸾在衡上，近于马；和在轼上，升车则马动，马动则鸾鸣，鸾鸣则和应，自然有节奏。若车行速则不相应，迟则不响；若杂然都响，便不合节奏】}雝雝，万福攸同。

《序》：蓼萧，泽及四海也_{【言泽及天下之诸侯】}。

泽及四海，《序》櫽括兴义为文也。王者建万国，亲诸侯，故其来朝者以萧草自喻，以零露喻王泽。诗中君子皆指天子_{【苏《传》同】}。燕笑语兮，言接已之温厚也。为龙为光，言恩宠光耀及已也。宜兄宜弟，言兄弟之国同来朝者无不亲睦也。鞗革冲冲，和鸾雝雝，郑康成谓诸侯燕见天子，天子必乘车迎于门，故云然。（《疏》：引《周礼》大行人朝位，賔主之间九十步，立当车轵。《注》云：賔位者，大门内，賔下车及王车出迎所立处也。此一说也。）王介父谓乘马路车，天子所以好诸侯也。有车马则有鞗革和鸾矣。东莱云：韩奕之二章，王锡韩侯鞗革金厄，三章其赠维何，乘马路车，即其事也。此又一说也。朱子则谓天子燕诸侯之诗，君子指诸侯，鞗革和鸾诸侯车马之饰也。愚按：《左传》宋华定来聘享之为赋蓼萧，弗知又不答赋。昭子曰：燕语之不怀，宠光之不宣，令徳之不知，同福之不受，将何以在？杜预《注》：赋蓼萧，义取燕笑誉处，乐与賔燕语也。为龙为光，欲以宠光賔也。宜兄宜弟，令徳寿岂，言賔有令徳，可以寿乐也。和鸾雝雝，万福攸同，欲与賔同福禄也。元凯盖以赋诗之意是主人颂賔，朱子据此为说，与《序》意亦可相通也。

蓼萧四章，章六句。

湛湛_{【吕《记》：直减反，巉上声】}露斯，匪阳不晞_【音希】。厌厌_{【平声。《疏》云：安闲】}夜饮_{【《欧阳义》：古虽以礼饮酒燕，示慈惠，有至夜者。故燕礼有宵则设烛之文。《仪礼》燕礼：宵则庶子执烛于阼阶上，司宫执烛于西阶上，甸人执大烛于庭，阍人为大烛于门外】}，不醉无归。

湛湛露斯，在彼丰草。厌厌夜饮，在宗载考_{【载，郑训则；考，成也。何楷曰：按《仪礼》受賔聘飨，则于太庙；食则于祢庙；惟燕行于寝。故燕礼云：膳宰具官馔于寝东。此云在宗载考者，盖飨毕而燕，在宗庙寝室之中成此燕礼也。陈启源曰：毛云夜饮必于宗室，《笺》《疏》俱无训。宗室谓宗庙之寝室也。《尔雅》：室有东西厢曰庙，无东西厢有室曰寝。是庙寝俱可名室。燕则是寝非庙矣。《凫鹥》诗既燕于宗，与此在宗义同。但彼为賔尸在庙门外之西室，此为燕同姓在庙后之寝室。要之同在庙中，则可同谓之宗也。《集传》以宗为路寝之属，未详明】}。

湛湛露斯，在彼𣏌棘_{【陆玑《疏》：山木也，或云枸𣏌。《欧阳义》：言在丰草𣏌棘者，以露之被草木，如王恩被诸侯】}。显允君子，莫不令徳_{【程子曰：忠顺之心，温克之容，皆令徳也】}。

其桐其椅_【音医】，其实离离。岂弟君子，莫不令仪_{【《疏》：当奏陔夏之节，犹善威仪】}。

《序》：湛露，天子燕诸侯也_{【《左传》甯武子云云，见《集传》】}。

天子燕诸侯之礼，三礼无文。郑以丰草为同姓，是矣；又分杞棘为异姓，桐椅为二王之后，则凿说也。《欧阳义》：露以夜降者也，因其夜饮，故近取为比。丰草杞棘，露之无不被也；卒章别引他物，诗人比事多然。朱子曰：前二章言厌厌夜饮，所以道其情之相亲；后二章言令徳令仪，又美其徳。将而无醉，中亦寓规。湛露四章，章四句。_{【曽氏说见《集传》】}。

彤弓

弨_{【音超。《疏》：《说文》弨，弓反谓弛之而体反也。严缉：赐弓不张】}兮，受言藏之_{【毛、郑谓诸侯受王赐而藏之。王介甫改训为王受工献藏以待赐。吕《记》、朱《传》皆用其说】}。我有嘉賔，中心贶之。钟鼓既设，一朝飨之_{【东莱说见《集传》】}。〇彤弓弨兮，受言载_{【读子利反，音祭。刘瑾曰：载彤弓于弓檠，抗弓体使正，言其藏之谨也】}之。我有嘉賔，中心喜之。钟鼓既设，一朝右_{【读于记反，音意。右者，劝饮而尊其位。谢氏曰：古者以右为尊】}之。〇彤弓弨兮，受言櫜_{【音高。韬弓衣】}之。我有嘉賔，中心好_【去声】之。钟鼓既设，一朝酬_{【音酬，读大到反，音导。酬者，复劝而报其劳】}之。

《序》：彤弓，天子锡有功诸侯也。

严缉：彤弓非常赐也，钟鼓大乐也，飨盛礼也。设盛礼所以重彤弓之赐也_{【李氏曰：周室东迁之后，赏罚无章。然彤弓之赐，惟及晋文侯、文公二人，则先王盛时可知已】}。郝敬曰：朱《传》作燕有功诸侯，锡以弓矢之乐。歌诗言飨，非燕也。燕飨皆酒，而飨主于锡，以酒行礼，非行礼以饮酒也。《国语》：王飨有体荐，燕有折俎。公当飨，卿当燕。燕或至夜，飨行于朝，故曰一朝飨之。严缉：二章《传》云右劝也，三章《传》云酬报也。孔氏以劝功报功释之，盖酬酢是燕礼，其飨礼为训共俭，爵盈而不饮，非必有献酬也。孔说为得。愚按：燕飨固异，然飨毕即继之以燕。《左传》：郑飨赵孟，礼终乃燕是也。甯武子言报宴_{【报功宴乐】}，而郑氏解右之酬之，引《仪礼》：賔受爵奠于荐右，及主人献賔，賔酢主，主复酌賔曰酬，皆出燕礼。盖言飨可以包燕也。华谷引《左传》飨醴命宥，谓右与宥侑通，皆助也。飨醴必有赐以为宥，彤弓乃宥之大者。夫飨礼本为彤弓而设，岂有以之为助者乎？

彤弓三章，章六句_{【东莱说见《集传》】}。

菁菁者莪_{【萝蒿也。陆玑《疏》：叶似邪蒿而细，科生三月中，茎可生食】}，在彼中阿_{【《说文》：阿，曲阜也。大陆曰阜，其曲处名阿。按：莪本生泽田，亦生高阜，故陵阿通有之】}。既见君子，乐_【音洛】且有仪_{【读如俄】}。〇菁菁者莪，在彼中沚。既见君子，我心则喜。〇菁菁者莪，在彼中陵。既见君子，锡我百朋_{【按：《笺》云：五贝为朋，《集传》用之。贝有五种，贝中以相与为朋，非总五贝为一朋也。《汉·食货志》：二贝为朋。贝即玳瑁，出南海。或云贝非玳瑁，存以待考】}。〇汎汎杨舟，载沈载浮_{【陈启源曰：郑云沈物亦载，浮物亦载，喻人君用人文亦用武，亦用于人之材无所废。孔氏以载沈载浮与载飞载止、载震载夙相类例，训为则。按诗中载字，如谓之载矣、受言载之，载是常服，皆取任载为义，何必专训则耶？《集传》以未见君子，心无所定言之，则近于曲说】}。既见君子，我心则休。

《序》：菁菁者莪，乐育才也。人君能长育人才，则天下喜乐之矣。

陈氏曰：正《小雅》二十二诗，皆因其事而歌之也。菁菁者莪之诗，则宜何歌？其天子行礼于学校，燕饮而歌之欤？严缉：乐与贤、乐得贤、乐育才三诗一体，皆言以乐乐之育才于学校，而燕饮作乐歌此诗焉，是谓乐育才也。

此诗毛、郑以君子为人君，则既见君子主贤才言之，不如谓人君乐于得才，其说为长。莪蒿虽微，物美而可食，故为人才之比。首章、二章言王者育才如陵沚之育物，见此济济多士，为之喜乐，且有礼仪以晋接之也_{【谓燕饮之礼仪】}。三章锡我百朋，言人才珍重，朝廷犹易云或益之十朋之龟也。末章言杨舟于物无不载_{【从郑说】}，以兴国之人才无不可用。今既见之，故我心安适而休休也。《序》云天下喜乐之，乃是旁意。韩退之推衍其说，文虽工而义无当。朱子作宴饮賔客之诗，此又失之泛矣。〇范氏曰：养天下之才，莫如致敬。有礼则贤者出，而风俗厚。乐且有仪，所以为先也。菁菁者莪废，则无礼仪矣。盖谓此也。

菁菁者莪四章，章四句。

六月栖栖_{【音西。〇《传》：栖栖，简阅貌】}。戎车_{【《疏》：春官革路以即戎，其等有五】}既𩛙_【音敕】，四牡骙骙_【音逵】。载是常服_{【读如白。〇《传》：日月为常。按《周礼》司常云：“王建大常。”大司马云：“若大师，则见太常。”比军众，诛后至者。载是常服，谓车中或载太常，或载戎服，两举之也。郑氏训韦弁服为常服，《集传》从之。〇陈启源曰：“太常惟王建之，大师王亲征也。王肃因毛训大常，遂谓六月乃宣王亲征。今既从郑遣吉甫之说，则常服从郑为当。”】}𤞤狁孔炽，我是用急。王于出征，以匡王国_{【叶于逼反，音域。〇《笺》：于，曰也。命汝出征𤞤狁，以正王国之封畿。陈启源曰：“于，曰也。”《尔雅》释𧮪文。《左传》：“于民生之不易，于胜之不可保。”杜亦训为曰，是也】}。〇比物四骊_{【比物详《集传》《疏》。比物者，比同力之物。言四骊者，戎事虽以齐力为主，亦不厌其同色也】}。闲之维则_{【陈启源曰：“二章《传》云：‘必先教战，然后用师。’二语正简阅之事。”】}。维此六月，既成我服_{【叶同上。〇王氏曰：“上既言四牡骙骙矣，此又追本比物而闲之之事，以美之。上既言载是常服矣，此又追本其成服之时，以美之。”】}。我服既成，于三十里_{【《笺》：王戒之曰：“日行三十里，可以舍息。”】}。王于出征，以佐天子_{【出征以佐天子，述王命吉甫之言】}。〇四牡修广，其大有颙_{【《说文》：颙，头大也】}。薄伐𤞤狁，以奏肤公_【大功】。有严有翼_{【谢氏曰：“为将必严，不严则军心不齐；为帅必敬，不敬则军事不整。”】}。共_【音恭】武之服_{【读同上。〇供其武事】}，共武之服，以定王国。〇𤞤狁匪茹_【音孺】，整居焦获_{【音䕶。〇何楷曰：“《尔雅》十薮，周有焦获。”郭《注》：“在扶风池阳县。”瓠}

— 瓠中亦名瓠 — 瓠口。汉沟洫志：“韩水工郑国说秦，令凿泾水自中山西抵瓠 —

瓠口为渠。”是也。今在西安府三原县。其地有焦吴里、焦村数处。王翺云：“焦吴即焦获之讹。”朱《传》分焦获为二，非也。陈启源曰：“毛《传》云：‘焦获，周地接于𤞤狁者。’此言非也。焦获在汉池阳县，今西安府三原泾阳两县地也。三原在府城北九十里，泾阳在府北七十里。焦获又在其北，要亦不甚远。其去周京不过百里，安得便与𤞤狁为邻乎？”】。侵镐_【音浩】及方_{【镐、方二地，毛、郑皆不详。刘向以为千里之镐，必非镐京；方亦必非朔方也。经文自镐而方而泾阳，可见方之去周京比镐为近矣，岂得为灵夏之朔方哉】}。至于泾阳_{【《疏》：“水北曰阳”，故云泾水之北】}。织_{【音志，与帜同。〇《笺》：织，徽织也。将帅以下衣皆著焉。《疏》：“徽织者，制如所建旌旗而画之，其象但小耳。以绛为縿，各画其章，又绛为旒，书名于末，为徽织，以著于衣。兵凶事，若有死者，亦以相别。”】}文鸟章_{【《周礼》司常：“鸟隼为旟。”《疏》：“自王以下皆画其所当建，独言鸟章，以綂其馀。”吕《记》：“日月为常，交龙为旗。”之类皆织之文也。鸟章特其一耳。诗之所指乃所建之旗，郑氏所《笺》乃所服之号，初非一物。以其古之军制，故附见焉】}。白斾_{【陈启源曰：“白斾是大将所建之旗。”按司常九旗不列斾名。《尔雅》：“继旐曰斾。”《注》：“帛续旐为燕尾。”意无燕尾为旐，有燕尾为斾。此其别乎？又巾车：“革路建太白以即戎。”《注》：“太白，殷旗。”郑答赵商以为：“王不亲将，故建先王之正色。”刘熙《释名》亦云：“白斾，殷旌也。”帛继旐者也。然则白者斾之色，继旐者斾之形也。诗之白斾与《左传》僖二十八年之大斾同，皆战时所建，则斾即太白何疑？】}央央元戎，十乘_{【去声。〇《史记》《注》：“韩诗章句法：‘大戎十乘’，谓车缦轮，马被甲，衡轭之上尽有剑㦸，名曰陷阵之车。”】}以先启行_【音杭】。〇戎车既安_{【读于连反，音烟】}，如轾_【音致】如轩。四牡既佶_【音吉】，既佶且闲。薄伐𤞤狁，至于太原_{【《古音考》音延。〇顾炎武曰：“诗薄伐𤞤狁，至于太原。《传》、《笺》皆不《注》所在。《集传》以为今太原府阳曲县，恐非。盖至于泾阳，在今京原之间。《后汉书》·灵帝纪》：‘段颎破先零羌于泾阳。’《注》：‘泾阳县属安定，在原州。’《郡县志》：‘原州平原县本汉泾阳县地，今县西四十里泾阳故城是也。’然则太原当即唐之原州，今之平凉、固原、泾州皆周人御𤞤狁之地。若晋阳之太原在大河之东，距王畿千四五百里，安有寇从西来，兵乃东出者乎？《国语》：‘宣王料民于太原’，亦以其地近边而为御戎之备，必不料之于唐叔所封之国也。若禹贡既修太原至于岳阳，《春秋》：‘晋荀吴帅师败狄于太原’，及子产对叔向：‘宣汾洮，障大泽，以处太原’，则是今之晋阳也。古书地名多有相同者，不可不辨。”又曰：“今之平凉后魏始置原州，其所以立名或取诗至于太原之文。赵时春《平凉志》曰：‘太原之大，当读如字。𤞤狁侵西周，其去也宜从泾北平凉之太原以出，安有渡黄河而至山西之太原者哉？’】}。文武吉甫，万邦为宪_{【《礼记》：“武坐致右宪。”郑氏读作轩。〇谢氏曰：“汉唐而下，缙绅介胄分为二途，儒士武夫各为一说。不知三代将帅必文武兼才，可为万邦之法则者也。”】}。〇吉甫燕喜，既多受祉。来归自镐_{【千里之镐】}，我行永久_{【读如几】}。饮_【去声】御诸友_{【读如以〇《疏》：王饮之酒，进其在家诸同志之友，与共饮以尽其欢。范氏曰：诸友，诸臣也。古天子以群臣为友。《集传》作吉甫与朋友私燕】}。包_{【音庖，即炮字】}鳖脍鲤_{【何楷曰：考燕礼，天子之燕不过牲牢。鳖鲤非礼所载，故《集传》以为吉甫私燕，于理为优】}。侯谁在矣？张仲孝友_{【读同上　朱右曰：宣王非吉甫无以成其功，吉甫非张仲无以成其徳〇朱说从《集传》】}。

《序》：六月，宣王北伐也_{【《疏》：毛意此篇宣王自征。郑云：六月使吉甫采芑，命方叔江汉，命召公惟常武，宣王自行尔】}。鹿鸣废则和乐缺矣，四牡废则君臣废矣，皇皇者华废则忠信缺矣，常棣废则兄弟缺矣，伐木废则朋友缺矣，天保废则福禄缺矣，采薇废则征伐缺矣，出车废则功力缺矣，杕杜废则师众缺矣，鱼丽废则法度缺矣，南陔废则孝友缺矣，白华废则廉耻缺矣，华黍废则蓄积缺矣，由庚废则阴阳失其道理矣，南有嘉鱼废则贤者不安下不得其所矣，崇丘废则万物不遂矣，南山有台废则为国之基队_{【直类反】}矣，由仪废则万物失其道理矣，蓼萧废则恩泽乖矣，湛露废则万国离矣，彤弓废则诸夏衰矣，菁菁者莪废则无礼仪矣，《小雅》尽废则四夷交侵中国微矣_{【《疏》：宣王所以北伐者，由《小雅》尽废致四夷交侵〇此《序》原变雅之所由始】}。

郝敬曰：毛公此《序》历举鹿鸣诸诗所由废，一以见世道兴衰之由，一以见圣人删诗正乐之意。故孟子曰：诗亡然后《春秋》作。诗与《春秋》相终始，非徒为声乐而已。毛公所以有功于诗也。

篇中凡称我者，皆诗人代为吉甫之辞。首章述吉甫受命之始也，二章三章言戎事之备，四章五章言却狄之功，末章言吉甫既归，天子以燕礼乐之又进诸友与共饮而张仲与焉_{【用郑说】}。盖使文武之臣御外，以孝友之臣居朝_{【见毛《传》】}。宣王所以克成中兴之功也_{【范氏曰：戎狄四支也，朝廷心腹也。有孝友之臣日纳王于善，然后吉甫征伐有功】}。

六月，六章，章八句。

薄言采芑_【音起】，于彼新田，于此菑_【音淄】亩。方叔莅止，其车三千_{【三千，《笺》以为羡卒尽起。《疏》以为兼起乡遂之众。王氏云：会诸侯之师。刘氏曰：凖司马法，其车三千，则为甲士九千，步卒二十万六千。刘瑾曰：兵车，战斗之车，驾马，所谓小车也。重车，辎重之车，驾牛，所谓大车也。兵车一乘，则士卒共七十五人。重车一乘，则将之者二十五人。其中炊家子十人，固守衣甲五人，厩养五人，樵汲五人】}。师干_{【程子曰：师干，犹今云兵车也。刘氏曰：师，众也；干，楯也。言楯，则戈矛（⿰弓爪）–}

弧矢在其中】之试_{【苏《传》：试其众以捍敌之法】}，方叔率止_{【吕氏曰：莅止则布其行阵，故止曰其车三千。率止则作而用之，故下言其车马之盛，服饰之美】}。乘其四骐，四骐翼翼，路车有奭_{【《疏》：下言钩膺，知路车是金路也。巾车云：金路同姓以封方叔，或是同姓不乘革路者。革路临战所乘，此方受命率军，故不言戎车也。季本曰：朱《传》以戎车释路车，按戎车革挽而漆之，是为墨车。今曰路车有奭，奭训赤，则非戎车矣】}。簟笰_{【音弗】【《疏》：其车以方文竹簟为蔽饰。陈祥道曰：卫夫人之车以翟笰，齐襄公、方叔之车以簟笰，此妇人、男子车蔽之别】}，鱼服_{【音白。鱼服见采薇，或引《左传》齐桓归卫夫人之鱼轩，非是。严缉其车之所载，有鱼皮之矢服】}，钩膺_{【《疏》：巾车五路，惟金路无锡而有钩。钩以金为之，马颔之饰也。在膺之饰，惟有樊缨，故毛云：钩樊缨也。樊缨皆以五采罽饰之】}，鞗革_{【音棘】【杨旭曰：此章起韵与三四六七句叶，而次句犹与五句叶，下二三章仿此】}。〇薄言采芑，于彼新田，于此中乡_{【六乡适中之地。何楷曰：田愈治则愈美，以兴众愈练则愈精】}。方叔莅止，其车三千，旗旐_{【《笺》：蛟龙为旗，龟蛇为旐。此言军中将帅之车皆备。董氏曰：旗，诸侯所建；旐，县鄙所建也。诸臣之旗，旗为上，旐为下，言上下所建，则馀得兼举矣】}。央央，方叔率止，约軧_【音祗】错衡_{【读户郎反，音杭】【《笺》：约軧，毂也；乘篆毂，金饰错衡之车。篆毂约也。《疏》：《说文》云：軧，长毂也。考工记说：兵车、乘车，其毂长于田车。《传》云：朱而约之，谓以皮缠之，而上加以朱漆也。错者，杂也；杂物在衡，是有文饰。某氏曰：《说文》：错，金涂也；车轭曰衡，涂金于轭，所以为文。郑解商颂错衡，亦曰金饰。按《集传》云：以皮纒束兵车之毂而朱之，错文也。解此句未备。又商颂烈祖诗助祭诸侯，亦乘约軧错衡之车，则此不必言兵车矣。荀子云：错衡以养目，和鸾之声以养耳】}。八鸾玱玱_【音仓】，服其命服，朱芾_{【芾，服腰垂股，所以蔽膝，以韦为之】}斯皇，有玱葱珩_{【音衡，读戸郎反，音杭】【珩，繋组贯珠，以玉为之。《疏》：三命赤芾葱珩，至九命皆葱珩，非谓方叔惟三命也。〇辅氏曰：约軧错衡以下，言车马之盛，命服之美，以见天子付托之重，锡命之蕃，而方叔之威仪整暇如此，可以决其有成也】}。〇鴥_【音聿】彼飞隼_{【息允反，音笋】}，其飞戾天_{【《笺》：隼飞至天，喻士卒劲勇，能深攻入敌也】}，亦集爰止_{【程子曰：隼之急疾，亦集于所止，兴兵虽强，用之有节而不过】}。方叔莅止，其车三千，师干之试，方叔率止。钲_【音征】人伐鼓_{【本云：钲人伐钲鼓，人伐鼓。《疏》：凡军进退，皆鼔动，钲止。非临阵独然，依文在陈师鞠旅之上，是未阵时是也】}，陈师鞠旅_{【《古音考》：音鲁】}，显允方叔，伐鼓渊渊_{【读如因。王氏曰：渊渊，深也。师众则鼔远，声深】}，振旅阗阗_{【音田，叶徒邻反，音豚】【严缉：方誓师伐鼓以往，即言振旅，盖蛮夷望风畏服，不待战也。阗阗，众盛也，言旋师而归】}。〇蠢尔蛮荆，大邦为仇。方叔元老_{【《传》：五官之长，出于诸侯，曰天子之老。陈启源曰：时方叔以命卿为五官之伯，元老以官言，不重在齿也。朱《传》云：方叔虽老而谋则壮，一似轻其老者于义短矣】}，克壮其犹。方叔率止，执讯获丑，戎车啴啴_【音滩】，啴啴焞焞_{【《释文》：焞，吐雷反，又他屯反】【汉书韦元成《传》引此作啴啴推推，颜师古读吐雷反。后人遂并此焞字读为吐雷反。亭林颜氏嫌其改经文以就史《传》，云焞见《左传》僖五年，音他屯反，此与彼同。愚谓焞读吐雷反，音推，此音与下雷威韵正协，从之未为不可】}。如霆如雷，显允方叔，征伐𤞤狁，蛮荆来威_{【此诗多以三句为韵，又是一体】}。

《序》：采芑，宣王南征也。

首章言军容之盛，二章言师律之严，三章言射礼之整，末章遂言其成功也。〇曽氏曰：“芾与佩非军服，金路非戎车，和鸾非戎马。”所以然者，方叔克壮其犹，如吴起将战不带剑，武侯临阵不亲戎服，羊祜轻裘缓带，盛著功名。杜预身不跨马，自能制胜。故诗人但咏其车服之美而已。

郝敬曰：“六月事势张皇，采芑气象暇豫。盖吉甫承颓败之后，敌骄兵惰，应变不得不敏。及北狄既平，军声已振，方叔再出，服命服，乘命车，从容运筹，而南蛮夺气矣。诗可以观于此见之。”

王志长曰：“宣王于𤞤狁之难，命吉甫为大将，必以方叔佐之。至北狄畏威远窜，国势既壮。荆蛮小丑，先声已夺其气。及方叔率师一出，遂望风来威。是以六月之美吉甫曰：‘文武吉甫，万邦为宪。’有不止于将帅之任者。采芑之美方叔曰：‘显允方叔，显则阴阳进退无不明，允则赏罚号令无不信。’此正必胜之将也。以吉甫当𤞤狁而不谓之小其才，以方叔威蛮荆而不至于隳厥绩。宣王之赫然中兴，岂偶然哉！”

采芑四章，章十二句。

我车既攻_【坚致】，我马既同_【齐同】。〇按《传》引宗庙齐豪、戎事齐力、田猎齐足，本《尔雅》文。以尚纯、尚强、尚疾释之。吉日云：“既差我马。”差，择也。此云：“我马既同。”同，齐也。择之以使之齐，二义相因也。四牡庞庞_【音龙】。董氏曰：“《说文》训庞为高屋。”此盖言马之高大也。驾言徂东_{【蔡汝楠曰：“周公营洛，非独化殷中原之地。镐远洛近，洛中乃兵车辐辏之处。天子都镐以建邦极，幸洛以合中原。此圣人贻谋之善也。车攻幸洛蒐狩，故诗人美而咏之。”】}〇田车既好_{【读如吼】}，四牡孔阜。东有甫草_{【读此苟反】}。毛云：“甫，大也。”郑音补云：“即郑圃田泽。”《集传》从之。驾言行狩。〇之子_{【《传》：“之子，有司也。”朱子曰：“不敢斥王，故以有司言之。”】}于苗_{【《疏》：“《周礼》夏猎曰苗。”之子于苗，明是在夏。上言行狩，狩是猎之总名。】}选徒嚣嚣_【音翺】，建旐设旐_{【建旐以綂人，设旐以饰旐】}。搏兽于敖_{【吕《记》：“敖，山名。”《左传》：“士季设七覆于敖前。”则敖山之下平旷，可以屯兵；蘙荟可以设伏。所谓东有甫草，即此地也。”愚按：“圃田在中牟，敖山在荥泽，二地相去不远。宣王时，郑未徙国，犹为东都畿内，故得往田焉。但康成以甫草为圃田之草，破字非古，故东莱仍从毛《传》之解。”】}〇驾彼四牡，四牡奕奕。赤芾_{【王氏曰：“人君宜朱芾，而此赤芾者，会同故也。莅其臣庶，则朱芾，君道也。故方叔服其命服，则朱芾；会同于王，则赤芾，臣道也。故此会同，则赤芾。”】}金舄_{【《疏》：“金舄，即礼之赤舄也。赤舄而加金饰。”】}会同有绎_{【此言诸侯皆会合同朝见天子于东都，非行时见殷见之礼也。考《周礼》大宗伯《注》，时见殷见不同时，其礼各别。曹氏曰：“东都本诸侯朝觐之地，夷厉以来，此礼久废。宣王中兴复古，再见斯会，诗人所以美之。”】}〇决拾_{【决拾详《集传》】}既佽_【音次】，弓矢既调_{【读如同】}。〇《疏》：“决之与拾，既与指臂相比次而和利矣；弓之与矢，又强弱相配而适调矣。”射夫既同_{【郝敬曰：“同，谓协力助王。”】}，助我举柴_{【音恣，借积也，当从《说文》作□。〇按：“调”本田聊切，一徒吊切，一职流切，又一叶徒红切。《离骚》：“挚咎繇而能调。”叶求矩矱之所是，也此吴棫韵补之说，朱子从之。顾炎武曰：“此章首尾为一韵，中二句为一韵。盖诗之变体。周颂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我烝民，罔非尔极。’稷与极为韵，天与民为韵，同此例也。”〇陈启源曰：“诸侯而目为射夫，此章所言，盖皆射礼也。孔《疏》以为从王田罢，赐射馀获之事。既同者同复射位，在泽宫也。射虽不中，必助中者举积禽。乃郑《笺》之说。《集传》指为田猎，意以下章言田，而此章先言田罢，叙事倒置耳。然诗人叙事前后间有不拘，即此章言举□，下章乃言如破，亦岂依前后为次耶？又曰：‘助我举柴，亦因班馀时聚诸禽以待射，故有积禽。若方猎时，其所杀获尚布散原野，安见有积？举柴当在泽宫，明矣。’愚按：‘此章事在田猎之后，文在田猎之先者’，孔氏谓：‘承上章诸侯来会而言，令其事相次，故射夫即指诸侯。’又谓：‘田无射礼，惟既田乃有班馀获射。’古说如此。今得长发阐明，甚快。”】}〇四黄既驾_{【王氏曰：“前曰四牡，既言力之强；此曰四黄，又言色之纯。”何楷曰：“康王之诰言：‘诸侯布乘黄朱，以为庭实。’此周马贵黄之证。故孔氏以此章属宣王也。”】}，两骖不猗_{【读于个反，音恗】}。〇《疏》：“两骖之马，不相依猗。”《集传》作倚，云：“偏倚不正。”王氏曰：“两骖不倚，言御之能正其马也。独言两骖者，骖在服外，易于出入也。”不失其驰_{【读徒卧反，音惰】}。〇刘瑾曰：“五御之目：一曰逐禽左。此御田车驰驱之法。”舍矢如破_{【《古音考》：“猗，读阿；驰，读驼；破，读婆。”郝本同。〇《笺》：“射者之工，矢发即中，如推破物。”何楷曰：“毛𫝊田者，刈兰以为防，褐纒旃以为门，裘纒质以为槸间容握，驱而入轚，则不得入。槸门中𫔶也。握四寸，轚挂著车两轴，去门各止四寸。若轴头挂于门，则不得入。故贵于两骖不猗也。入此门，当疾驰。盖乘车驰之势，以从禽稍迟，则失。故贵于不失其驰也。不失其驰，然后射者能中，是以舍矢如破也。不明古礼，安能解古经哉？”】}〇萧萧马鸣，悠悠斾旌。徒_{【徒行挽辇者】}御_{【车上御马者】}不惊，大庖不盈_{【《集传》引颁禽之礼，皆本毛《传》。榖梁《传》：“射而中田，不得禽则得禽，田得禽而射不中则不得禽。”是知古之贵仁义而贱勇力也。《仪礼》《注》引尚书《大传》曰：“战鬭不可不习，故于蒐狩以闲之也。”凡祭所馀获，陈于泽，然后卿大夫相与射。中者虽不中也取，不中者虽中也不取。所以贵揖让，贱勇力。向之取于囿中，勇力之取；今之取于泽宫，揖让之取也。皆可与相证。〇陈启源曰：“大庖是王所择取之三十禽，与士大夫无与。王者之田，杀不尽物，岂如后世所夸风毛雨血，禽相镇压，兽相枕藉者哉？”】}〇之子于征，有闻_【音问】无声_{【闻师之行而不闻喧哗之声】}。允矣君子，展也大成_{【《传》：“大成，谓致太平。严缉大成，谓功业极盛，无遗憾也。”】}。

《序》：车攻，宣王复古也。宣王能内修政事，外攘夷狄，复文武之境土，修车马，备器械，复会诸侯于东都，因田猎而选车徒焉。

古田猎之制，毛《传》备矣。宣王之往东都，以会诸侯为主，因田猎而选车徒。而二章、三章先言田猎者，盖有司先为戒具以待。会同毕而出猎也。_{【此东莱说】}赤芾金舄，会同有绎。言诸侯来朝，其仪物之盛，等威之严如此。诗人美之，犹后世云不意今日复睹汉官威仪也。_{【此曹氏说】}五章、六章言田猎时获禽之众与射御之良。据孔《疏》，以五章为颁馀获之射在于泽宫，其义可通也。萧萧马鸣以下，言猎罢而归，始终静治。

车攻八章，章四句。

吉日维戊，既伯_{【《疏》《释文》云：“既伯，既祷马祭也。”为马而祭，故知马祖谓之伯。伯者，长也，马祖始是长也。愚按：马祖乃天驷房星也。孙炎云：“龙为天马，故房四星曰天驷。”毛《传》以伯为马祖，岂即指房星耶】}既祷_{【读丁口反，音斗。〇毛云：“祷获。”】}，田车既好_{【读如吼】}，四牡孔阜，升彼大阜，从其群丑_{【禽兽之众，丑类】}。〇吉日庚午_{【《曲礼》外事以刚日，戊与庚午皆刚日也。崔灵恩云：“外事指用兵之事。”】}，既差我马，兽之所同，麀鹿麌麌_【音语】，漆沮_{【音苴。漆沮在岐周，《左传》成有岐阳之蒐，即此地。陈启源曰：“朱《传》以漆沮在泾渭之北，按宣王石鼔文实在岐阳，文中述鱼兽甚多，则此为岐周之漆沮无疑矣。”】}之从，天子之所_{【《传》：“从漆沮驱禽而致天子之所。”姚舜牧曰：“言漆沮之旁，禽兽最多，非甸侯采邑之地，乃天子所宜猎者。若汉武帝射猎近郊，蹂躏稼穑，则非其地矣。”】}。

瞻彼中原，其祁孔有_【音以】，儦儦_【音标】俟俟，或群或友_【音以】，悉率左右，以燕天子_{【《笺》：“悉驱禽顺其左右之宜，以安待天子之射。”按：“射禽必自其左，故云顺其宜也。”《集传》则云：“率同事之人，各供其事。”此说为长。燕天子不专在获禽。蒐狩之礼，天子亲执路鼓，申号令，明赏罚，人心竞劝，光复大业，是所以乐天子也，岂区区以射御追逐言之耶？】}。既张我弓，既挟我矢，发彼小豝_【音巴】，殪_【音意】此大兕_{【豝小以中为难，故曰发；兕大以毙为难，故曰殪】}，以御賔客，且以酌醴。

《序》吉日：美宣王田也，能慎微接下，无不自尽以奉其上焉。

《疏》：“留意于马祖之祷祈，是能谨于细微也；求禽兽惟以给賔，是恩隆于群下也。”程子曰：“漆沮之从，天子之所，悉率左右以燕天子，皆群下尽力奉上。_{【严缉诗美田猎，耳后《序》举三隅言之】}”〇王志长曰：“漆沮之从，天子之所，悉率左右以燕天子，此下奉上也；以御賔客，且以酌醴，此上迨下也。下恒奉上，则永无飞隼之嗟；上恒逮下，则永无尸饔之叹。君子所以贵有终也。”

车攻田于东都之敖地，吉日田于西都之漆沮也。上之射夫，此之賔客，皆诸侯也。选徒举柴，颁禽之类言于车攻；伯祷差马，酌醴之类言于吉日，盖彼此可以互见也。_{【刘瑾曰：“率左右以乐天子，犹车攻之射夫同而助举柴也；进賔客以酌醴，犹车攻之大庖不盈也。”】}

吉日四章，章六句。_{【东莱说见《集传》】}

鸿雁于飞_{【鸿雁春则北徂，秋则南翔，故以为流民往来之比】}，肃肃其羽。之子_{【《欧阳义》：之子，使臣也】}于征，劬劳于野_{【读如墅】}。爰及矜_【如字】人_{【矜人，人之可矜怜者】}，哀此鳏寡_{【读果五反，音古。〇吕《记》：还定安集之政，必不遗穷民，然后为至。故曰“爰及矜人，哀此鳏寡”。爰及者，不遗之辞也，非安集万民然后及之也】}。〇鸿雁于飞，集于中泽_{【读徒洛反，音铎。〇集于中泽，言鸿雁之来賔而还也】}。之子于垣，百堵_{【毛《传》：说板堵，与韩诗、《左传注》不同，《集传》从毛】}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_{【读逹各反，音铎。按：尧典“宅嵎夷”，蔡邕石经作度。郑氏《周礼注》引诗“度西曰柳谷”。朱子语录云：古字宅、度通用，度读铎。〇使者所至，招徕流民，使返都邑，筑其墙垣而安处之】}。〇鸿雁于飞，哀鸣嗸嗸_{【正作嗷，音翺】}。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_{【陈启源曰：郑云“谓我役作众人为骄奢”非也。王介甫以“矜怜抚掩”为宣骄得之。盖矜怜抚掩有类于姑息，则疑于骄，与骄子之骄同义。《史记》田蚡曰：“此我骄灌夫罪。”】}

《序》：鸿雁，美宣王也。万民离散，不安其居，而能劳来还定，安集之_{【王氏曰：宣王之民，劳者劳之，来者来之，往者还之，扰者定之，危者安之，散者集之】}。至于矜_【鳏同】寡，无不得其所焉。

严缉：此诗述使臣之勤劳，能宣布其上之徳意也。美使臣，所以美宣王也。王者事业以安民为本，此可见复兴之规模矣。

厉王之后，人民离散，宣王能使还定安集，各复其居，诗人赋其事以美之。毛、郑解之子为侯伯卿士，盖指巡行邦国者。《左传》文十三年，郑伯宴公于棐，子家赋鸿雁，《注》云：“诗义取侯伯哀恤鳏寡，有征行之苦。”可证古解如此。《集传》改作流民相谓，虽亦可通，而去古义远矣。

一章、二章皆述使者还定安集之事。三章又代为使臣之辞。哀鸣嗸嗸，忧流民之未尽安集也。维彼哲人，谓我劬劳，以于征于垣言也。维彼愚人，谓我宣骄，以矜怜慰劳言也_{【本王氏说】}。盖深叹使臣之劬劳，能知其心者少也。

鸿雁三章，章六句。

夜如何其_【音基】？夜未央_{【《说文》：央，中央也。夜未央，言夜未中】}。庭燎_{【《释文》：在地曰燎，执之曰烛。又云：树之门外曰大烛，于内曰庭燎，皆所以照众为明】}之光。君子至止，鸾声将将_【音锵】。〇夜如何其？夜未艾_{【音乂。〇毛云：久也。《集传》训尽，本之王逸《注》楚辞】}。庭燎晣晣_【音制】。君子至止，鸾声哕哕_【音讳】。〇夜如何其？夜乡_【音向】晨。庭燎有煇_【音熏】。君子至止，言观其旗_{【读渠斤反，音勤。林尧叟《左传注》音芹云温公读《古音考》音斤】}。

《序》：庭燎，美宣王也，因以箴之_{【箴之者，虑其勤而易怠也】}。

《列女传》：宣王尝晏起，姜后脱簪珥待罪于永巷，由是勤于政事，早朝晏退，卒成中兴之名。以此证之，果为宣王之诗也。

黄震曰：此诗人自设为问答之辞。古说皆谓宣王夜兴而问早晚，王雪山云：人君数问夜亦非体，恐是殿陛之间、宫掖之内，执事者相为问答耳。《周礼》鸡人夜呼旦以嘂_【音叫】百官，汉仪中黄门持五夜甲乙丙丁戊相《传》，未几卫士鸦唱，所谓鸡鸣歌，或是此曹。董氏云：百官官箴王阙，此诗其司烜_【音毁】之属所为乎？〇此诗自为问答，亦如齐风鸡鸣之体。陈启源曰：亦形容勤政之心如此，非真有三问。

庭燎三章，章五句。

沔_【音免】彼流水，朝宗于海_{【读虎洧反，音喜】}。鴥彼飞隼，载飞载止。嗟我兄弟，邦人诸友_{【读如以】}，莫肻念乱。谁无父母_【音未】？〇沔彼流水，其流汤汤_【音伤】。鴥彼飞隼，载飞载扬。（‘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念彼不迹_{【不循道之诸侯】}，载起载行_{【音杭。〇载飞载扬（‘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载起载行。《笺》《疏》皆指诸侯妄相侵伐。吕《记》以起行指念乱者，谓念之甚而起居不宁也。严缉、朱𫝊同】}。心之忧矣，不可弭忘。〇鴥彼飞隼，率彼中陵。民之讹言_{【讹言，诈伪之言。吕《记》：凡诪张为幻，以罔上惑听者，皆谓之讹言。〇《周礼》大司徒：以乡八刑纠万民，造言之刑次于不孝不弟；而禁暴氏掌诛庶民之作言语而不信者。此即大舜堲䜛说殄行之意也。至讹言莫惩，而宗周始衰矣】}，宁莫之惩？我友敬矣，䜛言其兴_{【吕《记》：䜛人在朝，乃诸侯疑畏之本，故于末章明言之。王志长曰：䜛言其兴，则䜛犹未盛也。盖见几者招呼同类，预为戒勉之辞】}。

《序》：沔水，规宣王也_{【《国语》：秦伯享公子，赋河水。韦昭云：河当作沔，其诗云：“沔彼流水，朝宗于海。”言已反国，当朝事秦，正此诗首章之义。杜预《左传注》，则以为逸诗，未知孰是】}。

规王之听䜛，而诸侯携贰也。首章言流水必朝宗于海，犹诸侯必朝宗天子。今乃如飞隼之或飞或止，去来无定_{【本郑《笺》。下二章同】}，此乱之所由生也。我兄弟诸友，可无以祸及父母为念乎？次章以流水汤汤，喻诸侯强盛不朝，又如鴥隼之飞扬自恣，所谓念彼不迹者也。念彼不忘，则诗人忧乱之辞。三章以飞隼循其陵阜，喻诸侯之循道而来朝者。今讹言乱政，而王不察，则彼必䜛言是惧矣。惟敬可以弭䜛，故又托为相戒之言，以悟王也。《欧阳义》、吕《记》、严缉皆同古说。惟《集传》但云：此忧乱之诗。按墨子及汲冡书，皆言宣王杀杜伯而非其罪，殆以䜛言致然。观此诗所规，容有之矣。沔水三章，二章章八句，一章六句_{【朱子曰：疑当作三章，章八句，卒章脱前两句耳】}。

鹤鸣于九皋_{【皋，泽也。韩诗云：九折之泽】}，声闻于野_【音墅】。鱼潜在渊，或在于渚。乐_【音洛】彼之园，爰有树檀_{【读如田】}，其下维萚_{【音托。〇萚，落叶也】}。他山_{【郑云：他山，喻异国】}之石，可以为错_{【入声。砺石】}。〇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_{【读如吞】}。鱼在于渚，或潜在渊_【音因】。乐彼之园，爰有树檀，其下维榖_{【从木不从禾，即楮也。陆机《疏》：幽州人谓之谷桑，荆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人谓之榖，中州人谓之楮。其皮可𢭏为纸】。他山之石，可以攻玉_{【陈启源曰：《集传》引程子之言甚美，然断章则可，非正辞也。诗以他山之石，喻远国沉滞之贤，非以玉石相对为一美一恶之喻】}。

《序》：鹤鸣，诲宣王也_{【《疏》：上言规，此言诲者。规是正其己失，诲是教所未知】}。

《笺》：教宣王求贤人之未仕者。董氏曰：此诗其师傅所作欤？

毛、郑谓教王用贤，其说必有自也。鹤善和鸣，鱼多潜伏，故以比贤人。园、树、山、石，皆用贤之比也。鸣皋声闻，身隐而名著也；潜渊在渚，时隐而时见也；树檀下萚，朝廷当上贤者而下小人也；他山为错，旁求侧陋，则可以治国也。通篇全用罕譬，举类迩而见义远。纳牖之体，当如是也。朱《传》分作四解，文义不贯，且是讲学非说诗矣。

鹤鸣二章，章九句。

祈_{【《疏》：司马掌封圻兵甲。古圻、祈、畿字通用，故此作祈。书作圻】}父_【音甫】，予王之爪牙_{【读五胡反，音吾。〇《疏》：鸟用爪，兽用牙，以防卫】}，胡转予于恤，靡所止居_{【《笺》：六军之士，出自六乡，法不取于王之爪牙之士】}。〇祈父，予王之爪士，胡转予于恤，靡所底_{【诗缉曰：底，音止。《传》曰：底，至也。今本作底，误。按小旻篇“伊于何底”同】}止。〇祈父，亶不聪，胡转予于恤，有母之尸饔。

《序》：祈父，刺宣王也_{【范氏曰：箴之不可而规之，规之不可而诲之，诲之不可然后刺焉。见古人爱其君之至也。夫有宣王之功而不至于文武，此诗人之所惜也】}。

司马之属有司右、虎贲、旅贲，皆宿卫天子，所谓爪牙也。六军不足用，乃出禁卫以从征，所谓转予于恤也。毛、郑以为作于宣王末年败绩姜戎之时，其说可信。〇吕《记》：读是诗，见宣王变古制者二焉。前二章既刺其以禁卫之士从征役矣，末章复以有母尸饔刺其不聪。古者亲老而无兄弟，则免其征役，必有成法。越勾践伐吴，有父母耆老而无昆弟者，皆遣归；魏公子无忌救赵，亦令独子无兄弟者归养。此可见矣。诗人责司马之不聪，其意谓此法人皆闻之，汝独不闻乎？乃驱我从戎，使我亲不免尸饔之劳也。责司马者，不敢斥王也_{【此据读诗记《集传》所引，乃删改之】}。

祈父三章，章四句。

皎皎白驹_{【贤者乘白驹而去】}，食我场苗_{【草始生曰苗，非必未也。《本草》多言春夏采苗。〇严缉：爱其人而并爱其所乘之驹，虽食我之场苗而不恤也。杜诗“与奴白饭马青刍”亦此意】}。絷_【音执】之维之，以永今朝。所谓伊人，于焉逍遥。〇皎皎白驹，食我场藿_{【《说文》：藿，尗之少也。严缉：藿，豆叶，用以作羹】}。絷之维之，以永今夕_{【读祥龠反，音嚼。《古音考》音芍】}。所谓伊人，于焉嘉客_{【读克各反，音恪】}。〇皎皎白驹，贲_【音閟】然来思。尔公尔侯，逸豫无期。慎尔优游，勉尔遁思_{【陈启源曰：此章两句一韵，天然相协，但思字重出耳。然亦诗所常有也。朱《传》隔句叶，似属不必。况次句来字下尚有思字，叶之尤不可解。〇四尔字皆指贤者言。尔若为公为侯，则将勤劳国事，无有逸豫之期。今尔优游肥遁，志在自乐。其慎之勉之而已。盖知其不可留，故为决别之词也。四句旧无定解，华谷、东莱皆主此说，今从之。朱𫝊：慎勿过也，勉母决也，似非语意】}。〇皎皎白驹，在彼空谷。生刍一束，其人如玉_{【严缉言：贤者所处穷约，其饲马止新刍一束而已。然其人之美则如玉也。陈启源曰：白驹一入空谷，不复返矣。然我犹束生刍以待之，诚爱其人之徳美如玉也】}。毋金玉尔音，而有遐心。

《序》：白驹，大夫刺宣王也。

宣王之末，不能用贤_{【宣王杀杜伯而非其罪，以是知其不能用贤也】}。贤有见几而去者，同朝大夫惜其去而思之，故有是作。首章、二章欲得贤者来止其家而留之也_{【此张氏说】}。伊人犹云彼人，乃其人不在而想望之，非觌面之称也。三章冀其来而又爱其去也。末章则叹息贤者之远去，犹望其念己，音问无绝。华谷云：极称其美而思慕之，所以见其人之贤而时之不用为可刺也。

白驹四章，章六句。

黄鸟_{【孙奕示儿编：黄鸟有二种，名同实异。如“黄鸟于飞，集于灌木”，“睆睆黄鸟，载好其音”，此莺也。如“交交黄鸟，止于棘，于桑，于楚”者，黄雀也。无啄我粟我粱我黍，亦黄雀也。今人稻粱熟时，黄鸟群飞田陇，为人所罗，此自在七八月间，岂复有莺哉？愚按：古有《野田黄雀行》，疑孙说得之。但莺至冬间始蛰，见《尔雅翼》。此云七八月无莺，则不然】}。黄鸟无集于榖_【从木】，无啄我粟。此邦之人，不我肯榖_【从禾】。言旋言归，复我邦族。〇黄鸟黄鸟，无集于桑，无啄我粱。此邦之人，不可与明_{【读如芒。〇不可与之明言】}。言旋言归，复我诸兄_{【读如荒】}。〇黄鸟黄鸟，无集于栩_【音许】，无啄我黍。此邦之人，不可与处_{【吕《记》：人之所以相依者，以其明足以知其缓急休戚故也。不可与明，则不可与处矣】}。言旋言归，复我诸父。

《序》：黄鸟，刺宣王也。

严缉：此与黄鸟告别之辞也。杜诗“岸花飞送客，樯燕语留人”，谓送留人惟花燕，亦此诗告别惟黄鸟意也。毛、郑以为室家相弃，王氏、苏氏以为贤者不得志而去，朱《传》则以为民适异国不得其所，故作此诗。郝敬曰：民不得所，时政使然，故诗人托为民言以讽上，所谓刺也。下章放此。

黄鸟三章，章七句_{【东莱说见《集传》】}。

我行其野，蔽芾其樗_{【音樗当作□】}。昏姻之故，言就尔居。尔不我畜，复我邦家_{【读如姑。〇按□木与下遂菑皆诗人托兴语，《集传》释为赋体，殊觉支离。王氏曰：□，恶木，尚可以庇息。今以昏姻之故就尔，而尔不我畜，则□之不如矣。辞旨晓然】}。〇我行其野，言采其遂_{【音逐。〇陆玑《疏》：今羊蹄菜似芦菔而茎赤，一名秃菜】}。昏姻之故，言就尔宿。尔不我畜，言归斯复_{【王氏曰：蓫，恶卉也，尚可采以治疾。今以昏姻之故就尔，而尔不我畜，则蓫之不如也】}。〇我行其野，言采其葍_{【音福，读笔力反，音偪。〇陆玑《疏》：幽州人谓燕葍，根白可食，荒岁蒸以御饥。《原始》云：俗名老鸦蒜，昔生燕地，今随处有之】}。不思旧姻，求尔新特_{【《笺》：求汝新外昏特来之女。特者，不以礼嫁，无肻媵之。《集传》则云：匹也，即实惟我特之特。〇王氏曰：葍，野菜之恶者也，然尚可以御饥。昏姻之相与，固为其穷则相收，困则相恤也。今弃旧姻而求新特，则又葍之不如也】}。成_{【苏氏云：当从《论语》作诚】}不以富，亦秪_【音支】以异_{【读亦织反，音赤。〇二句集𫝊解极明】}。

《序》：我行其野，刺宣王也。

王氏曰：此民适异国，从其昏姻而不见収恤之诗也。朱子从之。

严缉：周之盛时，以睦姻任恤教道其民。至《黄鸟》、《我行其野》二诗作则，教道微而习俗薄矣。君子是以知周道之衰也。

我行其野三章，章六句。

秩秩斯干_{【《疏》：易《注》云：干，大水之旁。秩秩，言其流有《序》】}，幽幽南山_{【严缉：西京赋言长安于前则终南太乙，于后则浮渭据泾。此诗言南山即终南，干是大水之旁，即泾渭诸川也】}。如竹苞_{【读补苟反，音㨐】}矣，如松茂矣_{【黄震曰：王雪山云，如竹如松，言物色之嘉，如非比喻，乃枚举之词。按汉书言鄠杜竹林南山檀柘之饶，则如非比喻明矣】}。兄及弟矣，式相好_{【去声，读音吼】}矣，无相犹矣_{【首及兄弟者，人之居室必兄弟睦而后安】}。〇似续妣祖_{【顾炎武曰：古人自祖妣以上通谓之妣。周人以姜嫄为妣，是以妣先于祖。《周礼》大司乐，享先妣在先祖之前。《斯干》诗曰：似续妣祖。郑云：妣，先妣姜嫄也；祖，先祖也。或谓变文以叶韵，不然】}，筑室百堵，西南其户_{【《集传》解此句用《疏》述毛〇陈启源曰：郑氏释西南其户为天子燕寝之户，比于大夫一房之室户则较偏于西，比于宗庙路寝之四户则独有其南。不如毛云西乡户，南乡户也，语为平正】}。爰居爰处，爰笑爰语_{【此章五句一韵】}。〇约_{【束版也，绵诗缩版以载】}之阁阁㭬_{【音卓〇㭬如椓杙之㭬，谓以杵筑之】}，之槖槖，风雨攸除_【去声】，鸟䑕攸去，君子攸芋_{【芋训大，严缉即所云居移气也】}。〇如跂斯翼_{【《疏》：如跂，如人跂足直立，竦臂翼然】}，如矢斯棘，如鸟斯革_{【读如棘〇毛训棘云：棱廉也。郑训革云：如鸟暑希革张其翼时。欧阳训棘为急，革为变。朱𫝊从之，以变解革，难晓】}，如翚_{【音辉〇雉五色备成章曰翚】}斯飞，君子攸跻_【音赍】。〇殖殖_【平正】其庭，有觉_{【毛云高大，郑云直也，《集传》兼用之】}其楹，哙哙_【音快】其正_{【正为阳南也】}，哕哕_【音嘒】其冥_{【冥为阴北也】}，君子攸宁_{【严缉：上章言其堂，故曰升。此章言其室，故曰寕。季本曰：攸跻谓升以听事者，盖路寝礼君日出眂朝，退适路寝是也。攸宁盖小寝礼后视朝听政，使人眂大夫退，然后适小寝释服是也】}。〇下莞_【音官】上簟_{【读徒锦反，定上声〇《释文》：莞，草丛生水中，茎圆，江南以为席。簟，竹席】}，乃安斯寝_{【《疏》：宫寝称室，经皆言考室之事，正指其文，则乃安斯寝是也。既考之后，居而寝宿】}。乃寝乃兴，乃占我梦_{【读弥登反，音盲，《古音考》音民】}。吉梦维何？维熊维罴，维虺维蛇_{【读于其土何二反，移佗二音。〇大人占之【《周礼》太卜掌六梦之法】，维熊维罴，男子之祥；维虺维蛇，女子之祥【祥犹兆也。熊罴强壮，故兆男；虺蛇阴伏，故兆女】。〇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去声】之裳，载弄之璋【王氏曰：男子不衣之衣而衣之裳，裳下饰也；不弄之圭而弄之璋，璋半圭也。成人有渐，故也】。其泣喤喤【音皇】，朱芾斯皇，室家君王。〇乃生女子，载寝之地，载衣之裼【音替〇《传》：裼，褓也。《疏》：褓，缚儿被也。故《笺》以为夜衣】，载弄之瓦【读鱼位反，音义〇《传》：瓦，纺砖。黄震曰：瓦是覆膝以索麻线者，今俗犹然，非屋瓦之瓦也】。无非无仪【𫝊：妇人质无威仪也。丘氏曰：妇人尚静默，不当有所是非；尚质悫，不当为威仪。按：以仪为威仪者，毛说也；以仪为善者，郑说也。郑本《尔雅》，《集传》从之】，唯酒食是议，无父母诒罹【陈第曰：仪、罹古有俄音，旧读议如字，乃以议音义，罹音丽叶之，似泥〇王志长曰：男子不举其职，不举者备之也，曰室家君王，室家君王之内缺一焉而隳也；女子则举其职，举之者实之也，曰酒食而已，酒食之外谋一焉而僣也】。}

《序》：斯干，宣王考室也。

厉王流彘，宫室圯坏。宣王即位，更作宫室，既成而落之_{【刘向引诗亦同《序》说】}。《集传》则云：未见必为宣王之时，又引或说_{【李宝之云】}：《仪礼》升歌鹿鸣，下管新宫，新宫即此诗。考新宫久亡_{【《疏》：《左传》昭二十五年，宋公享昭子，赋新宫。孔子时年三十馀，后此诗亡。孔子录而未得，故子夏不为之《序》也】}，不足信。

古人将营宫室，宗庙为先。《序》止云考室者，室是总名，言室足以兼寝庙也。毛《传》不及宗庙，而郑《笺》以似续妣祖为成宗庙，筑室百堵以下为成燕寝_{【按：郑云：宗庙及路寝制如明堂，每室四户。此诗二章云西南其户，故知是燕寝。其路寝文虽不载，亦作之可知】}。刘向昌陵《疏》亦云：宣王俭宫室，小寝庙，诗人美之。其言与郑合。然则宣王考室必非不及宗庙，孔《疏》云：杂记言庙成则衅之，寝成则考之。此《序》云考室，取义甚广，可以通衅庙也。此辨甚明。

吕《记》：首章总述其宫室之面势，而愿其亲睦；二章三章述其作室之意与营室之状，至于风雨除鸟䑕去，则宫室成矣。故四章言望其外则雄壮轩翥如此；五章言观其内则高明深广如此。望其外则未入也，故曰君子攸跻，言其方升也；观其内则已入也，故曰君子攸宁，言其既处也。六章以下皆颂祷之辞。

斯干九章，四章章七句，五章章五句。

谁谓尔_{【尔指牧人之官。郑云指宣王也，恐无此理】}无羊三百维群？谁谓尔无牛九十其犉_{【音淳。黒唇。《欧阳义》。呼牧人而告之曰：谁谓尔无羊牛乎？其数若此之多也】}？尔羊来思，其角濈濈_【音戢】；尔牛来思，其耳湿湿_{【羊触以角，故言角濈；牛尚耳，故言耳】}。〇或降于阿，或饮于池_{【读唐何反，音沱。《古音考》云：古池、沱通音】}；或寝或讹，尔牧来思，何_【上声】蓑何笠_{【蓑御雨，笠兼御暑雨】}？或负其糇_{【《古音考》读去声】}三十维物_{【《疏》：牲有青赤黄白黒五色。经言三十维物，则每色之物皆有三十，谓青赤黄白黒毛色别异者各三十也。苏《传》：物，类也。何楷曰：与比物四骊之物同】}。尔牲则具_{【读居律反，音僪。《古音考》音臼】}。〇尔牧来思，以薪以蒸，以雌以雄_{【读于陵反，音盈】}。尔羊来思，矜矜兢兢，不骞不崩_{【陆佃曰：六畜之死皆善耗败，而羊为甚，故不骞不崩本羊言之】}。麾之以肱，毕来既升_{【曰毕来，则兼及牛可知。以牛随羊后而至，故以括之】}。〇牧人乃梦，众维鱼矣，旐维旟矣。大人占之：众维鱼矣，实维丰年_【音宁】；旐维旟矣，室家溱溱_{【按：《集传》：郊野建旐，州里建旟。乃错举《周礼》司常、大司马文。旐统人少，旟统人多，本横渠之说】}。〇陈启源曰：众维鱼矣，众谓鱼之多。《传》云：阴阳和，则鱼众多，不以为人众也。鱼丽诗举鱼以美万物之盛多，此亦以多鱼为丰年之梦，义正同耳。旐旟本二物。《笺》云：梦旐与旟。《传》云：旐旟所以统众是也。两维字不必泥吉日之伯祷一事也，而两言既，此诗之旐旟二物也，而一言维，各从文便耳。旐旟聚众，故知人民蕃庶。《集传》所引或说云：梦人乃是鱼，梦旐乃是旟。此不可解也。又云：旐郊野所建，统人少；旟州里所建，统人多。按：《周礼》：春官司常、夏官大司马所颁旗物各异，盖司常所颁仲冬大阅之礼，大司马所颁季秋治兵之礼也。司常云：州里建旟，县鄙建旐。《注》：州里县鄙乡遂之官互约言之。《疏》谓：乡之下次州，又次党，又次族，皆建旟；又次闾，又次比，皆建旐。遂之下次县，又次鄙，又次酂，皆建旐；又次里，又次邻，皆建旟也。大司马云：郊野建旐，百官建旟。《注》：郊谓乡遂之州长县正以下也；野谓公邑大夫。载旐者，以其将羡卒也；百官卿大夫也，载旟者，以其属卫王也。由此观之，司马之郊已兼司常之州里县鄙，而野与百官又在其外。二职所举本不伦，安得各取其一以相配乎？至以司常所颁而言，则五职建旐，五职建旟，所统乡遂之民数略相等也；以大司马所颁而言，则六官之属岂能多于六乡六遂及四等公邑之羡卒哉？不知横渠何据而云然。

《序》：无羊，宣王考牧也。

《笺》：厉王之时，牧人职废，宣王始兴而复之，至是有成，谓复古之牧法。陈启源曰：郑解《序》意极明。严缉以考牧为落成牧养之牢，古未有以牧名牢者，此盖因作室落成而误。夫落成者必为酒食而燕饮其中，岂有君臣聚饮于圈牢者乎？经典考字多训为成，宫室既成谓之考室，牧事有成谓之考牧云尔。燕饮落成之说本不必拘。严缉又解首章“尔羊来思”“尔牛来思”为来归于牢，谓两言来以见牢之成。夫作诗之意在牧人称职，牛羊蕃息，以归美宣王尔，与牢何与乎？况牛羊来思果为归牢，则下章两言“尔牧来思”即继以“何蓑何笠”“以薪以蒸”，岂亦谓之归牢耶？

《笺》《疏》所引牧人，谓牧人之官。诗所言“尔牧”“蓑”“笠”“薪”“蒸”者，乃牧养之人也；降阿饮池，牧之地也；蓑笠负糇，牧之具也；以薪以蒸游牧也，以雌以雄别群也，皆牧法也；矜矜兢兢，羊知所畏也；不骞不崩，无耗败也；毕来既升，入于牢也。_{【羊盛如此，则牛可知】}众鱼旐旟，郑氏谓牧人得此梦而献于王，华谷谓设辞以颂祷，二说皆通。〇黄氏曰：古人以畜之多寡卜其人之盛衰，故奉牲以告曰“博硕肥腯”，谓民力之普存也。于是人和而神降之福，此颂祷之词所以详及于羊牛众多、牧人安逸，以致民物富庶之效也。

皇甫谧曰：宣王三十年伐鲁，诸侯从此不睦，盖周衰自此而渐也。大局宣王美诗多是三十年前事，箴规之篇当在三十年以后。王德渐衰，亦容美刺并行，不可以限断。_{【吕《记》：斯干、无羊皆宣王初年之诗，乃次于刺诗之后，何也？盖宣王虽晚岁怠政，然中兴周室之大德，岂可以是而掩之乎？故复取二诗以终之也。大雅有美无刺，大雅论大体者也。论其大体，则宣王固一世之贤王也】}。

无羊，四章，章八句。

节南山之什

节_{【音截，借同嶻】}彼南山，维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忧心如惔_【音谈】，不敢戏谈_{【辅氏曰：戏谈且不敢，而况敢正言其失，直指其非乎】}。国既卒斩，何用不监。〇节彼南山，有实其猗_{【音伊，读如阿。〇苏《传》：山之实，草木是也。山之生物，其气平均如一。凡生于其上者，无不猗猗然而长也。按：《集传》所引第三说即此。落实取材，出《左传》。猗训长，出毛《传》。何谓难通？吕《记》、严缉皆用此说】}。赫赫师尹，不平谓何_{【《笺》：责三公之不平，不如山之为也】}？天方荐瘥_【音嵳】，丧乱弘多。民言无嘉_{【读如歌。〇李氏曰：言民曽无善言，但怨讟尔】}。憯_【音惨】莫惩嗟_{【读遭哥反，左平声。〇此章苏氏说见《集传》】}。〇尹氏大_【音泰】师，维周之氐_{【王氏曰：京室以大族为氐，朝廷以尊官为氐。氐者，安危存亡所出也。尹氏大族也，太师尊官也】}。秉国之均_{【《疏》：秉国之均，是居权衡之任。朱子语类：秉国之均，均当从钧。所谓如泥之在钧，不知钧是何物？潘时举云：恐是为瓦器者，所谓车盘是也。盖运得愈急，则成器愈快。今《集传》训平者，此物亦唯平乃能运也】}。四方是维，天子是毗_【音琵】。俾民不迷不吊_{【《释文》：吊如字。《左传注》：吊，愍恤也。《集传》从之】}。昊天不宜空_{【黄公绍读去声】}我师。〇弗躬弗亲，庶民弗信。弗问弗仕_{【问，询问；仕，任使也。弗仕对下膴仕言之】}，勿罔君子式夷_{【式，发语辞；夷，平也】}。式已_{【已，止也，谓止而不用】}无小人殆_{【读养里反，音以】}。琐琐姻亚，则无膴_【音武】仕_{【严缉：尹氏不躬亲王事，而信任匪人，庶民所以不信服也。君子岂真不可用哉？既不询问之，不任使之，勿诬君子以为不可用也。小人岂真可用哉？当平夷其心，察知其奸而废退之，无信小人至危殆其国家也。琐琐姻亚之小人，无以亲昵，故置之大位也。大臣官使人才，当昭布公道。乃于君子则弗仕，惟姻亚则膴仕，所谓不平也。按：《集传》以君子目王，言王委政尹氏。尹氏又信任小人以欺罔人主，今不从】}。〇昊天不佣_{【勒龙反，音庸。均也】}，降此鞠讻_【音凶】。昊天不恵，降此大戾_{【《释文》：音利。吕《记》：鞠凶大戾，匪降自天，皆尹氏为之也。民罹其害，无可奈何而归之于天也】}。君子如届_{【音戒，读居利反，音记。《古音考》云：古与暨通，郝叶鸡。释诂：届，极至也，即上章躬亲问仕之谓】}，俾民心阕_{【音缺，读苦住反，音气。郝叶葵】}。君子如夷，恶_【去声】怒是违_{【《集传》：以届阕与𠅤戾叶。文势转换，似另叶为宜。〇君子如届四句，《集传》明矣。一说：届训至，即解“四朋至斯孚”之至必朋至而后知拇之果解也，必君子届而后知小人之果退也。小人退则民心息矣。此解亦是，而于“君子如夷”句难通。夷者平也，正与师尹不平相对。仍从旧说为得。〇许氏曰：《集传》以此章刺王及尹氏，愚以为专刺尹氏亦可通，与前后两章意尤贯】}。〇不吊昊天_{【读如吞】}，乱靡有定。式月斯生_{【言月月増乱】}，俾民不宁。忧心如酲_【音呈】，谁秉国成？不自为政，卒劳百姓_{【末二句亦可转韵读，不必叶。〇严缉：国之有成，乃纪纲法度，天下之所倚以为平者。今谁秉持之乎？尹氏实秉之，而乃不自为政，信任姻亚群小用事，终劳苦我百姓也。按：不自为政，即二章弗躬弗亲意，盖専责尹氏，而责王之意言外见之。〇此章苏氏说见《集传》】}。〇驾彼四牡，四牡项_【大也】领。我瞻四方，蹙蹙靡所骋_{【严缉：世乱则一身无所容，若见天地之狭，如唐人诗“出门便有碍，谁谓天地宽”也】}。〇方茂尔恶，相_【去声】尔矛矣。既夷既怿，如相酬_【音酬】矣_{【《疏》：言相恶既深，和解又疾，皆是小人无常之态】}。〇昊天不平，我王不宁。不惩其心，覆_【音福】怨其正_{【吕《记》：此章篇将终矣，故复叹曰：昊天其使尹氏不平乎？我王岂得安宁乎？今尹氏不自惩创，反怨人之正己者，方且报复未已，吾是以忧吾王之不宁也。此忧岂为身哉】}？〇家父_【音甫】作诵，以究王讻_{【穷究王致乱之由】}。式讹尔心，以畜万邦_{【读卜工反，音崩。〇此章陈氏说见《集传》】}。

《序》：节南山，家父刺幽王也_{【《笺》：家父字，周大夫。《疏》：《春秋》之例，天子大夫则称字。桓十五年，“天王使家父来求车”，上距幽王之终七十五年。古人以父为字，或累世同之。云汉《序》云“仍叔”，《笺》引桓五年“仍叔之子来聘”，仍氏或亦世字叔。如赵氏世称孟，智氏世称伯也。〇吕《记》：《左传》韩宣子来聘，季武子歌节之末章。杜氏谓取以畜万邦之义。然则此诗在古止名节也】}。

此诗家父乃求车者之先世，韦昭以为平王时作。刘瑾据“国既卒斩，丧乱弘多”语，亦以为东迁后诗。恐不然。盖节彼南山，即终南山。家父因所见起兴，则是作于未迁之时。又诗曰“我王不宁”，“以究王讻”，可见其时幽王尚在也。

首章以师尹失民望，忧周之卒归于亡也。二章言师尹致乱，在于不平，而召天人之怨。三章言太师委任之重，尹氏以不平不称其职也。四章言师尹之不平，在于远君子而任小人。君子对下，小人谓邪正之当辨也。勿诬罔君子以为不可用，勿信任小人以自取危殆，文意了然。五章言如用君子，则可以囘天心而息民怒，叹师尹之不能也。六章忧尹氏不但不能弭天灾，抑且生祸乱。七章思避乱而无可往也。八章形容小人喜怒无定，盖怒以立威，喜以植党也。九章责师尹不平而不知反已。十章言致乱虽师尹，而乱本实在王心，故终以式讹冀之也。

节南山十章，六章章八句，四章章四句。

正_【音政】月_{【建巳月】}，繁霜_{【解颐新语或疑四月不得有霜，考之汉武元光四年四月陨霜杀草，晋武咸宁九年四月陨霜伤粟麦】}。我心忧伤，民之讹言亦孔之将_{【董氏曰：霜降非时，灾降于上也；讹言非常，祸起于下也。上下相应如此，则国亡无日矣】}。念我独兮，忧心京京_{【读居良反，音姜。〇《欧阳义》：念我独兮，忧心京京，言已独为王忧耳，以见幽王之朝多小人，而君臣不知忧惧也】}。哀我小心癙_【音䑕】，忧以痒_{【音羊。〇刘氏曰：䑕病而忧在于穴内，人所不知也。我有癙忧，至于痒病，亦人所不知也】}。〇父母生我，胡俾我愈_【音庾】？不自我先，不自我后。好言自口_{【读孔五反，音苦】}，莠言自口_{【同上。〇王氏曰：莠，恶也。榖谓之善，则莠恶可知也。王志长曰：小人之言必有所为，其便于私者则饰之而谓其可也，碍于私者则抑之而谓其不可也。人之与己比者则庇之而谓其贤也，与己左者则排之而谓其不肖也。好言自口，莠言自口，所谓所好生羽毛，所恶生疮痏尔。即好言自口之时而推其言之心，无非害正废公者，故曰讹言也】}。忧心愈愈，是以有侮_{【辅氏曰：君子之处乱世，彼以为是而己以为非，彼以为乐而己以为忧，动与众违，所以反见侵侮也。王志长曰：尽人颠倒于讹言昏浊之中，则反以君子忧乱之言为无端之痛哭，其能免于侮乎？此申上章念我独兮之意】}。〇忧心惸惸_【音㷀】，念我无禄。民之无辜，并其臣仆_{【并其臣仆，毛、郑皆以为滥刑臣仆，即周官所谓五隶也。古者有罪没入及俘虏之人，司隶掌其政令而役之】}。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_{【陆佃曰：富人之屋，利之所在也。乌以能食，故集焉。民之从禄，如之】}？〇瞻彼中林，侯薪侯蒸_{【苏《传》言：虐政所残，其民凋敝如中林之木，惟有薪蒸而已，此说胜朱《传》】}。民今方殆，视天梦梦_{【音蒙，读莫登反，音盲。〇视天若梦梦，罔闻民困，无所告诉】}。既克有定，靡人弗胜_{【音升。〇《集传》解四句全用颍滨言：天之既定，虽强力乐祸之人，无有不胜之者，如羿、奡不得其死是也】}。有皇上帝，伊谁云憎_{【王志长曰：既克有定，靡人弗胜，易姤象所谓“有陨自天，志不舍命也”。有皇上帝，惟徳是予，宁有终于憎人而不可转者乎】}？〇谓山盖卑，为冈为陵_{【按：《疏》云：山犹谓之卑，况冈陵乎？此语未安，故《集传》易其解。盖山脊曰冈，冈不可云卑于山也】}。民之讹言，宁莫之惩？召彼故老，讯之占梦_{【同上。〇《笺》：君臣在朝，侮慢元老，召之不问政事，但使占梦尔。信徴祥之甚。汉艺文志：惑者不稽之躬，而忌妖之见，所以诗刺“召彼故老，讯之占梦”，伤其舍本而忧末，不能胜㐫咎也。严缉：讯之占梦，言所问不急也。李义山诗：“可怜夜半虚前席，不问苍生问鬼神。”亦此意也。〇按：召故老讯之占梦一事也，《集传》询之故老讯之占梦，似分为二矣。以询字解召字，亦未安】}。具曰予圣_{【《传》：君臣皆自谓圣】}，谁知乌之雌雄_{【读如盈。〇《欧阳义》：凡禽鸟之雌雄，多以首尾毛色不同而别之。乌之首尾毛色，雌雄不异，人所难别】}？〇谓天盖高，不敢不局_{【叶居亦反，音击】}；谓地盖厚，不敢不蹐_{【音积。〇侧行也。家语：孔子读诗至正月六章，惕然惧曰：“彼不逹之君子，岂不殆哉！”从上依违，则道废；违上离俗，则身危。谓天盖高，不敢不局；谓地盖厚，不敢不蹐。此言上下畏罪而无所自容也】}。维号斯言，有伦有脊_{【王氏曰：人号呼而出斯局脊之言者，非诞也，乃有伦《序》有脊理】}。哀今之人，胡为虺蜴_{【音亦。〇字林：在壁曰守宫，在草曰蜥蜴。虺蜴肆毒害人之喻】}？〇瞻彼阪_【音反】田，有菀_【音郁】其特_{【茂特之苗】}。天之扤_【音兀】我_{【胡氏曰：扤，有龃龉顿挫之意。《欧阳义》：天之扤我者，君子居危，推其命于天也。下文“执我仇仇”，正所谓扤我者】}，如不我克_{【李氏曰：贤者之挺然特立，如特生之苗在陂田中，而小人成群，思有以中伤之，惟恐其不及也】}。彼求我则_{【求我为法则】}，如不我得。执我_{【郑云：空执留我】}仇仇_{【《尔雅》：仇仇，傲也。郭璞云：傲慢贤者。陈启源曰：依此解于诗意甚恊，改训如仇雠，反失重语之义】}，亦不我力_{【不使我得尽力也。《笺》：不问我在位之功力，言其有贪贤之名，无用贤之实〇苏《传》：书云：凡人未见圣，若不克见；既见圣，亦弗克由圣，此之谓也。《欧阳义》：此章大夫自伤独立于乱朝也。既伤独立，而知其无可如何，故于下章遂及亡国之忧】}。〇心之忧矣，如或结之。今兹之正_【政同】，胡然厉_{【叶力桀反，音烈】}矣？燎之方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_{【按：燎之方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正指褒姒淫妒擅宠，䜛谄蔽明之时而言，故下云“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如《集传》解于语气未合】，宁或灭之？赫赫宗周，褒姒烕_{【呼悦反，音血，与灭异】}之。〇终其永怀，又窘阴雨_{【承上言：王日为淫虐而不止，我永思其终，如行道之必困于阴雨也】}。其车既载，乃弃尔辅_{【上声。《古音考》：音甫。〇辅，两旁夹车木也】}。载_{【如字，则也】}输_{【《疏》：隐六年公羊《传》：《传》输平，犹堕成堕成败其成也。是输为堕坏之义】}尔载_{【《释文》：杰再反，音在】}，将_【音枪】伯助予_{【上声。〇《笺》：其车既载，以车之载物喻王之任国事也。乃弃尔辅，喻远贤也。弃汝车辅，则堕汝之载，乃始请长者见助，以言国危而后求贤，已晚矣〇此章苏氏说见《集传》】}。〇无弃尔辅，员_{【音云。〇益也】}于尔辐_{【读笔力反，音偪。〇辐以固毂，辅以益辐】}。屡顾尔仆_{【仆以将车】}，不输尔载_{【音在读节力反，音即，《古音考》同】}。终逾绝险，曽是不意_{【读入声音，音忆。〇《欧阳义》：戒其无弃辅而以益其辐，又屡顾其仆使不堕所载者，驾车者如此，犹恐覆败。而今乃履绝险而不以为意，则宜其覆矣〇范氏曰：治天下者，任重道远，故以将车为喻】}。〇鱼在于沼_{【叶音灼】}，亦匪克乐_【音洛】。潜虽伏矣，亦孔之炤_{【音灼。〇《笺》：鱼在池沼，非能有乐；及潜伏于渊，又灼然易见而难逃。以喻贤者在朝廷，道不行，无所乐；退而穷处，又不可以避】}。忧心惨惨_{【当作懆】}，念国之为虐_{【陈第曰：沼，《说文》从水召声，乐读捞；炤读照；虐，读研耀切。则此章自叶。旧注似不知北音】}。〇彼_{【严缉：彼，彼小人也】}有旨酒，又有嘉殽_{【二句《集传》无叶。《古音考》：酒，一音才笑反，读若唯；又《韵会》：殽，一音户教切。二字皆当读去声，可援以补朱《传》之缺】}。洽比_【音鼻】其邻，昏姻孔云_{【《传》云：旋也，谓周旋保爱。《释文》云：本又作员，同上章“员于尔辐”作益解亦通】}。念我独兮，忧心慇慇_{【《欧阳义》：哀小人不知危亡将及，而犹以酒殽与其邻里亲戚为乐。我则失志穷独，忧之而痛也】}。〇佌佌彼有屋，蔌蔌方有榖_{【民今之无禄。天天【《释文》：天，灾也】是㭬【音卓，读都木反，音笃。〇起二句毛、郑皆言王者宠贵小人，朱《传》从之。严缉以佌佌䔩䔩指小民言。宣王方还定安集之，而今又逢此天㭬，亦通。〇郝敬曰：民之无居无食，是天降天祸㭬击之】。哿【音可】矣富人，哀此惸独【吕《记》：劳役之甚者，又就其间自较轻重，故曰“土国城漕”。我独南行，困苦之甚者，又就其间自较浅深，故曰“哿矣富人，哀此惸独”。李氏曰：衰乱之世，要其极也，贫富均受其祸。言其一时虐政，则富者犹可以胜其求，贫者愈不堪尔】。}

《序》：正月，大夫刺幽王也。

首章言讹言害国，甚于繁霜害物，故己独为怀忧。二章言讹言变易好丑，故忧心愈甚，而反见侮于小人也。三章伤国之将亡，莫知底止。四章究天定之可畏，不终于梦梦。五章叹讹言之莫惩，徒相蒙以自圣。六章言上下畏罪，而无所自容。七章言小人扤我，而求贤无实。八章言宗周之必灭，由王惑溺女色，推祸乱之本也。九章以弃辅隳载，责王之远贤人而致危殆。十章因言驾车之道，当周慎于始，斯逾险不难，而王曽不以为意也。十一章忧君子之罹害。十二章恶小人之比周。末章悲小民天㭬㷀独，为尤可念也。幽王之祸，原于褒姒，而成于小人専政，故前数章皆以讹言为忧。盖讹言者，诪张变幻，小人所恃以罔人而惑众者也_{【此东莱说】}。后言洽比其邻，昏姻孔云，与上篇“琐琐姻亚”语合。此诗所刺者，殆即尹氏之徒欤。

此诗郑氏以为宗周未灭时作。朱子引或说，疑是东迁后诗。以诗文“赫赫宗周，褒姒灭之”为据。然考西周亡后，不即东迁_{【详余尚书埤《传》】}。自犬戎发难，至平王即位，首尾盖数年事。此诗既言“赫赫宗周，褒姒灭之”，又云“哀我人斯，于何从禄？瞻乌爰止，于谁之屋？”其作于未迁之时乎？若既迁后，人有定主，不当为“瞻乌爰止，于谁之屋”之叹矣。

正月，十三章。八章章八句，五章章六句。_{【《集传》多采用苏氏说】}

十月之交，_{【按：郑《笺》，周之十月，夏之八月也。颍滨以为此夏正十月。十月谓之阳月。朱子从之。交者，日与月交会也。《左传注》：大率一百七十三日有馀而道始一交，非交则不相侵犯，故朔望不常有食。《集传》解最明，实本孔《疏》】}朔月_{【今本作日，非】}辛卯_{【叶莫后反，音某。郝音柳。王伯厚云：大篆卯字读为柳，古柳卯同字。〇魏氏曰：七月诗，先儒皆以夏正为断。十月之交，则十一月矣，是周人正朔之月，故曰朔月辛卯。正朔，日食，古人所忌，故曰亦孔之丑。今按：《左传注》：晦朔者，日月之会也。《春秋》日食必书朔，为例。此诗“十月之交”，正谓十月朔也。朔月即月朔，见玉藻。是倒字法，犹《论语》以“月吉”为“吉月”也。《仪礼》用朔月甚多，《注》云：“朔月，月朔日也。”鹤山解作“周人正朔之月”，非是。其意特欲援此证周人不改时月耳。辛，阴金；卯，阴木。月为纯阴，而日又纯阴，阳微可知。顾伟曰：虞邝推十月辛卯朔在幽王六年乙丑岁，大衍历以为然。以投时历推之，是岁十月辛卯朔，泛交十四日五千七百九分入食限。余按：唐书言汉世大儒皆以日食非常，阙而不论。黄初以来，始课日食《疏》密。则孔《疏》谓汉儒未有以历考此辛卯日食者，固其宜也。仲逹唐初人，不见大衍历法，亦何由知日食在幽王六年乎？大抵历法至后世愈精，故汉以前日食之差以日计，唐以时计，宋元以刻计，今以分计。〇来斯行曰：唐虞之时，历象已极详密，独日月之食缺而不讲，良有深意。后世畴人豫定，视为固然，修省之意蔑如矣】}。日有食之，亦孔之丑_{【明其将有大变，应在幽王骊山之祸。则以阳月之灾，为古人所甚重也】}。彼月而微，此日而微_{【王氏曰：月有亏盈，则微矣。彼月而微，则固其所；此日而微，则非其常】}。今此下民，亦孔之哀_{【读于希反，音依。〇苏《传》：天变既见，君子知国之将亡。国亡，则民首被其患，是以哀之也】}。

〇日月告凶，不用其行_{【读如杭。〇《笺》：行道度也不用，谓相干犯也。李氏曰：望而至于黄道，是谓臣干君。明则阳斯蚀之矣；朔而至于黄道，是谓臣壅君。明则阴为之食矣。凡日月之食而垂象以告凶者，皆不用其常道】}。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_{【李氏曰：《春秋》日食三十，六月食则未尝书，岂月未尝食耶？亦以为常故耳】}。此日而食，于何不臧_{【许氏曰：于何不臧，未知有何灾祸之应也】}。

〇烨烨_{【音𤍞】}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_{【《笺》：百川之水，沸出相乘陵。】}山冡萃崩。_{【《疏》：山之冡顶萃然崔嵬者皆崩落。陈启源曰：川沸山崩，即周语之三川震、岐山崩也。在幽王三年，日食在幽王六年，诗本因日食而作，并数从前之灾变耳。朱《传》以震电、川沸、山崩俱指为十月事，恐未必有据。】}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〇皇父_【音甫】卿士，_{【按：《集传》六卿之外更为都官，此说本孔《疏》，未见《周礼》经典言卿士甚多，此恐只六卿之长耳。《集传》乂引或说云卿属，观下文有“作都于向，择三有事”语，明是畿内诸侯。畿内诸侯未闻为卿属。】}番_【音翻】维司徒，家伯维宰。_{【《集传》以宰为冢宰，本郑《笺》说。按：郑司农《周礼》宰夫《注》引诗作家伯维宰。《周礼》宰夫下大夫，若是冢宰不当叙于司徒之下。】}仲允膳夫，棸_【音邹】子内史，蹶_【音愧】维趣_{【子口反，音走。《古音考》凑上声】}马。_{【叶音姥〇《疏》：《周礼》趣马下士一人，《笺》言中士者误也。】}楀维师氏。_{【《笺》：六人虽官有尊卑，而权宠相连，朋党于朝，是以疾之。皇父则为之端首，兼总群职，故但目以卿士云。《疏》：父及伯仲皆字之义。番、棸、蹶、楀单言人。棸子以子记之，若曽子、闵子然，故知皆氏。】}艳_【音艶】妻煽_【音扇】方处_{【上声〇煽言其势盛，若火之煽然。正月诗所云“燎之方扬}

–（‘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也”】。

〇抑_{【郑读噫】}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_{【即下文“作都于向”之作】}不即我谋_{【读如迷〇胡氏曰：三代之时，每有兴作，必谋及庶民。今皇父反之，故云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污_【音乌】莱_{【读陵之反，音釐〇《疏》：污者，池停水之名；莱者，草秽之名】}。曰予不戕礼，则然矣。_{【末二语又责其文过〇《疏》：皇父以亲宠封于畿内，既封即筑都邑，令邑人居之。先毁墙屋，而后令迁。邑人废其家业，故述其情以责之。】}

〇皇父孔圣_{【甚自谓圣】}，作都于向_{【《疏》：《左传》说桓王与郑十二邑，向在其中。杜预云河内轵县西有地名向上。王氏曰：作都于向，徙民而作其邑也】}。择三有事_{【《疏》：王制《注》云：畿内诸侯二卿，今増一卿以比列国也】}，亶侯多藏_{【去声〇作都立三卿，信维贪淫多藏之人】}。不慭_{【鱼靳反，银去声，俗作憗非〇《释文》引《尔雅》：慭，愿也、强也、且也。今《尔雅》无此文，惟愿也、强也见小《尔雅》】}遗一老，俾守我王_{【《笺》：尽将旧在位之人与之皆去，无留卫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_{【择民之富有车马者以往向邑而居，所以自实其邑也〇邹忠𦙍曰：向在东都畿内，而此时周尚都西镐。皇父既总集朝权，何肻去此徂彼？夫亦见西戎之强，王室方骚，自知负天下之怨而营狡窟以自固耶？且如郑桓公亦贤司徒也，惧周难之及，谋所以逃死，乃东寄帑贿于虢郐。盖当时诸侯皆有郿坞之营焉，而皇父为之首，其背公植私如此，卒至王室播迁，三事大夫莫肯夙夜，斯固势所必至者。〇谢氏曰：平王命晋文侯推原召乱之由，亦曰罔或耆夀俊在服。西周之亡，实由于此。使皇父秉政之时，能留老成以守卫王，如周召之师保，如仲山甫之保王躬，则幽王未必身辱国亡如此。皇父之罪，可胜诛哉？〇王志长曰：五六章独责皇父之专权好利。皇父为卿士，实总诸臣，故独责之。独责皇父，则司徒以下六人之专权好利可知。此可悟文章纪事之法。}

〇黾勉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䜛口嚣嚣_{【音翺〇苏《传》：无罪犹且见䜛，而况敢告劳乎】}。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_【音樽】沓背

class=”kaiti”>音佩】憎，职竞由人_{【陈氏曰：噂，聚谈也；沓，猥并也。小人相见之状如此。背则憎疾也。用此等人在位，所以兴孽，未可诿于天也】}。

〇悠悠我里，亦孔之痗_{【音妹〇自叹所居之甚病】}。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

class=”kaiti”>李氏曰：幽王之时，岂四方之民尽皆饶羡优游？大夫《方言》己之勤劳，故为此辞尔】。天命不彻

class=”kaiti”>叶直质反，音秩。《古音考》音赤】，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class=”kaiti”>王氏曰：不通以言其穷也。其穷命也，勉之而已，故不敢效吾友自逸。盖亲属之臣，心不能已，严缉不敢效自逸之友，洁身而去也，与雨无正卒章意同】。

《序》：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郑氏云：“十月之交，雨无正、小旻、小宛四篇，皆刺厉王。”盖以正月恶褒姒，此篇疾艳妻。又幽王时司徒乃郑桓公友，非此篇所谓番也。苏《传》：“郑桓公在幽王时与番，盖先后用事。”又褒姒以色居位，谓之艳妻。谁曰不可？汉儒异师，相攻甚于仇雠。毛公诚改诗第，他师将不肯信。而韩诗之次与毛诗合，此足以明其非厉王也。今按唐书天文志云：“十月之交，以历推之，在幽王之六年。”又周语：“幽王三年，西周三川皆震。”是岁三川竭，岐山崩。伯阳父叹为亡国之徴，与“百川沸腾，山冡崒崩”语合。郑云：“幽王八年，郑桓公为司徒。”桓公死于骊山之祸，其司徒必代番为之者。此诗作于幽王时，历历可据。康成云云，最为谬说。前三章述天变之后，灾异洊臻。四章言致灾由任用群小，又有内宠，主之所以难去也。五章、六章专言皇父之恶。七章、八章叹己从事被䜛，安乎命而不敢自逸也。（项氏曰：“幽王时为恶者，皆宣王时故家。率犬戎攻王者，崧高之申伯也；为趣马以乱朝者，韩奕之蹶父也；为卿士而贪残擅利，为太师而迷民误国者，常武之皇父尹氏也。四人虽未必皆其身，亦无皆死之理。以此知人才惟上所用。唐裴矩即隋佞人，魏华歆即汉名臣也。严缉：“宣王在位四十六年，大雅所美诸臣，皆初年中兴之佐。幽王时未必存，盖皆其子孙耳。”）十月之交，八章，章八句。

浩浩昊天，不骏_【大也】其徳，降丧_【去声】饥馑，斩伐四国。旻天疾威，弗虑弗图。

class=”kaiti”>苏《传》：“岂天怒之迅烈，曽弗之虑而弗之图乎。”严缉：“弗虑弗图，主责幽王说。”】舎

class=”kaiti”>《释文》一音舍】彼有罪，既伏其辜；若此无罪，沦胥以铺

class=”kaiti”>平声〇陈启源曰：“舎，毛云除也。舎彼有罪而伏辜者，不加刑戮；其无罪之人，反牵连相引而遍得罪如此，说方合。”】〇周宗

class=”kaiti”>周室为天下所宗，故曰周宗。宗，尊也，非族姓】既灭，靡所止戾。正_{【周官八职一曰正，六官之长】}大夫离居，莫知我勚

class=”kaiti”>音异】。三事大夫

class=”kaiti”>《疏》：“三事大夫，王肃以三事为三公大夫，为其属。董氏曰：‘陈寿翁云：如汉魏以来史曰位登三事，皆指为三公。’”】莫肻夙夜

class=”kaiti”>读弋灼反，音龠。《古音考》音裕】。邦君诸侯，莫肻朝夕_{【读祥龠反，音嚼〇钱氏曰：“朝，朝见也；夕，莫见也。”】}。庶曰式臧，覆

class=”kaiti”>音福】出为恶

class=”kaiti”>陈第曰：“此章夜字旧叶约与夕、恶为韵，无所考据。不知夜与戾、勚叶，下四句又转韵也。按陈说亦可从。若论文势，仍当从旧叶。”】。〇如何昊天

class=”kaiti”>叶音吞】辟_{【音璧〇法也】}言不信_{【读如伸】}？如彼行迈，则靡所臻

class=”kaiti”>严缉：“不信法言，则必信非法之言。如人迷涂而远行，伥伥然，我不知其所至矣。”】。凡百君子，各敬尔身。胡不相畏？不畏于天

class=”kaiti”>同上〇《疏》：“天道设教以卑承尊，若下不事上，是不畏天道〇王氏曰：‘世虽昏乱，君子不可以为恶自敬故也，畏人故也，畏人者畏天也。’”】〇戎成不退，饥成不遂

class=”kaiti”>《传》：“遂，安也。”《疏》：“兵宼已成，不能御而退之；天下之众饥困已成，不能恤而安之。”此解甚明，似胜《集传》】。曽我𥊍_【音薛】御

class=”kaiti”>吕《记》：“𥊍御如扬雄为郎于哀平之间。”】憯憯_{【音𢡖】}日瘁。凡百君子，莫肻用讯

class=”kaiti”>读息悴反，音碎。顾炎武曰：“徐邈音息悴反。按此当作谇，与墓门同〇郝敬曰：‘凡尔诸臣，莫肻用心问讯以求忠益。’”】。听言则答，谮言则退

class=”kaiti”>《传》云：“言进退人也。”《疏》：“申其意云：‘有道听非法之言，则答而受之；若有谮毁之言，则信而退之。’盖责王也。”《集传》以为责臣。按此蒙“凡百君子莫肯用讯”言之，则责臣者是。度王欲听之言，则答之，不敢直諌也；一闻谮己之言，则奉身而退。二语极臣下落落之态】。〇哀哉不能言，匪舌是出

class=”kaiti”>音脆】，维躬是瘁_{【言忠言本之于心，非取口给而罪反及之】}。哿矣能言，巧言如流，俾躬处休

class=”kaiti”>此言君子戅而得祸，小人佞而得福】。〇维曰于仕，孔棘且殆_{【读如以】}，云不可使，得罪于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

class=”kaiti”>读如以〇《疏》：“朋友之道相切以善。今从君为恶，故朋友怨之〇此章苏氏说见《集传》。”】。〇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_【音姑】，䑕思

class=”kaiti”>范氏曰：“物之多畏者，惟䑕为甚，故曰䑕忧，又曰䑕思。”】泣血_{【叶虚屈反，音绤】}无言，不疾

class=”kaiti”>痛疾】。昔尔出居，谁从作尔室

class=”kaiti”>《疏》：“居者呼其友之去者迁于王都，其友托以无室家可居，乂责之曰：‘我所以忧思泣血欲汝迁者，以孤特在朝，无出言而不为人所憎疾故思汝耳。且尔昔从王才出，谁复从尔作室者？本汝自作之也。今还王都，亦可自作室家，何当以无室为辞哉？’范氏曰：‘君子闵周之将亡，故招诸臣之贤者，使迁于王都，以系天下之心。’”】。

《序》：雨无正，大夫刺幽王也。雨自上下者也，众多如雨，而非所以为正也。_{【《笺》言王所下教令甚多，而非所以为正也】}

《欧阳义》：古人于诗多不命题，而篇名往往无义。例其或有命名者，则必述诗之意，如巷伯、常武之类是也。今雨无正之名，据《序》所云与诗绝异，当阙疑。元城刘氏恕曰：“尝读韩诗有雨无极篇，《序》云：‘正大夫刺幽王也。’其诗之文比毛诗篇首多‘雨无其极，伤我稼穑’八字。”朱子曰：“刘说有理。然第一二章本皆十句，今遽増之，则长短不齐，非诗之例。又此诗实正大夫离居之后𥊍御之臣所作，其曰正大夫刺幽王者亦非。”〇诗篇之名有绝不用诗语者，此篇则甚难解。颍滨云：“雨无正犹天失常，托天灾以刺时也。天降饥馑，有罪无罪同死，即雨失其正也。”华谷云：“此诗刺刑罚不中，忠言不用，遂致人心离散，所谓众多如雨也。”或曰：“当从韩诗作雨无极。”朱子疑前二章皆十句，不宜独多二句。今若分作二章，章六句，何为不可？且章各一韵，分之正宜。

䘮乱之后，大臣多去位，其不去者作此以责之。首章言天变于上，二章言人离其心，三章言已忠言不见用而因以敬畏戒群臣，四章责群臣之莫肻尽言也，五章六章言彼之离散而去者，盖以忠直罹尤，巧佞易入，仕者进退皆难故尔。又体其情而言之，末章则深责去者以无室家为辞。

刘瑾曰：诗文四章，言曽我𥊍御，惨惨日悴，固可见其作于𥊍御之臣矣。但二章首言宗周既灭，继言正大夫离居，卒章又言“谓尔迁于王都，曰予未有室家”，似是东迁之际，群臣惧祸离居，不复随平王迁于东都，故见诸诗辞如此。〇先儒谓此篇东迁后诗，以“周宗既灭，靡所止戾”恐非逆料未然。迁于王都，正指东都也。若止以去而挽之来，则曰还、曰归皆可，何必以迁为辞乎？幽平之际，灾变频仍，臣工解体。考之文侯之命可见，其曰“殄资泽于下民”，即此诗“降丧饥馑，斩伐四国”之谓也；其曰“冈或耆夀俊在厥服”，即此诗“正大夫离居，莫肻夙夜，莫肻朝夕”之谓也；其曰“侵戎我国家纯”，即此诗“戎成不退”之谓也。平王迁洛，本迫于戎难，其时将兵匡卫者，晋文侯、郑武公、卫武公而外无闻焉。观诗末有“昔尔出居”语，知幽王之末，大臣多避难潜身者，此诗人所以深责之也。〇陈启源曰：“朱子以宗周既灭，疑东迁后诗。安成刘氏又申之，似矣实不然。太康失位，夏未亡也，而五子曰‘乃底灭亡’；西伯戡黎，纣未亡也，而祖伊曰‘既讫殷命’。又如伯阳父、史伯论周之亡，皆直言无忌，此亦幽王时也，何尝以不祥语而讳之？离居、出居，正与十月末章‘我友自逸’语相合。幽王时大臣多见几去国，郑桓公尚寄帑虢郐为逃死计，则其他可知矣。不当泥‘迁于王都’一语，谓东迁后作。况诗中有决不可通于东迁者，首章云‘若此无罪，沦胥以铺’，次章云‘庶曰式臧，覆出为恶’是也。平王庸懦之主，不至若幽王之无道，且迁洛之初，人心未固，何敢淫刑以逞，恣行恶政哉？

雨无正，七章。二章，章十句；二章，章八句；三章，章六句。_{【《集传》多采苏说】}

旻天_{【《尔雅》：“秋曰旻天。”王肃云：“仁覆闵下谓之旻。”】}疾威，敷于下土。谋犹囬遹_【音聿】，何日斯沮

class=”kaiti”>《释文》：“辞吕反，苴上声。”一云：“读如组。”〇严缉：“沮者，有所惮而止也。”苏《传》：“天祸迅烈，遍于下矣，而王之邪谋，终未见衰止。”】。谋臧不从，不臧覆用。我视谋犹，亦孔之卭

class=”kaiti”>音笻】。

潝潝_【音吸】訿訿_{【音紫。〇《集传》解潝潝訿訿用颍滨说。刘向曰：“言众小在位而从邪议，歙歙相是而背君子。”是苏说所祖。】}，亦孔之哀

class=”kaiti”>叶音依】。谋之其臧，则具是违；谋之不臧，则具是依

class=”kaiti”>王志长曰：“谋之其臧四句与首章辞意俱同，但谋臧不从不臧覆用独斥幽王。此章则槩指群小，二‘具’字可见。”】。我视谋犹，伊于何底

class=”kaiti”>《古音考》音脂，云颜师古读】？

我龟既厌，不我告犹。谋夫孔多，是用不集

class=”kaiti”>读集救反，音就。顾炎武曰：“王应麟《诗考》《序》言：‘汉广不可休息’，朱子从韩诗作‘不可休思’。《小旻》‘是用不集’，朱子从韩诗作‘是用不就’。余本‘思’仍作息，‘就’仍作‘集’，而‘集’下叶‘疾救反’，则非王氏所见之本，疑是朱子未定本也。”】。发言盈庭，谁敢执其咎

class=”kaiti”>《笺》言：“小人争智而让过。”】？如匪行迈_{【严缉引《释文》云：“迈，远行也。”】}，谋是用不得于道

class=”kaiti”>读徒候反，音豆。〇陈第曰：“韩诗《集》作‘就’，旧因以‘集’为去声。按《吴越《春秋》载河上歌，‘集’与‘救’‘流’叶，当音‘雠’。犹读如字，‘发言’句下义转韵。”〇严缉：“如人欲行路，必问于经行者。非行迈之人而与之谋，问其所不知，宜无得于道路之事也。”此解胜《集传》】。

哀哉为犹！匪先民是程，匪大犹是经。维迩言是听，维迩言是争

class=”kaiti”>迩言大犹之反。是听言在上者，是争言在下者。然亦互有之。王志长曰：“前言‘谋臧不从不臧覆用’，犹有君子小人相持，但君子不能胜耳。至此，则能为臧者皆卷舌而退，惟群小盈庭聚讼。群小之中又自有排挤，所谓‘维迩言是争’也。”】。如彼筑室于道谋，是用不溃于成

class=”kaiti”>如作室不谋于工师而谋于路人，室必不成】。

国虽靡止_{【靡止，言无定论也】}，或圣或否_{【读如鄙。言不可薄待人，谓皆否而无圣】}。民虽靡膴

class=”kaiti”>音呼。王肃读为幠幠，大也。《集传》云：“民虽无多。”盖用玉说】，或哲或谋_{【读莫徒反，音谟】}，或肃或艾

class=”kaiti”>音乂，与乂同】。如彼泉流，无沦胥以败

class=”kaiti”>读蒲寐反，音备。陈第曰：“旧以‘谋’音‘谟’以叶‘膴’。按上文‘否’既叶‘止’，‘民虽靡膴’三句一韵，下二句一韵，‘艾’与‘败’叶最顺。若音‘谟’，气脉似矣。”〇《疏》：“如彼泉之流行则清，壅则浊，无相牵率为恶以自浊败。”〇苏《传》：“虽世乱民辟，犹有贤者在焉。哲谋肃乂，用之皆可有济也。苟废而不用，使愚者壅之于上，则相与沦败，无能为矣。”】

不敢暴虎，不敢冯_【平声】河。人知其一，莫知其他_【音拖】。战战兢兢，如临深渊

class=”kaiti”>读音因】；如履薄冰

class=”kaiti”>严缉：“荀子云：‘人不肖而不敬，则是狎虎也。’遂引此诗末章，盖断章取义耳。”毛公祖其师之说，以“不知其他”为不敬小人之意。《左传》昭元年晋乐王鲋曰：“《小旻》之卒章善矣，吾从之。”《注》云：“取非惟暴虎冯河之可畏也，不敬小人亦危殆。”王鲋从斯义，故不敢讥议公子围。盖杜氏亦用毛说。〇按：此章当以《集传》解为正。】

《序》小旻

大夫刺幽王也。

吕《记》：“小旻、小宛、小弁、小明，言小者，篇在《小雅》，恐与大雅相乱，故以别之。今大雅止有大明，馀篇疑亡。”（苏《传》同）〇四篇皆以小名，其义未详。若谓别其为《小雅》，《小雅》多矣，何独别此四篇？大东名小东，正宜，何反以大名乎？小旻、小明别于大雅召旻、大明，则小宛、小弁将何以别乎？又谓宛、弁删其大而小者独存。此说近之，然亦无证据。

前二章言谋有善不善而不能择；三章言谋之非其道；四章言谋而不能断，故于事无成；五章言不择贤者谋之，必将致败；末章言惧祸之深。

小旻六章，三章章八句，三章章七句。

宛彼鸣鸠

class=”kaiti”>毛云：“鹘鸠也。”《尔雅注》：“似上鹊而小，短尾，青黒色，多声。今江东亦呼鹘鸼。”陈启源曰：“鸣鸠是鶌鸠，鹘鸼即庄子之鸴鳨，所谓决起而飞，抢榆枋者。非班鸠也。”《名物疏》辨之甚明。吕《记》、朱《传》皆误】翰飞戾天

class=”kaiti”>读如吞。〇言鸣鸠虽小鸟，亦有高飞戾天之志。为人子者不自勉强奋起，以坠先人之业，曽鸣鸠之不如此。说本之欧阳大胜毛《传》】。我心忧伤，念昔先人。明发不寐，有怀二人。人之齐圣，饮酒温克。彼昏不知，壹醉日富

class=”kaiti”>壹醉日富，则用燕䭮威仪，故戒之】。各敬尔仪，天命不又_{【读夷益反，音亦】}。

中原有菽，庶民采_{【读如泚】}之。螟蛉有子，蜾_【音果】蠃_【音裸】负

class=”kaiti”>读蒲美反，音婢】之

class=”kaiti”>《传》：“蜾蠃蒲卢也。”郭璞曰：“蒲卢即细腰蜂也，俗呼蠮螉。”黄震曰：“古说皆谓蜾蠃负螟蛉之子为子，置空《桑中》，七日而化。杨子云所云‘类我类我’者。解頥新语云：‘有人取蜾蠃之巢，毁而视之，乃自有细卵如粟，寄螟蛉之身以育之。其螟蛉不生不死，在穴中久，则螟蛉尽枮，其卵日益长大，自为蜾蠃之形，穴窍而出。非蜾蠃以螟蛉之子为子也。如月令腐草化为萤，亦萤宿其子于腐草，既成形，则目腐草而出。杜诗云：‘幸因腐草出’，最精于物理。”〇大全引《本草》《注》云：“细腰无雌，皆取青虫教祝变成己子。尝折窠视之，亦生子如半粟米大，所负虫却在子下。”此说与解颐新语又不同。以本章兴义言之，从旧说是】。教诲尔子，式榖似之

class=”kaiti”>按：郑《笺》以中原采菽喻王位无常家，蜾蠃负子喻幽王不能治万民，能治者得而子之。华谷又谓“教诲尔子，式榖似之”，刺王不能教太子宜臼，申侯负之而去。曲说至此极矣，㫁应从《集传》无疑。“教诲尔子，式榖似之”，言用善道以教子，使之似续。诗中似字多训续，非如似之似也】。

题_{【音弟，视也】}彼脊令_【平声】，载飞载鸣

class=”kaiti”>严缉：“他鸟飞则不常鸣，惟脊令且飞且鸣，口翼俱劳，无有止息，人可以不自勉励乎？”】。我日斯迈，而_【汝也】月斯征，夙兴夜寐，母忝尔所生。

交交桑扈

class=”kaiti”>音户。桑扈为九扈之一，二三月间采桑时来，故名。《左传》《疏》云：“《尔雅注》及诗《笺》皆以桑鳸、窃脂谓盗人脂膏，也即如此言。夏鳸、窃玄，秋鳸、窃蓝，冬鳸、窃黄，棘鳸、窃丹者，岂复作盗窃解乎？释兽云：‘虎窃毛谓之虦，猫窃即古之浅字，窃毛者浅毛也。’此鸟色具不纯，窃玄浅黒，窃蓝浅青，窃黄浅黄，窃丹浅丹，则窃脂为浅白也。按：此说可正诸儒之失。《埤雅》谓桑鳸有二种：青质者觜曲，食肉好盗脂膏，此诗率场啄粟是也；素质者其翅与领皆有文章，后诗有‘莺其领’是也。”此说吾未敢信。李时珍《本草》有辨甚明。〇陈启源曰：“《尔雅》：‘桑扈窃脂。’郭璞云：‘俗谓之青雀。’嘴曲朱《传》用其语，而曰‘俗呼青嘴’，不成文义，必《传》梓之误。”】，率

class=”kaiti”>循也】场啄粟。哀我填_{【音颠。《传》：“塡尽也。”《笺》谓穷尽。寡财之人。”《集传》则云：“与瘨同病也。”】}寡，宜岸

class=”kaiti”>本作犴，石经讹为岸】宜狱

class=”kaiti”>《疏》：“衰乱之世，政以贿成。穷尽寡财者，滥被系禁。在上反谓之宜，有此讼宜有此狱。”《欧阳义》：“宜者，言其势不得不然。”】。握粟出卜

class=”kaiti”>日者《传》云：“卜而有不审，不见夺楈。”见古之以粟问卜也】，自何能榖

class=”kaiti”>榖，善也。吕《记》：“狱中以轻为善，以重为不善。”王氏曰：“方是时也，填寡不能自直，必矣。则虽出卜，何自而能榖乎？”】？

温温恭人，如集于木。惴惴小心，如临于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序》小宛

大夫刺幽王也_{【晋语：“秦伯赋鳨飞，《注》即小宛首章。”】}

朱《传》作大夫遭乱，兄弟畏祸而相戒之诗。此解最明切，复不悖《序》。首章以鸣鸠亦可戾天，兴兄弟当努力以求及其亲也；次章欲其敬威仪以治身，所以继先人也；三章欲其用善道以教子，亦所以继先人也；四章以毋辱所生，申首章之意；五章至末章，言遭乱如此，易罹刑狱，故虽无罪之人，犹怀恐惧，而可无戒乎？诗虽不显斥幽王，而彼昏不知壹醉日富，政与賔之初筵同旨。至哀我填寡，宜犴宜狱，及集木履冰等句，则刺时之意莫切于此。解者必欲牵合幽王父子事故，其说穿凿无理，今尽汰之。

小宛六章，章六句。

弁_【音盘】彼鸴_{【音豫。今乌鸦】}斯归飞，提提

class=”kaiti”>音匙。吕《记》同。《笺》：“乐乎彼鸦鸟，出食在野，群飞而归，提提然。伤今太子独不。”】民莫不榖，我独于罹。何辜于天？我罪伊何？心之忧矣，云如之何？〇踧踧

class=”kaiti”>音笛】周道，鞠为茂草_{【读此苟反，凑上声。二语是赋非兴】}。我心忧伤，惄

class=”kaiti”>音溺】焉如𢭏_{【读丁口反，音斗】}。假寐永叹

class=”kaiti”>谢氏曰：“事关心者，梦中亦长呼，故曰假寐永叹。”】。维忧用老，心之忧矣，疢如疾首

class=”kaiti”>《疏》：“疾首，头痛也。”】。〇维桑与梓，必恭敬止。靡瞻匪父，靡依匪母_{【读如米】}。不属

class=”kaiti”>音烛】于毛，不离于里。天之生我，我辰_{【《笺》：“辰，谓六物之吉㓙。六物者，岁时日月星辰也。”】}安在

class=”kaiti”>读此里反，音泚。《古音考》音止】？〇菀_【音郁】彼柳斯，鸣蜩_【音条】嘒嘒

class=”kaiti”>陈第云：“当音意，旧音会，则韵不谐。”】。有漼_{【于罪反，音璀】}者渊，雈

class=”kaiti”>音丸】苇淠淠_{【音譬。《笺》：“柳木茂盛，则多蝉。渊深而旁生雈苇，物之大者，无所不容。”以兴王不能容其子】}。譬彼舟流，不知所屇

class=”kaiti”>当音既】。心之忧矣，不遑假寐。〇鹿斯之奔，维足伎伎_{【音祈，舒缓】}。雉之朝雊

class=”kaiti”>音姤】，尚求其雌。譬彼坏_{【胡罪反，音悔】}木，疾用无枝

class=”kaiti”>《笺》：“伤病之木，内有疾，故无枝。”】。心之忧矣，宁莫之知

class=”kaiti”>苏《传》：“鹿走而求其群，雉鸣而求其雌。物莫不有恩于其亲者。亲之不可去，非独以其爱，亦以其助也。今王独弃后而逐太子，兀然如坏木之无枝，而曽莫之顾，何也？”严缉：“此章忧王之孤立。”】。〇相彼投兔

class=”kaiti”>投人之兔】，尚或先_{【去声，读苏晋反，音信】}之

class=”kaiti”>刘氏曰：“先之谓及，驱者未至而先存之。”】。行有死人，尚或墐_【音觐】之

class=”kaiti”>《疏》：“墐者，埋瘗之名。《左传》：‘道墐相望。’”】。君子秉心，维其忍之。心之忧矣，涕既陨之。〇君子信䜛，如或酬之

class=”kaiti”>《疏》：“奠酬之爵不举，旅酬在奠酬之后，交错相酬，得即饮之，以喻得䜛即受而行之。”】。君子不𠅤不舒究之

class=”kaiti”>采苓：“苟亦无信，苟亦无然。”所谓舒究之也】。伐木掎_{【音已，读居何反，音欹】}矣，析薪扡

class=”kaiti”>音侈，叶汤何反，音拖】矣_{【《疏》：“掎者，倚也。畏木倒，而以物倚其颠。扡者，施也。观其裂而渐相施及。”】}。舎

class=”kaiti”>音舍】彼有罪，予之佗_【音拖】矣

class=”kaiti”>按：“毛云：‘佗，加也。’《集传》同。然考之字画，佗即他，无训加者。”严缉云：“佗者，置之他，所谓斥居于申也。此说有据，当从之。”】。〇莫高匪山

class=”kaiti”>读音膻，《古音考》音先】，莫浚匪泉_{【《集传》解二句用郑《笺》。此以上二句兴下二句，不当作赋】}。君子无易

class=”kaiti”>去声】由言_{【何楷曰：“任意而言曰由言。”】}耳属_【音烛】于垣

class=”kaiti”>《古音考》音延】，无逝我梁，无发我笱_{【音苟。苏《传》：“恐褒姒、伯服之坏其成业，故告之以无败梁笱，犹《谷风》之意也。”】}。我躬不阅，遑恤我后。

《序》小弁：刺幽王也。太子之傅作焉。

《疏》：以太子不可作诗刺父，自傅意述而刺之。〇郝敬曰：“凡诗托为其人之言，不必真出其人之口也。”毛公独于此诗明之者，非谓小弁独托，而他诗皆真也。以明子之于父无刺，而小弁之亲亲非宜臼所及耳。〇《辨说》云：“此为放子之作无疑，但未见必为宜臼耳。”愚按：诗言“踧踧周道，鞠为茂草”，是忧国家之将亡，非宜臼作必无此语。况孟子集《注》已纯用《序》语，何此独疑之？

前五章皆言被废无依，故心忧之甚，皆怨慕之辞。六章以下纯乎怨矣。“君子秉心，维其忍之。”“君子信䜛，不舒究之。”此是幽王黜后放子之本。宜臼作诗时，其身已被逐，故曰：“舍彼有罪，予之佗矣。”宜臼之废也，其始必幽王尝泄其意于语言之间，左右因傅会而成之，故曰：“君子无易由言，耳属于垣。”李泌所谓：“左右闻之，将树功于舒王，太子危矣者也。”

class=”kaiti”>此东莱说】宜臼既废，伯服遂立为太子，故告之曰：“毋逝我梁，毋发我笱。我躬不阅，遑恤我后。”逐子之悲同于弃妇，故其辞一也。朱氏曰：“小弁前六章皆兴，白华八章皆比。小弁婉以切，犹有望之之意，父子之道也。白华简而庄，不无责之之意，夫妇之道也。”

小弁八章，章八句。

悠悠昊天，曰父母且_【音疽】无罪。无辜乱如此怃_{【音呼。〇怃训大，见《尔雅》释诂文】}。昊天已威

class=”kaiti”>读纡胃反，音畏。陈第曰：“古威、畏通。”音】，予慎_{【毛云：“诚也。”本《尔雅》】}无罪。昊天大

class=”kaiti”>音泰】怃，予慎无辜_【叶】。乱之初生，僭_{【不信也】}始既涵

class=”kaiti”>音含】。乱之又生，君子信䜛

class=”kaiti”>此君子斥幽王也。陈氏曰：“小人以不根之言摇动君子，人君不为之别白，遂致并畜于胸次而涵之于疑信之间。日月既久，心志惑移，猜忌不能不生。猜忌既深，则心所疑惑者，往往以为有验。”】。君子如怒，乱庶遄沮

class=”kaiti”>《释文》：“辞吕反。”苴上声】。君子如祉，乱庶遄已_{【《疏》：“言怒䜛人福贤者，则乱可疾止。”〇此章颍滨解，见《集传》】}。〇君子屡盟

class=”kaiti”>读莫郎反，音芒】，乱是用长

class=”kaiti”>上声，读如字。〇王氏曰：“不能如怒如祉以明是非好恶，而诬罔诞谩者众至，则任贤安能不贰，去邪安能勿疑？既贰且疑，岂免诅盟？屡盟而不知反本，此乱之所以长也。”】。君子信盗，乱是用暴

class=”kaiti”>真氏曰：“䜛人乘间伺隙以中君子，如穿窬之盗然。盗而信之，乱之所以暴起也。”】。盗言孔甘，乱是用餤

class=”kaiti”>音谈。〇《说文》：“餤，食也。”赵世家：“故以齐餤天下。”】。匪其止共_【音恭】，维王之卭

class=”kaiti”>音笻。〇《集传》解二句用郑《笺》。许氏曰：“䜛人往往谬为恭敬以欺其上，则明告之王曰：‘是非实恭也，徒为王之病尔。’”】。〇奕奕寝庙，君子作之。秩秩大猷，圣人莫

class=”kaiti”>毛训谋，《集传》云定也】之。他人有心，予忖度_【音铎】之。跃跃毚兔，遇犬获

class=”kaiti”>读黄郭反，音获】之_{【此章以作寝庙、定大谋兴䜛人心，虽深藏亦易忖度，如狡兔之必获于田犬也】}。〇荏苒柔木

class=”kaiti”>《传》：“柔木，椅、桐、梓、漆也。”】，君子树_{【《古音考》音暑】}之。往来行言

class=”kaiti”>《笺》：“作善言，往来皆可行。”其解纡曲。《集传》云：“往来行道之言。”用欧阳说，今从之】，心焉数_【上声】之。蛇蛇

class=”kaiti”>音移。〇《欧阳义》：“蛇蛇，舒缓安闲之貌。”】硕言

class=”kaiti”>《笺》：“硕，大也。”大言者不顾其后。欧、苏同此解。《集传》以为善言，考字书，硕无训善者】，出自口矣。巧言如簧，颜之厚矣

class=”kaiti”>口厚是转韵，不必叶。〇此以柔木宜树兴行言宜辨。彼大言任口，既非可信矣；若巧言之工，为䜛间颜实赧然，是乌可不加察耶】。〇彼何人斯，居河之麋

class=”kaiti”>音眉，湄通】？无拳无勇，职为乱阶_{【读居奚反，音基】}。既微_【骭痬】且□

class=”kaiti”>市勇反，音肿。〇肿足是转韵】，尔勇伊何为？犹将多尔居，徒几_【音纪】何《序》？巧言刺幽王也。大夫伤于䜛，故作是诗也

class=”kaiti”>以五章“巧言”二字名篇】。

首章为伤乱之辞以发端；次章言乱生于䜛，䜛生于王之涵容不断。汉弘恭、石显与萧望之、周堪、刘更生相辨论，元帝始不之察；其终也，望之等皆为恭显所排，则谮始既涵之失也；三章言信䜛致乱，虽屡盟何益？《左传》幽王为太室之盟，诸侯畔之，此其证也。盗言即䜛言，诋为盗者疾之深也；四章言已能忖度䜛人之心也；五章备言听言宜审，巧言尤不可惑，盖䜛人之言非巧不入，诗人所深恶也，故摘取“巧言”二字名篇；末章斥䜛人所在而深贱之，言本易驱除，特王不悟尔。按晋语，幽王与虢石父比而立伯服，太子出奔申；又郑语，虢石父䜛佞巧从之人而立为卿士，此诗于信䜛之祸痛之深矣。彼何人斯？殆指虢石父之徒欤。

巧言六章，章八句。_{【《欧阳义》以“奕奕寝庙”至“予忖度之”六句为一章，“跃跃毚兔”至“心焉数之”为一章，“蛇蛇硕言”四句为一章，与毛、郑异，不可从】}

彼何人斯？其心孔艰_{【读音巾】}。胡逝我梁_{【郑云：鱼梁】}？不入我门。伊谁云从？维暴之云。二人从行

class=”kaiti”>谓暴公与其侣】，谁为此祸？胡逝我梁？不入唁我_{【《疏》：知已被谴而不唁，明其谮己内惭】}。始者不如今，云不我可

class=”kaiti”>严缉：不以我为可言，不悦我也。刘向《传》：上问杨兴，朝臣龂龂不可，光禄勲何耶】？

彼何人斯？胡逝我陈_{【毛云：陈，堂涂。本《尔雅》：国䇿，美人充下陈。下陈犹堂下也】}？我闻其声，不见其身。不愧于人，不畏于天

class=”kaiti”>读音吞〇微责其谮己】。

彼何人斯？其为飘风_{【读如分〇《传》：飘风，暴起之风。按《尔雅》：囘风为飘，囘旋之风必猝然而起，义相通也。言其往来之疾如飘风然】}？胡不自北？胡不自南？胡逝我梁？祇

class=”kaiti”>音支〇适也】搅我心？尔之安行，亦不遑舍_{【读商居反，音舒。魏氏云：六经舍皆音暑，平读则曰舒】}。尔之亟

class=”kaiti”>音棘】行，遑脂尔车_{【吕《记》：谓汝行之缓乎？何为不少息而见我也？谓汝行之急乎？何为复有暇而脂车也？如此说胜《集传》】}？

壹者之来，云何其盱_{【音呼〇《笺》：盱，病也。《集传》训望，引《字林》：盱，张目也。及《易》与《三都赋》为证，当从之〇《疏》：此章极言其情以诘之】}？

尔还而入，我心易_{【去声〇丘氏曰：易，平易也】}也。还而不入，否难知也

class=”kaiti”>否与可对言。汝之不来，必有不可乎我者，难以知其故也。《集传》未甚明】。壹者之来，俾我祇_{【音支〇安也】}也。

伯氏吹埙_【音谖】，仲氏吹箎

class=”kaiti”>音池〇埙箎详《集传》。张萱曰：他音各自为五声，如宫磬鸣而徴磬和。惟埙箎则二器共为一音。埙为宫而箎之徴和。伯宫也，仲徴也。古人所以喻兄弟】。及尔如贯

class=”kaiti”>《笺》：与尔俱为王臣，其相比次如物在绳索之贯】。谅不我知_{【今岂诚不我知而谮我乎】}？出此三物

class=”kaiti”>犬、豕、鸡】以诅_{【阻去声】}尔斯

class=”kaiti”>《疏》：盟大而诅小，皆杀牲歃血告誓神明。愚按：大事正礼盟，必用牛。诅则不必用牛。《左传》：孟武伯问高柴，诸侯盟谁执牛耳？是盟必用牛也。郑庄公使卒出豭行，出犬鸡以诅射颖考叔者，是诅不用牛也。豭犬鸡即此诗三物也〇《集传》解此章全用颍滨】。

为鬼为蜮

class=”kaiti”>音域〇黄公绍曰：汉东方朔《传》，人主之大蜮。师古音或，云魅也。今俗犹云魅蜮。陆氏《释文》音或，正师古所《注》魅蜮者也。又引沈重音域，而以短狐如鳖三足释之，误矣。钱氏《诗诂》谓短狐非三足鳖，辨《释文》之误是矣，不知蜮本音或，亦非短狐也】，则不可

得䩄_{【音腆〇《传》：䩄，姡也。《疏》：《说文》云，䩄，面见人；姡，面姡也。户括反。然则䩄与姡皆面见人之貌。李氏曰：后世用此句以为愧耻非也】}。面目视人，罔极

class=”kaiti”>《笺》：姡然有面目，汝乃人也。人相视无有极时，终必与汝相见】。作此好歌，以极反侧

class=”kaiti”>王氏曰：作是诗将以绝之也。而曰好歌者，惟其好是，是以极求其反侧。非终绝之不可与复合也】。

《序》：何人斯。苏公刺暴公也。暴公为卿士而谮苏公焉，故苏公作是诗以绝之

class=”kaiti”>暴、苏皆畿内国名。苏国在温，子爵，忿生之后，见《左传》〇陈启源曰：《左传》文八年，公子遂会雒戎盟于暴。《注》云：郑地，幽王时郑尚未迁，盖暴在东都畿内，与舆苏子国同】。

三言“彼何人斯”，皆假托暴公之侣以刺暴公也。前六章反复言不入之可疑，七章乃责以大义，末章又峻其辞焉。虽云绝之，仍有冀其悔悟之意。〇苏公与暴公同为王卿士，其从行之人亦卿士也。诗云“不入唁我”，知苏公是时已因谮失位。吹埙吹箎，追言同为王臣之日也。苏之绝暴，必因国事参商，故责其反侧。若薄物细故，不应诋斥如此。

何人斯，八章，章六句_{【《集传》解此诗全用永叔】}。

萋兮斐兮_{【《传》：萋斐，文章相错也】}，成是贝锦

class=”kaiti”>《笺》：喻䜛人集作已过，以成其罪。犹女工之集彩色以成锦文。《埤雅》：锦文如贝，谓之贝锦】。彼谮人者，亦已大_【音泰】甚。〇哆

class=”kaiti”>昌者反，音扯〇《传》：哆，大也。《说文》：哆，张口也】兮侈兮

class=”kaiti”>《疏》：侈者，因物而大也。《礼》：“于衣，袂半而益一，谓之侈袂。”】兮，成是南箕

class=”kaiti”>《笺》：箕星哆然，踵狭而舌广。严缉：箕，东方苍龙之宿。考星者多验于南方，故曰南箕〇朱氏曰：萋斐以成贝锦，喻䜛人者能因细小而饰成大罪也。哆侈以成南箕，喻䜛人者能因疑似而构成实罪也】。彼谮人者，谁适

class=”kaiti”>音的】与谋_{【读音迷】}？

缉缉翩翩_{【读批賔反，音彬〇严缉：䜛人情状，接续増益，缉缉然如女之织。往来轻飘，翩翩然如鸟之飞】}，谋欲谮人，慎尔言也。谓尔不信。〇捷捷幡幡

class=”kaiti”>读芬迁反，借音边。《古音考》音掀〇捷捷然轻儇，幡幡然反复】，谋欲谮言，岂不尔受？既其女_【音汝】迁

class=”kaiti”>辅氏曰：谓尔不信，自谮者而言也。既其女迁，自听者而言也，皆必至之理，故以之为忠告】？

骄人_{【谓王听信其言所骄纵之人也】}，好好劳人，草草_{【《笺》：忧将妄得罪】}。苍天苍天，视彼骄人，矜此劳人

class=”kaiti”>于是呼天而告之，何不视彼骄人之有罪乎？悯此劳人之无辜乎？下章“投畀有昊”，所以要之令视也】。〇彼谮人者

class=”kaiti”>读掌与反，音渚】，谁适与谋_{【读满补反，音姥】}？取彼谮人，投畀豺虎，豺虎不食，投畀有北

class=”kaiti”>读如迫〇《疏》：北方太阴之气，不生草木，故弃掷于彼。盖不欲其生之甚】。有北不受，投畀有昊

class=”kaiti”>读许候反，吼去声〇者谋虎一韵，食北一韵，受昊一韵〇《疏》：当掷予昊天，自制其罪，以物皆天之所生，天无推避之理】。

〇杨园之道，猗_{【音倚〇毛云：倚加也。《集传》从之。或云猗通作倚】}于亩丘

class=”kaiti”>读祛寄反，音欺〇《疏》：丘如田亩曰亩丘。孙炎云：方百步也。《笺》：欲之杨园之道，当先历亩丘，以兴䜛人欲谮大臣，故从近小者始。朱《传》亦用郑意，而以杨园为自况，则不可。杨园亩丘，盖即所见以起兴】。寺人孟子，作为此诗。凡百君子，敬而听之。

《序》：巷伯，刺幽王也。寺人伤于䜛，故作是诗也。

class=”kaiti”>《疏》：后宫称永巷，是宫中道名。伯，长也。寺人之长。〇愚按：《周礼》寺人属于内小臣。《集传》以为即巷伯，盖自称曰寺人，自人称之曰巷伯，犹唐人号御史为端公耳】

首章、二章，言䜛口中人，小可使大，虚可成实也。三章、四章，述䜛人之情状，因以其身所必受者戒之。五章、六章，诉之天而欲其死亡。末章又以䜛祸警在位诸臣也。〇朱子谓寺人以䜛被宫刑为巷伯而作此诗，盖因班固论司马迁云：“迹其所以自伤悼，《小雅》巷伯之伦。”而有此说。又引杨氏谓：“寺人亲近而遭此䜛，则幽王之不明可知。”陈启源曰：“巷伯诗是本为寺人又被䜛谮而作。使其遭䜛后宫，则残刑之时尚未为奄，安得自称寺人耶？”

小弁以下四诗，作而内外上下皆困于䜛矣。此幽王之所以亡也。

巷伯，七章。四章章四句，一章五句，一章八句，一章六句。_{【诗之编次，固有以事类相从者，如《巧言》、《何人斯》、《巷伯》三篇是也】}。

习习谷风，维风及雨。_{【《笺》：风而有雨则润泽行，喻朋友同志则恩爱成】}将恐将惧，维予与女_【音汝】。将安将乐_【音洛】，女转弃予。_{【上声〇《传》：言朋友趋利，穷达相弃。吕《记》：朋友之义出于天，其相求本非以利害也。故穷达若一，不知其义则利害已尔，离合安可常哉】}〇习习谷风，维风及颓。_{【《尔雅》李巡曰：焚轮暴风从上下谓之〇颓，下也。扶摇暴风从下上谓之焱，焱上也。《疏》：颓风力薄，不能更升，谷风与并力乃相扶而上，以喻朋友同心乃相率而成也】}将恐将惧，寘予于怀。将安将乐，弃予如遗。_{【读夷隈反，音为】}〇习习谷风，维山崔嵬。无草不死，无木不萎。忘我大徳，思我小怨。_{【怨字无韵，未详。《古音考》云：当作于隈切，音威，与嵬萎叶〇言谷风生长之时，草木犹不免有萎死者，以比小怨无损于交好也〇吕《记》：生物之恩及于崔嵬之山，不知以为徳；草木偶然萎死，则怨其恩之不足。此忘我大徳，思我小怨也】}

《序》：谷风，刺幽王也。天下俗薄，朋友道绝焉。

吕氏曰：急则相求，缓则相弃；恩厚不知，怨小必记。皆小人之交，俗薄道绝，由于上之所致，故以刺也。严缉：谷风大谷之风习习然，继之以雨，喻事变不安也。维风及颓，喻事变未已；维山崔嵬，喻事变益大也。患难之时，赖朋友以济，安乐岂可忘之？

旧注：谷风为生长，习习为和调。今考二章言颓风，颓暴风也，非和调之类。三章言草木萎死，无生长之意，其说难通。_{【此说有理，东发取之，但与《尔雅注》《疏》不合】}〇章梦易曰：谷风和调，及其久而大也，则雨从之；又及其变也，则为焚轮矣。若有崔嵬之山蔽之，则旋转阻郁而草死木萎矣。夫其初之和调非不善也，而后乃至于回旋害物。以比朋友之始相慕用，后渐《疏》远以成仇怨也。维山崔嵬，是比䜛间之人。此四句以易象山下有风蛊证之，便明。

郝敬曰：《小雅》短章叠咏如此篇类，犹似风体。大雅俱庄严大篇，所以有大《小雅》之别。

谷风三章，章六句。

蓼蓼_【音六】者莪，匪莪伊蒿。_{【吕《记》：莪蒿不能报天地之长育，犹人子不能报父母之劬劳。孟郊诗：“谁云寸草心，报得三春晖。”亦此意也。朱《传》则云：莪美菜，蒿贱草。自伤不得养父母，故云匪莪也。此说较长。按《尔雅翼》云：莪即古之蘩也，春生可食为莪，至秋长大则为蒿。是莪蒿本一物，特因可食不可食而美贱顿殊耳。莪蘩各一草，皆蒿类也。蒿是总名〇严缉释草：蘩之丑秋为蒿。《注》云：丑类也。蘩萧蔚莪之类，气味既异，为名不同。至秋老成，则皆蒿也。此说莪蒿甚明。盖莪美而蒿恶，故菁莪以喻人才，而蒿止为鹿食，喻父母生我初以为美，至于长大而不能终养。此孝子自怨其身之辞，与凯风言棘非美材，仅堪为薪之意正同】}哀哀父母，生我劬劳。〇蓼蓼者莪，匪莪伊蔚。_{【音尉〇蔚《疏》：名牡蒿，一名菣。邢昺云：蔚即蒿之雄，无子者，故云牡菣。《埤雅》：蔚粗而莪细】}哀哀父母，生我劳瘁。〇瓶之罄矣，维罍之耻。_{【严缉：瓶以汲水，罍以盛水。瓶小喻子，罍大喻父母。瓶竭则罍无所资，为罍之耻，犹子穷困则贻亲之羞矣】}鲜_【上声】民_{【单孑之民】}之生，不如死之久矣。无父何怙？无母何恃？_{【按：怙恃，毛郑无解释。文引韩诗云：怙，赖也；恃，负也。此可补之】}出则衔恤，入则靡至。_{【曾氏曰：入则靡至，无所归投也】}〇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畜我，长_【上声】我育我，顾我复我。_{【严辑：顾复，谓父母去之则回视反复，不能舍也】}出入腹我。_{【谢氏曰：腹者，怀抱于腹间】}欲报之_{【之，是也】}徳，昊天罔极。〇南山烈烈，飘风发发。民莫不穀，我独何害？_{【读如曷〇言民莫不善，而我独何以遭此害也】}〇南山律律，_{【借同嵂】}飘风弗弗。民莫不穀，我独不卒。

《序》：蓼莪，刺幽王也。民人劳苦，孝子不得终养尔。

首二章自伤不得养父母而报其恩，三章言父母与子相资，故以失养为戚。四章言父母生我之恩，不知如何可报。末二章以南山气寒，飘风暴发，伤己见役之劳苦_{【本郑说，欧苏同】}，不得如他人之终养其亲也。

蓼莪六章，四章章四句，二章章八句。

有饛_【音蒙】簋飧，有救_【音求】棘匕_{【音比〇《仪礼》少牢雍人廪人溉匕。匕有四：吉、祭及待宾客则用棘。棘取赤心〇《疏》：有饛然满者，簋中黍稷之飧也；有救然长者，棘木载肉之匕也。苏《传》：思先王之世，诸侯富足，其簋之飧饛然，其鼎之匕救然】}。周道如砥_【音纸】，其直如矢；君子所履，小人所视；眷_【音眷】言顾之，澘_【音山】焉出涕。〇小东大东_{【读都郎反，音当〇《笺》：小大以赋敛言，小亦于东，大亦于东，言其政偏失砥矢之道】}。杼_{【直吕反，音芧】}柚_{【音轴〇《疏》：杼，持纬者；一云即梭也。柚，卷织者】}其空_{【读枯郎反，音𬻻】}。纠纠葛屦，可以履霜；佻佻_【音桃】公子_{【《传》：谭公子】}，行彼周行_【音杭】。既往既来_{【读如力】}，使我心疚_{【读如棘】}。〇有冽氿_【音轨】泉_{【读才匀反，音旬〇《尔雅》：氿泉穴出。《注》：从旁出也】}，无浸获薪；契契_{【旧音器，徐邈读苦结反，《古音考》音挈，与挈阔之契同音】}寤叹，哀我惮_{【丁佐反，音妒。《释文》云：字亦作瘅〇《疏》云：哀我劳苦之民人】}人；薪是获薪，尚可载_{【读节力反，音即】}也；哀我惮人，亦可息也_{【此章苏《传》解最精，见《集传》】}。〇东人之子，职劳不来_{【去声，读如力〇专主劳苦之事，无有慰抚之者】}；西人之子，粲粲衣服_{【叶音白】}；舟人之子，熊罴是裘_{【读渠之反，音其】}；私人_{【《疏》：私人，谓本无官职卑贱之属】}之子，百僚是试_{【严缉：东人困顿，虽贵者犹葛屦以履霜；而西人逸乐，虽贱者皆美衣厚禄。言不均如此】}。〇或以其酒，不以其浆；鞙鞙_{【《释文》：胡犬反，音泫〇鞙鞙，长貌】}佩璲_{【音遂〇璲，瑞玉。以瑞玉为佩也。《笺》云：鞙鞙佩璲，徒美其佩而无其徳。虽本《尔雅》，不可从】}；不以其长_{【长，谓所佩璲组之长】}。维天有汉_{【杨泉物理论：汉水之精也。精华浮上，宛转随流，名曰天河，一曰云汉】}，监亦有光；跂_{【《说文》作吱。《疏》：织女三星，鼎足而成三角，望之吱然如隅，故《传》云隅貌】}彼织女_{【《史记》正义》：织女三星在河北天纪东，天女也。考要云：织女在𭒀女之北，一名天女，亦名天孙女。或以织女亦名𭒀女，误矣】}；终日七襄_{【七襄，《传》云反也。《笺》云：驾也，谓更其肆也。从旦暮七辰一移。《集传》本此为解〇至此则愬之于天，庶几天汉之光以监代织女，成反报之章，以恤我也】}。〇虽则七襄，不成报章_{【《传》：报章，反报成章也。《疏》：织之用纬，一来一去是报。反成章，织女有西无东，不见倒反，是无成也。本通。朱《传》则云：成文章以报我】}。睆_{【音莞〇《疏》：睆睆然而明也】}彼牵牛_{【《疏》：《尔雅》：河鼓谓之牵牛，以为一星。李巡、孙炎以为二星，不知其同异。〇天官书：牵牛为牺牲，其北河鼓。河鼓大星上将，左右左右将。正义曰：河鼓三星在牵牛北，主军鼓。按孙炎云：河鼓之旗十二星在牵牛北，故或名河鼓为牵牛耳。牵牛非即河鼓，当主此为说】}。不以服箱_{【《疏》：两较之内谓之箱，箱是车内容物之处。丘氏曰：服箱犹云驾车也】}。东有启明_{【读如芒】}，西有长庚_{【读如冈〇庚，续也，续日之光。毛《传》以启明、长庚为一星，朱子从之。李氏曰：启明即太白，长庚不知何星。李白母梦长庚，名白，字太白，盖因毛《传》之说。郑氏曰：启明金星，长庚水星也。金在日西，故日将出则东见；水在日东，故日将没则西见。实二星也。毛氏以为一星者非。何楷曰：水星自名辰星，天官家未闻以长庚名水星者。《史记》称太白出以辰戌，入以丑未，辰星出入亦当以辰戌丑未。安得每日东西两见乎？太白谓之长庚，无可疑者，但从前之解似每日东西两见，则不然。夫金星岁一周天，东西本非同时，晨见东方，去夕见之期甚远；及夕见西方，去晨见之期甚远。启明、长庚，正因东西见而异其名耳。陈启源曰：金水二星皆有晨昏度，若如郑说，则金无昏度，水无晨度矣。渔仲博雅士，何舛误至此】}。有救天毕_{【《疏》：掩兔之毕，象毕星为之】}，载施之行_{【音杭〇行列】}。〇维南有箕，不可以簸_【上声】扬；维北有斗_{【按：北斗七星，南斗六星。朱《传》具载二说。凌濛初云：诗明言维北有斗，于二十八宿之南斗何与】}，不可以挹酒浆；维南有箕，载翕其舌；维北有斗，西柄之揭_{【箕其踵似箕，且有舌；斗其方如斗，且有柄。箕四星，二为踵，二为舌，踵狭而舌广，故曰翕。北斗七星，四星为斗，三星为柄，垂而下引，故曰揭】}。

《序》：大东，刺乱也。东国困于役而伤于财，谭大夫作此诗以告病焉_{【谭，嬴姓，子爵。《笺》：谭国在东，故其大夫尤苦征役之事。《左传注》：谭国在济阴平陵县西南。通典：谭在齐州全节县。其地产丝枲，故诗云：杼柚其空也。《疏》：不指谭而言东者，谭大夫虽自为己怨，而王政大经偏东，非谭独然，故言东以广之】}。

首章思周道也_{【周道虽指道路言，意实在周之王道与，匪风同】}。先王之世，侯国丰饶，簋飧棘匕，百礼皆备，盖由周道坦直而赋役甚均。其时君子小人，恃以各得_{【欧、苏同】}。至于今则不然，是以眷顾焉而出涕也。二章、三章，述东人皆困转输，而庶㡬其休息。四章叹王政不均，东人劳苦，而西人则骄奢得志也。五章至末，即酒与佩以言西人之征求不已_{【从《集传》说，严缉、吕《记》同】}，故无可控愬，而仰愬于天，又无可归咎，而历咎东西南北之象纬，所谓告病之辞也。维天有汉以下，郑意皆喻众官废职，盖为废职故不恤民劳也。永叔云：天虽有织女，不能为我织而成章；虽有牵牛，不能为我驾车而输物；虽有启明、长庚，不能助日为昼，裨我营作；虽有天毕，不能为我掩捕禽兽；虽有箕，不能为我簸扬糠秕；虽有斗_【北斗】，不能为我挹酌酒浆。箕斗非徒不可用而已，箕引其舌，反若有所噬；斗西其柄，反若有所挹取于东也。皆作望天怨天，穷困无聊之叹，最得情旨。朱《传》纯采用之。严缉：此诗其作于秋乎？露渐为霜，云汉分明，斗指西，箕在南，皆秋时也。时惟毕尚未见，因言星象，故牵连及之耳。

大东，七章，章八句_{【严缉将“或以其酒”四句，缀“百僚是试”之下为一章；“维天有汉”四句，缀“虽则七襄”之上为一章。按诗意，虽在“不以其长”句截，古本因浆、长、光、襄一韵，故合为一章。《集传》从之，不可易也】}。

四月维夏_{【读后五反，音戸。《古音考》音虎】}，六月徂暑。先祖匪人，胡宁忍子_{【王楙曰：如《注》解似詈先祖为非人，此岂理哉？不若云先祖不以我为人乎？何忍使我当此乱世？陈启源曰：古人文字简质，须顿挫读之。如“节南山，昊天不佣；昊天不惠”，郑云：昊天乎，师尹为政不平，又为不和顺之行。又“昊天不平”，《笺》亦云：昊天乎，师尹为政不平。巧言篇“昊天已威，昊天太怃”，《笺》亦云：昊天乎，王甚已畏，王甚傲慢。皆昊天二字略读，下二字指师尹与王。盖呼天而诉之也。此诗先祖亦呼而诉之，当云先祖乎，我独非人乎？何忍使我遭此乱？呼天呼祖，总是怨极而无所控告之辞耳】}。〇秋日凄凄，百卉具腓_{【病也，本作痱】}。乱离瘼_【音莫】矣，爰其适归_{【《集传》改“爰”作“奚”，今不从，辨详《考异》。〇王氏曰：乱出于上，而受患常在下。其极也，乃适归于其所出。其乱离之病，不独天下受之，且还归于国家也】}。〇冬日烈烈_{【张氏曰：夏则暑，秋则腓，冬则烈。言祸乱日进，无时而息也。范氏曰：言夏秋冬，独不及春，盖天气和畅，万物茁生，治之象也。自古治世少，乱世多，观四时可知已】}。飘风发发，民莫不榖，我独何害_【音曷】？〇山有嘉卉_{【《诗诂》：卉，草也。通言之，则草木皆卉也】}。侯栗侯梅_{【读莫悲反，音迷】}，废为残贼_{【《传》：废，忕也。忕，时世反。《释文》引《说文》：忕，习也。言习为恶行。《疏》云：定本训废为大，此王肃义。《集传》则云：变也。君子犹嘉卉也，今亦变为小人。犹《离骚》云：“胡昔日之芳草，今直为此萧艾也。”〇苏《传》：废为残贼，言幽王暴而剥下，下无完民也】}。莫知其尤_{【读于其反，音移。莫知谁之过】}。〇相_【去声】彼《泉水》，载清载浊_{【读殊玉反，音蜀。《古音考》音独。叹世道昏乱，清者皆浊】}。我日构_{【《笺》：构，犹合也，集也】}祸，曷云能谷？〇滔滔江汉，南国之纪_{【苏《传》：思得王者以纪诸侯，如江汉之纪众水，使天下国有所宗，而人有所赖】}。尽瘁以仕，宁莫我有_{【读羽已反，音以。王志长曰：我有谓知其瘁也。若《卷耳》之“金罍”，“永怀四牡之将母”；来谂出车“劳还枤杜”，“勤归”则所谓我有也】}。〇匪鹑_{【音团。《释文》云：或作鷻雕也，与䳺属之鹑不同。严缉：鹑似鹰而大，黑色，俗呼皂雕。其飞上薄云汉】}，匪鸢_{【音沿，读以旬反，音寅】}。翰飞戾天_{【读如吞。苏子瞻曰：鸟飞不在翼而在翰，翰者翼之锐也】}。匪鳣_【音毡】，匪鲔，潜逃于渊_{【读音因。言虽欲高飞深藏而不可得】}。〇山有蕨薇，隰有𣏌_{【枸𣏌】}。桋_{【音夷。赤栋也，详《集传》】}。君子作歌，维以告哀_{【读音依】}。

《序》：四月，大夫刺幽王也。在位贪残，下国构祸，怨乱并兴焉。

董氏曰：韩诗四月叹征役也。〇大夫行役南国_{【以六章言江汉，知为南国】}，自初夏历秋至冬而未得归，故前三章叙其始末以发叹也。孔丛子引孔子曰：“于四月见孝子之思祭也。”盖于“先祖匪人”句见之。四章推乱之所生，曰“莫知其尤者”，不忍斥言王也。五章言祸乱之来，无时可免。六章言劳悴之臣，弃之在下。七章八章言如此，则欲去而不如鱼鸟之遂性天渊，欲居而不如草木之得依山隰。惟有作歌以告哀而已。

四月，八章，章四句。

陟彼北山，言采其𣏌，偕偕士子，朝夕从事_【上声】。王事靡盬，忧我父母_{【读如米】}。〇溥天之下_{【读音户】}，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大夫不均，我从事独贤_{【读下珍反，音形】}。〇四牡彭彭_{【读音滂】}，王事傍傍_{【音崩，读布光反】}。嘉我未老，鲜_{【《释文》沉重云：郑音仙，善也】}我方将_{【《笺》：王独嘉我未老乎？善。我方壮，乎何独久使我也】}。旅力_{【旅力解详余尚书埤《传》】}方刚，经营四方。〇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_【音杭】。〇或不知叫号_{【平声。〇《疏》云：征发呼召】}，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_{【吕《记》：有栖迟于家而偃仰者】}，或王事鞅掌_{【毛云：鞅掌，失容也。何楷曰：鞅，马鞅也；掌，《说文》云：手中也。控马者执组在手，一释手则马逸矣，故以为身肩王事之喻】}。〇或湛_【音耽】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_【去声】议_{【《释文》云：协句音宜，《古音考》音俄】}，或靡事不为_{【《古音考》音讹】}。

《序》：北山，刺幽王也。役使不均，已劳于从事而不得养其父母焉。

《补传》：大东言赋之不均，此篇言役之不均。

读后三章，知当时以役使不均，不得养父母者，非独赋北山之一人也。连用十二或字，章法甚奇。

北山，六章。三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

无将大车，祗_【音支】自尘兮。无思百忧_{【何楷曰：忧至于不欲思，正其思之深也】}，祗自疧_{【《释文》：都礼反，音抵。《集传》无音叶。《古音考》云：当作□，音民。何楷曰：疧，武巾反。赵宧光谓：大雅“多我觏痻”之痻，即此字。本作𤸅，《说文》：昏，以民得声。唐刻石经避太宗讳，民省从氏，后人因通用此疧字。下从氏非，盖本从民也。顾炎武曰：疷，石经作疧，从氏。宋刘彛以为当作□，音民，病也。唐人避讳，凡字从民者皆省而为氏。今人书昏为昏，犹其遗法也。后人不解，或乃于氏下添一画而读为氐，则误矣。杨旭曰：觏痻之痻，乃疧之重见异文。观经文疧字两见，痻字一见，皆训病也。又《说文》有疧无痻，其非两字明矣】}兮。〇无将大车，维尘冥冥_{【读莫回反，上声】}。无思百忧，不出于颎_{【耿同。〇陈启源曰：按《说文》，颎，火光也，从火顷声。玉篇：颎，火光也，亦作耿。钱氏《诗诂》始有小明之训。郑《笺》：思众事为忧，使人蔽暗，不能出于光明之道。此与冥冥正相应，古义本优】}。〇无将大车，维尘雍_{【上平二声】}兮。无思百忧，祗自重兮_{【《集传》：雍重，有二音。吕《记》从上声读。〇郑云：重，犹累也。王氏曰：凡物之行，不为物所累则轻而速，为物所累则重而迟。此言不思则己，一思则百端交集，徒自觉重累耳】}。〇或燕燕居息，或尽瘁事国；或息偃在床，或不已于行_【音杭】。〇或不知叫号_【平声】，或惨惨劬劳；或栖迟偃仰，或王事鞅掌_{【毛云：鞅掌，失容也。何楷曰：鞅，马鞅也；掌，《说文》云：手中也。控马者执组在手，一释手则马逸矣，故以为身肩王事之喻】}。〇或湛_【音耽】乐饮酒，或惨惨畏咎；或出入风_【去声】议_{【《释文》云：协句音宜，《古音考》音俄】}，或靡事不为_{【《古音考》音讹】}。

《序》：无将大车，大夫悔将小人也。

《笺》：幽王之时，小人众多，贤者与之从事，反见谮害，自悔与小人并。

郝敬曰：小车驾马，大车驾牛。车行利轻而恶重，贵马而贱牛，故以牛车为小人负重之比。始不察而用之，至于误国偾事，所以可忧。朱子因篇次北山、小明间，遂改为行役劳苦而忧思者之作，非也。〇将者，推之挽之也。君子推挽小人，小人既进，必倾害君子，无所不至。观自尘、自疧、自重，俱有咎己之意，如王介甫引用吕惠卿后，每叹为福建子所误是也。

荀子大略篇云：君人者不可以不慎求臣，匹夫不可以不慎取友。友也者，所以相有也。道不同，何以相友也？均薪施火，火就燥；平地《注》水，水流湿。类之相从如此其著也。诗曰：“无将大车，维尘冥冥。”言毋与小人处也。荀子引此诗意与《序》合。戴岷隐云：诗言世既乱矣，力微而挽重，无益于时，故忧之，非悔将小人之谓。此说东发取之，存以待考。

无将大车，三章，章四句。

明明上天，照临下土_{【明明上天，照临下土，喻臣下贤劳，君当察而恤之】}。我征徂西，至于艽_{【音求〇苏𫝊，地名】}野_{【叶音墅】}。二月初吉_{【卯月之朔日】}，载离寒暑。心之忧矣，其毒大_【音泰】苦。念彼共_{【音恭，下同】}人_{【按《集传》，以共人为僚友之处者，即下靖共尔位之人也。丘氏、严氏以为隐居者，谓不仕之友，闲居自守，欲似之而不得，故涕零如雨也。此解于悔仕意甚切。小宛之卒章，“温温恭人，如集于木”，即此共人也】}，涕零如雨。岂不怀归？畏此罪罟_{【王氏曰：世乱矣，欲去而畏罹罪也】}。〇昔我往矣，日月方除_{【去声〇《疏》：上章二月初吉，谓始行之时，故《传》言除旧生新二月也。下章日月方奥，《传》言暖即春温，亦谓二月】}。曷云其还？岁聿云莫_【音暮】。念我独兮，我事孔庶。心之忧矣，惮_{【丁佐反，音妒，见大东】}我不暇_{【读胡故反，音䕶〇《疏》：事多劳，我不得有闲暇之时】}。念彼共人，眷眷怀顾_【内顾】。岂不怀归？畏此谴怒。〇昔我往矣，日月方奥_{【音燠，与燠同】}。曷云其还？政事愈戚_【音蹴】。岁聿云莫，采萧获菽_{【或疑岁莫安得有萧菽？此盖言岁既莫矣，又将值采萧获菽之时，极叹行役之久也】}。心之忧矣，自诒伊戚_{【读子六反，音足，《古音考》音促〇《笺》：我冒乱世而仕，自贻此忧】}。念彼共人，兴言出宿。岂不怀归？畏此反复_【音福】。〇嗟尔君子，无恒安处_【上声】。靖共尔位，正直是与。神之听之，式谷以女_{【音汝〇与汝以禄〇靖共四句，郑解作不汲汲求仕之词，意太屈折。从朱《传》为长。居乱朝，事暗主，与回邪之人共处，最易随风而靡，恶直丑正，故以正直是与，好是正直戒之〇伐木云：“神之听之，终和且平。”此诗云：“神之听之，式谷以女。”可见古人事君交友之际，无日不临之以天。临以天，故诚；诚，故能动】}。〇嗟尔君子，无恒安息。靖共尔位，好_【去声】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_{【读笔力反，音偪〇按毛云：介，大也。郑云：介，助也。郑解是。若如毛训，则大尔大福，成何语？后章报以介福，又当训大。盖介字本有二义，当随文取之〇王志长曰：靖共正直，君子之常也。乱世之风波无穷，君子道其常而已。靖共正直之外，安得更有所谓式榖景福者哉】}。

《序》：小明，大夫悔仕于乱世也。

《欧阳义》、郑氏谓：篇名小明者，以幽王日小其明，损其政事。据诗终篇，但述征行劳苦，不敢怀归，了无幽王日小其明意。大雅明明在下，谓之大明；《小雅》明明上天，谓之小明，自是名篇者偶为志别，不关诗义也。苟如郑说，则小旻、小宛之类，有何义乎？〇陈启源曰：诗篇之名，作诗者为之乎？编诗者为之乎？观《金縢》言公作诗，名之曰鸱鸮；《左传》言许穆夫人赋《载驰》，秦人赋黄鸟；《国语》亦言卫武公作懿戒，可见作诗时篇名已定矣。大雅之大明，作于周之初年，安得预知幽王时有作小明者而加大以识别哉？且诗篇重名固亦多矣，雅之杕杜、黄鸟、谷风、甫田，名皆与国风同；而白华之名，两见于《小雅》、国风；柏舟、无衣，则亦两见；羔裘、扬之水，则三见；何不加一字以别之也？然则小之为义，虽未必如《笺》《疏》所云，欧、苏二家以为别于大雅，断不然矣。

此诗乃西征之大夫寄其僚友之处者而作。前三章以仕于乱世，久役不休，故有怀归之叹；后三章则与其僚友自相劳苦，而告以善全之道也。

王志长曰：此诗虽叙行役之苦，而多悔恨之情。各章念彼共人，思自全之策，惟有恭顺，可化忧患为景福。处乱世而获安全，其为怨悔语甚明。若但以为为久役而作，恐不尽作者之意。〇章梦易曰：昏乱之朝，远之犹可以免祸，近之实难以保身。故小明之大夫远行久出，虽其甚苦，而不敢即归者，畏归而有罪罟、谴怒之反复也。若在朝之僚友，进退维谷，罪罟、谴怒在所不免。惟靖共正直，可为神明之所佑耳。君子本共，又勉之以靖共。靖，即自靖自献之靖；能自靖而共，始至也。

小明，五章，三章章十二句，二章章六句。

鼔钟将将_【音锵】，淮水汤汤_【音伤】。忧心且伤，淑人君子，怀允不忘_{【严缉闻先王之乐而思其徳，信不能忘也】}。〇鼓钟喈喈_{【读如鸡】}，淮水湝湝_{【音谐，读贤鸡反，音奚】}。忧心且悲，淑人君子，其徳不回_{【读乎为反，音移】}。〇鼓钟伐鼛_{【音高，读居尤反，音鸠〇《疏》：鼛即皋也，古今字异耳〇王志长曰：按《周礼注》，鼛，鼔长丈二尺，所以鼔役者。绵诗“鼛鼓弗胜”是也。此诗先言鼔钟，末言琴瑟笙磬，乃是金奏之乐，当用晋鼓。而言伐鼛者，岂王在淮上有兴众动役之事，如缮治离宫别馆之类乎】}。淮有三洲，忧心且妯_{【音抽〇《方言》云：妯，扰也】}。淑人君子，其徳不犹_{【颕滨说，此章见《集传》】}。〇鼓钟钦钦_{【钦钦，声之有节也】}，鼓瑟鼓琴，笙磬同音_{【《笺》：同音者，堂上堂下其声克谐】}。以雅以南_{【读如吟〇苏《传》：雅，二雅；南，二《南》】}，以籥_{【《周礼》：籥师以教国子舞羽吹籥。籥虽吹器，舞时与羽并执，故得舞名。籥舞，文舞也。又曰：羽舞】}。不僭_{【读七心反，音侵〇考《仪礼》：凡乐四节。首节歌也，工升自西阶，歌《鹿鸣》《四牡》《皇皇者华》，是谓升歌三终。毎一篇一终，三终则主人酌献工焉。其比歌则以瑟。二节笙也，笙入于堂下，奏《南陔》《白华》《华黍》，是谓笙入三终。亦一篇一终，三终主人亦酌献工。其辅笙则以磬。于是间歌，堂上堂下更代而作为间。堂上歌《鱼丽》，堂下笙《由庚》。堂上歌《南有嘉鱼》，堂下笙《崇丘》。堂上歌《南山有台》，堂下笙《由仪》。是为间歌三终。此乐之三节也。于是合乐，堂上堂下歌瑟及笙并作为合。工歌《关雎》，笙吹《鹊巢》，合之。工歌《葛覃》，笙吹《采蘩》，合之。工歌《卷耳》，笙吹《采蘋》，合之。是为合乐三终。《关雎》为风始，以合乐在间歌之后，故曰“《关雎》之乱”。此乐之四节也。升歌以磬为主，众音并作。以笙为主，磬止则笙亦止，是谓鼓瑟鼔琴，笙磬同音也。先之以雅，终之以南。秉羽吹二《南》之籥而舞之。舞必依乐音以为节，是谓以雅以南以籥不僭也。此郑渔仲说。据《乡饮燕礼》二篇文，朱《传》用之。若郑《笺》以万舞为雅，毛《传》以南为南夷之乐，则程泰诸家已有辨正】}。

《序》：鼓钟，刺幽王也。

刺幽王为流连之乐而不知祸乱将作也。严缉说者以史无幽王东巡之事，遂谓淮水为害，幽王作乐而不恤。然古事亦有不见于史而因经以见者，诗即史也。

董氏曰：乐虽正，而用于淮上，则其地远也；用于三洲，则其役久也。其地远，其役久，则民愁而音变，凄苦之气贯金石入匏笙，故闻之者忧伤也。同音不僭，皆言声是而人非，所谓淑人君子，其徳不犹也。《疏》：郑氏《中候握河注》云：“昭王时鼓钟之诗所为作者。”郑时未见毛诗，依三家为说。今按毛诗，《小雅》七十馀篇，刺幽王者过半。前此何无一诗？岂有之而皆删耶？史云：“懿王之时，诗人作刺。”昭王去成康未远，不当遽有刺诗。故毛、郑从《序》，皆以此诗属幽王。

鼓钟四章，章五句_{【《集传》多采苏说】}。

楚楚者茨_{【当作荠，《注》见鄘风】}，言抽其棘_{【《传》：抽，除也。《集传》用之王氏、严氏，作抽发之抽，以为伤今之荠棘而思古盛时，乃傅会《序》说。东发辨之甚详。〇严缉曰：诗有二棘，吹彼棘心，园有棘，是酸枣。楚茨以棘配茨，青蝇以棘为樊，必非酸枣。当是《尔雅》之茦刺。按茦刺《注》云：草刺鍼也。《方言》：凡草木刺人，北燕朝鲜之间谓之茦，自关而西谓之刺，江湘之间谓之棘】}。自昔何为？我蓺黍稷。我黍与与_【音馀】，我稷翼翼_{【何楷曰：与与者，黍黍相并，如人之有俦侣也；翼翼者，稷稷相辅，如鸟之布翅相接也。吕氏《春秋》云：苖其弱也欲孤，其长也欲相与俱，其熟也欲相扶，故三以为族，乃多粟。此与与翼翼之义也】}。我仓既盈，我庾_{【《国语》：野有庾积】}维亿_{【《传》：万万曰亿。《笺》改云十万。朱《传》从之】}。以为酒食，以享_{【此享献之享，《注疏》及吕、严诸本皆然。惟《集传》作飨，当是《传》写之误】}以祀_{【读夷织反，音乙】}，以妥以侑_{【读夷益反，音亦。〇《集传》：妥尸、侑尸，皆《仪礼》少牢文，在迎尸初入之时】}。以介景福_{【读如偪】}。〇济济_【上声】跄跄_{【音枪。〇《曲礼》：大夫济济，士跄跄。何楷曰：主人自悫而趋，賔客则有容仪，故济济跄跄也】}。絜_{【音洁。古洁通作絜。〇刘氏曰：絜者，在涤而刍之也】}尔牛羊，以往烝尝_{【何楷曰：庙祀莫重于烝尝，田功成而品食备也】}。或剥或亨_{【音烹。字读铺郎反，音滂。〇剥亨，治牲之事】}。或肆或将_{【肆将，献牲之事。〇按肆，毛云：陈也。郑读剔，言剔其骨体于俎，《集传》从毛】}。祝祭于祊_{【音崩，读补光反，一读甫良反，音方。〇《疏》：孙炎曰：祊，庙门也。知祊为庙门内者，以正祭之礼不宜出庙门也。〇祊祭有二：一是正祭之时，既设祭于庙，又求神于祊；一是祭之明日绎祭之时，行礼于祊。此乃正祭之祊也。王氏曰：凡祭祼鬯求诸阴，焫萧求诸阳，索祭于祊求诸阴阳之间。夫游魂为变，无不之无不在，求之不可一所，故祝祭于祊，祀事所以孔明也。焫，先雕反】}。祀事孔明_{【读如芒】}，先祖是皇。神保_{【保，毛训安，郑云：安而飨其祭祀。《集传》始以神保为尸之嘉号。按篇中神保三见，言神安而飨之，神安而格之，神安之而遂归。本可通，况五章“皇尸载起，鼓钟送尸”，已明号为尸矣，何必更有嘉号乎？又何必更有嘉号乎？又引楚辞“灵保兮贤姱”，王逸《注》：灵巫也。思得贤姱之巫，与神明保乐，原不用为巫号】}是飨。孝孙有庆，报以介福万寿无疆。〇执㸑踖踖_{【音积，读七略反，音鹊。〇《传》：引饔㸑、廪㸑，见《仪礼》《疏》。饔㸑以煮肉，廪㸑以煮米。执㸑，灶之人皆踖踖然，敬慎】}。为俎孔硕_{【读常约反，音芍。〇丘氏曰：载牲体于俎，甚大】}。或燔或炙_{【音只读，陟略反，音灼。〇《周礼》量人云：凡祭祀，制其从献脯燔之数。《传》：燔，取膟膋；炙，炙肝也。〇吕《记》为俎孔硕，谓荐熟也；或燔或炙，谓从献也。从献者，既献酒则以燔肉从之。郑氏误以为一事。燔肉与肝炙，岂得谓之孔硕乎】}。君妇莫莫_{【音麦，读末各反，音汉。〇《笺》：君妇，谓后也。祭礼，后夫人主共笾豆。王志长曰：称君妇者，莅以祖考也，犹前章之称孝孙。莫莫，即奏格无言之意】}。为豆孔庶_{【叶陟略反，音鹊。〇《疏》：有司彻云：宰夫羞房中之羞于尸侑，主人主妇皆右之；司士羞庶羞于尸侑，主人主妇皆左之。房中之羞，内羞也；大夫宾尸尚有二羞，则天子正祭可知矣。天子庶羞百有二十品。李氏曰：内羞谷物，庶羞牲物】}。为宾为客_{【读克各反，音恪】}，献酬交错_{【献尸之后，有献宾之礼。坊记云：尸饮三，众宾饮一，示民有上下是也。《传》：东西为交，邪行为错】}。礼义卒度_【音铎】，笑语卒获_{【读黄郭反，音镬。〇乡射云：古者于旅也，语笑而不敢肆，曰获】}。神保是格_{【读刚鹤反，音阁】}，报以介福万寿攸酢。〇我_{【《笺》：我，孝孙也】}孔熯_{【音善。〇毛、郑以熯为敬，与《尔雅》同。《说文》训干，吕《记》从之。《集传》云：竭也。盖以熯字本训强，通之于诗。然古义自顺】}矣。式礼莫愆_{【读起巾反，音倾】}。工祝_{【祝善其事曰工祝。《周礼》有太祝之官】}致告，徂赉孝孙_{【《笺》：祝致神意告主人，使受嘏。既而以嘏之物往与主人，《疏》：嘏之物，谓黍稷牢肉。〇按：祝《传》神意，如下文所云是也】}。苾_【音必】芬孝祀，神嗜饮食。卜_{【卜，犹期也】}尔百福_{【读如偪】}，如几_【音机】如式_{【《疏》：其来如期，不迟晚也；其多如法，不乏少也】}。既齐_【如字】既稷，既匡既敇，永锡尔极_{【极，郑训中，即皇建有极之极】}。时万时亿_{【严缉曰：尔之祭祀既整齐，既疾，既诚正，既戒敇，故锡尔以中。其福至于亿万之多也。不言锡福而言锡极者，人君能建其有极，则五福备矣】}。〇礼仪既备_{【读蒲北反，音白】}，钟鼓既戒_{【戒，读如急。〇《笺》：既戒，戒诸在位者，以祭礼毕】}。孝孙徂位_{【读力入反，音立。〇《笺》：位者，堂下西面之位。何楷曰：郊特牲、少牢皆言主人出立西面，故知天子之位亦西面也】}。

工祝致告_{【读右得反，音骼。〇祝以利成告主人，非告尸也。利顺养成毕也。下文“神具醉止”，正致告之语】}。神具醉止_{【具，皆也。《疏》：言皆醉者，所祭群庙，非止一神】}。皇尸载起，鼓钟送尸_{【陈启源曰：《疏》言鸣鼔钟以送尸，是二器名。《周礼》钟师掌金奏，以钟鼔奏九夏，其二曰肆夏，此其证也。但鼔钟偕作，仍以钟为主，故谓之金奏，而掌以钟师。李氏曰：送尸送之庙门也。尸在庙门外，则疑于臣，故送迎尸皆以庙门为断】}。神保聿归_{【《疏》：神尸相将，神无形，故尸象焉。尸起则神归矣。归者，归于天也】}。诸宰君妇废_【去也】，彻不迟_{【《疏》：《周礼》九嫔云：凡祭祀，赞后荐彻豆笾。知君妇豆笾而已，馀馔诸宰彻之也。诸宰膳夫属，不迟以疾为敬】}。诸父兄弟，备言燕私_{【《疏》：特牲云：祝命彻胙，俎豆笾设于东《序》。下《注》云：设于东《序》下，将私燕也。归之俎，所以尊宾客；留之燕，所以尽私恩】}。〇乐具入奏_{【音族。陈第曰：古奏、族通音。〇《疏》：祭时之乐皆复入于寝而奏之。燕祭不得同乐，而云皆入者，歌咏虽异，乐器则同】}。以绥后禄_{【《疏》：后禄，从今以后之福也。骨肉欢而君之福禄安】}。尔殽既将，莫怨具庆_{【读如羌】}。既醉既饱_{【叶浮上声】}，小大_{【《笺》：小大，犹少长，皆同姓】}稽首，神嗜饮食_{【《疏》：神嗜饮食以下是庆辞】}。使君寿考_{【叶去九反，音糗】}，孔惠孔时_{【《笺》：惠，顺也。甚顺于礼，甚得其时。何楷曰：时，谓春祠、夏禴、秋尝、冬烝之时】}。维其尽_{【杨慎曰：尽，音尽。《曲礼》：“虚席尽后，坐席尽前”】}。之子子孙孙，勿替引之。

《序》：楚茨，刺幽王也。政烦赋重，田莱多荒，饥馑降丧，民卒流亡，祭祀不飨，故君子思古焉。

严缉曰：楚茨、信南山、甫田、大田四篇，维楚茨首章二句言当时所见，馀皆全述古事，形容田野修治，田谷丰穰，祭祀礼乐之备，燕饮威仪之美，言之反复而不厌者，盖诗人遐想太平之盛如此，恨不生于其时，所以伤今而思古也。〇《辨说》：自此篇至车舝凡十篇，似出一手，词气和平，称述详雅，无风刺之意。《序》以其在变雅中，故皆以为伤今思古之作。诗固有如此者，然不应十篇相属，而绝无一言以见其为衰世之意也。窃恐正雅之篇有错脱在此者尔，《序》皆失之。〇愚按：郑康成云：赋诗者或造篇，或诵古。如周公《常棣》之篇，《左传》又以属召穆公也。楚茨以下诸诗，所云刺幽王者，或是先有其作，重歌之以为讽_{【此说本郑樵奥论】}，如鲁诗以《关雎》刺康王晏起，太史公以《鹿鸣》刺仁义陵迟之类。若作此解，庶于《序》说可通。

陈启源曰：楚茨所咏皆天子祭礼也。《仪礼》残阙，天子诸侯祭礼无存焉，故《笺》《疏》引《特牲》《少牢》士大夫礼推类以明之，如燔炙、受嘏、利成之类是也。其天子祭礼载《周礼》《戴记》而亦见于此诗者，则如“剥亨祭祊”“鼓钟送尸”之类是也。朱子以此诗为公卿力农奉祭之诗，盖据《少牢》嘏辞，不知《少牢》礼乃侯国之大夫所行，非天子公卿也。又谓若是天子之诗，不应列在《小雅》。夫《小雅》诸篇，何一非天子诗耶？〇愚按：《仪礼》·少牢》云：“皇尸命工祝承致多福无疆于汝孝孙，来汝孝孙，使汝受禄于天，宜稼于田，眉寿万年，勿替引之。”《疏》以此大夫嘏辞，故略。天子嘏辞必多，于是夫“苾芬孝祀”八语，独不可为王者之嘏辞欤？冯嗣宗《云《集传》解此诗，皆准《少牢馈食礼》。至“鼓钟送尸”，引《大司乐》“尸出入奏肆夏”，则仍以天子之礼言之矣。何玄子曰：“祭礼之见于《少牢馈食》者，初无祝祭于祊、鼔钟送尸之文”，即此可证其非矣。又况“涤牛”“燕毛”皆天子之礼乎？

首章述黍稷既成，为酒食以祭祖考，所谓先成民而后致力于神也。二章述助祭之举，职祀礼之著明，而神福之来。三章述俎豆之盛，主妇之和，宾客之贤，旅酬之洽。四章述祝《传》神意以嘏予主人。五章述祭毕送尸，祝告利成，归俎而留同姓焉。末章述燕寝受福，而并载燕者之庆辞也。_{【乐章一升奏为一阕，故各章下系以受福之语】}

何楷曰：楚茨、信南山皆一时所作。特此兼言烝尝，下专为烝祭耳。此章祭祊以前，尚有灌地、迎牲、告幽、全升、臭等事，故言祀事孔明，而不详及之者，以与信南山互见也。尝参绎郊特牲、礼器之言祊者，而得之。郊牲特云：“诏祝于室，坐尸于堂，用牲于庭，升首于室，直祭祝于主，索祭祝于祊。不知神之所在，于彼乎？于此乎？”礼器云：“纳牲诏于庭，血毛诏于室，羹定诏于堂，三诏皆不同位，盖道求而未之得也。设祭于堂，为祊于外，故曰：‘于彼乎？于此乎？’”二篇所记略同。今按信南山所云“祭以骍牡”，即纳牲诏于庭及用牲于庭也；启毛取血，即血毛诏于室也；膟膋燔燎，先儒皆以为诏祝于室之事，在取血膋之后，即朝践时也。室之中有主在焉，因而升牲首于室，郊特牲所谓直祭祝于室，而自解之曰：“首也者，直也。”是可见升首之为直祭也。此时尸坐于堂，亦设有牲爓之祭焉，所谓设坐于堂也。犹恐神之或不在，求而未之得也，因于祊以求之。郊特牲于直祭祝于主之下，即继之曰“索祭祝于祊”，礼器于设祭于堂之下，即继之曰“为祊于外”，互相备也，皆曰“于彼乎？于此乎？”盖汲汲于求神也。自是而神若至矣，始行荐熟之礼，则下章“执㸑”以后_{【云　云】}是也。楚茨详荐熟以后事，而略于前，但以“祀事孔明”一语该之；信南山详朝践以前事，而略于后，亦以“祀事孔明”一语该之。此古人文章互见之法也。

楚茨：六章，章十二句。

信彼南山，维禹甸_{【读徒邻反，音豚。《古音考》音陈】}之。_{【《笺》：信乎彼南山之野，禹治而丘甸之。六十四井为甸，甸方八里，出兵车一乘。《疏》：《论语》“禹尽力乎沟洫”，与《匠人》“井间有洫”同也；《尚书》“濬畎浍距川”，与《匠人》“间有浍，专达于川”同也。是则丘甸之法禹之所为。《左传》说少康之兴，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则十里为成，非始自周也。严缉言：禹治之则平水患，理沟洫皆在其中，不必解甸为乘也。《韩奕》亦云：“维禹甸之。”不专言丘乘。朱氏曰：将言原隰之事故，推其始】}畇畇_【音匀】原隰，曾孙_{【曽孙。毛、郑谓成王。吕《记》此泛指周之盛王也。《书》有道曽孙，周王发对祖考而言，皆得称之】}田_{【读池因反，音陈】}之。我疆我理，南东其畞_{【读如米。〇苏《传》：疆者，正其经界；理者，分其土宜。刘氏曰：疆谓有夫、有畛、有涂、有道、有路，以经界之也；理谓有遂、有沟、有洫、有浍、有川，以《疏》道之也。何楷曰：地势东南下，水势皆趋之，故顺地势以为遂、为沟。遂横则沟从，遂从则沟横。刘长乐所云：“其遂东入于沟，则其畞南矣；其遂南入于沟，则其亩东矣。”是也。〇《周礼》：百亩为夫，夫间有遂；十夫有沟，遂深广各二尺，沟深广各四尺】}。〇上天同云，雨_{【去声雪雰雰【《传》：丰年之冬，必有积雪】，益之以霡【音麦】霂【音木。〇陆佃曰：雪欲盛而遍，故言雰雰；雨欲微而润，故言霡霂】。既优既渥【叶乌谷反，音屋】，既霑既足，生我百谷。〇疆埸翼翼，黍稷彧彧【音郁，读于逼反，音域。〇刘氏曰：疆埸翼翼，谓万井纵横，左右翼翼整齐也；黍稷彧彧，谓万井棋布，广野彧彧成文也】。曾孙之穑，以为酒食，畀我尸宾【王献尸之后，主人亦有献宾之礼。丘氏曰：畀尸，谓献熟食并酌宾；献尸是也。畀宾，谓助祭者酌齐献尸，尸因酌以酢宾，并祭末燕同姓于寝是也。此祭始终用酒食之事】。寿考万年【读宜因反，《古音考》音宁】。〇中田有庐【《说文》：庐，寄也。春夏居，秋冬去。〇陈祥道曰：古五亩之宅，庐舎二亩半，田中之居也；廛亦二亩半，国中之居也。春出于野，冬入于邑焉】。疆埸有瓜【读公乎反，音孤】，是剥是葅【侧居反，音租。〇是剥是葅，剥瓜为葅也。《疏》《周礼》：场人祭祀，共其果蓏，是祭必有瓜葅矣。醢人豆实无瓜葅者，主说正豆之实，故文不具尔】。献之皇祖，曾孙寿考【读如苦】，受天之祜【音戸，《古音考》音古】。〇祭以清酒【即郁鬯之酒，非《周礼》清酒，亦非玄酒也】，从以骍牡【《疏》：《牧人》云：“阳事用骍牡。”《注》：“以阳事为宗庙。”】。享于祖考【读如糗。〇《笺》：享于祖考，纳亨时。《疏》：纳亨见《周礼》。君牵牲入庙将杀，授亨人，故谓之纳亨也。纳亨而曰献于祖考者，《地官·充人》云：“硕牲则赞助。”是助君牵牲入告肥，是献之也】。执其鸾刀【《疏》：鸾刀，刀环有铃，其声中节。声和而后断也。《祭义》：“卿大夫鸾刀以刲之。”取膟膋，则是卿大夫执之也。愚按：《祭义》曰：“祭之日，君牵牲入庙门，丽于碑。卿大夫袒，而毛牛尚耳，鸾刀以刲。”《祭统》又云：“君执鸾刀羞哜，夫人荐豆。”《注疏》谓馈熟之时，君以鸾刀割牲取羞，进哜肺奠于俎上。盖牵牲时卿大夫执鸾刀，馈熟时君自执鸾刀也】，以启其毛【《楚语》：“毛以示物。”韦昭《注》：“物色也。”是取毛色告之】，取其血膋【音聊，又音劳。〇取血告杀，即所云膟也。取膋为燔燎之用】。〇是烝是享【何楷曰：“于是行烝祭享献之礼，谓荐熟也。”荐熟之礼，《周礼》谓之馈献，亦谓之馈食】。苾苾芬芬【郝本读如方。〇此黍稷之苾芬，祭以黍稷为重也】。祀事孔明【音芒。〇王志良曰：“祀事，交于幽之道也。交于幽何以孔明也？君子之齐，思其居处；笑语入室，则见乎其位；周旋则闻乎其容声；出户而听，则忾然闻乎其叹息之声。故曰：‘致爱则存，致悫则著。’夫亡而愈存，幽而愈著，所谓明也。《楚茨》《信南山》极言祭祀之盛，而君子之内心，总以祀事孔明一语括之，其意简而精矣】。先祖是皇，报以介福，万夀无疆。}

《序》：信南山，刺幽王也。不能修成王之业，疆理天下，以奉禹功，故君子思古焉。

此诗大旨与前篇同。“我疆我理，南东其亩”，乃槩率土而言。《左传》所谓“先王疆理天下，物土之宜而布之利也”。如以为公卿之诗，其辞不类。何玄子云：“我疆我理，王事也；鸾刀启毛，王礼也。”以曾孙田之，配维禹甸之，非天子不敢当。朱子以为公卿奉宗庙之诗，何也？盖前三章言黍稷之盛，由于土宜得而天时和，遂获之以为祭享之用也；四章五章，述献新及割牲之事；末章则祭而受福。

信南山，六章，章六句。

倬_{【曹氏曰：倬，训明者，言其事显然也】}彼甫田_{【读音陈】}，岁取十千_{【读如亲。〇《传》：十千，言多也。郑谓一成公田万亩之税，其说较有据，故《集传》从之。苏《传》、吕《记》同。严缉则云：十千，谓十一之法，犹孟子万取千焉，千取百焉。亦通】}。我取其陈食_【音嗣】，我农人_{【《笺》：仓廪有馀，民得赊贳取之，所以纾官积滞，亦使民爱存新谷。按：食我农人，谓取官庾之陈者以食之，即后世贷官法然。但贷不收，非如后世之必责偿于民也】}。自古有年_{【读泥因反，音民。《古音考》音宁。〇自古，犹云自昔。《穀梁《传》：五谷皆熟曰有年。〇谢氏曰：民生三代之前，其命制乎君；民生三代之后，其命制乎天。吾求其所以制命之道矣。取民常少，与民常多。自古以来，岂无水旱霜蝗？吾民常如有年者，敛散得其道也】}。今适南畞_{【读如米，下同。〇亩以南为正，故曰南亩。严缉：适南亩，不必王自行。《笺》、《疏》作农民为是。至三章“曽孙来止”，《方言》王者之省耕耳】}，或耘或耔_{【音子。〇耔者，拥其根本。《集传》用孔《疏》。《疏》引《汉书·食货志》而有讹脱。朱《传》、吕《记》皆因之。按志云：“苗生叶以上，稍耨垅草，因隤其土以附苗根。比盛暑，垅尽而根深，能风与旱。”应据此正之】}。黍稷薿薿_【音蚁】，攸介攸止，烝我髦_【音毛】士_{【严缉：介，助也。攸介攸止，烝我髦士，言有司行田者见黍稷之盛，乃相劝而休息之，又进其秀髦而劳勉之。若《周礼》乡大夫兴其贤能，遂大夫率其吏而兴甿是也】}。〇以我齐_【音咨】明_{【读如芒。〇《传》：器实曰齐，在器曰盛。《疏》云：六谷皆为器之实。齐明，言齐盛之明洁也。《集传》引稷曰明粢，云齐与粢同，倒文协韵】}，与我牺羊_{【纯色之羊。《疏》：独言羊，以会句实，非止羊而已】}，以社_{【按：《集传》云：“社后土，以句芒配。”此本之《祭法》，非与皇天对言之后土也。《良耜》《序》云：“秋报社稷。”】}以方_{【《曲礼》：天子祭四方。岁遍。《注》：谓句芒、祝融、蓐收、玄冥之神。《疏》：社，谓阴祀，其牺用纯黑色。方祀，则各以其方之色。报祭四方在仲秋，见《周礼》】}。我田既臧，农夫之庆_{【读如羌，下同】}，琴瑟击鼓，以御_{【牙嫁反，音迓】}田祖_{【田祖先啬神农也。《笺》云：报乐以迎祭先啬，谓郊后始耕】}，以祈甘雨_{【胡氏曰：农夫之庆，以上秋报也。琴瑟击鼓以下，又是春祈也。按：《社》《方》《田祖》，凡三祭。冯氏《名物疏》欲以《月令》仲夏大雩当之，彼见诗言祈雨与大雩帝之文相合，又上章耘耔正大雩之时，故为此说。不知大雩之祭，以上帝为尊，诗言田祖，不应反略之也。大雩用盛乐，《月令》所言十有九，诗止及其三，不得为盛也。冯又以祈谷非祈雨讥《注疏》，则尤不然。诗咏农事，往往及雨，如《信南山》之“霡霂”，《大田》之“兴雨”，皆是。此章述春祈之祭，因兼及甘雨，特起下“黍稷”之文耳，非专言祈雨也。岂可据此一语，遂合社方田祖为一祭，而以祈雨槩之哉？】}。以介我稷黍，以谷我士女。〇曽孙来止，以其妇予馌彼南亩，田畯至喜，攘_{【吕《记》曰：攘者，喜之甚而取之疾】}其左右，尝其旨否_{【读如鄙】}。禾易_【治也】长亩，终善且有_{【读如以。〇何楷曰：终善且有，预期之辞。善者，实颕实栗之美；有者，万亿及秭之饶】}。曾孙不怒，农夫克敏_{【读母鄙反，音米。〇吕《记》：曾孙不怒，农夫克敏者，言农夫能敏于田事如此，王者无由谴怒也。不曰喜而曰不怒者，若不敏于农，则怒矣。盖其喜怒专在于农也。洛人称张全义曰：“张公他无所好，见嘉谷大茧则喜。”尔正此意也】}。〇曾孙之稼如茨如梁_{【稼是禾未刈者，未刈故望之如屋盖，如车梁】}，曾孙之庾如坻_【音池】如京_{【读如姜。〇庾是谷露积者，露积故望之如高地，如高丘】}。乃求千斯仓，乃求万斯箱。黍稷稻梁_{【苏《传》：黍稷稻粱，言其无所不有也】}，农夫之庆。报以介福，万夀无疆_{【郝敬曰：凡此黍稷稻粱，莫非农夫之庆，而敢忘曾孙哉？愿方社田祖，报之以大福，使之万夀无疆也。季本曰：民爱其君，故颂祷之如此。《集传》以为归美于下，失之矣。君之于民，岂有称万夀者哉？按：《疏》云：报者，自神之辞。明求神而得报也。上为农夫祈庆，而神以此报之。报农夫正以报曾孙耳】}。

《序》甫田：刺幽王也。君子伤今而思古焉。

朱《传》以此诗为述公卿有田禄者力农事以奉方社田祖之祭，东发非之，定为王者之诗。

首章述彻法取民及补助劝农之事。二章述报成与祈年之祭。三章述天子省耕时事。末章述丰年之乐。东莱曰：此诗后二章皆述前二章之意。三章所言，申首章南亩劳农之事也，故曰“曾孙来止，田畯至喜”。四章所言，申二章田祖祈福之事也，故曰“报以介福，万寿无疆”。自“曾孙之稼”以下，所谓大福也。

按《周礼》籥章氏：凡国祈年于田祖，吹𡺳雅，击土鼓，以乐田畯，而此诗有“琴瑟击鼓以御田祖”，故说者以为即𡺳雅也。但祈年田祖与社方不同时。徐玄扈云：此诗本报赛之乐，当作于秋祭时。而首述耘耔，次述报祈，次述省耕，末述收获，盖诗人叙事错举成文。必拘拘于时月次第，则失之矣。

甫田四章，章十句。

大田多稼_{【严缉：大田犹甫田，谓天下田也。曹氏曰：多稼，或宜高燥，或宜下湿，或利先种，或利后种】}。既种_【上声】既戒_{【月令季冬：令民出五种，所谓既种也。又命农计耦耕事，修耒耜具田器，所谓既戒也】}。既备乃事_{【《笺》：是既备矣。至孟春，土长冒撅，陈根可㧞而事之。《疏》云：乃者，缓辞】}。以我覃_{【音剡〇覃当依《尔雅注》作剡。《说文》：剡，锐利也。剡、覃音同通用】}耜，俶载南畞_{【读如米】}，播厥百谷_{【读工落反，音郭】}。既庭且硕_{【读常约反，音若〇庭言不卷曲，硕言不低小】}。曾孙是若_{【《笺》：若，顺也。王于是止力役以顺民事，不夺其时。严缉：曽孙所重者稼穑，而民能顺之也。此说本颍滨】}。〇既方_{【《疏》：初秀始欲结实之时，故云方房也。禾生于中，若人房舎】}。既皂_{【读子苟反，音走〇《疏》：皂训成，故云成实】}。既坚_{【坚，熟】}。既好_{【读如吼〇齐好〇陈启源曰：方、皂、坚、好，四者皆以谷实言。不若生民诗历道禾稼生成之次第。盖生长之条茂已具于前章庭硕中矣。此诗之方、皂与生民实发实秀相当，此坚、好即生民之坚、好也。发管而秀出，则先有乎甲，而实犹未坚，所谓皂也。故二诗皆以坚、好继之】}。不稂不莠_{【《释文》：稂，童粱草也。《说文》作蓈，禾粟之秀生而不成者谓之童蓈。莠，稗草也】}。去其螟螣_【音特】，及其蟊贼_{【《集传》：解四虫本《尔雅》、《说文》。吏犯法则生螟，乞贷则生蟘，抵冒取民财则生蟊】}。无害我田穉_{【《疏》：虫灾穉禾偏甚，故举言之】}。田祖有神，秉畀炎火_{【读虎委反，音喜〇《疏》：月令仲夏行春令，百螣时起，阳盛而虫生，消之则付于所生之本〇田祖有神乎，为我持四虫付之炎火中，使消亡也。此是祷辞。姚崇遣使捕蝗，引之为证。设火掘坑，且焚且瘗，则信以为实事矣】}。〇有渰_{【音揜〇刘氏曰：天将降雨，则地气上腾，蒸为湿润，渰浸万物】}，萋萋兴雨，祁祁_{【严缉：祁祁然，不暴疾，所谓雨不破块】}。雨_【去声】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穉，此有不敛穧_【音剂】。彼有遗秉_{【盈手曰秉】}，此有滞穗_{【《释文》：音遂，一音嗣〇刘氏曰：穉，谓穗之低小，刈获所不及者。穧，谓刈而遗亡，束䌸所不及者。遗秉，谓束而辇载之所不尽者。滞穗，谓刈而折乱，秉获之所不逮者。皆缘丰稔故也】}。伊寡妇之利。〇曾孙来止，以其妇子馌彼南畞_{【读同上】}。田畯至喜_{【何楷曰：四句与前篇不同。此来止省民之敛，此至喜喜其趋获事也】}。来方禋祀_{【读如亦〇言曾孙此来举禋祀于方之礼，是倒句。方，谓四方之神。董氏云：随所来之方而禋祀之，此曲说也】}。以其骍黑_{【《传》：骍牛也，黑犬豕也。《笺》：引《周礼》：骍牲黝牲，黝黑也。《集传》从郑。其云四方各用其方色之牲，举南北以见其馀，则《疏》说也。季彭山以为不然】}。与其黍稷，以享以祀_{【叶同上】}。以介景福_【音偪】。

《序》大田：刺幽王也。言矜_【鳏同】寡不能自存焉_{【《疏》：不言思古者，承上章而略之】}。

朱《传》以此诗为农夫颂美其上，若以答前篇之意，恐不然。《补传》曰：此诗疑为王者省敛，因举方祀而作。所谓穉、穧、秉、穗，皆省敛以助不给之事也。

首章，地广而尽耕种之功。次章，苗盛而袪虫蝗之害。三章，望雨而豫期年丰。末章，有年而遍举方祀。吕《记》：大田多稼，总言之也。既种既戒以下，至于卒章，自始及末，以次陈之。

李氏曰：以上四诗，词虽不同，其意则一。始皆言黍稷，次言祭祀，末乃以福禄终之。张文潜同此说。愚谓：前二诗详于祭祀而略于田功，后二诗详于田功而略于祭祀。前二诗为烝尝之祭，故多祝嘏之辞；后二诗乃祈报之祭，故多劝农之语。旨各不同。

大田四章，二章章八句，二章章九句。

瞻彼洛矣，维水泱泱_{【音央，起二句无韵，例见东山】}。君子_{【君子《传》、《笺》皆以为指诸侯。《集传》云：君子，天子也】}至止，福禄如茨。韎_【音昧】韐_{【音阁〇韐韠，以韎韦为韐。韎者，茅蒐所染，茅蒐即茜草】}有奭，以作六师。〇瞻彼洛矣，维水泱泱。君子至止，𩏂_{【补顶反，音秉】}琫_【音菶】有珌_{【音必〇《传》：𩏂，容刀𩏂也。琫，上室；珌，下室。天子玉琫而珧珌，诸侯𬍡琫而镠珌。珧，蜃甲，以饰物。𬍡，黄金。《说文》：𩏂，刀室也。小《尔雅》：刀鞘谓之室〇按此诗毛《传》云：琫，上饰；珌，下饰。公刘《传》又云：下曰𩏂，上曰琫。盖彼《传》有误，冯氏《名物疏》已辨之】}。君子万年，保其家室。〇瞻彼洛吴，维水泱泱。君子至止，福禄既同_{【苏《传》：既同，言与诸侯共之也】}。君子万年，保其家邦_{【读卜工反，一音崩】}。

《序》瞻彼洛矣：刺幽王也。思古明王能赏善罚恶焉。《集传》：此天子会诸侯于东都以讲武事，而诸侯美之之诗。濮氏曰：洛邑初成，成王尝往受诸侯之朝。宣王复会诸侯于此，《序》所谓明王也。安知非当时美之之诗，而必别之为思古欤？

毛郑于裳华桑扈鸳鸯所云君子之子皆为天子，而此篇君子又谓诸侯，止因解韎韐为士服，故不得不异其说耳。_{【《笺》：诸侯世子服士服入见，时有征伐之事，天子使代卿士将六军而出。〇士冠礼：爵弁服韎韐，凡衣从冠色，弁韎韦则衣亦韎韦也】}。考周官，凡有兵事韦弁服，即《左传》所云韎韦之跗《注》。_{【本王氏之说】}。意天子亦然，从《集传》可也。_{【《广韵》：仰视曰瞻，诗曰“瞻彼洛矣”，其为诸侯美天子之词甚明】}。

瞻彼洛矣三章，章六句。

裳裳者华_{【《传》：裳裳犹堂堂。董氏曰：裳，古文作常。按《说文》：常，下裙也，从巾尚声，本作常，后从衣作裳，而常但为常久字，是裳裳本作常常。下云“芸其黄矣”，又云“或黄或白”，或疑即常棣。刘勰文心雕龙云：“雅咏常花，或黄或白。”亦以裳作常。然遍检诸书，并无言常棣花黄者。《尔雅》：“常棣棣”，《注》云：“棣，白棣也，花若李而小。”又有赤棣，似白棣，子赤五月熟。吕氏曰：“常棣今之玉李，花萼相承甚力。”即《小雅》“常棣之华，维常之华”也。此诗既以其花为黄白色，则非常棣明矣。《集传》无定说，华谷竟解作常棣，尚未详，恐仍以毛训堂堂为正。堂堂，盛也。若果是常棣，亦无叠言常常之理】}。其叶湑_【上声】兮，我觏之子，我心写_{【读如暑】}兮，我心写兮，是以有誉处_【上声】兮。〇裳裳者华，芸其黄矣，我觏之子，维其有章_{【苏《传》：有章，有文也，其文灿然如华之盛】}矣，维其有章矣，是以有庆_{【叶音羌】}矣。〇裳裳者华，或黄或白_{【叶仆各反，音薄，《古音考》音博】}，我觏之子，乘其四骆，乘其四骆，六辔沃若。〇左之左之，君子_{【《笺》：君子斥其先人也，《集传》无解，盖即指诸侯】}宜_{【读如俄】}之，右之右之，君子有_{【读如以】}之，维其有_【同上】之，是以似之_{【《传》：似，嗣也。陈启源曰：“先人有是才徳，子孙宜嗣其禄位。”以似为嗣，亦诗之恒训耳。今云“有之于内，是以形之于外者无不似其所有”，左之右之，不可言在内形于外者，又何指乎】}。

《序》：裳裳者华，刺幽王也。古之仕者世禄，小人在位，则谗谄并进，弃贤者之类，绝功臣之世焉。

苏《传》为《序》说者，不过以“乘其四骆”为守先人之禄位，是以似之为嗣。其先祖至于小人谗谄，则是诗之所无。

《集传》：此天子美诸侯之诗。邹忠𦙍曰：孔丛子载孔子曰：“于裳裳者华，见古之贤者世保其禄也。”世保其禄于末章见之。盖前三章所称之子，指继世之新侯；末章所称君子，则追美其先人也。先世之君子才全徳备，左宜右有，是以其子孙肖似之。_{【此朱子初说，见读诗记】}《曲礼》：诸侯既葬，见天子曰类见，谓继先君之徳，乃得受国而见天子。此云似之，即小宛所云“式谷似之”也。篇中未有此意，郑《笺》尤多踳驳。〇王志长曰：章首二句，郑氏谓兴君臣，而后儒以为兴贤者之世类之子；郑氏谓古明王，而后儒以为亦指贤者之后，皆后儒为胜。左之右之，当读如“左右逢其原”之左右，亦不必如毛氏以吉凶为说。

裳裳者华四章，章六句。

交交桑扈，有莺其羽_{【《笺》：窃脂飞而往来，有文章，人见而爱之，喻君子以礼法威仪升降于朝廷，天下亦见而仰乐之】}。君子乐_【音洛】胥_{【《传》：胥，皆也。《疏》：孙毓云：“与天下皆乐，乐之大者”】}，受天之祜_【音戸】。〇交交桑扈，有莺其领。君子乐胥，万邦之屏_【音丙】〇之屏之翰_{【读胡见反，音现】}，百辟_【音璧】为宪。不戢不难_{【音乃多反，音傩。戢，敛；难，慎也。一说难通作傩，《说文》云：“行有节也”】}，受福不那_{【音同上，多也】}。〇兕觥其觩_{【《笺》：兕觥，罚爵也。燕饮无失礼者，罚爵徒觩然陈设而巳】}。旨酒思柔_{【饮美酒者皆柔和】}。彼交_【上声】匪敖_【音傲】，万福来求_{【严缉：“万福来求”，犹云“自求多福”。古人多倒句】}。

《序》：桑扈，刺幽王也。君臣上下动无礼文焉。

陈启源曰：礼文法度，王者所以整齐一世，不可一日无也。君臣上下守此而勿失，则尊卑得安其位，亲《疏》得遂其情，长幼得顺其《序》，家国内外皆得循其分而洽其欢，政令于是成，风俗于是美，中国以宁，四裔以服，天祐之，万邦赖之。此非徒一人之乐，而天下之乐，故曰“乐胥”。不然，莺然之桑扈犹有文章可观，人反不如乎？三章之戢难，礼文之在率下者也；末章之思柔匪敖，礼文之在上交者也。幽王之朝，上下动无礼文，则放恣骄僻无所不为，将何以保福禄乎？孙毓述毛“乐胥”之旨而未畅，故为衍之如此。

《集传》：谓天子燕诸侯之诗。君子皆指诸侯。今按“之屏之翰，百辟为宪”，即“维周之翰，四国于蕃，文武吉甫，万邦为宪”也，从朱说甚安。记曰：“高而不矜，所以常守贵；满而不溢，所以常守富。”此“戢难那福”之义也。彼交匪敖，即戢难之见于饮酒者也。中亦寓戒勉之意。桑扈四章，章四句。

鸳鸯于飞_{【吕《记》诗独以鸳鸯为兴者，偶见人之掩捕，适有所感尔】}，毕之罗之_{【《疏》：网小而柄长谓之毕；鸟罟谓之罗；毕则执以掩物，罗则张以待鸟】}。君子万年，福禄宜_{【读如俄】}之。〇鸳鸯在梁，戢其左翼_{【《笺》：敛其左翼，以右翼掩之，无恐惧。《疏》：云此举雄者而言。按：《尔雅》云：鸟翼右掩左雄，左掩右雌。郑、孔说本此。《集传》载张子说亦通。〇苏《传》：惟俟其飞而后取，故在梁者戢翼而安】}。君子万年，宜其遐福_{【叶音偪】}。〇乘_【去声】马在廏_{【《说文》、《周礼》：马有二百四十匹为廏】}，摧_{【《笺》云：摧今莝字。《释文》：采卧反，刍也。〇顾炎武曰：《传》云摧莝也，但训字义。陆氏遂以摧字音来卧反，则与摧不协，当从本音】}之秣_{【音末，读莫佩反，音昧。〇《释文》：秣，谷马也】}之。君子万年，福禄艾_{【读鱼肺反，音乂】}之。〇乘马在廏，秣之摧_{【读如字，又音锉】}之。君子万年，福禄绥_{【如字，又读上果反，音妥】}之。

《序》：鸳鸯，刺幽王也。思古明王交于万物有道，自奉养有节焉。

陈启源曰：鸳鸯诗以实义为兴，此又一兴体也。交万物有道，不尽于鸳鸯之毕罗；自奉养有节，不尽于乘马之摧秣。举一以槩其馀，故《传》以为兴，而《笺》复广其义。要之，祭鱼兽而后田渔，齐三举而恒日减，亦略举之耳。明王爱养樽节之政，固不可悉数。

《集传》：谓此诗所以答桑扈或然，君子皆指天子也_{【朱子语类：《小雅》燕饮诸诗，道主人之意以誉賔，如今人宴饮有致语之类，亦有叙宾客答辞者，如鸳鸯诗是也。愚谓：天保诗，康成以为答上五篇，则朱子以鸳鸯为答桑扈亦非创说】}。〇鸳鸯乘马虽即所见以起兴，却有旨。鸳鸯于飞，毕之罗之，不射宿，不尽取也；在梁戢翼，若其性也；廏马摧秣，饲之有其时，又有其节也_{【有节于马不食粟见之】}。王者之世，物无骇群，国无妄费，即此可见_{【本郑《笺》，刘氏同】}。宜其享福禄于遐远也。鸳鸯四章，章四句。

有𫠆_{【音跬。〇《说文》：𫠆，举首貌。董氏曰：𫠆者，围其项而结之也】}者弁_{【《疏》：王燕同姓，服皮弁。古皮弁上下通用】}，实维伊何？尔酒既旨，尔殽既嘉_{【读如歌】}。岂伊异人？兄弟匪他_【音拖】。茑_【音鸟】与女萝_{【《本草》：茑一名寓木，凡桑、槲、榉、柳、杨、枫等树上皆有之，子赤黒，甜美。《尔雅》：唐蒙、女萝，女萝、兔丝，以为一物。毛《传》同。陆玑《疏》辨之谓松萝非兔丝。按：草木之异物而同名者多有。李善《注》文选于兔丝附女萝，既引陆玑《疏》之言，又云：“古今方俗名草不同。”斯得之矣】}，施_【音异】于松柏，未见君子，忧心奕奕。既见君子，庶㡬说_【音悦】怿_{【柏、奕、怿三韵本谐，不必从《集传》叶】}。〇有𫠆者弁，实维何期_{【郑云：期，辞也。《释文》：音基。《集传》无音叶，或云期约】}？尔酒既旨，尔殽既时_{【时者，时物。鱼丽：维其时矣】}。岂伊异人？兄弟具来_{【读如釐】}。茑与女萝，施于松上。未见君子，忧心怲怲_{【音丙，读兵旺反，音谤】}。既见君子，庶㡬有臧。〇有𫠆者弁，实维在首。尔酒既旨，尔殽既阜。岂伊异人？兄弟甥舅。如彼雨_【去声】雪，先集维霰_{【音线。按：《集传》解霰本郑《笺》，《笺》又本大戴礼。今验之不爽。若如毛《传》训暴雪，则“先集”二字不明矣】}。死丧_【去声】无日，无曰无㡬_【音纪】。相见乐酒，今夕君子维宴。

《序》：𫠆弁，诸公刺幽王也_{【《疏》：诸公，谓同姓诸公】}。暴戾无亲，不能燕乐同姓，亲睦九族，孤危将亡，故作此诗也。

《辨说》：《序》见诗言“死丧无日”，便谓孤危将亡。不知古人劝人宴乐，多为此言，如“逝者其耋，他人是保”之类。汉魏以来，乐府犹多如此。少壮㡬何？人生㡬何？是也。《序》谓刺幽王不能宴乐同姓，然诗云“既见君子，庶㡬说怿”，末又云“乐酒今夕，君子维宴”，则此时兄弟甥舅已同在宾筵，且厌厌夜饮矣。何郑《笺》云：“皮弁酒殽，宜以宴而弗为乎？”朱子作宴兄弟亲戚之诗是已。其以君子为兄弟则不然，此诗乃同姓诸公与宴者所作，故曰“茑与女萝，施于松柏”，盖以兄弟之托王，譬茑萝之托松柏_{【此颍滨说】}，则君子当指时王无疑也。“死丧无日，无㡬相见”，与唐风“山有枢”不同。彼是痛国之将亡，此惧王《疏》远宗族，故以“死丧无日”感动之，冀其常相亲睦耳_{【此丰城朱氏说】}。

𫠆弁三章，章十二句。子曰：谗人之情，常欲污白为黒，而其言不可直达，故必营营往来。吕《记》“止于樊”，行且止于几案槃盂之间，盖忧之也。〇青蝇驱之不去，小人亦驱之不去】。〇营营青蝇，止于棘。谗人罔极，交乱四国。〇营营青蝇，止于榛。谗人罔极，构我二人。

《序》：青蝇，刺幽王也。

《欧阳义》：诗人以青蝇喻谗言，取其飞声之众可以乱听，犹云聚蚊成雷也。其曰“止于樊”者，欲其远之，当限之于籓篱之外。郑说是也。棘、榛皆所以为籓也。〇三章一例，皆比。朱《传》所分，吾不敢从。

青蝇，三章，章四句。

宾之初筵，左右_{【《笺》：左右，谓折旋揖让也】}。秩秩笾豆有楚，殽核维旅_{【《笺》：殽，豆实葅醢也；核，笾实桃梅之属】}。酒既和旨，饮酒孔偕_{【读如几。〇《疏》：《射义》曰：“古者诸侯之射也，必先行燕礼。故此言升筵荐酒，行燕礼也。”】}。钟鼓既设_{【读书质反，音瑟。〇《笺》：既设者，将射改悬也。《疏》：“天子宫悬，阶间妨射位，故改悬以避之。”按：《集传》解“既设”，参约大射、乡射礼文本，孔《疏》】}。举酬逸逸_{【《疏》：“举酬”即旅酬。燕礼旅后乃射，旅以长幼为《序》。逸逸，往来次《序》也”】}。大侯既抗_{【《笺》：“天子诸侯之射皆张三侯，故君侯谓之大侯。”《疏》：“郑以此大射，故云张三侯。若燕射，则张一侯而已。”按：《集传》解张侯皆据大射礼文，亦本孔《疏》。〇刘瑾曰：“燕礼主于饮酒，献酢旅酬之后，司射乃命纳射器，司马命张侯，司正命迁乐。于是乃射。故此言大侯既抗于设钟鼓、举酬爵之后也”】}。弓矢斯张，射夫既同_{【比耦也。《疏》：“天子大射，賔射皆六耦。”吕《记》《乡射礼》：“司射比三耦于堂西。”《注》云：“比，选次其材相近者也”】}。献尔_{【尔即賔也】}发功_{【奏其发矢中的之功】}，发彼有的_{【读丁药反，当入声。《古音考》音灼】}，以祈尔爵_{【此章起二句无韵，后三章、四章亦然。楚、旅、旨、偕一韵，设与逸叶，抗与张叶，的与爵叶。凡五转韵。〇《射义》引此云：“祈求也。求中以辞爵也。”《集传》谓：“以此求爵汝。”从郑氏严缉旧说，求胜以爵，不胜不若射义云：“求胜以辞爵也。酒者所以养老，所以养病。求中以辞养也。”此让道也，其义为优】}。〇籥舞笙鼓_{【籥，该武舞在庭；笙鼓，该八音在堂下】}，乐_【如字】既和奏_{【读宗五反，音祖】}，烝衎_【音㸔】烈祖，以洽百礼_{【苏《传》：“百礼，九州诸侯所献以助祭者，所谓庭实旅百也”】}。百礼既至，有壬有林_{【壬，大林众也。礼大而且众】}。锡我纯嘏_{【纯，大也。嘏，谓尸与主人以福】}，子孙其湛_{【音耽，读如沈】}其湛，曰乐_{【音洛。〇“受神嘏则福及子孙，故喜乐”】}。各奏尔能_{【叶奴金反，音同宁。〇能，谓射之能】}，賔载_【再通】手仇_{【按：郑《笺》仇读曰㪺，音居。朱《传》从之。吕《记》读音求。引董氏曰：“仇，匹也，所谓耦也。”郑改经文不可从】}。室人入又_{【《传》：“手取也。”室人，主人也。主人请射于賔，賔许诺，自取其匹而射。主人亦入于次，又射以耦賔也。”《疏》：“次，若今更衣帐，张席为之。”〇按：郑氏以其湛曰乐、各奏尔能为各奏劝酬之能不主旅酬之后命耦复射之说。《集传》解“各奏尔能”三句皆从郑氏，当以毛氏为正】}。酌彼康爵_{【康，安也。《传》：“酒所以安体。”《疏》：《射义》云：“酒者所以养老，所以养病。”故毛云：“所以安体。”〇何楷曰：“名奏尔能，谓复射也。宾载手仇，谓再取耦也。酌彼康爵，谓射后无算爵也。”俱见大射礼。《集传》引康读抗，出《明堂位》。郑氏《注》破字，不可从】}。以奏尔时_{【读市流反，音酬。此章凡三转韵。《古音考》仇音居，又音意；时音是。〇奏尔时，谓荐以时物】}。〇賔之初筵，温温其恭。其未醉止，威仪反反_{【读分邅反，音偏。《古音考》音番】}。曰既醉止，威仪幡幡_{【读芬邅反，借音边】}。舍其坐迁，屡舞仙仙_{【何楷曰：“此舞非乐舞，乃后世以舞属客之类。屡舞仙仙，如江表孙谭酒酣屡舞而不知止，顾雍深责之是也”】}。其未醉止，威仪抑抑。曰既醉止，威仪怭怭_【音弼】。是曰既醉，不知其秩_{【董氏曰：“犯贵朝廷，犯齿衽席，所谓不知其秩也。”〇秩，即天秩有礼之秩。古之君子，狎侮之态不出于庙朝，谑傲之私不施于觞豆。自世尚通方，人安媟嫚，淳于灭烛之昵告诸君王，舎人啮唇之言宣于侍宴。于是摇头而舞八风，连臂而歌万岁。礼法荡然矣】}。〇賔既醉止，载号_【平声】载呶_【音铙】。乱我笾豆，屡舞僛僛_【音欺】。是曰既醉，不知其邮_{【读于其反，音移】}。侧弁之俄，屡舞傞傞_【音娑】。既醉而出，并受其福_{【读音偪。福，谓彻俎归胙。上下皆醉，受福而归也】}。醉而不出，是谓伐徳_{【《疏》：“醉前无失，为有徳；既醉为愆，以丧之，是伐徳也”】}。饮酒孔嘉_{【读如歌】}，维其令仪_{【读如俄。苏《传》：“此章申言其乱，而终诲之也”】}。〇凡此饮酒，或醉或否_{【读如鄙】}。既立之监，或佐之史_{【董氏曰：“立之监以监之，佐之史以书之。古之慎礼如此。”吕《记》淳于髠曰：“赐酒大王之前，执法在旁，御史在后。”可证燕饮之制，战国犹存。或立之监即执法也。《乡射注》所谓“立司正以监，立仪法者也”。或佐之史即御史也。董氏所谓“佐之史以书之者也”】}。彼醉不臧，不醉反耻_{【王氏曰：“醉者失其礼仪，则不善也。今反以醉者为善，耻彼不醉者而强之以醉”】}。式勿从，谓无俾大_【音泰】怠_{【读养里反，音唉。〇严缉：“式，发语辞。从，就也。谓就告也。彼已醉矣，勿就其位而与之言。与之言，则彼愈益号呶，使之大为怠慢也。此解胜《集传》”】}。匪言勿言，匪由_【从也】勿语_{【辅氏曰：“言，自言语与人语也。苟不可从，则岂可语人哉”】}。由醉之言，俾出童羖_{【音古。《传》：“羖羊不童也。”《笺》：“使汝出童首无角之羖羊”郝敬曰：“羖有角，童羊无角。童而角，即《抑》诗‘彼童而角，实虹小子’。必无之物，醉语缪也。因醉者语以难之，何楷曰：“此戒人以醉言不可听，如人言羖羊无角，不足信甚明。”《集传》云：“设言必无之物以恐之。”非也。既曰必无，乌足以恐之哉】}。三爵_{【《疏》：“三爵，献也，酢也，酬也。旅与无算爵不止三，此言于饮三爵礼之时，非谓人止三爵也”】}不识，矧敢多又_{【读夷益反，音亦。《古音考》：“识，音志；又，音意”】}。末二语从《集传》为顺】。

《序》：賔之初筵，卫武公刺时也。幽王荒废，媟近小人，饮酒无度，天下化之。君臣上下沈湎淫液，武公既入，而作是诗也。_{【《笺》：入者，入为王卿士】}

《后汉书》引韩诗曰：賔之初筵，卫武公饮酒悔过也。_{【幽王沉湎淫泆，武公既入，必有侍燕之时，故曰饮酒悔过，非武公自燕其臣也】}〇朱子谓此类抑戒，故《集传》从韩诗《序》，以为武公悔过而作。若止是悔过，当与卫风淇澳为类矣。《序》云刺时者，武公幽王之时入为卿士，不敢斥言王过，借悔过以刺之。考射礼有三大射：賔射、燕射、大射。大射者，天子将祭择士于泽，射于射宫。射宫在郊中者，得与于祭；不中，不得与。賔射者，诸侯来朝，与之射于朝。燕射者，因燕賔客，即与射于寝。三者其处不同，其侯亦别。冬官张皮侯而栖鹄，则春以功_{【《注》：春音蠢，作也，作其容体，与之事鬼神】}；张五采之侯，则远国属；张兽侯，则王以息燕。皮侯，大射侯也；五采之侯，賔射也；兽侯，燕射也。_{【何楷曰：三射皆有饮酒之礼，但賔射燕射因飨燕而射，意止于娱宾；大射是因祭而射，意主于择士。饮酒乃其中之仪节】}。毛氏以此篇为燕射，郑氏以为大射。崔灵恩集《注》以一章为大射，二章为燕射。《集传》参取毛郑_{【孔《疏》引燕射乡射礼申毛也，引大射礼申郑也。《集传》兼两家之义，长发氏疑其错杂，著论辨之，详稽古编】}。今按：首章述古人将祭大射以择士，先行燕礼。大侯既抗以下，则射事也。二章言祭而又燕，因燕而又射也。籥舞笙歌至子孙其湛，是祭礼之盛。郑氏所谓烝衎烈祖，其非祭欤者是也。_{【《疏》：郑以为大射择士与祭，故于此言祭事】}。子孙主祭之子孙也。子孙湛乐，明是受嘏而燕饮矣。各奏尔能，明是燕而又射矣。宾载手仇，室人入又，言宾党射则手敌，主党入射又手敌，宾主皆善射也。毛于此章不言祭，郑不言射，盖互有得失也。_{【本介甫颍滨说，吕《记》严缉同〇陈启源曰：各奏尔能下，郑所指祭末之礼有三焉：各奏尔能，子孙献尸之礼也；手仇入又，賔长兄弟佐食加爵之礼也；酌彼康爵，弟子举觯之礼也。《集传》用其献尸加爵二意，而康爵二语亦总于加爵中】}。三章以下，陈时王废礼耽饮之失。賔之初筵，谓祭毕而燕也。_{【以四章言受福，故知是祭毕之燕】}。曰既醉止，旅酬之后；载号载呶，无算爵之后；醉而不出，君臣沈湎也。立监佐史，古人君燕饮之制。郑解谓督酒令醉，非也。匪言勿言以下，训告醉者之辞。何玄子云：此设为监史语，亦通。

賔之初筵，五章，章十四句。

鱼藻之什

鱼在在藻，有颁_【音焚】其首。王在在镐_{【《欧阳义》：鱼在在藻，言万物之得性也；王在在镐，谓武王安其乐也】}，岂_【音恺】乐_【音洛】饮酒。〇鱼在在藻，有莘其尾_{【刘氏曰：鱼戏水靣，既升而露其首，又降而露其尾，莘然其长】}。王在在镐，饮酒乐岂_{【读去几反，音起。李氏云：倒文便韵〇许氏曰：岂乐饮酒，饮酒岂乐，固易韵以反复其辞，然意亦有异。上章乐而饮酒，四方和平，诸侯賔服也；下章饮酒而乐，礼仪既备，人情洽和也】}。〇鱼在在藻，依于其蒲。王在在镐，有那_{【音傩〇安也】}其居。

《序》：鱼藻，刺幽王也。言万物失其性，王居镐京，将不能以自乐，故君子思古之武王焉。_{【独言思武王者，以武王始居镐】}

《集传》：此天子燕诸侯，而诸侯美之之辞。

易需：君子以饮食燕乐。九五曰：需于酒食，贞吉。读需卦，可得此诗之义。

鱼藻，三章，章四句。

采菽，采菽，筐之筥之。_{【何楷曰：“以菽兴车马衣服，以采菽之储筐筥，兴诸侯来朝，不可无车服以畀之也。”】}君子来朝_【音潮】，何锡予之？虽无予之子之路，车乘_【去声】马_{【读如姥】}，又何予之？玄衮及黼。_{【《疏》：“玊藻《注》云：‘玄卷画龙于衣，卷或作衮，以龙首卷然，谓之衮龙，衮是龙之状也。’《传》：‘白与黒谓之黼。’陈启源曰：‘玄衮惟上公方可服，黼则自公以下，至于毳冕之子男絺冕之孤卿，皆得服之。故诗言及，则五等诸侯皆在其中。’东莱祖子由之说，以为专指上公，恐未必然。”】}〇觱_【音必】沸_【音弗】槛_{【胡览反，音限，当作滥】}泉_{【读才匀反，音旬。〇《尔雅》：“滥泉正出。”正出，涌出也。李巡云：“水泉从下上出曰滥泉。”】}，言采其芹。_{【何楷曰：“滥泉自下上出，兴诸侯自下国来朝。滥泉之旁有芹可采，兴诸侯来朝，有车旗之可观也。”〇严缉：“王飨诸侯以太牢，其铏羮用菽，葅用芹。故前二章以之起兴也。”〇黄震曰：“采菽采芹，只是托物起兴，必云以待燕享，意味反浅。”】}君子来朝，言观其旗_{【读如芹】}。其旗淠淠_【音譬】，鸾声嘒嘒_{【《古音考》音意。〇《说文》：“嘒嘒，小声。”王氏曰：“嘒嘒，声之细也。声细则无敢驰驱。”】}。载骖载驷，君子所届_{【读音暨】}。〇赤芾_{【芾与韨通，《笺》：“芾，太古蔽前之象也。冕服谓之芾，他服谓之韠，以韦为之。”】}在股，邪幅_{【《古音考》音偪。陈氏曰：“《左传》：‘带裳幅舄，昭其度也。’幅虽微，而有等差之度，故幷观之。”】}在下_{【读如戸。刘熙曰：“芾为膝卫，谨拜跪也。幅以束胫，利趋跄也。”此二句纪诸侯入朝之礼】}。彼交匪纾_{【音舒，读上与反，音墅】}，天子所予。乐只君子，天子命之。乐只君子，福禄申之。_{【董氏曰：“命之有命爵，有命服，有命车。古者发大命，颁爵禄，必自其先祖庙，示不敢専，则以徳受命其福于神也，宜矣。”】}〇维柞之枝，其叶蓬蓬_{【李氏曰：“柞，坚韧之木。新叶将生，旧叶乃落，附著甚固。严缉：‘柞木枝长叶茂，枝叶相承以卫其干，而根本坚固，喻诸侯率其左右上下相承以卫天子，而邦国乂安也。’”】}。乐只君子，殿_{【多见反，音垫。〇《疏》：“军行在后曰殿，取镇重之义。故《传》云：‘镇也。’”】}天子之邦。乐只君子，万福攸同。平平_{【音楩。辨治】}左右_{【郑云：“连属之国。”《集传》以为诸侯之臣】}，亦是率从。〇汎汎杨舟，绋_【音弗】纚_【音黎】维之_{【《疏》：“绋训为繂，繂是大絙。纚训为緌，緌又为系。谓舟之止息，以絙系而维持之，以兴天子以礼教约制诸侯。”】}。乐只君子，天子葵之_{【葵与揆义通。严缉：“天子蔡之言，天子锡子，当揆度其亲《疏》隆杀之宜。《左传》王命诸侯名位不同，礼亦异数。如虢公、晋侯来朝，皆赐玉五瑴，马三匹。君子以为非礼，是不能揆度其宜也。”】}。乐只君子，福禄膍_【音琵】之_{【《疏》：“揆度其功徳之多少，而以福禄厚赐之。”】}。优哉游哉，亦是戾矣_{【优游而至，言来朝非出勉强。〇王志长曰：“乐只君子，《笺》训只为是，谓天子以礼乐乐是君子。恐非当时诸侯率左右而殿邦，皆由君子中心之乐易。所以能乐易者，则以一人威福皆揆于义而出之，信不见疑，忠不见猜，功不见嫉，可以乐循侯度，无忌讳救过之心，以永攸同之福。经所谓优哉游哉，正乐易之谓也。采菽称乐只者六，南山有台称乐只者十，皆是此意。”】}。

《序》：采菽，刺幽王也。侮慢诸侯，诸侯来朝，不能锡命以礼数_【音朔】，徴会之而无信义。君子见微而思古焉。

孔丛子载孔子曰：“于采菽，见古之明王所以敬诸侯也。”《集传》则谓：“天子所以答鱼藻。首章言诸侯来朝而好之无已也。二章三章，美其车旗之盛，又即下服而见其上交之小心，所以为可予也。四章五章，美其能尽忠天子而享福禄于优游也。”

采菽五章，章八句。

骍骍_{【当作觪】}角弓_{【陈启源曰：“角弓非以角饰弓也。冬官以六材为弓，角居六材之一，乃弓之体，可云饰乎？《尔雅》以金以蜃以玊《注》云：‘以饰弓两头。’则弓之饰当用此三者矣。”】}翩其反矣_{【李氏曰：“九族我亲之则附，《疏》之则离，亦如角弓翩然而反。”】}兄弟昏姻，无胥远矣_{【反远本谐，不必叶与鄘风《载驰》同】}。〇尔之远矣，民胥然矣。尔之教矣，民胥效矣。〇此令兄弟绰绰有裕，不令兄弟交相为愈_{【《疏》：“天下善人少，恶人多。恶人相病，须上化之。”】}。〇民之无良，相怨一方_{【犹云一隅】}。受爵不让，至于己斯亡_{【《传》：“爵禄不相让，故怨恶及之。”比周而党，愈少鄙争而名愈辱，求安而身愈危。王氏曰：“受爵不让，专利而有之也。至于己斯亡，怨之所归，祸之所集也。”〇此章质言交相为愈之事。兄弟昏姻而胥远，则各居一方而相怨矣。其流至于夺嫡争位，受爵不让，而国家之乱亡随之。《春秋》时事变多然】}。〇老马反为驹_{【《传》：“已老矣而孩童慢之。”】}，不顾其后_{【读下故反，音祸。《古音考》音虎。〇吕《记》：“彼慢老者，独能常少而不老乎？所谓不顾其后也。”严缉：“谗人之言，老马可指为驹，颠倒是非，久则自败。”二说皆通。如《集传》解亦可从】}。如食_【音嗣】宜饇_{【音妪，与饫同】}，如酌孔取_{【如食如酌，承上受爵不让者，言其不量才徳，贪婪无厌，是所由至于亡也。吕、严说同】}。〇毋教猱升木_{【猱，狝猴。胡氏曰：“毋教云者，申二章尔教之义而戒之。”】}，如涂_【泥也】涂附_{【刘瑾曰：“以涂涂附其塈，必相著不脱。”】}。君子有徽猷，小人与属_{【读殊遇反，音树。《古音考》音《注》。〇连属】}。〇雨_【去声】雪瀌瀌_【音标】，见𬀪_{【音现。〇日气】}，曰消_{【按：“《笺》《疏》以雪喻小人，日能消雪，喻王能诛灭小人。”刘向灾异《疏》引诗同此义。苏《传》解为消释亲族之怨。吕《记》、严缉皆从之。《集传》引横渠说，仍用古注】}。莫肻下遗，式居娄_{【音虑，与屡同】}骄_{【苏《传》：“遗子也。”《欧阳义》谓：“王不以恩意下及九族，而自为骄傲也。”吕《记》：“娄骄如屡空之屡，言其骄之非一也。”】}。〇雨雪浮浮，见𬀪曰流，如蛮如髦_{【读莫侯反，音矛。当作髳，即牧誓庸蜀羌髳之髳】}。我是用忧_{【王氏曰：“灿然有文以相接，欢然有恩以相爱，中国之道也。中国道尽，则如蛮髦矣。此大乱之道，故我忧之。”】}。

《序》：角弓，父兄刺幽王也。不亲九族而好谗佞，骨肉相怨，故作是诗也。

吕《记》：汉书杜邺曰：“人情恩深者，其养谨；爱至者，其求详。夫戚而不见殊，孰能无怨？此角弓之诗所为作也。”首章戒王毋信谗佞而远九族。二章言王苟远之，非徒王族乖离，民且化之矣。三章至五章言民化而不善，始则相病，已而相怨相争夺而不止，已而暴蔑其宗老_{【老马为驹，从毛说】}，不顾后之必败，但求恣取目前_{【解如食二句】}。此皆王化之也。六章叹世俗乖薄，王又从而导之，是教猱升木以涂附涂也。夫上之化下甚速，使以姻睦之道教民，民其有不善乎？七章言王苟笃于亲亲，则猜怨如雪之见曰无不消者。王曾不以恩礼逮下_{【本欧苏说】}，居上位而屡骄焉，则何以劝彼哉？末章又申言雨雪易消如此，今王骨肉相弃，将化中国如蛮髳然，此诗人之所忧也。

角弓八章，章四句。

有菀_【音郁】者柳，不尚息焉_{【苏《传》：“君子之愿庇于王，如行道之人无不庶㡬息于茂柳者。”】}。上帝_{【《疏》：“王肃、孙毓皆以上帝为斥王。”】}甚蹈_{【《传》：“蹈，动也。”《疏》：“谓王心甚变动不恒。”《集传》云：“当作神。”虽据战国策“上天甚神，无自瘵也”，然古义本通，似不必易。蹈即《乐记》“蹈厉”之蹈，言奋足怒厉，不安静也】}，无自昵焉，俾予靖之后，予极焉_{【二句《集传》解极明】}。〇有菀者柳，不尚愒_【音器】焉。上帝甚蹈，无自瘵_{【音债，读子例反，音祭】}焉。俾予靖之后，予迈_{【读力制反，音利】}焉。〇有鸟高飞，亦傅_【音附】于天_{【读如吞】}。彼人之心，于何其臻？曷予靖之居？以凶矜_{【言我何能靖之？但见其以凶暴骄矜自居而已，即角弓所云“式居屡骄”也】}。

《序》：菀柳，刺幽王也。暴虐无亲而刑罚不中，诸侯皆不欲朝，言王者之不可朝事也。

或疑幽王虽无道，诸侯岂可不朝事？愚谓夫子录此诗，盖以示戒也。王者之待诸侯，怀远以恩，招携以礼。其时兄弟方来朝享不绝，幽王失礼，诸侯数征会之而无信义，诸侯咸贰相戒莫朝，骊山之祸卒基于此。夫子录蓼萧诸诗于正雅，又录菀柳于变雅，王者待诸侯之道亦可见矣。

菀柳三章，章六句。

彼_{【《传》：“彼，彼明王也。”】}都人士，狐裘黄黄。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_{【《释文》：“下孟反。”吕《记》、严缉皆读去声。】}归于周_{【《传》：“周，忠信也。言所行之行归于忠信，表里如一。”《左传》：“楚子囊卒，君子谓子囊忠。忠，民之望也。诗曰：‘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忠也。”古训如此。朱子以周为镐京。夫曰“都人士”，则其人已在周京，安往而复有行归耶？陈启源曰：“表记云：‘君子耻服其服而无其容，耻有其容而无其辞，耻有其辞而无其徳，耻有其徳而无其行。’盖徳藏于心，行见于事，故徳必验之事。”从古注与表记正相合。】}，万民所望。〇彼都人士，台_{【即“南山有台”之台】}笠缁撮_{【《笺》：“以台皮为笠，缁布为冠。”古明王之时，俭且节也。〇谓之撮，则无梁，仅可撮发。】}。彼君子女_{【苏《传》：“君子女，女之有君子行者。”亦通。】}，绸直如发_{【《说文》：“绸，密也。”《笺》：“言其性情密致，操行正直，如发之本末，无隆杀也。”《疏》云：“能始终不亏，故言本末无隆杀。”《集传》直言其发之美，此于“如”字难通。解颐新语云：“其发绸密而不曲，一如发之本然，不假发髢为高髻也。”陈启源曰：“此诗自首章而下，皆以士女对言。绸直，言其性行。尹姞举其氏族，卷发美其仪容。三章意各有指，末章承带发而反复言之。若以此章绸直言发，则与四章复出矣。解颐之说虽可通，吾终疑之。】}。我不见兮，我心不说_【音悦】。〇彼都人士，充耳琇_【音秀】实_{【按：“淇澳”诗：“充耳琇莹。”毛《传》：“琇莹，美石也。”《说文》：“琇，石次玉。”莹，玉色。齐风尚之，以琼华、琼莹、琼英。郑云：“石色似琼。”都人士充耳琇实，毛惟以美石训琇，而实字无解。《疏》引王肃云：“以美石为瑱，塞实其耳。”则其说之鄙极矣。《诗诂》云：“凡玊石之生以及其成，有荣、有英、有华、有实，犹草木也。莹犹荣也，谓玉之始生如草木之荣也；英谓一玉之中最美者，如草木之英华；谓玉之方成如草木之华；实谓玉之既成如草木之实，皆可用之玉也。”此说有理，可补《注疏》所未及。】}。彼君子女，谓之尹吉_{【郑读为姞云：“尹氏、姞氏，周昏姻旧姓。”按：“吉”即大雅“韩姞”之姞。《左传》：“我闻姬姞偶其子孙，必蕃。”《说文》：“巨乙切，黄帝之后百䱔姓，后稷妃也。”陈启源曰：“尹是氏，见诗与《春秋》。姞则姓也。古者称妇人必称其姓，未有单举其氏者。其称姓或系之于谥，或系之以国，或系之于字，或系之于氏。其系于氏者，或系于父母家之氏，如狐姬、孔姞之类是也；或系于夫家之氏，如夏姬、栾祁之类是也。今尹姞之称，恐是姞姓之女而归于尹氏者，不得分为两氏也。】}。我不见兮，我心菀_【音韫】结_{【读徼质反，音吉】}。〇彼都人士，垂带而厉_{【读落盖反，音赖。〇《左传》：“鞶厉游缨。”《注》云：“鞶，带也，一名大带；厉，大带之垂者。”礼：“大带垂三尺。”】}。彼君子女，卷_【音权】发如虿_{【音瘥。〇卷发如虿，谓鬓发曲上者。后世燕尾髾之制，盖自古有之。】}。我不见兮，言从之迈。匪伊垂之带，则有馀；匪伊卷_【同上】之发，则有旟_{【郑云：“枝旟扬起。”何楷曰：“象发于旟者，谓如旌旟舒卷之状。”罗愿云：“郑舞者发若结旌。许氏谓屈而后舒也。结旌则有旟之义。”〇苏《传》：“带由其自馀而垂之，发由其自扬而卷之。”言古之为容者从其自然，而非强。】}。我不见兮，云何盱矣。

《序》：都人士，周人刺衣服无常也。古者长_{【张丈反】}民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徳归一。伤今不复然也。_{【董氏曰：“《礼记》缁衣公孙尼子作也。其书曰：‘长民者衣服不贰，从容有常，以齐其民，则民徳一。’诗《序》盖杂出于古之遗言也。”】}

《疏》：都邑之士近政化，有道先被其徳，无道先化其淫。此时奢淫巧伪，都邑尤盛，故举古以駮今也。郝敬曰：“衣服者身之章，先王所以齐民俗、辨等威，莫先于此。王畿首善之地，明王端贵，家大族不敢竞浮华以伤雅道，四方于是乎取正焉。幽厉奢淫，都人化之。士女服冶膏首，炫服如后世高髻大袖之谓服妖，诗人所以兴刺也。”

朱《传》：“作乱离之后，人不复见昔日都邑之盛，人物容仪之美，作此以叹惜之。”亦可从。士者贵贱通称。首章都人士论长民者，故不言女。二章以下统言男女也。台笠缁撮，贱者之服；充耳带厉，皆贵者之服也。

何楷曰：“首章专以士言，而曰‘其容不改，出言有章，行归于周，万民所望’，则是言其徳之备美也。二章以下兼言士女，但称其服饰而已。盖曰非惟有徳之士大夫，其威仪文辞不可得见，虽世家大族之士女容仪亦不可见矣。以深致其盛衰之感也。”_{【此主《集传》之说】}

都人士，五章，章六句。

终朝采绿_{【《笺》：“王刍，《尔雅》《注》：‘菉，蓐也。’今呼鸱脚莎。”唐《本草》《注》：“叶似竹而细薄，茎亦圆小，以染黄极鲜，俗名菉蓐草。”】}，不盈一匊。予发曲局，薄言归沐。_{【苏《传》：“予发曲局矣，庶㡬君子之归而沐之。”】}〇终朝采蓝_{【《本草》：“蓝草，治妇人下血。”语云：“青出于蓝”，即此。齐民要术云：“七月刈蓝。”按：绿、蓝皆染草，妇人所有事也，故诗人以之托兴。】}，不盈一襜。_{【音担。〇襜，今蔽膝。】}五日为期，六日不詹。_{【《传》：“詹，至也。”《尔雅》同。《集传》云：“与瞻同。”】}〇之子于狩，言韔_【音畅】其弓_{【叶音昆】}。之子于钓，言纶之绳。_{【《疏》：“韔，谓射讫弛弓纳于韔中。纶是绳名，谓系绳于钓竿也。”】}〇其钓维何？维鲂及𫚈。维鲂及𫚈，薄言观者_{【读如渚】}。

《序》：采绿，刺怨旷也。幽王之时，多怨旷者也。

《疏》：妇人怨旷，由于行役过时，是王政之失，故录之以刺。严缉古者新昏三月不从政，此新昏者之怨辞也。〇郝敬曰：“幽王使人不以道，诗人托闺怨以刺之。古者用民之力，岁不过三日。新昏三月不从政，恤其私也。今使其室家暌离，匹妇衔怨，故圣人录是诗以明王道本乎人情。”〇愚谓：若是戌役无有期，以五日者华谷，以新昏言之极有理。

采绿四章，章四句。

芃芃_【音蓬】黍苗，阴雨膏_【去声】之。_{【以阴雨能润物兴召伯能抚众】}悠悠南行，召伯_{【《疏》：“召穆公为二伯。”】}劳_【去声】之。〇我任_【音壬】我辇_{【《疏》：“器物人所负任，辇车人挽以行。”】}，我车我牛_{【读鱼其反，音疑。〇《笺》：“有将车者，有牵傍牛者。”《疏》：“此转运载任，则是大车以驾牛者，在前曰牵，在旁曰傍。《地官·牛人》：‘凡军旅行役，共其牛车与其牵傍。’《注》：‘云在辕外挽牛，不与将车同也。’”】}。我行既集，盖_{【黄公绍读盍，引孟子“盖反其本”为证】}云归哉_{【读如跻。〇严缉：“预示以归期，安其心也。”此与下章皆召伯之语，所谓劳之也】}。〇我徒我御_{【《笺》：“有步行者，有御兵车者。”】}，我师_【五旅】我旅_{【五百人】}。我行既集，盖云归处。〇肃肃谢_{【后《汉志》南阳郡宛县本申伯国，棘阳县东北百里有谢城。李氏曰：“谢，申伯改封之邑。”】}功，召伯营之。烈烈征师_{【征行之师众】}，召伯成之。〇原隰既平，泉流既清_{【平原隰清水道正】}，召伯有成，王心载宁_{【何楷曰：“谢邑为荆徐要冲，封申伯于此，则足以镇抚南服。宣王之心始安，非独以笃厚元舅也。”】}。

《序》：黍苗，刺幽王也。不能膏润天下，卿士不能行召伯之政焉。

《疏》：“崧高言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又云：‘因是谢人。’与四章‘肃肃谢功’相当，故知此南行谓召伯营谢邑也。”_{【时召穆公为司空，故主营缮之事。按：严华谷谓此诗乃兼美营谢伐淮夷二役，盖以徒御师旅及烈烈征夫为平淮夷之事耳。然平淮与营谢未见同时，《注疏》皆无此说，今不取。】}

朱子曰：“此宣王时美召穆公之诗，非刺幽王也，与《大雅·崧高》相表里。”何楷曰：“《崧高》意重申伯，此诗意重召伯，命旨各别。”愚按：《国语》《注》《采菽》“王赐诸侯命服之乐也”，《黍苗》“道召伯述职劳来诸侯也”。韦昭已有是说。

黍苗五章，章四句。

隰桑有阿_{【《疏》：“下湿曰隰，隰之近畔宜桑。以今目验良然。”】}，其叶有难_{【音傩。〇《笺》：“隰中之桑，枝条阿阿然长美，其叶又茂盛，喻君子野处可芘䕃人。”】}。既见君子，其乐_【音洛】如何。〇隰桑有阿，其叶有沃。既见君子，云何不乐_【音洛】。隰桑有阿，其叶有幽_{【读于交反，音腰。〇王志长曰：“旧注幽黒色也。愚谓叶之茂而深则幽矣，如《葛覃》所云‘其叶莫莫’，恐非黒色。”】}。既见君子，徳音孔胶_{【王氏曰：“徳音孔胶者，其徳音之所及人，附丽之甚固。”】}。〇心乎爱_{【读许既反，音戏。《古音考》音纬】}矣，遐_{【遐，《笺》训远。《集传》云：“遐与何同用。”表记《注》辨详，《考异》】}不谓矣。中心藏之，何日忘之。_{【苏《传》：“苟我心诚爱之君子，岂远我而不告哉？苟我心诚藏之，何曰而忘之哉？我之所以忘者，心不藏也。君子所以不告我，不爱也。”此解明当。《左传》郑伯飨赵孟，子产赋《隰桑》。赵孟曰：“武请受其卒章。”杜预《注》：“武欲子产之见规诲正，取‘遐不谓矣’之义。”朱《传》引《楚辞》“思公子兮未敢言”以释此章，未为当也。】}

《序》：隰桑，刺幽王也。小人在位，君子在野，思见君子，尽心以事之。

朱子谓：“辞意与《菁莪》相类，疑与上篇皆脱简在此也。末章诗人自道其爱贤之意。”

隰桑四章，章四句。

白华菅_【音奸】兮，白茅束兮。_{【《尔雅》：“茅、菅，白华，一名野菅。”郭璞曰：“白华，茅之类也。沤之柔韧，在野未沤者为野菅。”〇郑氏以白华比申后，白茅比褒姒。伊川程子云：“白华则沤以为菅，白茅则用之裹束物。之美恶，用之各有所宜；兴尊卑上下，各有其分。”其说与郑小异。愚按：白华、白茅皆洁白之草，但菅韧茅脆耳。二章云“露彼菅茅”，明二者似一类。以白茅比褒姒，恐未允。孔氏曰：“菅茅二者，以洁白相纒束而成用。兴夫妇以恩礼相申束，然后成室家。”此本之王肃，宜从之。】}之子之远，俾我独兮。〇英英白云，露彼菅茅。_{【读莫侯反，音矛。〇黄震曰：“有云之夜，露必无之。此覆露之露，非雨露之露也。”或曰：“露亦有云。”孔《疏》未的。盖雾露非一物也。】}天步艰难，之子不犹。〇滮_{【皮休反，音彪】}池北流，浸彼稻田。啸歌伤怀，念彼硕人。_{【硕人即之子，皆指幽王。苏氏以为周人指申后。程子曰：“言之子者，直谓是人也；言硕人者，以其居尊大之位而所为如是也。”】}〇樵彼桑薪，卬_【音昂】烘_{【吕《记》火东反，音□】}于煁_{【音忱。〇《疏》：“煁，即今火炉。《说文》云：‘行灶。’”】}。维彼硕人，实劳我心。〇鼓钟于宫，声闻_【音问】于外。_{【《笺》：“王失礼于后，下国闻而化之。王不能治，如鼓钟于宫中而欲外人不闻，亦不可止。”按：此解与《序》语“下国化之”甚合。李氏曰：“鼓钟于宫，声闻于外，以比中有实徳，则王必知之而有感动也。”此说本之伊川，尤有味。】}念子懆懆_【音造】，视我迈迈。_{【王氏曰：“迈迈然远我而不顾。”】}〇有鹙_{【音秋。〇秃鹙贪恶，长颈赤目。刘桢鲁都赋：“绿鹢葱鹙。”鹙色盖青。】}在梁，有鹤在林。_{【苏《传》：“鹙鹤皆以鱼为食。然鹤之于鹙，清浊则有间矣。今鹙在梁而鹤在林，鹙饱而鹤则饥矣。”】}维彼硕人，实劳我心。〇鸳鸯在梁，戢其左翼。_{【《疏》：“鸳鸯之雄者在于鱼梁，尚敛其左翼，是左翼敛在右翼之下，为雄下雌之义。故恩情相好，以成匹偶。以兴男当下女，以成室家。”按：此虽非正说，实本易咸“男下女”之义存之。王氏曰：“鸳鸯能好其匹，雌雄相从不失其性。”】}之子无良，二三其徳。〇有扁_【音褊】斯石，履之卑兮。_{【《传》：“扁，乘石貌。”王乘车履石。《疏》：“夏官隶仆云：‘王行则洗乘石。’郑司农云：‘乘石，所登上车之石也。后出入礼与王同。’申后向尝履此石，故睹而伤之。苏《传》：“石之施于履者乘石也。其扁然下者，可施于卑而不可施于贵。如人之贱者，可以为妾而不可以为后也。”朱《传》盖取苏说，但不兼乘石言之，则卑字不明。陈氏云：“扁然之石可履以乘车，其受任不过如此。今王以卑人加之上位何也？”此说亦通。】}之子之远，俾我疷_{【杨旭曰：“据说本，标点如下：}

兮。_{【李氏曰：“以远我为病，非为我之失爱也。正以王自贱，则失其所以尊耳。汉成帝立飞燕为后，刘辅諌曰：‘腐木不可以为柱，卑人不可以为主。’即此诗末章之意。”】}

《序》：白华，周人刺幽后也。幽王取申女以为后，又得褒姒而黜申后，故下国化之以妾为妻，以孽为宗，而王不能制。周人为之作是诗也。_{【《疏》：“帝王世纪云：‘幽王三年纳褒姒，八年立为后，则黜申后在八年。’”】}

《辨说》：汉书《注》引此，幽字下有王废申三字，可补《序》之阙。下国化之，皆衍说耳。_{【程子曰：“下国化之以下，言当时事如此，诗中所不及。”】}此周人为申后之言，以刺王也。首章以白茅束白华，兴夫妇有相申束之义，叹王之远我，使穷独无依也。二章言云气无不覆露，菅茅均被其泽焉，今王不如是，岂非天运之艰难乎？三章言小水尚能溉物，而王泽独不及我。四章遂言桑薪之善，而但以烘燎烓灶，我之失职犹是矣，能无念王而心劳乎？五章自伤诚意不能感动乎王也。_{【本伊川说】}已虽念王，而王曾不顾已，则鼓钟声闻之谓何？六章以鹙饱鹤饥，伤嫡妾之倒置。七章以禽鸟好匹，悲偶处之失常。末章方显其意，言扁石非乘石，履之则卑。王今宠惑贱妾，适自贱其身，所以忧之而成病也。

白华八章，章四句。

绵蛮黄鸟，止于丘阿。_{【《笺》：小鸟知止于丘中曲阿静安之处而托息焉，喻小臣择卿大夫之有徳者而依属焉】}道之云远，我劳如何。饮_【去声】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_{【《笺》：车败则命后车载之。后车，倅车也。陈氏曰：饮食之教诲之，后车载之，皆大臣所施于从行小臣之事】}〇绵蛮黄鸟，止于丘隅。岂敢惮行，畏不能趋。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〇绵蛮黄鸟，止于丘侧。岂敢惮行，畏不能极_【至也】。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

《序》：绵蛮，微臣刺乱也。大臣不用仁心，遗忘微贱，不肻饮食教载之，故作是诗也。_{【《笺》：微臣谓士也。古者卿大夫出行，士为末介】}

程子曰：诗《序》必是同时所作，然亦有后人增者。如此《序》，但见诗有“饮之食之，教之诲之，命彼后车，谓之载之”，即云“教载”，绝不成语。〇按：古人作诗，非若今人先有题目而后为之《序》，非题也。诗陈于太师，肄于乐工，教于国学。其作诗之由，必转相《传》授。说诗者乃绎其意义而为之《序》，大抵出于子夏之徒。而汉之经师，如卫宏辈，又各以其见增益之。是以其辞不免殽杂，雅诗尤多。伊川谓诗《序》作于同时，尚非的论。

黄震曰：《集传》黄鸟自言止于丘隅而不能前，恐不若诸家谓役人奔走道路，见黄鸟得所止而感叹也。郝敬曰：朱子《辨说》以诗中未见刺大臣意。夫行有后车，能饮人食人，非大臣而何？又谓《序》言褊狭，无温柔敦厚之意。不知温柔敦厚以求诗，非以求《序》也。况诗人之旨不敢直愬，而自托于鸟，不敢辞劳，而但告哀于人，志苦而词卑，乃所谓温柔敦厚也。又谓全诗皆鸟言，尤不成文义。陈启源曰：诗之托为鸟言者，必如䊭鸮篇则可。彼云彻土，云捋荼，云予羽予尾，以为鸟自谓宜也。此诗教诲车载，岂鸟之所望于人哉？

绵蛮三章，章八句。

幡幡_【音翻】瓠 — 瓠叶，采之亨_{【读如滂】}之。君子有酒，酌言尝之。_{【王氏曰：尝其旨否，然后行献酬之礼】}〇有兔斯首，炮_【音庖】之燔之。君子有酒，酌言献之。〇有兔斯首，燔之炙_{【音只读步略反，音灼。《笺》：凡治兔之宜鲜者，毛炮之；柔者炙之；干者燔之。钱氏曰：凡物置火中曰炮，爇之曰燔，近火曰炙】}之。君子有酒，酌言酢之。〇有兔斯首，燔之炮_{【读蒲侯反，音裒】}之。君子有酒，酌言酬之。_{【胡氏曰：主人酌賔曰献，賔酌主人曰酢，主人又先自饮而再酌賔曰酬】}

《序》：瓠 — 瓠叶，大夫刺幽王也。上弃礼而不能行，虽有牲牢饔饩，不肻用也。_{【《笺》：牛羊豕为牲，系养者为牢，熟曰饔，腥曰饩，生曰牵。不肻用者，自养厚而薄于賔客】}严缉观賔之初筵，知幽王沉湎淫泆，过于宴饮，故此诗谓烹瓠 —

瓠燔兔，亦可为礼，盖极言简俭之意以刺之。后《序》以为有牲牢饔饩而不肻用，失之矣。

《集传》：此燕饮之诗。〇燕礼之至丰者，鱼丽是也。易所谓大烹养圣贤也。其至薄者，瓠 — 瓠叶是也。易所谓二簋可用享也。然此诗与鱼丽气象不同，自应属之变雅。_{【古者蔬以芼羮，未闻徒羮瓠 —}

瓠叶。礼有兔羮兔醢，未闻用首。此诗明是衰世荒简之象】

瓠 — 瓠叶四章，章四句。

渐渐_{【音谗，借同巉，吕《记》音崭】}之石，维其高矣。山川悠远，维其劳矣。武人东征，不皇朝_{【音潮。《欧阳义》言：久处于外，不得朝见天子。《集传》读如字，言无朝旦之暇也】}矣。〇渐渐之石，维其卒_{【借同崒】}矣。山川悠远，曷其没矣。武人东征，不皇出_{【出如易需四爻“出自穴”之出】}矣。〇有豕白蹢_{【音滴。《尔雅》：豕四蹄皆白曰豕。豕者躁疾之名。刘氏曰：中国有豕纯黑为常，南蛮有豕无非白蹢也。谓四足连趾皆白。按：白蹢之豕性躁，故知雨尤先】}，烝涉波矣_{【《埤雅》：马喜风，豕喜雨，故天将雨则群涉水波】}。月离_【宿也】于毕，俾滂_{【吕《记》普郎反，音霶】}沱矣_{【《疏》：毕为月所离而雨，是阴雨之星，故《传》曰阴星。洪范：星有好风，星有好雨。好风者箕星，好雨者毕星也。郑氏《注》：风土也为木，妃雨木也为金妃，故二星好焉。箕东宫木宿也，毕西宫金宿也。胡氏曰：毕星好雨，月水之精也。月宿毕而雨，星象相感如此。顾伟曰：月入毕中则多雨。旧以阴阳为说，非也。天街在毕之阴，七政中道也，焉得谓之由其阴则水乎？毕在天街之阳，月入之即雨，焉得谓之由其阳则旱乎？余屡验之家语。离阳离阴，必非孔子之言。《史记》载有若事，删去此语，良有见也。〇《欧阳义》：履险遇雨，征行所尤苦，故以为言。按：华谷引横渠张子说，以为豕性负涂，虽有白蹢而不见。今久雨停潦，群然涉水而见白，停潦尚多，而月离于毕，天又将雨矣。其说冣明。《集传》所引似遗月离二句】}。武人东征，不皇他_【音拖】矣。

《序》：渐渐之石，下国刺幽王也。戎狄叛之，荆舒不至，乃命将率东征，役久病于外，故作是诗也。

朱子解：此诗一本欧阳可正，康成与王肃、孙毓将戎狄荆舒分配诗辞之谬。

幽王季年，缯西戎发难，此其事之见于史《传》者也。观此诗，则荆舒又叛之于东，盖周都丰镐去东南绝远，西戎有变，则东南挺起应之，如今时楚粤箐峒中蛮獠出没不恒，中国坐受其敝。渐石之刺兴，而苕华、何草不黄继之作矣。东征之事不载于史而诗著之，诗可以裨史阙也。

王志长曰：幽王淫昏，嬖宠申侯犬戎，将甘心焉。其大患在西，尔乃撤腹心之卫，问罪荆舒，是忘榱栋之焰而救郊原之火也。篇中三言武人东征，岂逆见骊山之祸而隐讽之乎？

渐渐之石，三章，章六句。

苕_{【陵苕也。按：《本草》云：“今紫葳。”苏恭修唐《本草》以为即今陵霄花，《集传》从之。长发辨其不然，待考】}之华，芸其黄矣。_{【愚谓：《尔雅》陵苕有二种，黄花名蔈，白华名茇。据此，则苕花本自黄色，非如毛、郑所云将落始黄。芸者，黄之盛也。芸其黄矣，其叶青青。盖皆反兴自伤，草木之不如耳】}。心之忧矣，维其伤矣。〇苕之华，其叶青青_【音菁】。知我如此，不如无生。〇牂_【音臧】羊坟_【音焚】首_{【郑氏曰：“牝羊首小，今也羸瘦，反首大而身小。”按：牡羊三岁曰羝，牝羊三岁曰牂。牡羊首大，牂羊首小】}。三星_{【三星之大而易见者，莫如心，故郑训心星】}在羀_{【音柳。〇《笺》：牝羊首大，喻周已衰，不可复兴也。三星在羀，喻周将亡，如心星光耀见于鱼羀之中，其去须㬰也。董氏曰：“心出在明堂者正也，至将没而望于鱼羀之中，其可久乎？”】}。人可以食鲜_【上声】，可以饱_{【读如㨐】}。

《序》：苕之华，大夫闵时也。幽王之时，西戎东夷交侵中国，师旅并起，因之以饥馑。君子闵周室之将亡，伤己逢之，故作是诗也。

苕之华三章，章四句。

何草不黄_{【王氏曰：“何草不黄，则岁暮矣，可以休息之时也。”】}？何日不行_【音杭】？何人不将，经营四方？〇何草不玄_{【读胡匀反，音云。〇《笺》：玄，赤黒色。始春之时，草牙蘖者将生，必玄。王氏曰：“黄者既黄而死矣，死者复生，其色既玄，则又改岁矣。”陈启源曰：“按玄与黒异，《周礼》锺氏《注》：‘玄在緅缁之间。’緅，赤青色也。据郑氏意，盖谓明年初春犹禾归，故以赤黒训玄。”刘彝直以为黒腐之色，《集传》既黄而玄，用刘说也。然草之朽腐黒而已，岂复兼赤乎】}？何人不矜_{【《释文》本古顽反，读居陵反，与下民协。〇《传》：无妻曰鳏。顾炎武曰：“《礼记》王制：‘老而无妻者谓之矜，礼运：‘矜寡孤独废疾者’并读为鳏，是鳏、矜二字古通用。”】}？哀我征夫，独为匪民。〇匪兕匪虎，率彼旷野_{【读如墅。〇此亦兴也。若曰：“循彼旷野者，非兕虎耶？”】}。哀我征夫，朝夕不暇_{【读如戸。〇陆佃曰：“言兕抵触，虎搏噬，先王驱而远之，则率彼旷野。今征夫如之，亦可哀矣。”】}。〇有芃_{【音蓬。〇丘氏曰：“芃芃，毛尾长貌。”】}者狐_{【与车叶】}，率彼幽草_{【《疏》：人常在野外，与狐在幽草同，故伤之也】}。有栈之车_{【《周礼》：“士乘栈车，庶人乘役车。”】}，行彼周道_【上声】。

《序》：何草不黄，下国刺幽王也。四夷交侵，中国背叛，用兵不息，视民如禽兽，君子忧之，故作是诗也。

自菀柳至此，多似风体，夫子犹存之雅者，不忍忘周之旧也。

何草不黄四章，章四句。

《释文》：文王以下至卷阿十八篇，是文王、武王、周公之正大雅。民劳至桑柔五篇，厉王之变大雅。云汉至常武六篇，宣王之变大雅。瞻卭召旻二篇，幽王之变大雅。

文王之什

文王在上，于_【音乌】昭于天_{【读如吞〇《疏》：言文王为西伯，在民上，可叹美哉！其德昭明，著见于天也。《集传》则云：文王既没，而其神在上，昭明于天。愚谓：于昭于天，犹周颂桓云：“于昭于天”，以徳言为正】}。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有周不显，帝命不时_{【言帝命岂不及时而至乎】}。文王陟降，在帝左右_{【读如以〇《传》：文王升接天下，接人也。《笺》：在察也。文王能察知天意，顺其左右之宜而行之。苏《传》：文王陟降在帝左右，盖圣人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与天如一故也。诗于天人之际多以陟降言之〇陈启源曰：首章首尾皆言文王与天合德，德与天合，斯能受命也。朱《传》皆解为既没而其神在天，与合德之旨殊矣。愚按吕《记》所引朱说本用古注，《集传》更之，盖以昭七年《传》周王追命卫襄公语与在帝左右相似也。然诗意不同，此章皆言文王以德受命，为全诗之网，不应以神之在天立说】}。〇亹亹_{【音尾〇勉也】}文王，令闻_【音问】不已。陈锡哉周_{【《尔雅》：哉，始也。《笺》：文王有此令闻者，由能布恩惠之施，以造始周国。《集传》则贯下文言之，而云：哉，语辞〇陈启源曰：《左传》两引此诗，皆曰“能施”，《国语》一引此诗，亦曰“布利义”，与毛、郑同。朱《传》解为上帝敷锡于周，恐非】}。侯_【维也】文王孙子_{【严缉：陈锡敷施也，推怀保惠鲜之泽也夫。陈锡哉周者，锡民也；而又锡其子孙，盖文王惟知锡民而锡民者，乃所以锡孙子也。孙又生子，言其远】}。文王孙子，本_【本宗】支_【支子】百世。凡周之士，不显亦世_{【陈启源曰：本支百世，不显亦世。二世字相应，故亦之言，君世为君，臣亦世为臣。盖不仅世其禄，并世其官焉。所世者皆显德之士。意世卿自是先王旧典，非始于《春秋》也。愚按：王制虽云“外诸侯世，内诸侯禄”，然周初，周召毛祭苏芮诸家皆代为王朝卿士，则畿内不徒世禄明矣。当时元臣之后，必择其人而官之。公羊讥世卿之说，恐不尽然。辨详余《春秋》集说】}。〇世之不显，厥犹翼翼，思皇_【美也】多士，生此王国_{【读如域】}。王国克生，维周之桢。济济多士，文王以宁_{【刘氏曰：多士本由文王教化陶范而生也；而文王之国又待多士以为安宁焉。犹人勤于菑田，反以自养；乐于植材，适以自庇】}。〇穆穆文王，于缉熙敬止。假_【大也】哉天命有商！孙子_{【《笺》：使臣有殷之孙子，谓臣而有之也。严缉：文王之时，未能有商之孙子，盖推原周之代商，由于文王，故以为文王能有之也。黄震曰：朱《传》是以天命集焉，以有商孙子观之，则可见矣。此于上下文脉不顺】}。商之孙子，其丽_{【曹氏训丽为附，严缉引之】}不亿。上帝既命，侯于周服_{【读如白。《笺》：为君于周九服之中。今解云：维于周而服事之】}。〇侯服于周，天命靡常。殷士_{【《传》：殷士，殷侯也。《疏》：即前商之孙子服周者。陈启源曰：士者男子之通称，五等诸侯及公卿大夫皆可得此名。上文“凡周之士”、“思皇多士”、“济济多士”，即其证，不必云商子孙之臣属】}，肤敏_{【美而疾】}祼_{【音灌〇《周礼》《疏》：祼谓以圭瓒酌郁鬯始献尸也。严缉：祼灌古字通，宗庙有灌，天地大神不灌】}。将_【行也】于京_{【读如姜】}，厥作祼将，常服_{【董氏曰：常服则不变其服矣。不变其服，存商制也】}。黼冔_{【音许〇士冠礼：周弁殷冔夏收】}，王之荩臣。无念尔祖，聿修厥德。永言配命_{【配合上天眷命之意】}，自求多福_{【读如偪】}。殷之未䘮_【去声】，师克配上帝_{【吕《记》：王者代天理物，擅典礼命讨之柄，以临天下，故曰配命，又曰配上帝】}。宜鉴于殷，骏命不易_【去声】。〇命之不易，无遏尔躬_{【读姑弘反，音昆】}。宣昭义问_{【宣昭言遍求其理而昭明之。义问以徳义询问于人也。吕、严同此解，亦通】}。有_【又通】虞_【度也】殷自天_{【读如吞〇李氏曰：有虞殷自天，又以殷之见绝于天者自审度也】}。上天之载，无声无臭。仪刑文王，万邦作孚_{【读房尤反，音浮】}。

《序》文：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

《序》但言受命作周，不言受命称王也。受命作周，犹康诰云“肇造区夏”，乃后人推本言之耳。史迁遂以虞芮质成为文王受命称王之始，汉儒惑于谶纬，又杂以赤雀丹书之说，其诬甚矣。永叔、颍滨皆有辨，然文王虽无称王事，而受命改元，则不可谓妄。周公言文王享国五十载，而武成云“惟九年大綂未集”，九年非受命之年乎？_{【予有辨详尚书埤《传》】}

古《序》：文王以下诸诗，并不言作者何人。惟吕氏《春秋》引“文王在上”四语，以为周公之诗。东莱谓非周公不能作。

《国语》：文王大明，两君相见之乐也。韦氏曰：两君相见，必歌文王大明者，欲其知周家世德如此，明尊王之义也。朱子谓周公追述文王之德，以戒成王，因以为天子诸侯朝会之乐。首章言文王有显德而受天成命也。德显即“于昭”之谓，命时即“维新”之谓。“陟降左右”即“在上于昭”之谓也。二章言天命集于文王，不惟其身，又使其《传》世永久。三章述文王得人之盛，以明其世显者如此。四章推言文王以敬德为受命之本，故天命文王有此商之孙子，而商后人皆臣服之也。五章述殷后人祼将之事，而因以为戒。六章戒成王当念祖而监殷，“配命”言其用，“配帝”言其体，其义一也。末章又申上“监殷法祖”之意，能法文王，则万邦信之，而天命可永保。文王即天也。〇此诗自三章以下，语相承接，累累如贯珠。王世贞谓是曹植赠白马王诗章法所祖。

文王：七章，章八句。

明明在下，赫赫在上。_{【明明，毛专目文王；郑兼目文武。《集传》以二句槩言天人之理。愚谓作槩论亦是。然章首为全诗发端，明明之德，当即属文武言之】}天难忱_【音谌】斯不易，维王天位殷适_{【音嫡〇纣为帝乙嫡子】}，使不挟_{【子变反，音接】}四方。〇挚仲氏任_{【音壬〇周语：挚畴之国，由太任。《注》云：二国，奚仲、仲虺之后国名。记蔡之平舆，有挚亭。一统志：平舆故城在汝宁府东。挚仲氏任，言挚国任姓之仲女也。汉儒说礼，惟嫁长女，馀皆为媵。自殷以前皆然。然则挚任非耶】}？自彼殷商_{【挚国在商畿内】}，来嫁于周，曰嫔_【音賔】于京_{【读如姜】}。乃及王季，维德之行_{【读如秔〇《笺》：配王季而与共行仁义之德】}。大_【音㤗】任_{【王氏曰：挚仲氏任，系其父而言也；大任，系其子而言也】}有身_{【读尸羊反，音商】}，生此文王_{【大任娠文王，能胎教，详《列女传》】}。〇维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聿怀多福_{【读如偪】}，厥德不回，以受方国。〇天监在下，有命既集_{【读昨合反，音杂】}。文王初载，天作之合。在洽之阳_{【《水经注》：河水迳郃阳县城东，故有莘邑，为太姒之国】}，在渭之涘_{【音士〇《尔雅注》：涘，水边。洽阳、渭涘，莘国所在。《笺》：天为文王生配于气势之处】}。文王嘉_【昏礼】止，大邦有子。〇大邦有子，伣_{【牵遍反，音欠〇《说文》：伣，譬也】}天之妹_{【即帝乙归妹之妹】}，文定厥祥_{【文王定其吉祥，谓纳币】}，亲迎_【去声】于渭，造舟_{【造本作艁〇《说文》古文从舟。《方言》：艁舟谓之浮梁。李巡《注》《尔雅》亦云：比其舟而渡曰造舟，与造作之造不同也】}为梁_{【严云：渡渭】}，不显其光。〇有命自天，命此文王于周于京_【音姜】。缵女维莘_{【《集传》无叶，或读尸羊反，音商〇舆地广记：同州郃阳县，古莘国。季本曰：莘本姒姓国，在郃阳县南二十里，与伊尹耕于有莘之莘不同。伊尹之莘，《史记》正义》以为在汴州陈留县东五里，故莘城是也】}。长子维行_{【音杭〇邶《泉水》：女子有行，远父母。凡弟是嫁，曰行。此言缵太任之女事者，惟此莘国长女来嫁于周也。郑云：即上“维德之行”，亦通】}。笃生武王，保右_【音佑】命尔，燮_{【师克在和，故曰燮】}伐大商_{【吕《记》：大商者，所以大文武之德，以为商大矣，非德大不能伐之也】}。〇殷商之旅，其会如林。矢于牧野，维子侯兴_{【《笺》：侯，诸侯也。严缉曰：予侯犹云我后，商人称之也。商人谓武王以诸侯而兴起，与前篇侯训维不同】}。上帝临女_【音汝】，无贰_【疑贰】尔心。〇牧野洋洋_{【《笺》：言战地宜广，明不用权诈也。《水经注》：自朝歌以南，南暨清水，土地平衍，据皋跨泽，悉牧野之地，故诗称洋洋】}。檀车煌煌，驷𫘪_{【音元〇马赤色黒鬛而白腹者名𫘪，檀弓周人戎事乘𫘪】}彭彭_{【读如滂】}。维师尚父，时维鹰扬_{【凉【音亮〇佐也】彼武王，肆伐【李氏曰：肆伐，大声其罪也】大商，会朝【会战之朝，武成所云甲子昧爽】】}。清明_【音芒】《序》大明，文王有明德，故天复命武王也。

《笺》：二圣相承，明德日以广大，故曰大明。欧、苏则云：此以别于《小雅》之小明，非有他义_{【辨见《小雅》】}。《序》于文王言明德，不言天命；武王言天命，不言明德，盖互见尔。此诗朱子谓亦周公作，以戒成王。首章言天监明德，故周以之兴，而殷不免于亡也。二章述太任生文王，三章述文王之德，四章述天命太姒以配文王，五章、六章述文王亲迎太姒生武王以伐商也，七章、八章述武王伐商天人协应之休，以终首章之意。〇陈栎曰：人必有配偶之贤，而后有嗣续之贤。故诗美圣德，往往推其所自来，如生民言稷而及姜嫄，此诗言文王而及太任，言武王而及太姒，皆是也。圣贤之生，岂偶然哉！

大明八章，四章章六句，四章章八句。

绵绵瓜瓞_{【音垤。杨旭云：“《说文》从瓜，失声，当叶直质反，音秩。”〇《疏》：“瓞，名瓝，小瓜也。近本初生之瓜必小于前岁之瓜，故谓之瓞。至末而后大。”王氏曰：“先岁之瓜尝大矣，嗣岁之瓞则小，末则复大。周帝喾之胄也。中尝衰小，后至太王、文王更大，故以瓜瓞况之。绵绵，则言虽弱而不绝也。”】}，民之初生_{【犹言初起】}。自土沮_【音疽】漆_{【自土沮漆，言周人初兴自漆沮之土，乃倒句。《疏》云：“漆沮二水在豳东，流亦过岐地。然今豳岐间止有漆水耳，沮水自在北地。”〇刘瑾曰：“厥初生民，时维姜嫄。”此一初也。“民之初生，自土沮漆。”又一初也。】}。古公_{【《疏》：“在豳为公，故曰公。年世久远，故曰古公。”犹云先公也】}。亶父_【音甫】陶_【音桃】复_{【音福，当从《说文》作覆】}陶穴_{【读音聿。〇《笺》：“复者，复于土上，凿地为穴，皆如陶然。”何楷曰：“古者窟居，平地则累土为之，谓之复；高地则凿地为坎，谓之穴，皆如陶灶然。然此只民俗如此耳，非必太王自居之也。”陈启源曰：“如《集传》解，则似太王居于窑灶之内，恐无是理。况陶复既各为一物，下文不应复出陶字。”】}。未有家室_{【程大昌曰：“自土沮漆，此唐普润县之漆水也。凡绵诗所指，自太王迁岐为始，曾无一语上及公刘。”自郑氏以陶复陶穴为在豳时，谈诗者悉主本其说。季本曰：“雍州有二漆沮，而皆入渭。其一在汉冯翊之地，泾之下流也；其一在汉扶风之地，澧之上流也。《禹贡》‘导渭东至漆沮’，则冯翊之漆沮也。意者扶风漆沮小而可略，冯翊漆沮大而当详欤？以诗言之，冯翊漆沮即潜猗欤漆沮者是也；扶风漆沮即绵‘自土沮漆’者是也。”自土沮漆，颜师古谓齐诗作自杜，盖太王始避狄难来居杜与漆沮之地，是去邠逾梁山后事。三水皆在岐梁间，于时尚未至岐下，故末定周原之居。旧说以此句为指豳言，非也。陈启源曰：“以首章为居豳事者，郑《笺》之说耳。毛《传》于首章即述太王避狄迁岐事。三章《传》又云：‘周原漆沮之间。’是明以首章之沮漆即是周原矣。盖迁岐之始，土地榛芜，民居复穴，理固有之。公刘至太王已经十世，𡺳地安有尚穴居之理？不独于豳斯馆已见，笃公刘七月诗曰：‘入此室处，曰亟其乘屋，曰跻彼公堂，岂无室家者乎？’盖诗之首章先言岐地之荒凉，下章《方言》太王相度经营之事，次第如此。未有家室，正与下‘俾立室家’相应，皆指岐周言耳。孔仲逹既知𡺳地之无室家于理难通，而曲为置解，亦信郑之太过也。”《名物疏》谓绵诗首章本说岐周，得之愚按。陶复陶穴，《疏》谓土俗如此尽通，但专指𡺳言则失之。未有家室，本言未有人君室家之盛，非谓无室可居也。】}。〇古公亶父来_{【自𡺳地而来】}，朝走马_{【叶音姥】}，率西水浒，至于岐下_{【读音五。〇地理《考异》：“岐山在鳯翔府美阳县东北十里。”〇《疏》：“循西方水涯漆沮之侧，东行而至岐山之下。”何楷曰：“雍录云：‘邠在岐西北二百五十馀里，自邠而南一百三十里为奉天县，有梁山，孟子逾梁山是也。渭水在梁山之南，循水西上可以逹岐。’按水经：‘杜水合漆水入于渭。’”】}。爰及姜女，聿来胥宇_{【《笺》：“自来相可居者，著太姜之贤知。”】}。〇周原膴膴_【音武】，堇_{【音谨。〇按《疏》云：“《尔雅》：‘芨堇草’，《注》即乌头也。”《集传》从之。严缉以乌头有毒不可食，引内则“堇荁为言”，若是堇荁之堇，此本美草，何必周原始甘哉？闻西北人啖乌附如芋，亦非不可食。】}，荼_【蓼属】如饴_【音移】，爰始爰谋_{【读音迷】}，爰契_{【春官菙氏掌共燋契以待卜事。《注》云：“契，苦叶切。”按毛云：“契，开也。”今犹云开龟。《集传》引后说，即此义，当并存之。】}。我龟_{【李氏曰：“始者谋于已也，爰谋谋于人也，爰契我龟谋于鬼神也。”即洪范“谋及乃心，谋及卿士、庶人、谋及卜筮”之《序》。】}曰止曰时_{【居止已得其地，土功又当其时。】}，筑室于兹。〇廼慰廼止_{【王氏曰：“既筑室于兹矣，乃劳来其臣民而慰之，乃安集其臣民而止之。”】}，廼左廼右_{【读如以。〇《疏》：“公宫在中，民居左右。王肃云：‘或左或右，开地置邑以居民也。’”】}，廼疆廼理，廼宣廼亩_{【读如米。〇严缉：“民居既定，乃治内事。疆则尽其经界，理则分其土宜，宣则导其沟洫，亩则度其广狭。”】}。自西徂东_{【《疏》：“豳在岐山西北四百里，从漆沮西南行正东，乃得周。”】}，周爰执事_{【遍为其事。】}。〇乃召司空，乃召司徒，俾立室家_{【读如姑】}，其绳则直，缩版以载_{【读如即。〇《集传》解“缩版以载”全用《疏》文。李氏曰：“《左传》：‘凡兴土功则言板干，盖立木两㫄所以障土，用之相承载也。’刘氏曰：‘其绳则直，揆其基址必正也；缩版以载，筑其垣墉必坚也。’”】}。作庙翼翼，救_【音俱】之陾陾_{【音仍，众也】}，度_【入声】之薨薨_【众声】，筑之登登_{【相应声】}。

削屡冯冯_{【音凭。〇墙成而削治坚凸以就平直，声冯冯然】}。百堵皆兴，鼛_【音皋】鼔弗胜_{【平声。〇《周礼》鼓人掌鼛鼔，即考工记之皋鼔。鼛、皋通用。皋者，缓也，故以节鼓。考索曰：“以鼛鼓节之而不能止，故曰弗胜。”】}。〇廼立皋门_【郭门】，皋门有伉_【音抗】。廼立应_【平声】门_{【正门。朱子曰：“书言天子有应门，《春秋》书鲁作雉门，《礼记》云鲁有库门，家语云卫有库门，无云诸侯有皋应者，则皋应为天子之门明矣。”】}。应门将将_【音枪】，廼立冢土_{【大社。王氏曰：“宗庙宫室内事也，自内及外，故于卒言冢土。”】}。戎丑攸行_{【音杭。〇宜于社以出师】}。〇肆_{【《尔雅注》：“肆，既为故，又为今。”】}不殄_【音佃】厥愠，亦不陨厥问_{【闻通。〇姚舜牧曰：“不殄厥愠，《集传》以愠属昆夷。按太王所避者狄人，即獯鬻，非昆夷也。即就昆夷言，既不殄绝其愠怒，将侵陵无已，何不陨问之有此？厥愠、厥问俱属太王。太王避狄，以祖宗之土地人民一旦弃之远徙，声问不从此陨乎？吾宁无愠心乎？今迁于岐下，建国立都如此，即中心不能无愠，而创造基宇，声问仍如昔时。邠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也。’此便是厥问。孟子引之，特断章取义耳。”】}。柞_{【见《小雅》】}、棫_{【音域。〇白桵也，柞类。《尔雅注》：“小木丛生，有刺，实如耳珰，紫赤可食。”】}拔_{【音佩。〇挺拔而上】}矣，行道兑_{【音怼。〇通道】}矣。混_【音昆】夷駾_{【音兑。〇《说文》：“駾，马行疾貌。”】}矣，维其喙_{【音讳。〇《传》：“喙，困也。”《疏》云：“喙之为困，未详。”按晋语：“靡笄之役，郤献子伤曰：‘余病喙。’”韦昭《注》：“喙，短气貌。”短气正喙之状。吕大临曰：“喙，张喙而息也。奔趋者其状如此。”吕《记》、严缉皆引之】}矣_{【按：此章郑《笺》专指文王，严缉专指太王，皆未安。孟子曰：“文王事昆夷。”文王犹事昆夷，太王安得有昆夷？脱矣维其喙矣之事乎？皇矣诗曰：“柞棫斯拔，松柏斯兑，帝作邦作对。”自太伯、王季然，则柞棫拔矣，行道兑矣，安可专指为文王之事乎？盖总叙周家王业畜积累世，始于太王而终于文王耳。此东莱说，《集传》从之】}。〇虞芮_{【季本曰：“《郡县志》：‘虞在陜州平陆县东北，芮在陜州芮城县西。’今按平陆、芮城俱属山西解州，在河东。通典谓：‘古芮城在同州冯翊县。’非也。冯翊城在高陵县南二里，乃河西地，去平陆远。《史记》正义》亦辨之矣。”】}质厥成_{【按《左传》：“有请成、求成、行成、董成、质厥成。”言二国质，文王得成其和平也。正指相让而退言之。〇苏《传》：“文王始国于岐山之下，其地甚狭，故孟子言文王由百里起。其后克密须而国于岐渭之间，克崇然后渉渭作都于丰，其地既广，其所服从之国亦众。然其政犹止行于西南，未能及于东北。至虞芮质成，则东北既集矣。”】}文王蹶_【音愧】厥生_{【何楷曰：“生是兴起之义。”陈启源曰：“蹶生与初生意相首尾。周家王业，太王始之而渐兴，文王动之而益大，正见文王之兴本于太王，与《序》义合。”】}。予曰有《疏》附，予曰有先后_【去声】，予曰有奔奏_{【音走，读宗五反，音祖】}，予曰有御侮_{【《集传》解《疏》附四句全用《传》。四予字皆属诗人自言。东莱云：“虞芮质成，则道化大行矣。文王惧无以致之也。予曰有附《疏》云云，言我无以致此，是皆诸臣之力。德盛而不居也。”此说亦通】}。

《序》绵文王之兴，本由太王也。

朱子曰：“此亦周公戒成王之诗，追述太王始迁岐周以开王业，文王因之而受天命也。首章、二章言太王自豳迁岐周之事，四章至七章详定民居，次筑宗庙宫室，立门社之事。八章言由太王至文王而昆夷始服。末章言文王受命之事，归功四友。是章末波澜。”

绵，九章。章六句。

芃芃棫朴_{【音卜。〇《笺》：“白桵相朴属而生者，枝条芃芃然。”《疏》释木云：“朴，枹也。”孙炎曰：“朴属丛生谓之枹。”】}，薪之醮_【音酉】之_{【严缉：“积以待其干而用之。”〇《疏》：“棫木丛生，喻贤人众多；薪醮，喻引而置之于位。”】}。济济辟_【音璧】王，左右趣_{【读此苟反，奏上声】}之_{【美文王用才不遗，微小人皆趋而事之】}。〇济济辟王，左右奉璋_{【《疏》：“祭之用瓒，惟灌为然。”祭统云：“君执圭瓒祼尸，大宗伯执璋瓒亚祼。”小宰云：“凡祭祀赞祼将之事，是助行祼事，非独一人。”曹氏曰：“璋以为瓒柄，所以祼也。”《周礼》玉人：“祼圭尺有二寸，有瓒；而璋则半之。”故曰半圭。沈括曰：“璋者，圭之半体，合之则成圭，象左右之臣合体一心，趋向乎王也。”】}。奉璋峩峩，髦士攸宜_{【读音俄。〇《笺》：“奉璋之仪峩峩然，故今俊士之所宜。”】}。〇淠_【音譬】彼泾舟，烝徒楫之_{【《笺》：“淠淠然泾水中之舟，众徒以楫櫂之。”】}。周王于迈_{【何楷曰：“谓有所征往，如伐崇、伐须密之类。按密国在今泾州灵台县西，文王伐密，必道由泾水，则泾舟虽兴，亦赋实事也。”】}，六师及之_{【陈氏曰：“六师及之言，不待戒命而至。”】}。〇倬彼云汉，为章于天_{【读如吞。〇苏《传》：“天之苍苍，岂自有章哉？亦有云汉以为之章耳。”《欧阳义》：“云汉在上，为天之文章，犹贤人在朝，为国之光采。”】}。周王寿考遐不作人_{【文王久道化成，岂不遐远哉？其作人乎？遐用毛义。朱《传》云：“与何通。”】}。〇追_{【音堆。〇《传》：“追，雕也。”】}琢_{【金曰雕，玉曰琢】}其章，金玉其相_{【质也。王氏曰：“文王作人，外则使有章，内则使有质。”邓元锡日：“金玉微追琢不章，以兴俊髦，微教化不成。按追琢即追琢此金玉也，必追琢之焕发其章，而后显其为良金美玉之质。此王荆公说。王肃云：“以兴文王圣德，其文如追琢矣，其质如金玉矣。”亦通。”《集传》分三至矣，不可从】}。勉勉我王，纲纪四方_{【《疏》：“纲者，网之大绳；纪者，别理丝缕。”以喻为政有举大纲者，有理细事者】}。

《序》：棫朴，文王能官人也。

王志长曰：“首章言文王得人之助，次章言助祭得人，三章言师行得人。国之大事在祀与戎，故二者举重而言也。然一代之才，天生之，必君成之。四五章遂推文王造就人才之本，云汉为章言其规模之广大，追琢金玉言其陶冶之精纯，而总归于我王之勉勉。棫朴之勉勉，作人之本也；文王之亹亹思皇之本也；思齐之无斁誉髦之本也。盖造就人才，非德之盛者不能也。”〇祭祀军旅才皆可用，见文王之能官人，而人皆趋向之也。云汉自然之章也，追𤥨之章与自然之章相成，而勉勉之纲纪，乃其所以夀考作人者也。棫朴五章，章四句。

瞻彼旱_{【《传》：“旱，山名也。”曹氏曰：“按《地理志》，汉中南郑县有旱山沱水所出，东北入㵄。古文汉字旱山在梁州之境，与汉广相近，故取以为兴焉。”】}麓，榛楛济济_{【上声。〇吕《记》：“榛楛喻君子。榛楛得麓而茂盛，喻君子承先祖而受福。”郝敬曰：“榛可以供笾，楛可以为矢，文武之才以比圣德。”】}。岂弟君子，干禄岂弟_{【岂弟而福禄随之，则其干禄也，以岂弟矣。陈氏曰：“周家世以乐易为德，故其子孙之求福也，亦遵是乐易而已。”〇《国语》引此章云：“旱麓之榛楛殖，故君子得以乐易干禄焉。”毛《传》依此为义，然未必诗人发兴之旨，故朱《传》、吕《记》皆不从】}。〇瑟_{【《笺》：“瑟，洁鲜貎。”朱云：“缜密。”】}彼玉瓒_{【才旱反，音赞。〇瓒，勺也。《疏》：“玉瓒，盛鬯酒之噐，以圭为柄，黄金为勺，而有鼻口，酒从中流出，故曰黄金所以饰流鬯也。玉人云：‘祼圭尺有二寸，有瓒以祀宗庙。’典瑞《注》引汉礼：‘瓒槃大五升，口径八寸，下有槃口径一尺。’则瓒如勺，为槃以盛之也。”】}，黄流在中_{【按毛谓以黄金为勺，流出而照见其黄；郑谓和以郁金草，故在中流动而黄。当两存之。金色黄，郁金草色又黄，酒流其中，故曰黄流】}。岂弟君子，福禄来降_{【读呼攻反，音烘】}。〇鸢飞戾天_【音吞】，鱼跃于渊_{【音因。〇飞天跃渊，皆言自得之意。《集传》引李氏说，似以鸢飞喻鱼跃矣。王志长曰：“鸢飞鱼跃，以兴因材而笃尽。天下智愚贤不肖，归之大道，此圣人作人之极功。”】}。岂弟君子，遐不作人？〇清酒既载_{【读如即。〇《笺》：“既载，言已在尊中也。”】}，骍牡既备_{【读如白】}，以享以祀_{【读如亦】}，以介景福_{【读如偪】}。〇瑟_{【《笺》：“茂盛貎。”】}彼柞棫，民所燎矣_{【严缉：“《笺》谓柞棫所以茂者，乃人熂燎除其㫄草，治之使无害。不若云民取以供燎，不费辞也。”《说文》：“芟草烧之曰燎。”】}。岂弟君子，神所劳_【去声】矣_{【《疏》：“上言祭以助福，此言得福之自。严缉：‘此柞棫之茂盛，其长育者非一日，故民得以为燎薪之用，犹文王之得福，由其祖先之积累也。’”】}。〇莫莫葛藟_【音垒】，施_【音异】于条枚_{【《笺》：“葛藟延蔓于木之枝干，喻子孙依縁先人之功而起。”】}。岂弟君子，求福不回_{【以岂弟而求福，其求福也岂有回邪之行乎？严缉：“表记言得之自是，不得自是以听天命，遂引此章。盖稍有觊幸之心，即为回邪矣。”】}。

《序》：旱麓，受祖也。_{【《疏》：言文王受其祖之业也】}周之先祖，世修后稷、公刘之业，大_【音泰】王、王季申以百福，干禄焉。

郝敬曰：“文王以圣德承祖考綦隆之业，可以王而不王，小心恭顺，养和平之福以启后人，故曰：‘岂弟君子，干禄岂弟。’诗人可谓善颂。而古《序》曰：‘受祖也。’《笺》《疏》误以诗中君子即太王、王季。朱子因诋《序》说为谬，皆未深究其旨耳。文王以下诸诗义各不同：首篇言代商之故事，《序》曰：‘作周’；次篇言文武之生，故《序》曰：‘文王有德，后命武王’；三篇言迁岐，故《序》曰：‘兴由太王’；四篇言左右诸臣，故《序》曰：‘能官人’；五篇言祀神，故《序》曰：‘受祖’。又历《序》祖德，而于太王、王季，借诗中福禄语以推重其功德，见文王凝承祖德者厚。非以此诗为太王、王季作也。《笺》《疏》之误，并以累《序》，故读诗难，读《序》亦不易也。”

王志长曰：“前人有治功，而后世凉薄不能承受，则先烈易隳。后稷、公刘、太王、王季之业，非文王不能载也，故曰：‘受祖也。’〇按后《序》‘干禄百福’语不成文。郑氏以诗中‘岂弟君子’为太王、王季，毛《传》本无此说，疑后《序》毛所未见也。_{【此东莱说，华谷同】}朱《传》解君子为文王得之。朱子又云：“诗中有享祀神劳等语，或受釐之乐歌。”吕《记》以旱麓榛楛起兴，言文王承前人积累而兴，所谓受祖也。次章申干禄之义，王季受圭瓒之赐_{【孔丛子子思曰：“殷王帝乙之时，王季以九命作伯于西，受圭瓒秬鬯之赐。”《竹书纪年》：“文丁十一年，周公季历伐翳徒之戎，获其三大夫，王赐之圭瓒秬鬯。”】}而文王因之，亦受祖也。三章言文王作人之盛，至于如鸢飞鱼跃，非积累熏陶之久不能，亦所谓受祖也。清酒三章，皆言受福于神之事。〇林属于山为麓，承山之气者也。其山高大，则麓之得其气也深厚。其气深厚，故草木盛长。旱麓之榛楛众多，惟得山气厚也。山喻祖先，麓喻子孙，榛楛喻福禄也。_{【此华谷说】}玉瓒黄流，言主祭之事。赋中有兴意，《集传》所谓“见宝器不荐夫亵味，而黄流不《注》于瓦缶，则知盛德必享夫福禄，而福泽不降于淫人”是也。鸢飞戾天，鱼跃于渊，犹韩愈所谓“鱼川泳而鸟云飞”，上下自然，各得其所也。周家作人，其气象如此。_{【此颍滨说】}言作人而即以助福得福继之，盖祖先遗子孙之业，莫大于人才。_{【此东莱说】}子孙善承其道，则百福集矣。求福不囘与首章“干禄岂弟”应，句法略同。

旱麓六章，章四句。

思齐，大_【音㤗】任，文王之母_{【音某，《古音考》音米】}。思媚周姜_{【太姜，太王之妃，文王祖母也】}。京室之妇_{【音阜，《古音考》音喜。〇王氏曰：“齐者，母道也；媚者，妇道也。为人母尽母道，为人妇尽妇道者，太任也。”】}。太姒嗣徽音，则百斯男_{【读尼心反，音近吟，《古音考》音宁】}。〇惠于宗公_{【《传》《疏》训宗庙先公，《集传》从之。张氏曰：“未追王，故称公。”郑云：“大臣也。”与晋语胥臣引诗合，但下二语即言神从，《传》《疏》为正】}。神罔时怨，神罔时恫_【音通】。刑于寡妻_{【寡妻，毛云：“嫡妻。”郑云：“寡有之妻，言徳也。”《集传》用苏说训寡小君。诗人于此不应代为谦辞。〇吕《记》：“德至鬼神无怨恫，然后可以刑于寡妻。”】}。至于兄弟，以御_{【当读如字】}于家邦_{【读卜工反，音崩，《古音考》音崩。〇《说文》：“御，使马也。”愚谓此御即御车之御。郑云：“治也。”邦家之众，犹车马然，整齐之调适之所以御也。硕人《疏》述毛云：“治民如御马之执辔，使之成文章如织组然。”以御者执辔于此，使马骋于彼；织组者总纰于此，而成文于彼；皆动于近，成于远也。此御于家邦之说也。毛于此读迓，训迎，非是。朱子《注》孟子从郑《笺》，诗《传》却从毛，殊不可解】}。〇雝雝在宫，肃肃在庙。不显亦临，无射_【音亦】亦保_{【此无射旧注作斁解。按《淮南子》天文训引月令律中无射，高诱《注》云：“射出也。九月阳气收藏不复出也。”诗言虽不颐著而常若监临，虽无散越而犹加保守。如此说似胜】}。〇肆戎疾_【大难】不殄，烈假_【大也】不瑕。不闻亦式，不谏亦入_{【此章殄瑕二字《集传》无叶，未详。〇亦式亦入，文德之见于事者如此。此章《集传》解极明】}。〇肆成人有德，小子有造_{【严缉：“王制云：‘顺先王诗书礼乐以造士’，谓造成之也。”】}。古之人_{【就作诗之时言之，则文王为古人矣。许氏曰：“典谟作于虞夏，其称尧舜禹皋已曰稽古，则此诗追述文王以为古之人，复何疑哉？”】}无斁_【音亦】誉。髦斯士_{【此章斁与德叶，乃隔句用韵。次句末句《集传》无叶，亦未详。顾炎武曰：“此与上章俱无韵。”】}

《序》：思齐，文王所以圣也_{【《笺》言：“非但天性，德有所由成。”】}

郝敬曰：“母圣妻贤，圣人之遇，而其所以圣不在此。无斁者，乃其所以圣也。无斁则纯纯一不已，文王之所以为文也。二《南》之化，始于宫闱，孚于祖考，逹于家邦，故首章言母妻之贤，和敬蔼于壸内，其培植者深也。二章言宗公之惠，和敬孚于鬼神，其感通者远也。三章言德纯肃雝，遭大难而不变。四章言功妙神化，开来学而作人。此孰非造端于齐媚之徽音，而醖酿于肃雝之无斁者乎？故论文德之纯，无若思齐。此《序》谓之所以圣也。”

王志长曰：“若如旧解，似文王之圣都赖家庭。况周姜、太任、旱麓受祖之说已包举在内。太姒妇德，方以为文王刑于之效，奈何亦指为文王之所以圣乎？如郝仲舆说，可以无弊。〇首章言文王之圣本于太任之贤，而太姒嗣之，则化成于内。次章详文德之孚，格神人而临保，式入则文王之所以圣也。终言誉髦斯士，则化成乎天下矣。即前诗遐不作人意思。齐五章，二章章六句，三章章四句_{【郑氏作四章，章六句，诸本皆从毛氏】}。”

皇矣上帝，临下有赫_{【读黒各反，音郝】}。监观四方，求民之莫_{【《笺》：求民之定，谓所归往也。按：孟子“定于一”】}。维此二国_【夏商】，其政不获_{【读音镬〇《疏》：夏殷二国之政不得于民心，诗意主于纣耳。以桀亦亡夏，其恶相等，故配而言之。犹《崧高》之美申伯而及甫侯也】}。维彼四国_{【四方之国】}，爰究爰度_【音铎】。上帝耆_{【吕《记》巨夷反，音奇。刘瑾曰：耆，《释文》音鳍。《集传》训为致，则当音指。读如“耆定尔功”之耆】}之憎_{【当作増】}，其式廓。乃眷西顾，此维与宅_{【读如铎〇与，太王以岐周之地而宅之】}。〇作之屏_【去声】之，其菑_{【音缁〇菑，木立死者。《荀子》“周公身如断菑”】}。其翳_{【音壹〇翳，木倒地者，其枝叶蔽塞】}。修之平之，其灌_{【木丛生】}。其栵_{【音例〇《尔雅》“栵栭”《注》云：“子如小栗。”陆玑《疏》：“叶如榆。”训行生者，乃程《传》之说】}。启之辟_【音辟】之，其柽_{【吕《记》敕贞反，音称〇赤茎小杨也】}。其椐_{【音居〇节中肿，即灵夀木】}。攘之剔之，其檿_{【音揜〇山桑】}。其柘_{【读都故反，音妒〇桑类〇《埤雅》：“作屏至攘剔八者，皆刊除之次第。盖生聚日繁，故刊除林木为作室治田之计耳。”辅氏曰：“菑翳，则因其死毙而拔去之；灌栵，则因其丛列而修治之；柽椐，凡木则芟除之；檿柘，美材则攘剔之，皆顺其理”】}。帝迁明德串_{【当读古患切，音惯，与贯通】}夷载路_{【此句难解。毛云：串习也，夷常也。按：太王迁岐𡺳，人曰：“仁人也不可失，从之者如归市。”故言民贯习其平夷之德，来归者在道而不绝也。程解、苏《传》、吕《记》俱同此说，今从之】}。天立厥配_{【程子曰：“天立厥配”，言天监其德足以配天而立之使王。《欧阳义》、吕《记》、严缉同《集传》。配贤妃，谓太姜也】}。受命既固。〇帝省其山_【岐山】，柞棫斯拔_【音佩】，松柏斯兑。帝作邦_{【天兴周邦】}，作对_{【立圣君为已配，谓文王也。何楷曰：“作邦即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作对即上章所云‘天立厥配’也”】}。自大_【音㤗】伯王季_{【《疏》：由太伯让于王季，而文王得起，是兴国立君在太伯王季之时也，故曰“自太伯王季”】}。维此王季，因心则友_{【读如以〇真氏曰：“曰因心者，见至情出于天性，非有所为而为之也。”后世汉显宗以东海王疆逊已而友之，唐玄宗以宋王成器逊已而友之，其友同而所以友之者则异】}。则友其兄_{【读如荒】}，则笃其庆_{【读如羌】}，载锡之光。受禄无䘮_{【不失先业】}，奄有四方_{【王志长曰：“太伯至德，不必言；王季俨然得国，或嫌过任，故诗又原其因心则友之懿，著其笃庆锡光之美，以见天之所兴王季，不得而郤。盖圣人之事，以顺天时行为正，馀非所计也。〇金氏曰：“横渠尝言：‘殷自中世弃西方之地不顾，又昆夷𤞤狁为患，非王季不足当之。’故帝乙时，王季以九命作伯，使专征伐。九命作伯，见《孔丛子》。’此章《集传》解最精。”〇维此王季，帝度其心【《传》：“心能制义曰度。”《疏》：“服䖍云：‘心能制事使得其宜。’”朱氏曰：“帝度其心者，使之能权也”】。貊【静也】其德音，其德克明【照临四方】，克明克类【知类通逹】，克长【上声〇道德足以先人】，克君【政教足以临民】。王【去声】此大邦，克顺【能使人爱】，克比【当音避，下同〇能使人从。愚谓此即比万国亲诸侯之比，旧注作比方解，故音七。《集传》既更为上下相亲，仍从旧音，非也】。比于文王，其德靡悔【读如喜〇德盛无可悔之事】。既受帝祉，施【音异】于孙子【陈启源曰：“章首维此王季，《左传》引作文王是也。此语毛公无《传》，王肃述毛而解为文王，则毛本文王可知。《左传》引诗后复云：‘近文德矣，申言九德为文王之德，’则《传》文非误，又可知。又孔氏《疏》以韩诗亦作文王，三者皆同，岂不足信乎？郑《笺》作王季，安知非《传》习之讹？愚谓此说极有理。惟比于文王句难通，然比于不必训至于。此句蒙大邦来言，文王能顺而比之故，国人皆亲比文王也。”】。〇帝谓文王【邓元锡曰：“帝谓文王何由？由文王靣稽天若而天亦谆谆然靣命之也。”】：“无然畔援【音院〇毛云：“畔道援取”】，无然歆【心动也】羡【毛云：“贪羡”】，诞先登于岸【王氏曰：“以渉川喻渉难，登岸者无难之地。”程子曰：“天谓文王无以党比为强，无以贪欲而动，惟是所先者济天下于险难，此谓顺天征伐之道。”吕《记》：“文王虽赫怒用师，实出于无心。畔援歆羡皆有心者也。文王之心与斯民速济于大难而已。”】。”密【季本曰：“《括地志》：‘阴密故城在鹑觚县西，其东接县城即古密国。’按：鹑觚县城在今泾州灵台县西五十里，与邠州西界相接，盖亦戎翟之国。”】人不恭，敢距大邦侵阮【阮在密之南界，亦近邠国。张氏云：“泾州有共池，即此。”】。}

徂共_【音恭】王赫斯怒，爰整其旅，以按_{【《释文》：“安旦反。”吕《记》：“如字读。”】}徂旅_{【密人往共之众。〇陈启源曰：“毛以阮、共、旅为密人所侵，文王遏之。郑以阮、徂、共为三国名，徂旅为徂国之旅。至《集传》之解，实本汲冢《纪年》。《纪年》云：‘帝辛三十二年，密人侵阮，西伯率师伐密。三十三年，密人降于周师，遂迁于程。’”】}。以笃于_{【《注》、《疏》、石经皆有此“于”字。吕《记》、严缉同。惟《集传》无之，疑误脱】}周祜，以对于天下_{【读音户】}。〇依其在京_{【读音姜。〇吕《记》：“用兵必有根本之地。文王驻兵周京，以为三军之镇，故曰：‘依其在京。’”】}，侵自阮疆_{【严缉：“侵自阮疆，言却自阮疆而侵密。”句法犹《春秋》书“公至自晋”】}。陟我高冈，无矢我陵，我陵我阿；无饮我泉，我泉我池_{【读如驼。〇文王师至其地，故内之而称我也。杨氏曰：“圣人一视天下，无彼我之异。陵、阿、泉、池，皆视之犹我也。”盖戒其军士不为暴扰之辞。陈启源曰：“无矢、无饮，言敌人畏避，无敢我当耳。”杨中立以为戒辑军士语，近凿。夫陈师饮泉，出兵之常事，何得禁之哉？】}。度其鲜_{【毛引《尔雅》·释山》云：“小山别大山曰鲜。”郑引《尔雅》·释诂》云：“善也。”二解不同，皆音息浅反】}原_{【何楷曰：“周书和《寤解》云：‘王乃出图商，至于鲜原。’孔晁以鲜原为近岐周之地。度其鲜原，文王因密人既服，班师而归，道经于此也。”】}。居岐之阳_{【《疏》：“文王以民归益众，乃迁居要所。太王初迁，已在岐山。此云居岐之阳，是去旧都不远也。《周书》称文王在程，作《程寤》、《程典》。皇甫谧云：‘文王徙都于程。’盖谓此也。”知此非丰者，以此居岐之阳，丰则岐之东南三百里耳】}。在渭之将_【侧也】，万邦之方_{【《传》：“则也。”《笺》：“犹向也。”】}，下民之王_{【《疏》：“背山跨水，营建国都，乃为万邦之所法则，下民之所归往。”季本曰：“旧说以度鲜原、居岐阳为徙都程邑，则于上文伐密事不连属，而又不言迁程之详。窃意太王迁岐，已历三世，岂可轻议迁都？虽民归渐众，自宜就野受廛，何必并国邑迁之？而况岐阳、渭将非远在故都之外者乎？观《文王有声》诗，历叙文武丰镐之迁，而不及于程，则迁程之说未可深信。考《史记》亦无迁程之事，惟《逸周书》称：‘王宅程三年，遭大荒而迁丰。’盖傅会也。后儒因以程为汉扶风安陵，即今咸阳；又或以程为毕郢之郢，皆臆说耳。”按：此说极近理，并录之】}。〇帝谓文王：“予怀明德，不大声以色，不长_{【严缉读上声】}夏以革_{【吕《记》：“声与色，谓声音与笑貎也。夏与革，谓侈大与变革也。不大声与色，则不事外饰矣；不长夏与革，则不纵私意矣。无外饰、无私意，此明德之实也。”】}，不识不知_{【不作聪明】}，顺帝之则_{【季本曰：“将举伐崇之事，先言其喜怒之合于天而无私也。”】}。”帝谓文王：“询尔仇方_{【按：“仇方”，《集传》训“仇国”，本之郑《笺》，盖谓与民为仇之国也。若云仇己，则文王伐崇乃修怨之师矣。又按毛云：“仇，匹也。”仇方谓匹己之与国，如《秦誓》所云“友邦”也。文王为西伯，其连属之国必多，自郑训怨耦曰仇，因以崇侯虎当之，不若从毛为当】}，同尔兄弟_{【谓同姓之国】}，以尔钩援，与尔临冲_{【陈祥道曰：“临车高，冲车大。高则可以临下，大则可以突前。《楚子》使解扬登巢车以告宋人，盖临车之类也。孙武子曰：‘攻城之法，修其轒辒。’盖冲车之类也。”】}，以伐崇墉_{【顾梦麟曰：“同尔二句无韵，宜直贯崇墉四句为一连。”】}。〇临冲闲闲，崇墉言言_【高大】，执讯连连，攸馘_【音虢】安安_{【读户肩反，音玄。《古音考》音烟】}，是类_{【出师祭天】}，是祃_{【音骂。季本曰：“祃，军行之祭，如今祭六纛之神。”《集传》谓祭黄帝及蚩尤，此说本《周礼》肆师《注》。窃意黄帝圣人也，蚩尤逆臣，而可与并祭乎？郑氏于《王制》言祃，固谓其礼亦亡，而妄取一说为证，其失甚矣。陈启源曰：“肆师《注》云：‘其神盖蚩尤，或曰黄帝。’盖者疑辞，或曰者兼存异说也。从不言并祭并祭者，后儒之误耳。”愚按：《史记》·高帝纪》亦有祭黄帝及蚩尤于沛廷语，《集传》盖据之，未及深考肆师《注》也】}。是致是附_{【《集传》解致附本王荆公说】}，四方以无侮。临冲茀茀_【音弗】，崇墉仡仡_【音屹】，是伐是肆_{【伐，撃刺；肆，犯突】}，是绝是忽_{【绝之使救援不通，忽则遂灭其国】}，四方以无拂_{【《集传》解此章极明】}。

《序》皇矣，美周也。天监代殷，莫若周。周世世修德，莫若文王。

《疏》：此实文王之诗，而言美周者，以经有太伯、王季之事，故言周以广之。

首章、二章言天命太王。郑《笺》指文王，亦是。但于次章“作之屏之”等句，难通太王。当殷高宗、祖甲之时，王室方大竞，岂有西顾与宅之理？此是后人追言，犹颂言“时维太王，实始翦商”也。耆憎式廓，朱《传》载或说，较郑《笺》为长。言四国中有䆒心治理度量民瘼者，帝心即耆定焉，而増大其疆宇。惟太王可以当此耳。“作之屏之”八句，颂所云：“天作高山，太王荒之”也。“帝迁”二句，颂所云：“彼徂矣岐，有夷之行”也。此本太王迁岐时事，郑《笺》谬作昆夷，朱子遂引混夷駾矣为证，不知此在文王时，不可言太王也。此章既主太王，则“厥配”指太姜何疑？郑氏以为太姒，亦非也。

三章言天命王季，继太王而启文王也。“作邦作对”，又当从郑《笺》，即以文王言之，追溯太伯、王季者。太伯让于王季，而后文王起也。

四章当是详文王之德。此诗之《序》専重文王，不应略文德而遽及其武功。从《左传》说可也。

五章、六章言天命文王伐密。

七章、八章言天命文王伐崇。依其在京，侵自阮疆。依凭也，言文王先驻兵国都，为三军声援_{【此东莱说】}，然后出兵自阮疆以侵密也。陟我高冈，军行右背。山陵必依山而止也。既略定密地，即徙都于程_{【一作郢，即毕郢】}，所以处归附之众也。钩援、临冲，攻城之具。讯馘、伐肆，杀敌之功。崇侯党纣，故服之视密为难也。《左传》言：“文王修德崇人，因垒而降。”盖知战不胜，然后降尔_{【刘瑾曰：“文王伐密、伐崇，讨罪而已，初非贪其土地，故诗人皆以帝命发之。”〇按：崇国复见《左传》宣元年，盖文王徙其君而复封之】}。

万时华曰：“绵”诗意在叙王业艰难之由，故详在太王迁岐，而以文王为馀波。此诗意在叙王业盛大之由，故详在文王伐密、伐崇，而以太王、王季为缘起。“皇矣”八章，章十二句。

经始灵_{【陈启源曰：“三灵”字本以文王之德言。郑云：“文王化行似神之精明。”《说苑》云：“积爱为仁，积仁为灵。”是也。苏《传》训“灵”为善，亦是。《集传》云：“如神灵所为。”则专从不终日取义】}台_{【叶田饴反，音题〇周本纪：“文王作灵台于年，时九十六。”《疏》：“含神雾云：‘作邑于丰，起灵台。’易干凿度亦云：‘伐崇作灵台。’是灵台在丰邑之都也。”《左传》：“秦获晋侯，归舍诸灵台。”杜预《注》：“在京兆鄠县，周之故台也。”三辅黄图：“灵台在长安北四十里，高二十丈，周一百二十步，居丰水东。”吕《记》：“文王之作台，止于望氛䲲，观民俗，因以《疏》瀹精神，节宣劳逸。盖一张一弛，无非事也。”】}经之营之_{【刘氏曰：“经”谓度其规模，“营”谓定其基址】}。庶民攻之，不日_{【《笺》：“不日”谓不设期日而成之。《国语》《注》：“不程课以时日也。”】}成之。经始勿亟，庶民子来〇王在灵囿_{【读如郁】}，麀鹿攸伏。麀鹿濯濯，白鸟翯翯_【音鹤】。王在灵沼_{【读如灼】}，于_【音乌】牣鱼跃_{【《疏》：“郑驳异义云：‘于台下为囿沼。’真氏曰：‘鹿之在囿，如在山林；鱼之在沼，如在江湖。文王之德及飞潜，各安其所也。’”】}。〇虡_【音巨】业_{【虡，钟鼓之柎。柎，足也。横曰栒，植曰簴。业者，栒大板之饰。栒与簨同音笋。何楷曰：“虡即下鼖鼔之虡。”】}维枞_{【音匆〇枞者，崇牙之峻峙貌】}。贲_{【音焚，与鼖同】}鼓维镛_{【音庸〇大钟也】}。于_{【郑如字，《释文》音乌】}论_【音伦】鼓，钟_{【郑云：“论之言伦也。”本《乐记》：“论伦无患。”苏《传》：“论，讲也。讲求钟鼓之度。”〇毛甡曰：“《乐记》：‘论伦无患’，谓论其伦也，使以论为伦，则曰‘伦伦’可乎？《乐记》又曰：‘使其声足乐而不流，使其文足论而不息。’盖乐本有论文论伦之理，故曰：‘于哉！可论者此鼓钟也。’何楷曰：“钟师掌金奏，必以鼔倡之；鼔师掌六鼓，必以四金和之。此正有义可论。言鼔钟，则八音皆举之矣。”】}于乐_【音洛】。辟_【音璧】廱_{【《疏》：“璧体圆而内有孔，此水亦圆而内有地，如璧然。以水绕丘，所以节约观者，令在外。”陈祥道曰：“璧廱外圆内方，明德当圆，行当方。其制始自文王，后遂以为天子之学名。”〇此章述文王既游囿沼，遂于辟廱作乐之事】}。〇于论鼓钟，于乐辟廱。鼍鼓_{【鼍鼓与鼖鼓不同。陈晹曰：“鼍鼓其制大以短，所以鼔金奏，非所以节乐。鼍鼔而后蒙瞍始作乐也。”】}逢逢_【音蓬】。蒙瞍奏公_{【《传》：“公事也。”《集传》解二句用东莱一曰：“官所曰公，言作乐于公所。”】}。

《序》：灵台，民始附也。文王受命，而民乐其有灵德，以及鸟兽昆虫焉。

张子曰：民之归周已久，《序》因灵台之诗，益见其亲附耳。若谓至此始来附，则不然。如“东西南北，无思不服”，非作辟廱而后服也。〇郝敬曰：诗人作是诗，以见文王造周功成。盖民乐而后君乐，民乐君之乐，而后见民乐也。虽民心归周，不自今始，而文王之求宁，今始观成焉。故《序》曰：民始附也。

《笺》：文王立灵台而知民之乐附，立灵沼、灵囿而见物类之得所。以为声音之道与政通，故合乐以详之。合乐辟廱，群感于中和之至。_{【按：郑氏以辟廱及三灵皆同处在西郊。振鹭云：“于彼西廱”，故知在西。王制云：“大学在郊”，故知在西郊也。袁准正论云：“灵台望气之观，辟廱大射养老之处。”】}〇吕《记》：前二章乐文王有台池鸟兽之乐也，后二章乐文王有钟鼓之乐也。皆述民乐之辞也。或疑《序》台池苑囿之乐，何为忽以辟廱学校入之？彼盖未深考三代人君与士大夫甚亲，游宴之𥊍御征行之扈从，无往而不与俊髦俱焉。乐正、司业、父师、司成，则乐者固学士之所常隶也。夫岂有二事哉？何楷曰：辟廱作人，论乐兴化，乃文王制作之大者，故诗人重叠言之。灵台四章，二章章六句，二章章四句。_{【毛、郑以此诗为五章，章四句。朱《传》如此分章甚协，严氏诗缉从之。东莱云：“《国语》椒举引此诗，止于‘麀鹿攸伏’，盖全举前二章之文也。若以首章为章六句，则椒举所引末二句在他章矣。然则章句其《传》甚远，未易以意改也。”按：此说虽有据，然以文义言之，断当从朱。】}

下武_{【按：毛云：“武，继也。”郑云：“下，犹后也。”后人能继先祖者，惟有周最大。《集传》不用其解，云：“下义未详。”又引或说：“下当作文。”然文王在下，文三后数内，为武王所配，而首句先并提文武，岂文章之体乎？或曰：“下当作大。”武王以武功定天下，故曰大武。古文大与下形相似。此说近之。吕《记》：“武王一戎衣天下大定，其乐曰大武，故言周王业之成，必曰武焉。”】}维周之世，有哲王三后。在天王，配于京_【音姜】。〇王配于京，世德作求。永言配命，成王之孚_{【读如浮〇陈氏曰：“三后之孚，著于民久矣。至武王配天，然后成王者之信。”】}。〇成王之孚，下土之式。永言孝思，孝思维则_{【维则，毛云：“则其先人也。”《集传》解为民之法则，盖用李氏之说，似与“下土之式”复出】}。〇媚兹一人，应侯顺德。_{【张氏曰：“惟孝思维则，故应之亦维以顺德。聚顺在家，效顺在国也。”】}永言孝思，昭哉嗣服_{【读如白】}。〇昭兹来许_{【当读如虎〇来来，世也。陈氏曰：“许，语助。”吕、严皆用之】}。绳其祖武，于_{【郝音乌】}万斯年，受天之祜。〇受天之祜，四方来贺，于万斯年，不遐有佐_{【《疏》：“岂不远有佐助乎？”吕《记》：“不遐有佐者，四方皆来佐助，虽万年不以为远也。”】}。

《序》：下武，继文也。武王有圣德，复受天命，能昭先人之功焉。

王志长曰：文王有声曰“继伐”，则此言“继文”者，非继文王也，继三后之文德也。太王、王季、文王功德虽大，然世守臣节，文王服事尤谨。至武王肆伐大商，三后规模尽变，恐后世疑其有戾于祖父在天之灵，故此诗历言继文之美，曰“王配于京”，曰“世德作求”，曰“考思维则”，曰“昭哉嗣服”，曰“绳其祖武”，详言武王代商，正其善继善述，与三后之恪守臣节无悖。故继伐者，武王救世之事；而继文者，武王达孝之心。二诗之意，互备而著者也。〇周家三后之绪，继于武王。武王成信于天下，以孝思为本。顺德者，孝也。二章、三章、四章皆详言首章之义。五章、六章又言武王之道，足以福及后人。《下武》六章，章四句。

文王有声，遹_{【音聿〇郑云：遹，述也。即康诰“祇遹”之遹】}骏有声，遹求厥宁，遹观厥成。文王烝_{【毛云：烝，君也】}哉_{【苏《传》：文王之所以有声者，能述而大其先人之声耳。凡求其所以安，观其所以成，无非述之者。此文王之所以为君也】}。〇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_{【季本曰：崇国即今鄠县，丰地在鄠县杜陵西南。《括地志》云：“周丰宫在鄠县东二十五里。”〇《疏》：武功非独伐崇，所伐邦耆、密、须、昆夷之属皆是也。别言伐崇者，以其功最大，其伐最后，故特举之为作邑张本。言功成乃作邑也。季本曰：文王既灭崇，则拓地渐广，而其民未驯，宜亲抚治之，故徙都焉】}。文王烝哉。〇筑城伊淢_{【音洫〇冯复京曰：淢，毛训成沟。郑据《周礼》匠人云：“方十里为成，淢其沟也，广深各八尺。”其意本谓文王筑城惟在一成之洫，洫内十里，丰邑亦十里，与之相匹耳。朱《传》改成沟为城沟，城沟岂可限八尺？引匠人文为失据矣】}。作丰伊匹_{【陈氏曰：匹，称也。作丰之制，不为侈大，惟其称而已】}。匪棘_【急也】其欲，遹追来孝_{【读许六反，音旭。元熊朋来曰：此章“匪棘其欲”，自有《礼记》“匪革其犹”可证。乃不改欲字作犹，而改孝字音许六反，失之矣。〇吕《记》本礼噐《注》云：“追先人之意而来，致其孝。”严缉用曹氏说云：“致其方来之孝，来者嗣续无乏之意。”愚谓如此解，遹追当略读。不若云“述追先世以来相《传》之孝”，句法更浑成】}。王后烝哉_{【此章《古音考》分二韵，与《集传》不同。欲读宥，孝读齅，存之待考】}。〇王公_{【六月以奏肤公，《传》云：“公，功也。”】}伊濯_{【毛云：濯，大也。本释诂。文《集传》云：著明。盖因涤濯而转为此训】}。维丰之垣_{【音袁〇《笺》：文王之功益大，作丰邑成之。既成，又垣之，立宫室焉】}。四方攸同，王后维翰。王后烝哉。〇丰水东《注》，维禹之绩。四方攸同，皇王维辟_{【音璧〇严缉：丰水之东《注》于河者，以禹之功也。四方之同归周者，以武王为天下之君也。盖以武王之功配禹，皆除害济民也】}。皇王烝哉_{【严缉：变王后为皇王，一统天下，其事又大也】}。〇镐京_{【后汉《地理志》：“周镐京在京兆上林苑中。”孟康云：“长安西南有镐池。”何楷曰：“武王之迁镐久矣，及有天下，镐始称京”】}辟廱_{【《疏》：《笺》云：“于镐京行辟廱之礼，谓养老以教孝弟也。”】}。自西自东，自南自北_{【周自西土兴，近者先被其化，后乃渐及于东，故曰自西自东。文王时化已南行江汉，后乃渐及于北，故曰自南自北】}。无思不服_{【读音白〇严缉：四方之服已久，此言于辟廱之后者，教化之深入其心也】}。皇王烝哉。〇考卜_{【《笺》：考犹稽也。稽疑之法，必契灼龟而卜之】}。维王宅是镐京_{【叶音姜】}。维龟正之_{【《疏》龟出吉兆，以正定之】}。武王成之_{【《笺》：言遂居之以成龟兆之吉】}。武王烝哉。〇丰水有芑_{【毛云：草也。陆《疏》、孔《疏》俱不详，疑即采芑之芑】}。武王岂不仕_{【毛云：仕，事也。《疏》：丰水犹以润泽生芑菜，况武王岂不以泽及后人为事乎？诗缉则云：仕者，官使之也。此主树人为说，亦通】}。诒厥孙谋，以燕翼子_{【严缉：翼，辅翼之也。表记引此章，郑氏《注》云：“燕安辅翼其子。”按：康成《注》礼本可通，及《笺》诗又云：“安其敬事之子。”古人解经不拘一说如此。《集传》从《笺》，其引或说当删。长发云：“丰水乃丰镐所共，不得云以贻谋子孙。故而不得不迁镐也。”】}。武王烝哉。

《序》：文王有声，继伐也。武王能广文王之声，卒其功伐也_{【继伐者，继文王伐崇之功】}。

吕《记》《序》：言武王继伐，而此诗未尝一及征伐之功，何耶？定都而无思不服，创业而贻厥子孙，固非大诰、武成之前所能致也。诗人之意，盖有本末具载、精粗兼举者矣；亦有言其意而略其事者矣。不可以一体求也。〇王志长曰：继伐当为功伐之伐。左氏荘二十八年《传》云：“且旌君伐。”杜预《注》：“伐，功也。”下武言武王继列圣之德，故言继文；文王有声言武王继列圣之功，故曰继伐。德无愧于列圣，则知武王无取天下之心；功无愧于列圣，则知列圣当武王之时亦不能不有天下矣。武王之大雅，止此二篇，可谓精微广大，无所不该。郑氏因经文有“既伐于崇”一语，遂云文王伐崇而武王伐纣，则古《序》继伐之说不明。况纣与崇岂可并言哉？

前四章详文王迁丰之事。首以“遹骏”发端，言述前人之事而益大之也。《书《大传》云：“文王受命三年伐密须，迁程。越三年伐崇，自程迁丰。”丰即崇国之地，故言“作邑于丰”，而先之以伐崇也。“筑城”二句，作丰之制也。作丰则规模日广，似有急于取天下之心，然其意不过述追周家孝德而已。其功岂不甚大，可为四方之屏翰哉？

后四章详武王迁镐之事。丰镐相去二十五里，丰在丰水之西，镐在丰水之东。此言东《注》，盖据镐京所见也。丰水东入河，惟禹之功以兴，四方同归周，惟武之德。若如《集传》解，则武王君天下全赖禹功矣。镐京既宅，首举辟廱之礼，养老教士，所以悦服四方而成龟兆之占也。末遂以丰芑兴人材之盛。武王之时多士烝烝，其才岂不皆可仕乎？_{【此华谷说】}此盖以《传》及孙谋者，而燕安辅翼其子耳。孙所该远，子则指成王也。帝王之爱子孙，莫大乎贻之以人材。此章严说为长。首尾四章称文王、武王，中四章称王后、皇王，特变文以成章耳。章末各用“烝哉”结之，又诗之一格。

《文王有声》八章，章五句。

厥初生民，时维姜嫄_{【音原，读音伦反，音银】}。生民如何？克禋克祀_{【禋祀，祀郊禖也】}。以弗无子_{【《传》：弗去也，去无子求有子也。《笺》：弗祓也，祓除无子之疾。《集传》参用毛、郑】}。履帝武敏歆_{【古本皆歆字为句。朱《传》以“履帝武敏”为句，“歆”字属下句读，故“敏”叶母鄙反。今“敏”字略断，而“歆”字仍属上读。〇《传》：帝，高辛氏之帝。履，践。武，迹。敏，疾也。从帝而见于天，将事齐敏也。严缉：歆，感动也。何楷：白歆即下“居歆”之歆。愚谓：此章言帝下两言上帝，有别。帝者，帝喾也；上帝者，天也。敏训拇，虽见《尔雅》，不可从】}。攸介攸止_{【严缉：言若有所介助之，有所依止之】}。载震_【娠也】，载夙_{【读相即反，音息。〇夙，毛训早。严云：阙宫弥月不迟，谓满十月即生，是早也。郑训肃戒，《集传》从之】}。载生载育_{【读曰逼反，音奕。《古音考》音益】}，时维后稷。〇诞_{【诞，毛、郑训大。每章皆以大义起，盖叹辞也。《集传》作发语辞，本之横渠张子】}。弥厥月，先生如逹_{【音闼。《说文》本作㚔，他末切】}。不坼_【音拆】不副_{【孚迫反，音拍】}，无菑_【音灾】无害_{【读音曷】}，以赫厥灵。上帝不宁，不康。禋祀居然生子_{【《集传》解“上帝不宁”三句胜毛、郑】}。〇诞寘之隘巷，牛羊腓_【音肥】字之_{【许氏曰：六书故云，腓，胫后肉。婴儿不能跂乳，牛羊俯呕而乳。字之在其腓间，故曰腓字】}。诞寘之平林，会伐平林。诞寘之寒冰_{【《疏》：郊禖在玄鸟至之月，其生正值寒冰，是在母十月也。王氏曰：以为适与伐木者会而收之未足为弃，故又置之寒冰】}。鸟覆翼_【音异】之_{【《传》：大鸟来一翼覆之，一翼藉之】}。鸟乃去矣_{【《疏》：人往收取，鸟乃飞去】}。后稷𫩜_{【读去声】}矣，实覃实𬣙_{【《疏》：适始能坐而覃然，适始张口而𬣙然】}。厥声载路_{【按：《集传》“翼”与“字”为韵，“下”“𫩜”“𬣙”“路”亦俱一韵。平林四句一气贯下，而“林”“林”“冰”三字又自为韵，参差隔叶，章法最变。〇稷之见弃，毛、郑以为欲显其异，《史记》以为疑其不祥。后儒皆从《史记》】}。〇诞实匍匐_{【严音白】}，克岐克嶷_{【严音逆。《传》：岐，知也；嶷，识也】}，以就口食_{【《疏》：上既言收取后稷，此说其长养之事】}。蓺之荏_【音饪】菽_{【《笺》：戎菽，大豆也】}。荏菽斾斾，禾_{【禾兼稻、黍、稷】}役_{【《传》：役，列也。《疏》：云有行列】}。穟穟_{【音遂。《诗诂》：穟，穗通。禾多穗也】}。麻_{【麻子可食，故《序》麦之先】}，麦幪幪_{【莫孔反，蒙上声】}。瓜瓞_{【瓜瓞可以佐食，故附五谷之末】}，唪唪_【音蚌】。〇诞后稷之穑，有相_【去声】之道_{【读如饾。《笺》：有见助之道，谓若神助之力。此解胜《集传》】}。茀_【治也】厥丰草_{【读如凑】}，种_【去声】之黄茂_{【陈启源曰：《传》云黄嘉谷也，茂美也。上言榖种之嘉，《疏》以黍稷色黄当之下，言其美盛。二字各一义。苏氏云：黄茂嘉榖也，则并为一义。《集传》从之】}。实方_{【《笺》：苗生齐等。严缉：大田方皂与坚好文连，是成熟时，故以方为孚甲始生。此在种褎之前，故以方为齐等】}，实苞_{【读音㨐。《尔雅注》：丛生曰苞】}，实种_{【上声。《笺》：苖生不杂。严缉：前言种之黄茂，已是择种。此言于方苞之后，故为生不杂也】}，实褎_{【《疏》：禾长之貎】}，实发_【发管】，实秀_【成穗】，实坚实好_{【读如吼。郝敬曰：坚榖渐满也，好无灾害也】}，实颕实栗_{【颕者垂末，栗者不秕。《左传》云：嘉栗旨酒，是栗为榖熟也】}。即有邰_【音台】家室_{【杜预曰：始平武功县斄城是古邰国。司马贞曰：邰𣀗古今字。国后稷于母家，以显姜嫄之烈〇此章是后稷已为农师而教民之事】}。〇诞降嘉种_{【《疏》：后稷能于稼穑，上天乃下善榖之种与之，使得种以祭祀】}。维秬_【音巨】维秠_{【音痞。《疏》：郭璞云：秬黑黍总名，柸则黒黍之中一稃二米者】}，维穈_【音门】维芑_{【《疏》：郭璞云：穈今赤粱粟，芑今白粱粟】}。恒_{【音亘。毛训遍也，当作亘】}之秬秠，是获是亩_{【读如米】}。恒之穈芑，是任_【音壬】是负_{【读扶委反，音尾】}，以归肇祀_{【毛、郑谓后稷郊祀，《集传》不从。李氏、董氏皆有辨。刘瑾曰：后稷得国而始主祭，则宗庙群神之祀皆始此也】}。〇诞我祀如何_{【承“肇祀”而问其如何，下乃详言祀事】}？或舂或揄_{【音由。《说文》：揄，引也，引之出臼】}，或簸_{【毛云：簸，糠】}，或蹂_{【毛云：蹂，黍。《疏》：蹂践其榖，复舂之】}，释_{【《说文》：释，渍米，从米从睾。今从釆误】}之叟叟_【音搜】，烝之浮浮。载谋载惟_{【《笺》：诹谋其日，思惟其礼。刘氏曰：载谋谓卜日择士也，载惟谓致斋涤虑也】}。取萧_【蒿也】祭脂_【膟膋】，取羝_【牡羊】以軷_{【音钹，又读蒲昧反，音佩。軷，道祭也。严缉：内言焫萧，外言羝軷，则群祀皆举。何楷曰：軷祭有二，有出行之軷，有冬祀行之軷。据此章末云“以兴嗣岁”，当主冬祭行言之】}。载燔载烈_{【如字，又读力制反，音例。《笺》：燔烈其肉为尸羞。严缉：燔烈兼宗庙軷祭，盖庙与軷祭皆有尸，所以为尸羞也】}。以兴嗣岁_{【读音雪乂，如字。《疏》：欲以兴起来岁，使之继嗣往岁而恒得丰年也】}。〇卭_{【音昂。卭主时王而言】}盛_【音成】于豆于豆_{【木曰豆，荐葅醢】}，于登_{【瓦曰登，盛太羹】}。其香始升，上帝居歆。胡臭亶时_{【《笺》：胡，芳臭之诚。得其时乎，美之也。士冠礼：嘉荐亶时】}。后稷肇祀，庶无罪悔_{【叶上声】}，以迄_【音肸】于今_{【此章前四句以“登”“升”“歆”为韵，后四句以“时”“祀”“悔”为韵。末句“今”字仍上与“登”“升”“歆”叶，与平林章例同。后稷肇祀，郑《笺》述毛以为后稷祀上帝于郊，其《注》表记则云：后人祀后稷于郊以配天，庶几无罪悔乎？福禄《传》世乃至于今。《集传》全用彼《注》之说。严缉：后稷封邰而祀宗庙，天心眷之久矣。子孙世修其业，不敢失坠，以获罪于天，遂至今日得成王业而郊祀天之歆飨，盖在此耳。无罪悔以后世子孙言。《集传》引曾南丰说得之。以迄于今，与起厥初生民遥相呼应】}。

朱鹤龄的《诗经通义》这篇文章，标点后的内容如下：

《序》：生民，尊祖也。后稷生于姜嫄，文武之功起于后稷，故推以配天焉。（《疏》：《礼记》称万物本乎天，人本于祖，俱为其祖，可以相配。故王者皆以其祖配天。）此诗叙后稷功德，以明配天之由，非郊祀后稷之乐歌也。郊祀乐歌，则周颂思文是。颂主严肃，其辞简，故于此详之。首章原后稷之所以生，下数章俱述后稷之事。六章、七章言其以功封邰，始为宗庙群神之祀。末章则言子孙始郊天，尊后稷以作配也。此诗“帝武敏歆，攸介攸止”，即閟宫所云“上帝是依”，岂有形迹之可求哉？（此华谷说）巨迹之说出列子（列子：后稷生乎巨迹）。司马迁好奇而载之，康成信也纬傅会是说，遂谓姜嫄无人道而生子，诞莫甚焉。（姚舜牧曰：姜嫄生后稷特异，以怪而弃之，不必以无父神其说也。若如郑氏解拇乃足大指耳，若何歆歆如有人道之感哉？敏歆为拇指，歆动则下云“载震”者，又是何物？此不经之谈，朱子郤信之，殆不可晓。）又祭法云：周人禘喾而郊稷。家语、世本、大戴礼、《史记》俱云：姜嫄为帝喾妃，无可疑者。康成据命历《序》云：帝喾《传》十世而尧，非喾子；稷年又少于尧，姜嫄不得配帝喾。故云高辛氏世妃，谓后世子孙之妃也。其说亦非可从，皆当以毛《传》为正。姜嫄于从帝郊禖之时，若有神灵歆格，感而怀妊，此于事理固有之。稷之见弃，以不坼副，无菑害。苏明允谓如郑伯寤生，惊姜氏，遂恶之之类。牛羊腓字，寒冰覆翼，如若敖之弃于莵乳，之昆莫之弃，野鸟衔肉饲之之类。伟人之生，固有默佑者，何疑于后稷哉？

生民八章，四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毛本第三章八句，第四章十句。朱《传》以第三章为十句，第四章为八句，则去𫩜𬣙路，音韵谐叶，𫩜声载路，文势亦通贯。又七章以前每章之首皆有“诞”字，当从之无疑。）

敦_【音团】彼行苇（敦聚也，敦敦然行道之苇），牛羊勿践履，方苞方体（张氏曰：苞丛生，以喻兄弟；体干也）。维叶泥泥（音祢），戚戚兄弟，莫远具尔（迩同〇《笺》：俱揖而进之。《疏》云：进之令自近也）。或肆之筵，或授之几（刘氏曰：肆之筵，所以行燕礼也；授之几者，优尊也）。〇肆筵设席（《周礼注》：筵亦席也。铺陈曰筵，藉之曰席。《说文》：筵作席），授几有缉御（读如迓〇陈氏曰：非特肆筵而已，又设重席；非特授几而已，又有侍御续代之人，以待兄弟之老者。李氏云：缉御即所云更仆）。或献或酢，洗爵奠斝（音假〇《疏》：斝者，爵也。爵是总称。客受酬爵而奠之不举，在旅酬之前）。醓_【音嗿】醢_{【音海〇《疏》：醢，肉汁也。用肉为醢，特有多汁者，故以醓为名。《醢人》云：“朝事之豆，非葅醓醢”是也）。或荐（读即略反，音爵。或燔或炙（读如灼），嘉肴脾臄（其虐反，音噱。〇通俗文：口上肉曰臄。《疏》：燔炙是正𩜹，以脾与臄为加助，故谓之嘉）。或歌（比于琴瑟）或咢（音岳。〇咢，徒撃鼓也。《集传》解“歌”“咢”，用毛。何楷曰：“歌”在旅酬之后，即《仪礼》工歌《鹿鸣》，诸诗笙奏《南陔》诸诗时也。“咢”在释获之后，即《仪礼》“乐正命曰：‘不鼓不释’，奏《狸首》以射”时也。鼓者，射之鼓节也。此语已包下章射事，言之见古诗章法错综处）。〇敦（音雕，雕通“画”也）弓（何楷曰：雕弓，既天子之弓，不应宾得并用。考《鲁大弓》，《公羊传》以为弓绣质。陈祥道云：“绣其弣也。”“弣”者，把中也。意天子之弓，竟体画之。天子以下，但绣画其弣，亦谓之“雕弓”耳）。既坚（读古音反，音“斤”）。四𬭤（音侯）既钧（四矢皆轻重钧亭，详《集传》）。舍矢既均，《序》宾以贤（读如“形”。〇下云“曾孙维主”，对主而言，则皆“宾”也。郑云：“《序》贤，谓以射中多少为次第”）。敦弓既句（音“姤”，彀通。或曰，当读“古侯”反，与下𬭤叶）。既挟四𬭤，四𬭤如树，《序》宾以不侮（《笺》：“不侮”者，敬也。其人敬于礼，则射多中。吕《记》：“四𬭤既钧”，槩言射者，故继之曰“《序》宾以贤”。“四𬭤如树”，专言胜者，故继之曰“《序》宾以不侮”。贤其能，“不侮”其德也）。〇曾孙维主（《埤雅》：《周官》：“王燕，则膳夫为献主。”臣莫敢与君抗礼。今云“曾孙维主”，则以尊事黄耉，所以为厚也）。酒醴维醹（音“乳”），酌以大斗（《疏》：“大斗”长三尺，言其柄也。《汉礼器》《注》：“勺，五升，径六寸，长三尺。”此盖从大器，挹之于樽，用此勺也）。以祈黄耉（杨旭曰：《集传》“主叶”，当口去。今音太远，遂转叶“醹”字，以从之。下“斗”“耉”之本谐者，反改叶他韵，似不可解。“郝本”四字，俱读本音，为是当从之。〇严缉：“祈黄耉”，谓乞言也。古者，燕饮于旅也，语必求诲。言于老成人，不徒为燕乐也）。黄耉台背（读“必墨”反，音“百”。〇《释名》：“九十曰鲐背”，或曰“黄耉”）。以引以翼，寿考维祺，以介景福（读如“偪”。〇《笺》：“养老之礼，在前引之；在旁翼之。”“养老人而得吉”，所以助大福也。吕《记》：上言“成王厚酒醴，以酌黄耉”，下言“黄耉相导，左右成王”，庶其登寿祺，而介景福也）。}

《序》：“行苇”，忠厚也。周家忠厚，仁及草木，故能内睦九族，尊事黄耉，养老乞言，以成其福禄焉。

朱鹤龄的《诗经通义》这篇文章，标点后的内容如下：

《疏》：此成王时诗，则美成王矣。不言成王者，欲见先世皆然，故言周家以广之。《辨说》此诗章句甚明，《序》不知比兴之体与全诗之意，而碎读之。但见“勿践履行苇”，便谓仁及草木；但见“戚戚兄弟”，便谓亲睦九族；但见“以祈黄耉”，便谓养老乞言；但见“介尔景福”，便谓成其福禄。随文生义，无复伦理。〇周道亲亲，故《序》以忠厚括之。自“周家忠厚”以下，东莱云：“意是讲师附益。”王志长曰：“孔子曰：‘断一树，杀一兽，不以其时，非孝也。’行苇之谓也。君子敬其亲，无往而不敬也；爱其亲，无往而不爱也。敬爱及于行苇者，可以治天下矣。篇中言养老，言燕兄弟，孝之推也。故‘敦彼行苇，牛羊勿践履’，兴之兼赋者也。周家忠厚以下，捡括诗中语以发明首句忠厚之意，与经正合。而朱子以为不知比兴之体，东莱亦以为讲师附益之辞。余窃谓不然。

《集传》：此祭毕而燕父兄耆老之诗。_{【祭必于庙，燕必于寝】}〇郑《笺》谓周先王将养老，先与群臣行射礼，择可与者以为賓。大礼将祭而射，是为大射。大射则先择士，未闻养老亦然也。王肃以此为燕射，良是。_{【东莱主此说】}第燕射于旅酬后为之，而此设文于“曾孙维主”之上，故孔氏疑其先燕射而后酌酒，不知次章即云“爵斝献酢”，独非酌酒乎？《序》賔以贤，《序》賔以不侮。_{【賔即父兄耆老】}亦必有祈爵之礼明矣。今按《仪礼》燕射，如乡射礼。射虽毕而饮未终，举觯无算爵，献酬尚多，故言酌大斗，夀黄耉于既射之后。_{【此东莱说】}郝仲舆疑诗中绝无祭祀语，以朱《传》“祭毕而燕”为非。以今考之，周先王射必有祭，冬官祭侯是也。_{【考工记将射有祭侯之礼，其辞云：“抗而射，女强饮强食，诒女曾孙，诸侯百福。”】}燕射亦有祭，賔筵次章“烝衎烈祖”是也。况四章言“曾孙维主”，曽孙非主祭之称乎？但诗意重在燕亲，故语不详及耳。酌大斗祈黄耉，朱《传》不用《序》说，引古器物款识以为颂祷之辞。然考王制云：“凡养老，有虞氏以燕礼，夏后氏以飨礼，殷人以食礼，周人修而兼用之。”然则燕饫时，固当行养老之礼矣。养老则乞言矣。前章筵几缉御，正为黄耉而设。诗《序》当从甚明。_{【陈启源曰：“曽孙维主”以下是言养老之事故，以引以翼。毛、郑以为成王之事黄耉，吕、严以为黄耉之辅成王，义皆可通。若指此为颂祷之辞，则黄耉特虚称耳。引翼之者谁？又谁所引翼者乎？】}

行苇：四章，章八句。_{【此诗毛公本七章，二章章六句，五章章四句。郑八章，章四句。朱子云：“毛首章以四句兴二句，不成文理；二章又不协韵；郑首章有起兴而无所兴，皆误。”今正之如此。东莱则云：“文义当从毛氏。首章以行苇兴兄弟，宜六句；二章言陈设，宜四句；三章言燕乐，宜六句；后四章不可増损。毛、郑所同。”今按毛氏分章固为得体，而以音韵之协言之，则朱《传》为优。大抵朱子所分章句皆不容易，但此诗讥毛、郑分章之误则不然。长发云：“诗之兴体无定，以少兴多者类有之，亦有以多兴少者。《凯风》之首章，《小雅》·谷风》之末章，《小宛》之三章是也。有全用兴者，《蒹葭》、《衡门》、《鹤鸣》之类是也。”朱子摘毛以四句兴二句，郑有兴无赋，何以服先儒之心？况《行苇》首四句，毛、郑未尝以为兴乎？】}

既醉以酒，既饱以德。_{【诗两言“既”。毛云：“既者，尽其礼，终其事也。”礼，谓旅酬之属；事，谓施惠先后及归爼之属。〇醉酒言旅酬无算爵之后，饱德者燕接之间恩意充足】}君子万年，介尔景福。_{【读如“偪”】}〇既醉以酒，尔殽既将。君子万年，介尔昭明。_{【音芒。〇天既锡之以夀考，又助之以光明之德，则受福无穷也】}〇昭明有融。_{【《左传》云：“明而未融”，是融为昭之盛也】}高朗令终。令终有俶。_{【尺六反，音畜】}公尸。_{【公尸《注疏》未详。按《白虎通》引《曾子问》曰：“王者宗庙以郷为尸，射以公为偶。”《礼记》《疏》云：“天子必取孙列之诸侯入为卿大夫者为尸。”故曰公尸。盖以诸侯称公也。朱《传》不用其说。东莱曰：“周之追王止于太王，则宗庙之祭，尸之尊者乃公尸也。”与朱《传》合。何楷曰：“如吕说，当于诸祖中举其最尊者，乃后稷之尸也。周祭旅酬六尸，先儒谓后稷之尸发爵不受旅是也。”】}嘉告。_{【叶沽沃反，音鹄。〇以善言告之，即嘏辞】}〇其告维何？笾豆静嘉。_{【读音歌。〇吕《记》：“静嘉”言洁清而新美】}朋友攸摄。_{【刘瑾曰：“将祭之先，筮其臣之吉者戒之，使之助祭为祼献之事，曰賔客，曰朋友，皆尊之之辞，所以重祭也。”摄，佐也】}摄以威仪。_{【读如俄。〇《疏》：“摄者，收敛之言。各自收敛以相佐助，为威仪之事。”祭綂所谓“济济漆漆”也】}〇威仪孔时，君子有孝子。_{【《集传》以孝子为主人嗣子，故引《仪礼》·祭终》举奠为说。按文主世子，其登馂献受爵，皆以上嗣。上嗣，适子之长者。陈启源曰：“君子有孝子，郑《笺》指群臣，盖求合《序》说。然通篇君子皆成王，不应独异。朱《传》、吕《记》皆指嗣子言，恐与下三章说𦙍祚孙子复出。惟严缉云：‘威仪甚得其宜者，由成王有孝子之行以先之也。’上承朋友，下起不匮，甚合。”】}孝子不匮，永锡尔类。_{【《传》：“匮，竭。类，善也。”《疏》云：“以孝道转相教化，无有匮竭，则天长赐王以善道也。”《笺》：“孝行无竭，时长以与汝之族类，言广孝于天下也。”与《左传》“颕考叔纯孝也，施及荘公”意合。《集传》解“类”字从毛】}〇其类维何？室家之壸。_{【音悃。〇何楷曰：“《说文》：‘壸，宫中道。’室家之壸，言锡类之孝近在宫壸间，以其由内而感乎外也。《国语》：‘壸也者，广裕人民之谓也’，殆不可晓。”】}君子万年，永锡祚𦙍。_【音孕】〇其𦙍维何？天被_【音备】尔禄。君子万年，景命有仆。_{【《疏》：“仆御必附近于人，故《传》训仆为附”】}〇其仆维何？釐_【予也】尔女士。釐尔女士，从以孙子。

《序》：既醉，大_【音泰】平也。醉酒饱德，人有士君子之行焉。朝野清宁无事，而后祭祀以时，燕享以礼，故《序》曰“太平也”。〇或疑“人有士君子之行”止是四章下二语，括诗义不全。愚谓此语合与祭之人言之：朋友攸摄，摄以威仪，锡以贤臣也；永锡祚𦙍，锡以贤子孙也；釐尔女士，锡以淑配也；无一人不可以当神嘏者，此太平之极也。

苏《传》：成王与群臣祭毕而燕于寝，群臣作此诗以美之。《集传》则云父兄所以答行苇。〇吕《记》：自“既醉以酒”至高朗“令终”，皆祭毕而燕颂祷之辞也；自“令终有俶”至于卒章，皆追道祭之受福，以明颂祷之实也。〇郑《笺》以“景福”为《洪范》五福，孔《疏》云：“君子万年，夀也；天被尔禄，富也；室家之壸，康宁也；昭明有融，攸好德也；高朗令终，景命有仆，考终命也。”说近牵合，以“令终”为“考终命”，尤不然。凡人靡不有初，鲜克有终，故以“令终”祝之。“令终”在于有始，即仲虺所云“慎厥终，惟其始”之意也。四章设为嘏辞，五章以下则承嘏辞之意而衍之。“天被尔禄”，“景命有仆”，锡祚也；“釐尔女士，从以孙子”，锡𦙍也。问以𦙍而言福祚，问以祚而言𦙍，嗣义互见。尔既醉，八章，章四句。

凫鹥_{【音医。〇凫，野鸭。鹥，即鸥。《韵会》：“凫好没，鹥好浮。”《笺》：“水鸟而居水中，犹人为公尸之在宗庙也。”】}在泾_{【何楷曰：“首言在泾者，周之先祖居邠，其后再迁至武王始居镐。泾水经流亦从邠界来，迤逦东北流近镐，故睹泾水而兴祖功宗德之思焉。诗入祖庙而作，所以有取于泾，犹《潜》诗之有取于漆沮也。以后沙、渚、潨、亹皆非水名，即蒙在泾为文，意可识矣。”】}，公尸来燕_{【《疏》曰：“公尸来燕，明是祭后燕尸，非正祭时也。”】}。来宁尔酒，既清尔殽既馨。公尸燕饮，福禄来成。〇凫鹥在沙_{【读桑何反，音娑】}，公尸来燕，来宜_{【读如俄】}尔酒既多，尔殽既嘉_{【读如歌】}。公尸燕饮，福禄来为_{【读如讹。〇陈启源曰：“郑云为犹助也，为训助，故《释文》于伪切，又云叶句如字。《集传》训助而无音，失之略矣。”】}。〇凫鹥在渚，公尸来燕，来处尔酒既湑，尔殽伊脯。公尸燕饮，福禄来下_{【读如户】}。〇凫鹥在潨_【音丛】，公尸来燕，来宗。既燕于宗，福禄攸降。公尸燕饮，福禄来崇。〇凫鹥在亹_{【音门。〇《笺》：“亹之言门也。”《汉志》：“金城有浩亹县。”《注》云：“浩水名，亹者，水流峡山间，两岸若门。”】}，公尸来止，熏熏旨酒，欣欣燔炙芬芬。公尸燕饮，无有后艰_{【读如巾】}。

《序》：凫鹥，守成也。大_【音泰】平之君子，能持盈守成，神祗祖考安乐之也。

《序》本因祖考而广及神祗，九庙妥灵，公尸醉饱，则孝子之守成可知矣。_{【五章皆言公尸，又第四章有“既燕于宗”语，其为祭宗庙甚明】}。郑氏以在泾、在沙、在渚、在潨、在亹分配天地宗庙社稷山川，永叔已正其谬。孔《疏》云：“此祭之明日绎而賔尸之乐。”《集传》从之。_{【郑谓天地诸神社稷山川俱有尸，张横渠、杨信斋皆辨之。然石渠论云：“周公祭天用太公为尸。”《白虎通》云：“周公祭太山用召公为尸。”见《既醉》诗孔《疏》。其说不可谓妄。〇陈启源曰：“《周礼》大司乐大祭祀尸出入奏肆夏，大祭祀者兼天神地祗人鬼而言也。《国语》言晋祀夏郊，董伯为尸，是郊祀天地有尸矣。《周礼》士师祀五帝，则沃尸，是祭五帝有尸矣。祭胜国社稷，则为之尸，是祭社稷有尸矣。《礼记》·曾子问》天子既殡，五祀之祭，尸三饭不侑，酳不酢。又《月令》《注》引逸礼《中霤礼》云：“凡祭五祀于庙，用特牲，有主有尸，皆先设席于奥。”是祭五祀有尸矣。《丝衣》篇绎祭高子以为灵星之尸，是祭星辰有尸矣。此皆见于经《传》，郑谓天地诸神皆有尸，非臆说，但以分配各章则凿耳】}。但祭祀乐章宜入颂，不入雅，况绎祭诗自有《丝衣》矣。疑此是賔尸后燕同姓于庙寝而作。

凫鹥五章章六句

假_{【《传》：假，嘉也。陈启源曰：“假音暇，诗、《礼记》、《尔雅》《释文》皆同，是训嘉，非音嘉也。考假有遐、贾、嫁、暇、格五音，并无音嘉者。近世俗本《集传》直云音嘉，误甚。”】}乐君子_{【读如则】}，显显令德。宜民宜人，受禄于天_{【读音吞】}。𠈃右命之自天，申之_{【郑氏《中庸》《注》：“天乃保安佑助，命之为天子，又申重福之大胜。”《笺》义】}。〇干禄百福_{【读如偪】}，子孙千亿。穆穆皇皇，宜君宜王。不愆不忘，率由旧章。〇威仪抑抑，德音秩秩。无怨无恶_{【去声。〇苏《传》：“无所不容，故无怨；无所不矜，故无恶。”】}。率由群匹_{【严缉：“群匹，群臣之贤匹偶于已者。”率由旧章，不自是而惟先王是法。率由群匹，不自是而惟群臣是从】}。受福无疆，四方之纲。〇之纲之纪，燕及朋友_{【音以，以周颂燕及皇天类之。《集传》：“燕训安为是。”郑云：“燕饮尝及群臣。”此曲说也】}。百辟卿士，媚于天子。不解_【音懈】于位_{【当读于置切，音异】}，民之攸塈_{【音戏。〇不懈于位，则纲常张而不弛，民之所由安息也。〇东莱说末章见《集传》】}。

《序》：假乐，嘉成王也_{【嘉即美也】}。

此诗未详所用。意是受釐之诗。《集传》则云公尸所以答凫鹥。〇依《笺》《疏》解，全诗皆主成王言，寓规于颂。后二章即申前二章意耳。《集传》作称愿其子孙亦可通。假乐四章，章六句_{【按《中庸》引首章语，则毛本四章，章六句无可疑矣。华谷惑于陈氏之说，分六章，章四句，断不可从。东发反云四句为章，文义甚顺，何欤】}。

笃公刘，匪居匪康_{【《笺》：“不以所居为居，不以所安为安。”】}。廼埸_【音亦】廼疆_{【场畔也，疆界也。《集传》以田畔训埸疆未明】}。廼积_【音恣】廼仓_{【何楷曰：“孟子言居者有积仓，疆埸积仓，自为民之留居者储备。盖新都未定，亦无空国而去之理。末章止基乃理，爰众爰有，乃是就续至者言之。”按东莱云：“国都虽迁，而疆埸积仓自在其封内也。”玄子本此为说】}。廼裹糇粮，于橐于囊，思辑_【音集】用光。弓矢斯张，干戈戚扬_{【《疏》《传》：“以威为斧，扬为钺。”钺大而斧小。太公六韬云：“大阿斧，重八斤，一名天钺。”是钺大于斧也】}。爰方启行_{【音杭。〇毛、郑皆释为：“方开道路而行”，即“方行天下”之“方”】}。〇笃公刘，于胥_【相也】斯原。既庶既繁，既顺_{【《笺》：“顺顺其事也。”】}乃宣_{【《疏》：“乃宣与绵既宣乃亩同。”王肃云：“编其庐井”】}，而无永叹_【音滩】。陟则在𪩘_{【音谳。〇按毛云：“𪩘，小山，别于大山。”郭璞云：“山形如累两甗，上大下小。甗，甑也。”《集传》则云：“山顶也。”盖不用毛、郑之说】}。复降在原，何以舟_{【读之遥反，音昭。〇《传》：“舟，带也。”】}之？维玉及瑶，鞞_{【必顶反，音秉】}琫_{【音菶。〇《疏》：“鞞者，刀鞘之名；琫者，鞘之上饰。”】}容刀_{【读徒招反，音条。〇《疏》：“容刀，容饰之刀。”《集传》引“容臭”，容臭见内则，乃香囊也。辅氏曰：“此章前五句在相土而居之后，后五句在相土而居之前。民之所以即其安者，由公刘初时躬执其劳如此也。”】}〇笃公刘，逝彼百泉_{【通典：“汉安定朝那县地，唐为原州百泉县，因诗百泉而得名。”一统志：“平凉府泾州有泉眼百馀，大旱不竭。”季本曰：“百泉者，平凉府北地所出之水皆流入泾，至邠州。”】}。瞻彼溥原，乃陟南冈，乃觏于京_【音姜】。京师之野_{【音墅。〇《笺》：“绝高谓之京，升其南山之脊，乃见其可居者，谓可营立都邑之处。京师之野，谓是京乃大众所宜居之野也。”季本曰：“未有室庐，故曰野。”】}。于时处处，于时庐旅_{【《笺》：“庐舍其賔旅”】}。于时言言，于时语语。〇笃公刘，于京斯依。跄跄济济，俾筵俾几。既登乃依_{【《疏》：“既登席矣，既依几矣”】}，乃造_【音慥】其曹。执豕于牢_{【曹群牧之所，牢曹之一也】}，酌之用匏。食_【音嗣】之饮之，君之宗之_{【二句无韵。〇东莱谓：“为之立君立宗。”朱子谓：“公刘自为君宗，皆通。”后说更胜于前。若群臣则君之以君，臣燕饮也；于同姓则宗之，己为大宗，而以四小宗《序》其族也。〇《笺》：“此章述依京以营宫室，及其既成，与群臣饮酒以落之。”】}〇笃公刘，既溥既长_{【《笺》：“既广其地之东西，又长其南北”】}。既景乃冈_{【《疏》：“民居田亩或南或北，皆顺正其方靣，故以日景定之”】}。相_【去声】其阴阳，观其流泉。其军三单_{【音丹，读多涓反，音颠。〇三单，毛云：“相袭也。”王肃谓：“三重为军。”妇女在内，老弱次之，强壮在外，以备寇钞。说殊凿。郑云：“大国三军，以其馀卒为羡。公刘迁𡺳，丁夫适满三军之数。单者，无羡卒也。”此稍通，苏、吕、严三家都引之】}。度_{【吕《记》待洛反】}其隰_【下湿】原_【广平】，彻田为粮_{【严缉：“三军惟单，赋法以彻兵食，皆不病民，厚之至也。”】}。度_【同上】其夕阳_{【山西夕始得阳，故曰夕阳。《疏》：“以为总言𡺳人一国之所处，考其地当在梁山之西”】}，𡺳居允荒_{【大也。雍大记：“𡺳谷在邠州东北三十里，旧三水县，公刘立国处”】}。〇笃公刘，于𡺳斯馆。渉渭为乱_{【截流横渡】}，取厉_【砺同】取锻_{【《疏》：“锻者，冶鐲之名。”《笺》：“言锻石，所以为锻质者，质椹也。”〇《集传》谓：“公刘始来时。”华谷云：“此述处新氓也。新氓之至者，公刘为作馆以居之。”亦可从】}。止基廼理_{【既定居止之基，乃疆理其田野】}，爰众爰有_{【读如以。〇止基以居其民，则民聚而众矣；疆理以治其田，则财足而有矣】}。夹其皇涧，溯其过_【平声】涧_{【《疏》：“民居以南为正，皇涧纵在两㫄而夹之，过涧横在北而向之。”王肃云：“或夹或向，皆以利民。”】}止旅廼密，芮_【音汭】鞫_{【音菊，本作鞠。〇《传》：“芮，水涯也。”《尔雅》：“厓内为隩，外为鞠。”鄚《笺》：“云就涧水内外而居，以修田事是也。”《集传》引《周礼》职方之汭，盖本之苏《传》，今不从。辨详《考异》】}之即。

《序》：公刘，召康公戒成王也。成王将莅政，戒以民事，美公刘之厚于民，而献是诗也。_{【周本纪：“后稷生不窋，不窋生鞠陶，鞠陶生公刘。”是后稷之曾孙也。窋，竹律反，谆入声。〇《疏》按：谱以公刘当太康之时，韦昭《注》《国语》以不窋当太康之时。太康禹之孙，公刘不窋之孙，计不窋宜当太康，公刘应在其后。不窋以太康时失稷官，至公刘而窜𡺳，其迁𡺳时不必当太康也。又外《传》称后稷勤周十五世而兴，《周本纪》亦以稷至文王为十五世，计虞及夏殷周有千二百岁，每世在位皆八十许年，子必将老始生，以理推之，实难据信。太康之后比至少康之立几将百年，盖太康始衰之日，不窋失官；少康未立之前，公刘见逐也。陈启源曰：“《周本纪》拘太子晋十五王之语，所纪世次最为《疏》漏。公刘之为后稷曾孙未可信也。娄敬说高祖言：‘周自后稷封邰，积德累善十馀世，公刘避桀居𡺳。’汉初去古未远，敬所闻当有据。夫十馀世则非曽孙，避桀则非与太康同时。此足正本纪及𡺳谱之失。】}

首章述公刘自邰迁𡺳之事。毛、郑以公刘居邰遭夏人乱，迫逐迁𡺳，且以为弃积仓而去。考之此章气象整暇，不见迫逐之意。以《国语》、《史记》参之，盖自不窋已窜于戎翟之间_{【今庆阳府境内有不窋城，公刘自此迁𡺳】}，至公刘而复兴疆埸积仓，内治既备，然后裹粮治兵，拓大境土而迁居于邠也。_{【此东莱说】}。次章述公刘至𡺳相土居民之事。带剑珮以上下山原，美其有是珮服而亲是劳苦也。_{【亦东莱说】}。三章述营度都邑之事。“处处庐旅，言言语语”，谓安民馆客，施教令也。四章述定居之后上下相亲，与群臣饮燕以联属之也。五章述辨土宜，因定军赋兴税法。𡺳在梁山之西，度山西之田益广，民居也。末章总叙其始终。渡渭为乱取厉及鍜，即《史记》所云自漆沮渡渭取材用者也。“止旅廼密，芮鞫之即”，言新附者众，皆就涧水内外而居。〇王氏曰：“周之有公刘，言乎其时则甚微，言乎其事则甚勤。称时之甚微以戒其盈，称事之甚勤以惩其逸。盖召公之志也。”

公刘，六章，章十句。

泂_{【音迥。〇远也】}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餴_【音分】饎_{【音炽。〇《传》：餴馏也。《尔雅》孙菼曰：“蒸之曰餴，匀之曰鐂。饎，酒食也。”严缉言：“可灌沃饙米以为酒食。”】}岂弟君子，民之父母_{【读如米。王志长曰：“君子不愧民之父母，则行（⿰氵⿳木日小）可以飨皇天；不然，虽有粢盛肥腯嘉栗旨酒，神其吐之矣。假乐非民之攸塈，不可以受禄于天；卷阿非媚于庶人，不可以媚于天子。其义一也。”】}。〇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罍_【音雷】。岂弟君子，民之攸归_{【读古囘反】}。〇泂酌彼行潦，挹彼《注》兹，可以濯溉_{【音盖，读古气反，音既。〇按：毛云：“溉，清也。”言洗之使清洁也。如《集传》解，则是涤涤矣。】}。岂弟君子，民之攸塈_{【音戏。〇民之攸塈，皆以终首章岂弟父母之意】}。

《序》：泂酌，召康公戒成王也。言皇天亲有德，飨有道也。_{【餴饎可用之祭祀，故《序》以皇天亲飨言之】}。

《左传》：“潢污行潦之水，可荐于鬼神，可羞于王公。”雅有“行苇”、“泂酌”昭忠信也。郑《笺》云：“有忠信之德，洁齐之诚，以荐之。”盖本此为说。〇陈启源曰：“郑氏释此诗，正合《序》意。潦水可荐神，所谓皇天亲飨也；岂弟为民父母，所谓有德有道也。苏颍滨以为流潦至薄，苟挹而《注》之，则可以餴饎，见物皆可用。是以君子之于人才，强教之，悦安之，未尝有所弃，犹父母之无弃子也。可以濯罍，可以濯溉，喻人才养成，无所用而不可也。此与《序》意不相蒙，况公刘、泂酌、卷阿三诗，皆召公作以戒成王。公刘戒以厚民事也，泂酌戒以修德行道也，卷阿戒以求贤用士也。意各有属，用贤才乃下篇本旨，岂必于此章预及之耶？”

泂酌，三章，章五句。

有卷_【音权】者阿，飘风自南。_{【读如吟。〇《笺》：大陵卷然而曲，回风从长养之方来入之，喻王当屈体下贤。王氏曰：“有卷者阿，虚中屈体之大陵也；飘风自南，长养万物之囘风也。不虚中则风无自而入，不屈体则风无自而留。其为陵不大，则其化养不博。”《集传》谓召公从王游卷阿之上，叙其事以发端。朱子之说实本汲冡纪年。纪年云：“成王三十三年游于卷阿，召康公从。”长发云：“纪年之书，先儒不用以释经。”故朱子采其说而不著所自也】}。岂弟君子，来游来歌。_{【按：《笺》谓：“乐易之君子来就王游而歌。”《集传》云：“岂弟君子，指成王也。因王来㳺而作歌。”于理为顺】}。以矢其音。〇伴_【音判】奂_【音焕】。_{【《传》：“广大而有文章也。”《疏》云：“伴为广大，奂为文章。”故孔晁引孔子曰：“奂乎其有文章，伴乎其无涯际。”愚谓此言周之治道弘远明备，故王得安享太平而来游于此。《集传》云：“闲暇之意。”盖本郑《笺》，与下句语复】}尔游矣，优游尔休矣。岂弟君子，俾尔_{【吕《记》：“俾尔者，祝辞也。祝之所以戒之也。”】}弥尔性_{【《疏》：“保全己之性命，无他患祸。”吕《记》：“弥性者，弥益其德性。”】}。似先公酋_【音遒】矣。_{【《传》：“似嗣也；酋，终也。”《笺》：“嗣先君之功而终成之。”愚谓：“不言王，言先公者，周之七庙始于后稷，言先公则可该先王也。”】}〇尔土宇昄_【音版】章_{【版章作版图是】}，亦孔之厚_{【读狠口下主二反，吼予二首】}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百神尔主_{【读当口主庾二反，斗煮二首】}矣。〇尔受命长矣，茀禄尔康矣。岂弟君子，俾尔弥尔性，纯嘏尔常矣。_{【《笺》：“纯，大也；予福曰嘏，使汝大受神福以为常。”】}〇有冯_【音凭】有翼。_{【何楷曰：“冯翼与下引翼相应，贤人日侍王侧，能引君，故君以之为凭；能翼君，故君以之为翼。”】}有孝有德。_{【谢氏曰：“求贤不取非常之才，而止曰有孝有德何也？孝于亲者必忠于君，取其考正，求其忠也。唐虞以上取人以德，无才德之分，如皋陶九德皆才也；舜举八元八恺之才皆德也。有德则才在其中矣。”】}以引以翼，岂弟君子，四方为则。〇颙颙邛邛_【音昂】，如圭如璋，令闻_【音问】令望。岂弟君子，四方为纲。〇凤凰于飞，翙翙_【音讳】其羽，亦集爰止。蔼蔼_{【按：毛云：“蔼蔼，犹济济。”郑云：“奉职尽力。”皆本《尔雅》。苏氏改训众多，《集传》从之】}。王多吉士，维君子使，媚于天子。_{【或疑此二句文义有碍，欲从严缉之说以君子指大贤大贤任使吉士。愚谓：“自作诗者而言，则称王为君子；自王所使者而言，则称王为天子。”义亦可通】}。〇凤凰于飞，翙翙其羽，亦傅_【音附】于天_{【读如吞】}。_{【吕《记》：“亦集爰止，言萃聚也；亦傅于天，言布散也。”文义最佳。萃聚喻在朝廷与下媚天子应；布散喻莅民社舆下媚庶人应】}蔼蔼王多吉人，维君子命，媚于庶人。_{【吕《记》引《笺》云：“亲爱庶人，谓抚扰之令不失职。”何楷曰：“上言媚于天子，近于以容悦为媚也，故此又质言之，若曰媚庶人乃所以媚天子耳。”】}〇凤凰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_【音琫】萋萋，雝雝喈喈_{【读如鸡】}。_{【喻人主礼贤，然后群才类出。刘瑾曰：“梧之菶菶萋萋者，人君待贤之盛礼也；凤之雝雝喈喈者，群贤和集之德音也。”】}〇君子之车，既庶且多；君子之马，既闲且驰。_{【叶音驼。毛、郑云：“锡贤者以车马。”《集传》云：“待贤者而用之。”义稍别。辅氏曰：“王今有车马既多而且闲习，将安所用乎？亦惟延礼贤者于无穷耳。不明言其事，盖欲王自得之。”】}矢诗不多，维以遂歌。_{【按《广韵》：“遂，成也。”以成王之所歌。《集传》云：“赓歌是也。”】}

《序》：卷阿，召康公戒成王也。言求贤用吉士也。

《辨说》：求贤用吉士，本用诗文后之说者误以岂弟君子为贤人，遂分贤人吉士为两等，失之矣。〇愚按：此与上篇同一岂弟君子，同是召公所作，不应此君子忽为贤人。华谷泥《序》说谓求岂弟君子以任用吉士，尤支离。断以朱子为允。

吕《记》：首章具兴比赋三义，共作诗之由，当从朱氏。其因卷阿飘风而发兴，当从毛氏。以卷阿飘风兴求贤，因以虚中屈体化养万物为比，当从郑氏、王氏之说。三言俾尔弥尔性，祝其充益德性以嗣先公，主百神常纯嘏，所以戒也。其辞尚未及求贤，而求贤之意已在其中。有冯二章，遂明言贤者之益焉。必孝德之人引翼左右，然后主德修而有颙卭珪璋之望。宣王中兴，其在内者惟张仲孝友，萧望之谓张敞才轻，非师傅之器，亦此意也。凤凰以下至末章，言贤才众多皆应期而出，王但隆车马以待之焉耳。矢诗即首章矢音也，反复更端亦既多矣，而曰不多者，爱君无已之心不自以为多也。

卷阿十章，六章章五句，四章章六句。

民亦劳止，汔_【几也】可小康。惠此中国_【京师】，以绥四方。无纵诡随_{【《后汉书》陈忠《传》《注》：诡随，诡诳委随之人。《集传》云：不顾是非而妄随人也，盖本此】}，以谨无良。式遏寇虐，憯不畏明_{【音芒。〇季本曰：不畏明，谓肆行于人所共见之地】}。柔远能迩_{【能迩解见余尚书埤《传》。郑云：犹侞也。侞字唐初已不见，字书音义莫考】}，以定我王_{【首章苏氏说见《集传》】}。〇民亦劳止，汔可小休。惠此中国，以为民逑_{【《笺》：逑，聚也。何楷曰：民劳则散，故必思所以敛聚之】}。无纵诡随，以谨惽怓_{【音铙，读尼犹反，音牛。〇按《说文》：惽，不憭也；怓，乱也。书所谓辨言乱政，利口乱官者也。旧但训喧哗，于义未尽】}。式遏寇虐，无俾民忧。无弃尔劳，以为王休_{【《笺》：无弃汝始时勤政事之功，以为我王之美。述其始事者，诱掖之也。王志长曰：诡随之人，其初必以小忠小信自结于主，迨主心既固，而后恣其无良。故曰：毋弃尔劳】}。〇民亦劳止，汔可小息。惠此京师，以绥四国。无纵诡随，以谨罔极。式遏宼虐，无俾作慝。敬慎威仪，以近有德_{【严缉曰：无纵诡随，而必近有德，劝之以远佞而亲贤。然非修身，则贤不可得而亲。故必敬慎威仪，然后可以近有德也】}。〇民亦劳止，汔可小愒_【音器】。惠此中国，俾民忧泄_{【音异。〇去也】}。无纵诡随，以谨丑厉_【众恶】。式遏宼虐，无俾正败_{【读蒲寐反，音备】}。戎_【汝也】虽小子，而式弘大_{【读特计反，音棣。〇辅氏曰：以身言之，则为小子；以职言之，则是王官。故曰弘大】}。〇民亦劳止，汔可小安。惠此中国，国无有残_{【言国无残败之祸】}。无纵诡随，以谨缱绻_{【《疏》：缱绻者，牢固相著之义】}。式遏寇虐，无俾正反_{【王氏曰：正败者，败而已，未尽反而为不正。若正反，则无正矣】}。王欲玉女_【音汝】，是用大谏_{【顾炎武曰：民劳本召穆公谏王之辞，乃托为王意以戒公卿百职事。故曰王欲王汝，是用大谏。犹之转予于恤而呼祈父，从事不均而呼大夫。所谓言之者无罪，闻之者足以戒也】}。

《序》：民劳，召穆公刺厉王也_{【召穆公名虎，康公之后。〇《疏》：《左传》服䍍《注》云：穆公召康公十六世孙。按燕世家：康公九世至惠侯，当厉王共和之时。惠候与穆公不应世数悬绝如此。又武王至厉王凡九世，而康公至穆公已十六世，亦大悬绝。恐服《注》有误】}。

《集传》：此同列相戒之诗，未必专为王而发。严缉曰：诗言以定我王，以为王休，又言戎虽小子，皆语同列之辞。戒同列所以刺王也。又言无良、惽怓、罔极、丑厉、缱绻，总之以诡随。诡随即书所云靣从也。小人之媚君子，其始皆以诡随入之，其终无所不至。民劳五章，章十句。

上帝_{【上帝毛郑皆以称王者，荡诗同。凡诗人呼上帝、呼天，皆无所归咎之辞】}。板板_【反也】下民，卒瘅_【音亶】。出话不然，为犹不远。靡圣_{【《笺》：王无圣人之法度】}，管管_{【《传》：管管，无所依系。一云：管管，小见也。言无通明之德，但自用其私智小见耳】}。不实于亶_{【不实之于诚信，言其矫诬诈伪，无所不至】}，犹之不远_{【许氏曰：为犹，又出话之本，故此推言之】}。是用大谏。〇天之方难，无然宪宪。天之方蹶_【音愧】，无然泄泄_【音异】。辞之辑_{【读祖合反，音匝】}矣，民之洽矣。辞之怿_{【读弋灼反，音药】}矣，民之莫矣_{【朱氏曰：辑者和也，和于天理，民所以洽。怿者悦也，悦于人情，民所以定。陈启源曰：辞辑辞怿，郑氏以为王者之政教。盖上文戒群臣无助王为虐，因言国之安危系于教令如此，不得轻变先王之法。又言此戒语时之大臣，其意以教令虽出王者，而辑之怿之，则大臣之职也。严缉讥郑以为上下文皆责僚友，此忽言王者出令，辞义不伦。不知郑解正与上下文一意】}。〇我虽异事，及尔同寮。我即尔谋，听我嚣嚣_{【《笺》：讷讷然不肻受】}。我言维服_{【说命：说乃言惟服。服行也。朱《传》从《笺》】}，勿以为笑。先民有言，询于刍荛。〇天之方虐，无然谑谑。老夫灌灌_{【犹款款】}，小子𫏋𫏋_{【其略反，音臄。《说文》：举足高也】}。匪我言髦_{【读毛博反，音莫】}。尔用忧谑_{【以忧为谑】}，多将熇熇_{【许酷反，音焅；读许各反，音壑。〇《说文》：火𤍽也】}。不可救药。〇天之方懠_【音隮】，无为夸毗_{【音皮。〇《传》：夸毗，体柔人也。本《尔雅》。李巡曰：屈己卑身，求得于人，曰体柔。《集传》则云：大言夸之，谀言毗之。〇陈启源曰：《尔雅》：籧篨口柔也，戚施靣柔也，夸毗体柔也。曲尽小人之态，而皆见于诗。合之他典，则周书：巧言令色，便辟；语异而义同。巧言即口柔，令色即靣柔，便辟即体柔耳。《论语》：巧言令色足恭。《注》云：足恭，便辟貌。书《传》亦云：便辟足恭。伸逹释夸毗云：便辟其足，前却为恭，则足恭也，便辟也，夸毗也，三名而一实也】}。威仪卒迷，善人载尸_{【尸者，祭祀之尸。〇愚谓：惟夸毗用事，善人必至于载尸。白居易䇿有云：以拱默保位者为明智，以柔顺安身者为贤良，以直言危行者为狂愚，以中立守道者为固滞。故朝寡敢言之士，庭鲜执咎之臣。以箕子之忠，犹不敢封纣之失，日况下此者乎】}。民之方殿屎_【音希】，则莫我敢葵_{【杨旭曰：当叶渠之反，音祈。与揆同义】}。䘮乱蔑资_{【《传》：蔑资，无资财也。按：蔑资犹言云殄资泽于下民也。《集传》解非是。〇民方殿屎，以刑罚之峻；言䘮乱蔑资，以赋敛之重言】}。曾莫惠我师。〇天之牖民，如埙_【音埙】如箎_【音池】，如璋如圭，如取如携_{【《疏》：以上言政恶民困，此言可反之于善。如埙箎之和，言民必应君命也；如圭璋之合，言民必同君心也；如取携之易，言民必从君化也】}。携无曰益_{【《疏》：上有六如，独言携者，以携处末，故承而言之】}。牖民孔易_{【去声，读入声】}。民之多辟_{【音僻，下同】}，无自立僻_{【《释文》：多辟，音匹亦反；立辟，音婢亦反。《笺》云：无自谓所建为法。《左传注》音义同。《集传》皆作邪僻之僻。〇严缉：携而必从，非别立一道以増益之也。因其固有牖民之道甚易尔。今民既多邪僻，王又自立法以强之，则是益之也，非天也。陈启源曰：小人逢迎其主，往往好立新法以助其虐。厉王之时，纷更旧典，必多。《国语》：厉始革典，此其证也。首章“靡圣管管”，六章“无自立僻”，同一意。《尔雅》释训云：“宪宪泄泄，制法则也。”孟子解泄泄云：“言则非先王之道。”惟以先王为非，故敢于自立法也】}。〇价_【音介】人_{【《传》：价，善也。本《尔雅》。《集传》则云：大德之人】}维藩大师_{【大师大泉，言万民之众也】}，维垣大邦，维屏_【音丙】大宗，维翰。怀德维宁，宗子维城_{【按：宗子与大宗须辨。《笺》：大宗，王之同姓；宗子，王之适子。《集传》：大宗，巨室也；宗子，同姓也。本之王介甫，此说为长。史载厉王乱而宣王中兴，实赖周召共和之力。周召皆同姓宗子，维城其言信矣。若适子是五者之主，不得但以城言之。〇董氏曰曰：籓在外，屏在内，垣限内外，翰资以筑王者之固，其国如此。然必怀之以德，斯无不安；若宗子，则又为城以御患者也。}

无俾城坏，无独斯畏_{【读纡会于非二反，蔚威二首。按：周语彘之乱，宣王在召公之宫，国人围之，召公以其子代宣王，非祸及宗子乎？《左传》：至于厉王，王心戾虐，万民弗忍，居王于彘，非独居而畏乎？此章告王以弭乱之道，《集传》解“怀德”四句极明。〇此章六“维”字，虽平列，然在第四句截，“怀德”以下另转】}。

敬天之怒，无敢戏豫；敬天之渝，无敢驰驱_{【严缉：戏豫即无逸所谓耽乐，驰驱即无逸所谓游田】}。昊天曰明_【音芒】，及尔出王_【往通】；昊天曰旦，及尔游衍_{【《笺》：昊天在上，仰之皆谓之明。常与出入往来游衍相从，视汝所行善恶，可不慎乎？《集传》从郑，其义甚精】}。

《序》：板，凡伯刺厉王也_{【《疏》：《左传》：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㣧也。隐七年：天王使凡伯来聘。《注》云：汲郡共县有凡城，盖世仕王朝，东都畿内之国】}。

严缉：此诗切责僚友用事者，而义归于刺王，与上篇同。首章责其出话为犹，皆反常道，故二章因戒以辞辑而怿，则民无不合、无不定_{【华谷以辞为僚友言论，今不取】}。然自用者终不能舍己从人，故三章言“我即尔谋，听我謷謷”；四章言“匪我言耄，尔用忧谑”，谓告以善言而不见听也。善言不见听，在朝之人多便辟侧媚、屈体顺从_{【依《注疏》】}。善人见其如此，不敢复言矣，故五章言“无为夸毗，善人载尸”也。六章告以导民甚易，而无自为非。七章告以立国有辅，而德为之本。末章则告以天监之甚严，责僚友正以诲王也。

上篇责词缓，以“是用大谏”终；此篇责词深，以“是用大谏”起，各一体格。

板八章，章八句_{【苏氏说四章，见《集传》】}。

荡荡上帝，下民之辟_【音璧】。疾威上帝，其命多辟_【音僻】。天生烝民，其命匪谌_{【音忱。〇此与“帝命不时”句法相类，言天命岂非可信者乎】}。靡不有初，鲜克有终_{【读诸深反。〇言有初鲜终，特人之所为，天非有私好恶也】}。〇文王曰咨，咨女_【音汝】殷商。曽是彊御_{【《传》：彊御，彊梁御善也】}。曽是掊_【音抔】克_{【陈启源曰：《释文》掊聚敛也。毛《传》：克，好胜人也。王氏曰：掊敛好胜之人得之。《集传》解为聚敛之臣，恐遗克义。《汉书·《序》《传》颜师古注云：掊克，好聚敛克害人也。似谓聚敛正是克害，朱子盖用颜说。愚按《广韵》云：克通作克，故训聚敛侵害曰掊克。《集传》殆本此】}。曾是在位，曾是在服_{【读如白。〇何楷曰：曾是者，怪诧之辞。上二“曽是”言何乃有此人，下二“曽是”言何乃用此人也】}。天降滔_{【《传》：滔，慢也】}徳，女_【音汝】兴是力_{【严缉：君子小人之生，皆有天焉。将治则生君子，将乱则生小人。天降滔徳，是将乱生小人。然乱世未尝无君子也。厉王之世，天非独生荣夷、卫巫、凡伯、召穆之徒，皆在焉。特小人则尽力兴起之，使竞于恶耳】}。〇文王曰咨，咨女殷商。而秉义类_{【汝当用善人】}，彊御多怼_【音队】。流言以对_{【辅氏曰：暴虐多怨之人，惧祸之及也，采取流浪不根之言以应对乎丄而自掩其恶。顾炎武曰：彊御之臣，其心多所怼疾，独窥人主之情深居禁中而好闻外事，则假流言以中伤之。夫不根之言何地蔑有，以斛律光之旧将而有百升明月之谣，以裴度之元勋而有坦腹小儿之诵，所谓流言以对者也。如此则寇贼生乎内，怨诅兴乎下矣】}。寇攘式内_{【《笺》：寇盗攘窃为奸冗者，使用事于内】}，侯作_{【读为诅】}侯祝_【音咒】，靡届靡究_{【如是则人之怨恶而诅咒者寕有穷极哉。辅氏曰：人君好用暴敛多怨之人，怨谤必将反移于己。吕正献公云：小人聚敛以佐人主之欲，而不知其终为害也。赏其纳忠，实大不忠也；嘉其任怨，实怨归于上也。正谓此也】}。〇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女炰_【音庖】烋_【音哮】于中国_{【谢氏曰：以傲狠作气势，以暴虐作威声，如虎狼炰烋之状。〇陈启源曰：《传》云咆烋犹彭亨也。郑述毛云：炰烋，气矜自健之貌。按《易·大有》《释文》引干宝《注》：彭亨，骄满貌，与郑解合。韩愈《鼎腹》诗：“豕腹涨彭亨”，虽用毛诗而意微异】}。敛怨以为徳，不明尔徳。时无背_【音贝】无侧尔徳，不明以无陪无卿_{【《传》：无背无侧，背无臣，侧无人也。无陪无卿，无陪貮无卿士也】}。〇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天不𭰫_【音免】尔以酒，不义从式_{【读式吏反，音试。〇惟不义之行从而用之】}。既愆尔止_【容止】，靡明靡晦_{【读呼洧反，音戏】}。式号式呼_【去声】，俾昼作夜_{【陈第云：古昼读《注》，夜读裕。〇《笺》：醉则号呼相效，用昼日作夜，不视政事】}。〇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如蜩如螗_{【《传》：蜩，蝉也；螗，蝘也。陆玑《疏》：螗之大而黑色者，一名蝘虭。字林虭作蟟】}，如沸如羮_{【读卢当反，音郎】}。小大近䘮，人尚乎由行_{【音杭。〇所行小大之事，皆近䘮亡，尚由此而行，不知其罪】}。内奰_{【音避。〇《传》：不醉而怒曰奰。西京赋：“巨灵奰屃以流河曲。”奰者，怒而自作气之貌】}于中国，覃及鬼方_{【王质曰：楚俗多鬼，盖指楚也。《史记》楚世家：“熊渠畏厉王暴虐，去其王号。”则覃及鬼方，非荆楚而何】}。〇文王曰咨，咨女殷商。匪上帝不时_{【辅氏曰：不时，犹言不辰也】}，殷不用旧_{【读巨已反，音技。《古音考》音几】}。虽无老成人，尚有典刑，曾是莫听，大命以倾。〇文王曰咨，咨女殷商。人亦有言：“颠沛之揭_{【读纪竭去例二反，劫既二音。〇《传》：颠仆也，沛拔也，揭见根貌。李氏曰：谓本根揭起也】}，枝叶未有害_{【读许曷瑕憩二反，喝异二音】}，本实先拨_{【读笔烈方吠二反，鳖废二音。〇《欧阳义》：穆公作诗时，周室尚存，然知其必亡者，以王为无道，本根先绝尔】}。”殷鉴不远，在夏后之世_{【读私列如制二反，泄试二音。《古音考》四韵皆读人声，云古世与泄通。〇《欧阳义》：言殷当以夏亡为鉴，正言厉王当以纣亡为鉴也。〇颍滨说末章，见《集传》】}。

《序》：荡。召穆公伤周室大坏也。厉王无道，天下荡荡，无纲纪文章，故作是诗也。

陈启源曰：《尔雅》：“板板荡荡，僻也。”《笺》云：“荡荡，法度废坏之貌。”盖上帝本目厉王，讥其无法度而居民上为人君也。此诗荡荡与尧之荡荡无名、洪范之王道荡荡绝不同。欧阳改训为广大，苏子由因谓小《序》荡荡语与诗之荡荡不合，皆误解诗义也。夫经典语同而美恶异者多矣，何此诗之荡荡必欲从广大解哉？两言上帝以托君也，君之恶若命于天然，非天使之也，人自不以善道终，故致命之多僻耳。此章为纲，以下七章详鲜终之事。郑云：“厉王弭谤，召穆公朝廷之臣，不敢斥言王恶，故上陈文王咨嗟殷纣以切刺之。”荡八章，章八句。

抑抑_{【《古音考》音懿】}威仪，维徳之隅_{【《传》：隅，廉也。《疏》：隅者，角也；廉者，棱也。角必有棱，故曰廉隅。以屋之外角喻人之外貌，由内方而外正，故观外以知内也。王氏曰：徳，譬则宫城；威仪，譬则廉隅也。观其廉隅，则宫城之中可知。有诸内必形诸外，故也】}。人亦有言：“靡哲不愚。”_{【按：靡哲不愚，必如《集传》解以无威仪言于上文方贯。或疑谓之哲人，安有无威仪者？不知此哲人乃自以为哲，犹哲妇倾城之哲耳】}。庶人之愚亦职_【主也】维疾_{【读集二反，音自《古音考》音祭。〇即民有三疾之疾】}；哲人之愚亦维斯戾_{【戾，其常道】}。〇无竞维人_{【《笺》：人君为政，莫强于得贤人】}，四方其训之_{【李氏曰：苟能得人，则四方皆训效之矣】}。有觉_{【《传》：觉，直也。《笺》：训大。《集传》兼取二义】}徳行，四国顺之。𬣙谟定命，远犹辰告_{【读古得反，音格。〇吕《记》：所谋必计天下之安危，鉴百世之损益，所谓大也。既大谋以定其命矣，犹未敢轻出，必长虑却顾，思其所终，稽其所弊，然后以时而播告焉，故曰𬣙谟定命，远犹辰告。陈启源曰：二句郑《笺》当有阙文。以孔《疏》合之，《笺》当云：“大谋定命，谓正月始和，布政于邦国都鄙也。为天下远图庶事，而以岁时告施之，即正岁县之象魏也。”今本《注疏》脱末句八字。按《周礼》·太宰》：“正月县治象。”小宰：“正岁观治象。”正月，周之正月；正岁，夏之正月。是再县之也。二时不同，今脱去正岁一证，则文义不全】}。敬慎威仪，维民之则。〇其在于今，兴_{【即微子“方兴沈酗于酒”之兴。严缉读兴为句，不通】}迷乱于政，颠覆厥徳，荒湛_【音耽】于酒_{【读子小反，音剿。《古音考》才笑反，云读若噍】}。女_【音汝】虽湛乐_【音洛】，从弗念厥绍_{【严缉：弗念继绍祖考之事】}，罔敷求于先王，克共_【音恭】明刑_{【读胡光反，音黄。《古音考》音杭，云李善读。〇执守明法。《欧阳义》：前二章皆泛论，此章乃専刺王】}。〇肆皇天弗尚，如彼泉流，无沦胥以亡_{【《笺》《疏》解此二语与小旻异，从《集传》为长】}。夙兴夜寐，洒埽庭内_{【《疏》：职事在庭，治之故假庭内。不埽以见职事不修】}，维民之章_【表也】。修尔车马，弓矢戎兵_{【读铺亡反，音邦】}，用戒戎作，用逷_{【音剔。〇《传》：剔，远也。郑云：当作剔治也，治九州之外不服者】}蛮方。〇质_{【《尔雅》：质，成平也】}尔人民，谨尔侯度，用戒不虞，慎尔出话，敬尔威仪_{【读如俄】}，无不柔嘉_{【读如歌。〇非定人民，谨侯度，不可以杜不虞之祸。要其本在于修身，故下极言语言之不可不慎。能慎言，则威仪必饬矣】}。白圭之玷，尚可磨也；斯言之玷，不可为_{【读如讹】}也。〇无易_【去声】由言，无曰苟矣，莫扪_【音门】朕舌，言不可逝_{【读之列反，音折。《集传》逝与舌叶，无易二句无韵。郝氏苟叶举，逝叶始，不知何据】}矣_{【言不可既往而追】}。无言不雠_{【读市又反，音售。古雠售二字通用】}，无徳不报_{【读蒲救反，音售。《古音考》音彪去声】}。惠于朋友_【音以】，庶民小子，子孙绳绳_{【《笺》：绳绳，戒也。本《尔雅》。苏《传》解为不绝貌，后儒从之】}。万民靡不承_{【何楷曰：无言不雠，兼言善恶；无徳不报，専指言之善者。惠于朋友以下，正承此句言。之前用戒，后则用劝也】}。〇视尔友君子，辑柔尔颜，不遐有愆_{【《笺》：遐，远也。不远有过矣】}。相_【去声】在尔室，尚不愧于屋漏_{【《疏》：阴厌于奥也，阳厌于屋漏也。奥，室西南隅；屋漏，室西北隅。正祭必先之以阴厌，终之以阳厌。求神无定在也。按《尔雅》孙炎《注》：屋漏，当室之白，日光所漏入也。《集传》不主祭祀言，于义为长】}。无曰不显，莫予云觏。神之格_{【读刚鹤反，音各】}思，不可度_【音铎】；思矧可射_{【音亦，读弋灼反，音药。《古音考》音约】}思。〇辟_【音壁】尔为徳，俾臧俾嘉_{【读如歌。〇辟后也。辟字当略断。今君人者，非尔乎？尔为徳于内，所以使臧嘉于身也。下遂言身无不善，则人皆法则之】}。淑慎尔止，不愆于仪，不僣不贼，鲜不为则。投我以桃，报之以李。彼童而角_{【朱氏曰：投桃报李，言理之必有者，以勉之；彼童而角，言理之必无者，以戒之。〇陈启源曰：毛云：童羊】}，实虹_{【音红。《释文》云：与讧同】}小子。荏染柔木，言缗_【音民】之丝。_{【《笺》：柔忍之木，荏染然。人则被之，弦以为弓。张子曰：柔和之木，乃弓之材】}。温温恭人，维徳之基。其维哲人，告之话言，顺徳之行。其维愚人，覆谓我僣_{【读如侵。〇不信也】}。民各有心，于_【音乌】乎_【音呼】小子，未知臧否_【音鄙】。匪手携之，言示之事；匪面命之，言提其耳。借曰未知，亦既抱子；民之靡盈，谁夙知而莫_【音暮】成_{【夙知知臧否也。知之早，而成反暮盈，故也】}。〇昊天孔昭_{【读如灼】}，我生靡乐_【音洛】。视尔梦梦_【音蒙】，我心惨惨_{【音懆，读七各反，音错】}。诲尔谆谆，听我藐藐_【音邈】。匪用为教_{【读入声】}，覆用为虐_{【《欧阳义》：臣言至切，而君听至忽，不以为教之也，反以为虐之】}。借曰未知，亦聿既耄_{【读如莫。〇《古音考》昭音灼，乐音涝，藐音貌，惨读懆，虐读去声，教耄俱如字。此据吴才老韵补，亦可从。〇吕《记》：既耄，非谓其老也，犹今人责未更事者曰既老大矣，甚言之也】}。〇于乎_【同上】小子，告尔旧止_{【《欧阳义》：言告尔非臆说，皆据旧事之已然者】}，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天方艰难，曰䮣_【去声】厥国_{【读音域】}。取譬不远，昊天不忒，囬遹其徳，俾民大棘_{【朱鹤龄曰：囬，古回字。遹，遵也。棘，急也。言昊天不差，遵行其德，使民大急，以刺王不恤民也】}。

《序》：抑，卫武公刺厉王，亦以自警也。

楚语：左史倚相曰：“昔卫武公年数九十五矣，犹箴儆于国，曰：‘自卿以下，至于师长士，苟在朝者，毋谓我耄而舍我，必恪恭朝夕，以交戒我。’干是乎作《懿》以自警。及其没也，谓之叡圣武公。”韦昭《注》：“《懿》，读为抑，即《大雅》抑之篇也。”侯包曰_{【包汉人，学韩诗】}：“卫武公刺王室，亦以自戒。”_{【与《序》说同，惟不言厉王】}“行年九十五，犹使人日诵是诗而不离于其侧。”_{【与楚语小异】}孔氏曰：“如《国语》说，武公年耄始作《抑》诗。”按：《史·卫世家》：“武公，僖侯之子，共伯之弟，以宣王十六年即位，平王十四年卒。”_{【戴埴曰：“刘恕《通鉴外纪》用《汲冡纪年》，以武公为宣王十五年立，平王十三年卒，前后与《史记》止差一年。”】}则厉王之世，武公特诸侯之庶子尔，未为国君，不应与知王朝美恶，便托讥刺。必是后来追作。_{【苏《传》主此说】}朱子曰：“《序》所云刺厉王，失之。据史，武公即位不与厉王同时。又诗以小子目其君，而尔汝之，无人臣礼，与所云敬威仪、慎出话者自相戾。或以为追刺，则‘听用我谋，庶无大悔’，岂所望于既往之人耶？全诗之指与《賔筵》所悔相表里。其曰‘尔’、曰‘汝’、曰‘小子’，皆使诵诗者命己之辞也。当以左史之言为正。”〇《国语》不及刺王。诗《序》及毛、郑并不引《国语》。愚谓二义相须，当折衷取之。篇中“尔”、“汝”、“小子”及“手携”、“耳提”、“谆谆”、“藐藐”等语，皆设为老成训戒后生之言，用以自警。意实在讽刺时王。古人不欲显斥君恶，故隐托其辞如此。若止曰自戒，则是侯国之时，与王政无关。《序》徒以此诗在《荡》之后，《桑柔》之前，遂目为刺厉王。不知武公即位年四十馀，当厉王时，不过年二三十许耳。严华谷从《补传》，谓作于为庶子之时，此谬说也。考武公尝为幽王卿士，《賔筵》之诗既为刺幽作，则此诗亦可例推矣。_{【刘瑾曰：“《賔筵》、《抑》二诗，卫武公作于为王卿士之日。”此说是】}幽王任群小，惑艳妻，昵奄寺，其出话无常，威仪不类，可知。故诗中屡致意焉。平王之初，武公将兵平戎有功，则训四方，谨侯度，戒戎作，逷蛮方，夫亦素所敕厉者然乎？天方艰难，曰䘮厥国，取譬不远，昊天不忒，明是指流彘之事。_{【本郝氏《经解》】}盖追言厉王之覆辙，以申监戒，即谓之刺厉王可耳。或又据“亦聿既耄”语，以为武公年九十五作。_{【从《国语》】}此又不然。“借曰未知，亦既抱子”，“借曰未知，亦聿既耄”，若曰：“汝且长大矣，且老耄矣，日月逾迈，可不省乎？”此皆假设进谏者之辞，非真谓己年己耄也。如以诗有“亦聿既耄”，即云作于既耄之年；然则“亦既抱子”，将亦云作于抱子之日耶？此诗编在《大雅》，知必武公入相王朝之时，借自警以托刺；及其耄也，犹诵之而不忘焉。古今诸儒之解，惟侯包为通义。朱子《集传》引之，却删其“刺王室”一语，盖务欲排《序》以合于《国语》之说也。东莱笃信小《序》，乂并《国语》、《史记》而疑之，与朱子同矣。〇王志长曰：“或以刺厉王为名，而意在幽，如《荡》、《咨女》殷商之体。”

首章概言威仪为修德之符，哲人之愚正以无威仪而见其愚也。次章举用人、举修德、举出令，治道之大端略备，又终之以威仪，所以申首章之意也。三章、四章始直言讽王，而告之以修内攘外之事。五章、六章言人君之道当备不虞，谨出话，苟言而无失，则获报及于子孙矣。七章言自修于显，尤当勿懈于微，盖以神无往而不在也。八章戒王修德之事，而又以为善为不善著其应之必然。九章言人之质性不同，非温恭不可进德，故有可告语不可告语之异。十章至末章，则因王之不可告语而深致其忧危迫切之情焉。然其辞俱若为他人之戒，己责己者，此主文谲諌之道也。

郑氏解此诗多谬，如“靡哲不愚”谓刺王政暴虐，贤者佯狂；“彼童而角”譬王后与政；“实虹小子”为天子未除䘮之称，皆汨乱诗义之大者。永叔论之详矣。《集传》最简，当然因永叔辨正之力居多。

《抑》十二章，三章章八句，九章章十句。_{【《欧阳义》分十四章，非是】}

菀_【音郁】彼桑柔_{【《欧阳义》：他木皆有枝叶，惟桑常见采捋而空枝，故以为王室凋敝之比】}，其下侯旬_{【庇荫其下者无不遍】}。捋_{【力活反，鸾入声】}采其刘_{【按：刘字，毛训爆烁而希；《尔雅》训毗刘与书之遏刘、咸刘、䖍刘，训杀者不同。黄公绍云：枝叶稀《疏》谓之毗刘，是也。《集传》解作残，亦本雅《传》之意，而不用其辞】}。瘼_【音莫】此下民，不殄心忧仓_{【音创，与怆同】}。兄_{【音况，与恍同；怆恍，悲闵之意】}填_{【《释文》音尘；《笺》云：古寘填尘同音；《古音考》音正。按：填训久也；或疑与瘨同，非是；瘨，病也，本音颠，与下矜字不叶】}兮_{【苏《传》：君子忧之不绝于思，之益久而不能已】}。倬彼昊天_{【叶音吞】}，宁不我矜？〇四牡骙骙_【音其】，旟旐有翩_{【读批賔反，音彬】}。乱生不夷，靡国不泯_{【《笺》：军旅久出征伐，而乱日生，不平；无国不见残灭也。言王之用兵不得其所，适长宼虐】}。民靡有𥠖_{【按：孔氏书《传》云：𥠖，庶也；郑氏《天保》诗《笺》亦云：𥠖，众也；训黒者，王介父之说；𥠖固有黒解，于此则未安；华谷所讥“民靡有黒不成语也”，诗只“周馀𥠖民，靡有孑遗”之意，岂谓民皆白首乎】}？具祸以烬_{【俱遇此祸而为馀烬】}。于_【音乌】乎_【音呼】有哀？国步斯频_{【《笺》：频犹比也，祸害比比然。〇按：以下三章皆厌苦兵革语，郑《笺》是也；永叔疑厉王征伐史《传》无考，夫三代以前征伐之事，岂尽可考哉】}。〇国步蔑资_{【蔑资解见《板》诗】}。

天不我将，靡所止疑_{【音屹，读如字。〇《集传》疑读如《仪礼》疑立之疑。按：《仪礼》《注》疑立，正立自定之貌】}。云徂何往？君子_{【《笺》：谓诸侯及卿大夫。严缉君子指厉王也】}实维_{【即四方是维之维】}秉心无竞_{【读其两反，音滰。〇《传》：竞，彊也。即无竞维人之竞。严缉言：厉王不自强于为善。按：《左传》叔向曰：诸臣不心竞而力争。秉心之竞即心竞之谓也。一云：君子实国家之纲维，则心所秉持不当与天下为竞。一有竞心，将为荼毒。为囬遹，无所不至矣。即下职竞用力之竞】}。谁生厉阶_{【读音基】}？至今为梗_{【读古党反，音港。〇《古音考》疑音仡，往音汪，则将读如字。下竞梗二韵本谐，不必如《集传》叶从一韵也。〇钱氏曰：梗，水浮木壅水者，断梗也】}。〇忧心慇慇，念我土宇。我生不辰，逢天𫢸_{【音亶。〇厚也】}怒。自西徂东，靡所定处_{【严缉：时镐京在西，中原在东。靡所定处，言京师及中原皆乱也】}。多我觏𤸅_【音民】，孔棘我圉_【边圉】。〇为谋为毖_{【读音必】}，乱况斯削_{【言王亦尝为谋乎？为毖乎？不谋不毖，则乱益滋，日见侵削耳。苏《传》云：王岂不谋且毖哉？似非语意】}。告尔忧恤，诲尔《序》爵_{【《笺》：次《序》贤能之爵】}。谁能执热_{【《集传》：手持热物。本郑《笺》。阳慎曰：执热言热不去体，若执持然。非手执热物也。杜诗：执热露白头。韩文：若执热者之濯清风也。可证古义如此】}？逝_{【发语辞】}不以濯_{【严缉：欲止乱而不用贤，犹欲止热而不以濯也】}，其何能淑？载胥及溺_{【读奴学反，音诺。《古音考》音弱】}。〇如彼溯风，亦孔之僾_{【音爱。《笺》：如乡疾风，唈然不能息】}。民有肃_【进也】心，荓_{【音烹。使也】}云不逮_{【言民有肃进于善之心，而卒不能及者，由王使之也。严缉：不逮谓夺其农时，使不得耕耨】}。好是稼穑，力民代食。稼穑维宝，代食维好_{【《疏》：司勲云：治功曰力。力民谓功加于民者。言王当务知稼穑之艰，虽其有功于民者，则使代耕而食焉。盖稼穑不可轻，禄食不可滥，而刺今之不然也。按：此本王肃之说。《欧阳义》、吕《记》、严缉皆用之。《集传》引苏说亦通。王志长曰：苏说承上章《序》爵言，朝不用贤而贤亦不乐于用，以见亡国之庭无人焉，甚可感】}。〇天降䘮_【去声】乱，灭我立王_{【立王定当从《集传》。郑氏、苏氏皆云：我王所恃以立者。不通】}。降此蟊贼，稼穑卒痒_【音羊】，哀恫_【音通】中国，具赘_{【《传》：赘，属也。缀同】}。卒荒_{【《笺》：哀痛中国之人皆见系属于兵役，家尽空虚】}。靡有旅力以念穹苍_{【严缉：群臣无有集众力以念及于囬天者。陈启源曰：旅本训为众，训膂者于此难通诗意。责在朝诸臣莫肯竭力忧国，非谓己无力以念天祸也。念天祸安用膂力为】}。〇维此惠君，民人所瞻_{【读侧姜反，音章】}。秉心宣犹，考慎其相_{【去声。严缉：考察谨择其辅相之人。范氏曰：《序》爵独言考相何也？君《序》相，相《序》官，而爵无不《序》者矣】}。维彼不顺，自独俾臧_{【独任己见，谓所使皆善】}。自有肺肠，俾民卒狂。〇瞻彼中林，甡甡_【音莘】其鹿_{【以鹿之相从，兴朋友之相谮，亦反兴也】}。朋友已_{【苏《传》赞音僣，读子林反，作以。赞音簪，或作𫍢。譛之譛亦通】}，不胥以榖_{【《笺》：譛，不信也。朝臣皆欺背，不相与以善道】}。人亦有言：进退维谷_{【谷，穷也】}。〇维此圣人，瞻言百里_{【百里之远，无有不察】}。维彼愚人，覆狂以喜_{【所谓抱火厝之积薪之下，火未及然，犹谓之安】}。匪言不能，胡斯畏忌_{【《笺》：惧犯颜得罪罚。严缉：惧王监谤，将得罪也】}。〇维此良人，弗求弗迪_{【读徒沃反，音毒】}。维彼忍心，是顾是复。民之贪乱，宁为荼毒_{【《疏》：荼，苦菜；毒，螫人虫，皆恶物，故比恶行】}。〇大风_{【《尔雅》：西风谓之大风】}有隧_【音遂】，有空大谷_{【《笺》：大风有所从而来，必在大空谷之中。喻贤愚之所行，各由其性】}。维此良人，作为式榖_{【作起也。起而为者皆用善道】}。维彼不顺，征以中垢_{【读居六反，音谷。《笺》云：征行也。毛以暗冥训中垢，《集传》云未详。苏《传》言：善人之作也，以用其善；小人之行也，以播其秽。季本曰：中藏之垢秽尽发行之，以致害物，如大风之暴猛无异也】}。〇大风有隧，贪人败类。聼言则对，诵言如醉_{【《笺》：见道听之言则喜而对之，诵诗书之言则冥然如醉。〇言贪人之好谀如此】}。匪用其良，覆俾我悖_{【音佩。《笺》：反使我为悖乱之行】}。〇嗟尔朋友，予岂不知而作_{【即下章既作尔歌之作，自此章以下皆自明其作诗之意】}？如彼飞虫，时亦弋获_{【读音镬。飞虫犹言羽虫。《疏》：虫是鸟之大名，故羽虫三百六十，鳯皇为之长】}。既之阴_{【去声，荫同】}女_{【音汝。之往也，往荫覆于汝，谓进忠告】}，反予来赫_{【读黒各反，音壑。反以赫然之怒加已。言贪人之拒谏乂如此】}。〇民之罔极，职凉_{【凉，薄也】}。善背_{【读必墨反，音迫。《古音考》音必。言民心罔中者，由小人圭于刻薄，善为反复】}，为民不利，如云不克_{【害民之事，如恐不胜。所谓凶人为不善，亦惟日不足】}。民之回遹，职竞用力_{【言民行曰僻，主由为政者彊力相尚故也。王志长曰：危乱之国必多制，多制之国必尚力。多制尚力，则奸邪得志而善良罹祸矣。何则？庸主遭乱，以为积弛之所致也，则必不论事之钜细缓急，人之智愚贤不肖，一切以操切从事】}。〇民之未戾，职盗为寇_{【为政者主作盗贼为寇害之行，故民心靡定】}。凉曰不可，覆背善詈_{【音利。我薄告之不可，彼己反背而詈之，即上章所云职凉善背也。王志长曰：奸人未尝不好名也，若大声疾呼显斥其败类之事，未有不激而愈横者。盖小人恒不乐与君子以救正之美而自暴其过，凉口不可，薄言之也。既之阴汝，隐言之也可，可谓深得待小人之术，而无如其来赫善詈何也？】}。虽曰匪予，既作尔歌_{【《古音考》音箕。此章《集传》无韵，《疏》义大全并云叶法未详。〇彼虽自解谓非我所为，我已得其情而歌之】}。

《序》桑柔：芮伯刺厉王也。_{【《笺》：芮伯，周卿士。宇良夫。《疏》：书《序》云：“巢伯来朝，芮伯作《旅巢命》。”武王时也。顾命召六卿，芮伯与焉。成王时也。桓九年王使虢仲、芮伯伐曲沃，桓王时也。此诗又作于厉王之时，盖世仕王朝为卿。上书《序》《注》云：“芮伯，周同姓。”杜预云：“芮国在冯翊临晋县，则在西都之畿内也。”文元年《左传》云：“周芮良夫之诗曰：‘大风有隧，贪人败类。’且周书有芮良夫之《萹》。知字良夫也。”陈启源曰：“周书芮伯曰：‘予小臣良夫。’自称当以名非字也。】}

周本纪：厉王三十年，好利，说荣夷公。芮良夫谏，不听。此诗当作于其后。中云：“天降䘮乱，灭我立王。”疑在共和之时。_{【此朱子说。〇本纪：厉王出奔于彘，召公与周公行政，号曰共和。共和十四年，厉王死于彘，乃立太子静，是为宣王。】}时厉王尚存，故陈其事而刺之。“匪言不能，胡斯畏忌。”则卫巫监谤，道路以目也。“贪人败类，职盗为寇。”殆即指荣夷公之属欤。朱子曰：“厉王之恶，曰贪曰暴而已。惟贪也，故所用皆聚敛之臣；惟暴也，故所用皆暴虐之臣。此诗‘惟彼忍心，是顾是复’，则用暴虐之证也；‘贪人败类，职盗为寇’，则用聚敛之证也。”《荡》诗曰：“曾是彊御。”即忍心之谓；曽是掊克，即贪人之谓。贪人用必至于竭人之财，暴人用必至于竭人之力。民财竭而愁怨作，民力竭而谤讟起，国随以亡。则君子之忧，何时而息哉！〇吕《记》：厉王之乱在于用小人，故此诗于听任之际屡致意焉。一章至四章，皆极言其祸乱也；五章告以用贤之道，而忧其不能改也；六章复告以息民重农，而居位食禄者不可不慎择也；七章因上息民重农之言，而深叹饥馑䘮乱之可哀也；八章言治乱之分，由于用舍异路，思古而伤今也；九章言君暗于上，故譛毁之俗成于下，自伤处斯世之难也；十章言朝皆小人，以祸败为乐，欲谏而不敢也；十一章言王弃君子而厚小人，民皆趋乱而王不知也；十二章言治乱皆有所由来，治由君子之为善，乱由小人之播秽也；十三章言贪人为政，忠言无自而入也。_{【原作“王之《疏》弃君子者，由小人之言先入也。”今以李氏说易之。】}十四章至十六章，皆托为公卿侪辈语，以反复讽切之也。

陈启源曰：周书芮良夫《解》与《桑柔》诗往往相合，意芮伯先作《解》以戒王及执政，戒之不从，又作诗刺之乎。诗所谓“告尔忧恤，诲尔《序》爵”，及“诵言如醉”，正目作《解》而言也。《解》云：“尔执政小子，不图善，偷生苟安，爵以贿成。夫偷生苟安，则不知忧恤矣；爵以贿成，则不能《序》爵矣。”亦既告之诲之，无奈其如醉，何故复著之于诗？冀其改悟。古大臣忧国惓惓无己之心如此。又厉王朝自召穆公、芮伯、凡伯二三贤臣外，率皆贪佞小人为専利监谤之事故。《解》责其导王不若，専利作威，惟事贪谀，不勤徳备，难又责其饰言事主，面相诬蒙，贤知箝口，小人鼓舌。而诗之刺王亦深言信用小人之患，如“维彼愚人，覆狂以喜”，“维彼忍心，是顾是复”，不一辞而足其刺。群臣亦不外贪佞二意，如“贪人败类，征以中垢”，及“善背善詈，用力为寇”诸语，皆与周书所载相符合。而观之可也。桑柔十六章八章章八句八章章六句

倬彼云汉，_{【《疏》：天河水气与雨为类，故渴雨者望而占之。】}昭回于天。_{【读音吞。〇曹氏曰：云汉起于东方，经尾箕之间，向西南行，至七星南而没，此其回旋之度。陆佃曰：水气之在天为云，水象之在天为汉。今皆倬然昭明，回转于上，则非雨之候也。末章有“嘒其星”，即此意。】}王曰于_【音乌】乎_【音呼】何辜？今之人，天降䘮_【去声】乱，饥馑荐臻，靡神不举。_{【举者举其祀。《周礼》荒政十二，有索鬼神。郑司农云：索鬼神者，求废祀而修之。】}靡爱斯牲。_{【读䘮经反，音星。〇《祭法》：郑《注》祭水旱用少牢。】}圭璧既卒宁，莫我听。_{【平声。】}〇旱既大_【音泰】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_{【音异。〇奠其礼，瘗其物。《疏》：奠置之于地，瘗埋之于土，谓酒食牲王之属也。】}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_{【读力中反，音隆。〇王氏曰：在宫之神，莫尊于后稷，既无以胜旱灾；在郊之神，莫尊于上帝，又不临顾我也。】}耗斁_【音妒】下土，宁丁我躬？_{【《集传》后解本之苏《传》，此说为长。如唐太宗吞蝗曰：“宁食我之肺肠。”是也。】}〇旱既太甚，则不我推。_{【吐雷反，音蓷。〇不可推而去之。】}兢兢业业，如霆如雷。周馀黎民，靡有孑遗。_{【读夷回反，音韦下同。〇《疏》：孑孤独之貌，无有孑然得遗漏者。】}昊天上帝，则不我遗。_{【何楷曰：天意不欲为我留遗此馀黎，非但上帝不临而已。】}胡不相畏先祖于摧？_{【何能不相畏乎？先祖之业，将于是摧落矣。】}〇旱既大甚，则不可沮。_{【苴上声。】}赫赫炎炎，云我无所。大命近止，_{【何楷曰：大命以国祚言。《盘庚》：“懋建大命”是也。近谓灭亡之期不远。】}靡瞻靡顾，群公先正。_{【《疏》：群公先正，是雩祀所及。群公即《月令》《注》所称上公正长也。先世长民者，如后稷勾芒之类。】}则不我助。父母先祖，胡宁忍予？_{【父母先祖，何亦忍于我而不见救乎？】}〇旱既大甚，涤条山川。_{【读枢伦反，音春。〇王氏曰：山枯川竭，如涤濯然。】}旱魃_{【神异经：南方有人，长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顶上，行走如风，名魃。所见之国，大旱赤地千里。】}为虐，如惔_【音谈】如焚，我心惮。_{【陈启源曰：惮毛训劳，丁佐反；郑训畏，徒旦反。《集传》兼取二义，不知当读何音。】}暑忧心如熏，群公先正，则不我闻。昊天上帝，宁俾我遁？〇旱既大甚，黾勉畏去，胡宁瘨_【音颠】我以旱憯_【音惨】？不知其故，祈年孔夙。_{【曹氏曰：自去岁孟冬己祈，今岁之丰稔；孟春又祈之，可谓夙矣。】}方社_{【《疏》：方社，即以方以社是也。】}不莫_【音暮】，昊天上帝，则不我虞。敬恭明神，宜无悔怒。〇旱既大甚，散无友纪。_{【《笺》：人君以群臣为友。《集传》：纪，纲纪也。郝敬曰：友纪，百官之政纪也。严缉群臣，以救旱之急于常务，可缓者不暇整理，故云散无友纪。】}鞠哉庶正，疚哉冡宰，趣_【音走】马师氏，膳夫左右，_{【读如以。〇《集传》：岁凶年榖不登以下，皆用毛《传》文。】}靡人不周，无不能止。瞻卬_{【音仰，下同】}昊天，云如何里？_{【《笺》：里，忧也。王但卬天，曰：“当如我之忧何？”《集传》以为即《汉书》“无俚”之俚，辨详《考异》。】}〇瞻卬昊天，有嘒_【音晦】其星，大夫君子，昭假_【音格】无嬴_{【音盈。〇《疏》：当昭见其至诚于天下，无敢有盈馀而不敷散者。】}。大命近止，无弃尔成，何求为我以戾？庶正_{【平声。〇我亦何所求而何所为哉？将以定尔庶正而已。】}瞻卬昊天，曷惠其宁？_{【曷惠然，其寕我民也。〇此章《集传》解极明。】}

《序》：云汉，仍叔美宣王也。_{【按：仍氏叔字，周大夫。《春秋》桓五年：“天王使仍叔之子来聘。”当是其子孙。】}宣王承厉王之烈_{【郑云：烈，馀也。本《尔雅》。】}，内有拨乱之志，过灾而惧，侧身修行，欲销去之。天下喜于王化，复行百姓，见忧_{【谓忧及百姓】}，故作是诗也。

宣王遇旱年，月经《传》无文。皇甫谧以为宣王元年不藉千亩_{【《周本纪》：“不藉千亩”在十二年。】}，天下大旱，自二年不雨至六年乃雨。谧此言不知何据。按诗曰：“饥馑荐臻。”疑旱非止一年，故《世纪》云然。竹书又云：“宣王二十五年大旱，王祷于郊庙乃雨。”今以《序》语详之，旱当在宣王初即位之时，竹书不足信。

自首章至五章，所以忧旱者至矣。昊天上帝，宁俾我遁？言：“苟我之不徳，不当天心，宁使我避位而去，毋以我故苦斯民也。”下章：“黾勉畏去。”又言：“弃位避灾，非人主之义，故黾勉于此，求济斯难，不敢去也。”_{【此苏氏说胜《集传》。】}七章言救旱有实政，非徒吁呼祷祈而已。末章又勉群臣以毋弃脉救之成功，庶几得雨以安此生民乎？民安则众正定矣。

云汉八章，章十句。

崧_{【崧，高貌】}高维岳，骏及于天_【音呑】。维岳降神，生甫及申_{【按郑氏谓甫即作吕刑之甫侯，申即申伯也。盖以申吕皆姜姓，为岳神降生之说。东莱谓甫侯、申伯皆宣王时贤臣，甫乃穆王时甫侯之后。三复文义，此说当然。郑氏《礼记注》以甫为仲山甫，则孔《疏》己辨之。华谷反从其说云：甫为字，申为国。古人文词多不拘，如《舜典》称稷、契，稷以官，契以名。《汉书》称绛、灌，绛以封邑，灌以姓言。虽有据，非诗义也】}。维申及甫，维周之翰_{【读音贤】}。四国于蕃_{【读分遭反，音缏。《古音考》音轩】}，四方于宣_{【蕃言捍蔽，宣言敷布】}。〇亹亹申伯，王缵之事_{【使缵先世之事】}。于邑于谢_{【《疏》：申伯先受封于申国，本近谢。今命为州牧，故改邑于谢焉。严缉于邑，谓去京师而就国；邑于谢，其邑之所在也】}。南国_{【《疏》：南国谓谢旁诸国】}是式_{【读如试】}，王命召伯_{【读逋莫反，音博。〇召穆公虎。《疏》：必使召公往营之者，王肃谓召公为司空，主营缮】}，定申伯之宅_{【读如铎】}。登是南邦_{【《古音考》音崩】}，世执其功_{【严缉世执其功，言世世执守其功，常为收也】}。〇王命申伯，式是南邦_【同上】。因是谢人以作尔庸_{【按：《周礼》民功曰庸。此当从郑说，非城也。言因是谢地之人，俾之属尔统辖，以奋起尔之事功也】}。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_{【读如陈。〇《笺》：彻者，正其井牧，定其赋税。按《左传》井衍沃牧皋隰，此《笺》文所本】}。王命傅_{【傅申伯，傅相】}御_{【《传》：御，治事之官，盖王官也】}迁其私人_{【《疏》：对王朝之臣言，则家人为私属。有司彻云：“主人降献私人。”】}。〇申伯之功_{【功谓营建之功】}，召伯是营。有俶其城，寝庙既成，既成藐藐_【音邈】。王锡申伯_【音博】四牡𫏋𫏋_{【吕《记》渠略反，音臼】}，钩膺濯濯_{【《疏》：钩者，马娄颔之钩；膺，饰繁缨。按《巾车》：金路钩繁缨九就，同姓以封，中伯异姓得此。䑁者，以其命为侯伯，故得车如上公。〇此章述召伯既营谢及王锡遣申伯之事。邓元锡曰：古王者封诸侯，凡定宅筑城作寝庙，至于彻田，皆司空职之。司空掌邦土也。工作既成而全畀之，胙土之道宜然，非独以宠异申伯也】}。〇王遣申伯，路车乘_【去声】马_{【读音姥】}。我图尔居，莫如南土。锡尔介圭，以作尔宝_{【读通古反，音补。〇《传》：宝，瑞也。《笺》：圭长尺有二寸谓之介，诸侯瑞圭自九寸以下。按郑说本《尔雅》。《集传》以为诸侯之圭，盖主毛说。东莱曰：韩奕以其介圭入觐于王，则当是诸侯之瑞圭。盖介之为言大也，诗人特美大其圭而称之，非《周官》所云天子之介圭也。愚谓天子之圭，岂有以赐人者？《周礼》·典瑞》：公执桓圭九寸，侯执信圭七寸。申伯、韩侯皆自诸侯进为州牧，故皆以公圭锡之。介者，大言之尔】}。往近_{【《传》：近，己也。《笺》：近，辞也。读如彼记之子之记。按：辞乃语辞，斤当从亓。辨详《考异》】}王舅_{【言往己王舅。《疏》：云皆命遣之辞】}，南土是保_{【读音补。陈第云：宝、保音补，皆古音】}。〇申伯信迈_{【信迈，犹言果行也】}，王饯于郿_{【音眉。〇《疏》：郿，于汉属右扶风。自镐适申，涂不经郿。时宣王盖省视岐周，申伯从王至岐，自岐遣之，故饯之于郿也。愚谓：王饯于郿，申伯盖北就王命于岐周。《笺》《疏》说是也。华谷谓：至丰册命申伯。徒以文王庙在丰，然《江汉》云：“于周受命”，自召祖命，则岐周岂无文王庙哉？《长发》云：“丰镐相去止二十五里”，丰亦在郿东与镐等耳，何得道郿而入谢也】}。申伯还南_{【按：舆地岐周最在西北，稍东则为郿，又东则为镐，而谢又在镐之东南】}，谢于诚归_{【言诚归于谢，是倒句法】}。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以峙_【音雉】其粻_{【音张。〇《疏》：自京至谢，所在道路具粮食】}，式遄其行_{【音杭。〇按：诗曰信迈，曰诚归，曰式遄其行，似疑行之不果者。郑《笺》以为申伯不忍离王室，《集传》以为宣王之数留，二义当兼有之】}。〇申伯番番_{【音波，读分邅反，音缏。《古音考》音轩，吴棫读。郝本叶潘。〇按：毛云：番番，男武貌。郑亦云：威武番番然。曹氏改释为耆艾之状，严缉从之。《韵会》云：《说文》，皤，发白也，亦作畨。如从耆艾解，则番当音婆，与皤通】}，既入于谢，徒御啴啴_{【音滩。〇《笺》：车徒之行啴啴，安舒言得礼也。《礼》：入国不驰】}。周邦咸喜_{【陈启源曰：郑氏训周为遍，言遍国之人相喜而庆也。严氏云：普天王土，侯国皆可称周邦。此南方诸国得良牧而喜也。然前章屡称南国、南邦、南土，皆别而名之，何至此忽统名周邦也？诗中周字不训国名者甚多，郑解甚合当时情事，应从之】}。戎_【汝也】有良翰，不显申伯。王之元舅，文武是宪_{【曹氏曰：文武，美申伯之有全德也。苏《传》：言其文武皆足法也】}。〇申伯之徳，柔惠且直。揉_{【按：郑《笺》揉训顺，《集传》训治。盖顺其理以为治也。《汉书·公孙弘》云：“揉曲者不累日。”师古注：揉，谓矫而正之。”《说文》：揉，曲直木也。强者克以刚，弱者抚以柔，此治之之义也】}此万邦闻_【音问】于四国，吉甫作诵，其诗孔硕，其风_{【述于言为歌，诗于工为诵。形诸咏歌，足以感人，则为风。或谓此雅诗而有风体，非也】}肆好以赠申伯。

《序》：崧高，尹吉甫美宣王也。_{【《笺》：尹吉甫、申伯皆周卿士。尹，官氏；申，国名。《疏》：官氏者，其先世尝为尹官，而因氏焉。】}天下复平，能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焉。_{【《疏》：此诗之作，美申伯而已。美申伯所以美宣王，故为宣王诗也。【下二章义同】】}郝敬曰：申伯出封于谢，尹吉甫送之，此事已见诗中，故《序》不复赘。吉甫对扬于朝，而国史录之，圣人存之以表亲亲、崇贤、封建、复古之治。人臣立功纪勋，见于《小雅》；人主治定功成，见于大雅。诗至大雅，作者之意愈远，《序》者之义愈精。故《云汉》不谓救旱，以明格天之徳；《崧高》不谓赠行，以明亲贤之礼；《烝氏》不谓赠山甫，以表使能之功；《梁山》不谓美韩侯，以纪驭福之柄。江汉以下，皆可知也。

申侯先受封于申，今命为州牧，故改邑于谢。_{【《汉志》：南阳宛县有申国，棘阳县东北百里有谢城。其地相近。《春秋》时，楚得申吕始彊。汉高祖入关，光武起兵，皆先取宛，为形势控扼之要。故曰：“南国是式”，“登是南邦”，“南土是保”，正以翰周、期周之也。【此王伯厚说】】}郿即董卓郿坞，在岐之东，镐之西。饮饯不于镐而于郿者，《祭统》云：“赐爵禄必于太庙。”周先王庙在岐周，故王至岐周册命申伯，而饯之于郿也。_{【此曹氏说】}】曰“王之元舅”，知宣王姜氏所出；又曰“申伯番番”，知申伯是时已老。_{【从曹氏说】}。《周本纪》云：“申侯与西戎共攻幽王。”彼申侯必此申侯之子或其孙也。王伯厚乃谓宣王封申伯以召骊山之祸，岂不谬哉？〇严缉：此诗多申复之辞。既曰“王命召伯，定申伯之宅”，又曰“申伯之功，召伯是营”。既曰“南国是式”，又曰“式是南邦”。既曰“于邑于谢”，又曰“因是谢人以作尔庸”。既曰“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田”，又曰“王命召伯彻申伯土疆”。既曰“谢于诚归”，又曰“既入于谢”。既曰“登是南邦，世执其功”，又曰“南土是保”。既曰“四牡𫏋𫏋，钩膺濯濯”，又曰“路车乘马”。每事申言，寓丁宁郑重之意，自是一体，难一一穿凿分别也。

胡氏曰：《崧高》与《黍苗》相表里。《黍苗》述召伯营谢之事，《崧高》则尹吉甫送申伯，多述王命，故雅有大小不同。《崧高》八章，章八句。

天生烝民，有物有则。民之秉彝_{【从系不从分】}，好是懿徳。天监有周，昭假_【音格】于下_{【读如户〇以昭明之徳感格于下】}。保兹天子，生仲山甫_{【《传》：仲山甫，樊侯也。《疏》：爵为侯而字仲山甫也。《国语》称樊仲山甫谏宣王，是山甫为樊国之君也。韦昭云：“食采于樊。”】}〇仲山甫之徳，柔嘉维则_{【王志长曰：“柔嘉维则”，即五章所称“柔亦不茹，刚亦不吐”。曰“维则”而刚在其中矣。犹《崧高》“柔惠且直”，即“文武是宪”曰“且直”而武在其中矣。干之无首也，坤在其中；坤之永贞也，干在其中。是故参言之，则《洪范》之三徳是也；对言之，则《烝民》之刚柔、《崧高》之文武是也；合言之，则《系辞》“一阴一阳之谓道”而已矣。】}今仪令色，小心翼翼，古训是式，威仪是力，天子是若，明命使赋_{【若赋二字，《集传》无，叶未详〇布施王者之政令】}。〇王命仲山甫，式是百辟_【音璧】，纉戎祖考，王躬是保_{【朱子曰：“式是百辟”，则是为冡宰；“王躬是保”，则是为太保】}。出纳王命_{【胡氏曰：“即书出纳朕命”。盖谨审上之命，今善者宣出之，不善者还纳之，如后世封还辞头之类〇陈启源曰：“出纳王命”与舜命龙者不同。龙为纳言之官，其职掌不过如后世封驳之任。山甫式百辟，保王躬，则是庶僚之长，佐王出政者也。故《传》以喉舌为冡宰，《疏》亦引《周官》太宰之赞听治及岁终诏王废置为出纳之实事】}。王之喉舌，赋政于外，四方爰发_{【读方月反，音撒〇《疏》：四方诸侯被其政令，于是皆发举而应之】}。〇肃肃王命，仲山甫将之，邦国若否_【音鄙】。仲山甫明_【音芒】之_{【严缉：诸侯有贤否者，山甫则辨而明之。此申上章赋政之事。又曰“将王命者行于朝廷，明若否者掌四方之事”，如舜以百揆而兼四岳，周公为冡宰兼东方侯伯，召公为冢宰兼西方侯伯也】}。既明且哲，以保其身_{【严缉：“以保其身”，谓善处功名，无悔吝瑕疪之可指。此惟明且哲者能之。又曰“保身”，非自为身谋，乃所以定国也。销祸乱于未萌，措邦家于磐石，此正保身之事也。人臣事君，致身以死，效官其恒尔；大臣则不然。大臣而徒以效死为事，其国岂不殆哉】}？夙夜匪解_【音懈】，以事一人。〇人亦有言：柔则茹之，刚则吐之。惟仲山甫，柔亦不茹，刚亦不吐，不侮矜_【音鳏】寡_{【读果五反，音古】}，不畏彊御。〇人亦有言：徳輶_【音酉】如毛，民鲜_【上声】克举之。我仪_{【《传》：仪，宜也】}图_{【《古音考》读土声】}之，维仲山甫，举之爱莫助之_{【黄氏曰：“助生于有所不足。山甫能举众人不能举之徳，则无所不足，何助之有？故能爱之而莫能助之也。”】}。衮职有阙，维仲山甫补之。〇仲山甫出祖，四牡业业。征夫捷捷，每怀靡及_{【读极业反，音桀】}。四牡彭彭_{【读音滂】}，八鸾锵锵。王命仲山甫，城彼东方_{【林之奇曰：“当时北有𤞤狁，南有荆蛮，东有淮徐之夷，故‘式是南邦，以申伯’；至于太原，以吉甫‘奄受北国’；以韩侯‘东方屏障’，齐为大则，以城齐属山甫，可识宣王中兴大略。”】}。〇四牡骙骙，八鸾喈喈_{【读如基】}。仲山甫徂齐，式遄其归_{【读如机】}。吉甫作诵，穆如清风_{【读如分】}，仲山甫永怀，以慰其心。

《序》：烝民，尹吉甫美宣王也。任贤使能，周室中兴焉。宣王命樊侯仲山甫筑城于齐，尹吉甫作此诗诵之。烝民四语，为通篇发端，下皆言山甫之能，全是懿徳。《国语》载宣王立鲁公子戏，仲山甫谏；料民太原，山甫又谏。其于王命，固非徒将顺而已；又于国子中举鲁侯之孝，能训定其民者，洵明于若否哉。柔不茹，刚不吐，既非胡广、赵戒之柔而流于佞，复非汲黯、朱云之刚而近于狂，所以能补衮阙而为中兴之佐也。城齐，毛《传》以为徙都临淄，则当上在夷王之时，故《疏》谓史迁言未必实。朱子意其徙于夷王时，至是而始备城郭之守，理或然也。甫徂齐而旋，速其归，盖以山甫永怀衮职，有不忘于心者，非吉甫孰能明之？陈启源曰：此诗虽因赠行而作，然意不专在赠行也。经八章，其言出祖、言徂齐，末二章始及之耳。首章言山甫之生，次章言山甫之徳，三章言山甫之职，四五六章备言山甫之徳，可以事上率下，保身出政，能称厥职，而宣王之知人善任，不言可知矣。盖与崧高同是赠行，而体制既殊，意义亦别。申伯之职以蕃翰为重，故首章即及之，而通篇述就封始末甚详。山甫之职兼总内外，城齐之役其暂耳，故篇末《方言》之，复惓惓望其遄归。二诗旨各有在。崧高《序》云“建国亲侯”，烝民《序》云“任贤使能”，得其解矣。

烝民八章，章八句。

奕奕梁山_{【《疏》：言梁山者，表韩国所在。《括地志》：梁山在韩城县东南一十九里。雍大记：梁山在今西安府同州郃阳县北四十里，与韩城县接界】}，维禹甸之_{【严缉：功莫大于禹，故诗人美人君之功多配禹言之。文王有声云：“丰水东《注》，维禹之绩。”而继之曰：“皇王维辟。”以武王配禹也。信南山云：“信彼南山，维禹甸之。”而继之曰：“曽孙甸之。”以成王配禹也。此诗亦以宣王配禹，语势略同。孔氏𫐠毛以为美韩侯能复禹之功，则非其伦矣】}。有倬其道_{【言宣王有倬然著明之治道，以为韩侯由此道而来者，谬】}。韩侯受命_{【按：韩国侯爵，武王子所封。宣王是时命韩侯为侯伯】}，王亲命之_{【纉戎以下命之之辞也】}。纉戎祖考，无废朕命。夙夜匪懈_{【音懈，读讫力反，音㦸】}，䖍共_【音恭】尔位。朕命不易_【如字】。干_【音干】不庭方_{【辅氏曰：汝宜修其职业，有不来庭之诸侯，则助王以干正之也】}，以佐戎辟_{【音璧〇此章道考一韵，解易辟一韵】}。〇四牡奕奕，孔修且张_{【严缉：驹《传》云：“张腹干肥张也。”】}。韩侯入觐，以其介圭，入觐于王。王锡韩侯淑旗_{【《传》：淑，善也。郑云：善色交龙为旗】}，绥章_{【《传》：绥，大绥也。《疏》：王制有大绥小绥，是交龙旗竿所建，与旗共一竿，为贵贱之表章，故曰绥章】}，簟茀错衡_{【读如杭〇详采芑】}，玄衮赤舄，钩膺镂_【音漏】锡_{【音羊〇《笺》：眉上曰锡，刻金饰之。《疏》：以镂金加于马靣之锡。按：金路无锡，有钩膺，此言钩膺必金路矣，而得有锡者，盖特赐之】}。鞹_【音廓】鞃_【音横】浅幭_{【音觅〇以去毛之皮施于轼之中央，又以虎豹之浅毛覆轼】}。鞗_【音条】革_{【详蓼萧】}，金厄_{【《笺》：以金为小环，往往纒扼之。诗𧮪：厄者，接辔之环，以金为之〇季本曰：淑旗绥章，旗饰也；簟茀错衡，车饰也；玄衮赤舄，服饰也；钩膺镂锡，马饰也；鞹鞃浅幭，所以施于车者；鞗革金厄，所以施于马者。备言所锡，所以表其见重于天子也】}。〇韩侯出祖，出宿于屠_{【王应麟曰：毛《传》屠地名，不言所在。潏水李氏以为同州䣖谷。按：《说文》有左冯翊䣖阳亭，冯翊即同州也。解颐字义曰：同州之䣖谷似太远，或以为屠杜，古通，即鄠县之杜陵，则在镐南，非适韩之道，当更详之】}。显父_{【音甫〇周卿士】}饯之，清酒百壶。其殽维何？炰_【音庖】鳖鲜鱼。其蔌_【音速】维何？维笋_【音笋】及蒲_{【《传》：蒲，蒲蒻也。《疏》：蒻大如匕柄，正白，生啖之廿脆。鬻煮同】}。其赠维何？乘_【去声】马路车。笾豆有且_{【音疽〇多貌】}。侯氏_{【吕《记》觐礼称来朝之诸侯皆曰侯氏】}燕胥_{【《笺》：诸侯来朝，未去者皆来相与燕】}。〇韩侯取_【去声】妻，汾王之甥，蹶_【音愧】父_{【音甫〇《疏》：蹶氏父字不书国爵，则非诸侯。下言靡国不到，是为王聘使之人，故《传》知为卿士也】}之子。韩侯迎_【去声】止，于蹶之里。百两_{【音亮，又如字】}彭彭，八鸾锵锵，不显其光_{【蹶父为王卿士，其居必在京师。韩侯入觐，因以亲迎。事与时会，故诗人美之如此】}。诸娣_【音弟】从之，祁祁如云。韩侯顾之，烂其盈门。〇蹶父孔武，靡国不到。为_【去声】韩姞_{【巨乙反〇蹶父姞姓，韩姞，蹶父之子，韩侯妻也。王氏曰：妇人称姓，以姓配夫之国，故谓之韩姞。按：姞，黄帝之后，黄帝子十五人，为姓十二，姞其一也】}相_【去声】攸_{【择可嫁之所】}，莫如韩。乐_{【音洛，读如涝】}孔乐，韩土川泽𬣙𬣙，鲂𫚈甫甫，麀鹿噳噳_{【音语，与吉日麌麌同】}。有熊有罴，有猫_{【苗毛二音〇《尔雅》：似虎浅毛谓之虦猫，其似虦猫而食虎豹者谓之狻猊】}，有虎。庆既令，居韩姞燕誉_{【《笺》：韩姞安之，尽其妇道，有显誉】}。〇溥彼韩城，燕_【平声】师所完_{【吕《记》：《春秋》时城邢、城楚丘、城縁陵、城杞之类，皆合诸侯为之。伯者尚如此，则周之盛时，命燕城韩，固常政也】}。以先祖受命_{【《传》：受命，受王命为一州侯伯也】}，因时百蛮_{【何楷曰：言筑韩城而使韩之先祖居之者，以其受命为牧伯，实是百蛮所处之也，而资其弹压焉】}。王锡韩侯，其追_{【《释文》云：如字，又都回反】}其貊_{【《说文》：貊，北方国，豸种，本作貉。师古曰：貉在东北方，三韩之属】}，奄受北国，因以其伯_{【何楷曰：王锡韩侯以今日言也。王畀韩侯以北国，令抚治，因以其先世侯伯之职尽予之】}。实墉实壑，实亩实籍，献其貔_【音毘】皮，赤豹黄罴_{【修城池，治田亩，正税法，贡方物，皆侯伯总领之职。故末章申明之，与首章“干不庭，佐乃辟”语相应】}。

《序》：韩奕，尹吉甫美宣王也。能锡命诸侯。

李氏曰：此宣王锡韩侯以命耳。曰能见赐之者非妄予，得之者非妄受。《春秋》书锡命三：荘元年，王使荣叔来锡公命；文元年，王使毛伯来锡公命；成八年，王使召伯来锡公命。皆妄予妄受，何以为能锡命乎？郝敬曰：朱子驳《序》谓锡命诸侯为常事，非也。如天子常能命诸侯，则幽厉不衰，王迹不熄矣。如天子锡命诸侯为常事，则蓼萧、湛露、彤弓不足称盛美矣。又谓《春秋》战国亦有行之者。夫《春秋》战国何尝知天子哉？平王命晋文侯，惠王命齐桓公，襄王命晋文公，显王命秦孝公，皆不得不命，非力能制命者也。宣王之命韩侯则不然，有南征北伐，平淮会洛之功，然后有封申锡韩之举，安得与彼相方乎？张文濳_【耒】曰：崧高之《序》，止于建国亲诸侯，褒赏申伯；韩奕之《序》，止于能锡命诸侯。盖周至厉王乱极矣，王室衰微，天子且不能有国，而况能建国乎？诸侯背叛，构怨连祸，而况能亲诸侯乎？赏命不行于上，则褒赏申伯为可美也；锡命不行于下，则锡命韩侯为可喜也。杨子曰：习治则伤始乱也，习乱则好始冶也。方宣王之初，可谓习乱矣，而宣王始能行天子之职，诗人为乐其始治而好之，此所以美之也。〇黄震曰：谢即南阳宛县卫武关以制楚，韩即今韩城，捍临晋以制狄，皆天下形胜所在，故宣王中兴，特著二诗焉。

韩侯来朝，受侯伯之命而归，尹吉甫作此以送之。《集传》谓韩侯初立来朝，引礼即位，除䘮以士服入见，听命天子。毛郑诸家都无此说。宣王平大乱，命诸侯，周道倬然著明，故首章以禹功儗之。诗曰：“以其介圭入觐于王”，知是修常朝之礼；又曰“奄受北国，因以其伯”，知是命为侯伯_{【即州牧】}。《周礼》正北曰并州，盖为并州牧兼领诸夷部也。中述韩侯娶妻之盛者，汾王之乱，王室几亡，宣王任贤使能，然后王甥更适乐国，而威仪具备，光显如此，王室尊安，人情暇乐，亦可因是想见。此是文章波澜。

顾炎武曰：《水经注》：“圣水迳方城县固城北，又东南迳韩城东。诗曰：‘漙彼韩城，燕师所完，王锡韩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国。’王肃曰：‘今𣵠郡方城县有韩侯城，世谓韩虢非也。’_{【魏书《地理志》范阳郡方城县有韩侯城】}”按《史记》燕世家：“易水东分为梁门。”今顺天府固安县有方城村，即汉之方城县也。《水经注》亦云：“湿水迳良乡县之北界，历梁山南，高梁水出焉。”旧说以韩国在同州韩城县。曹氏曰：“武王子初封于韩，其时召康公封于北燕，实为司空。王命以燕众城之。”窃疑同州去燕二千馀里，即令召公为司空，掌邦土，量地远近，兴事任力，亦当发民于近甸，岂有役二千里外之人而为筑城者哉？召伯营申亦曰：“因是谢人。”齐桓城邢，不过宋曹二国，此皆经中明证。况貊乃东北之夷，而蹶父之靡国不到，亦似谓韩土在北陲之远也。又曰：“毛《传》梁山、韩城皆不《注》其地，郑《笺》乃云：‘梁山今在左冯翊夏阳西北，韩姬姓国也，后为晋所灭，故大夫韩氏以为邑名。’至‘漙彼韩城，燕师所完’，则自知其说之不通，故训燕为安，而曰：‘大矣彼韩国之城，乃古平安时众民所完筑，惟王肃以梁山为𣵠郡县之山，以燕为燕国，孙毓亦云：‘今于梁山则用郑说，于燕师则用王说。’二者不可兼通，而又巧立召公为司空之说，亦甚难而实非矣。又其追其貊，郑以经《传》说貊多是东夷，因于《笺》末𣸸二语云：‘其后追貊为𤞤狁所逼，稍稍东迁。’此又可见康成之不自安而迁就其说也。今按此说有理，王伯厚困学纪闻亦引《水经注》韩侯城为据。但梁山、韩城在北国者不著，而晋所灭之韩国自在同州，又冯翊梁山为大河所经，《春秋》时尝壅河三日不流，禹施功于此必多，故首云：‘奕奕梁山，维禹甸之。’若从《水经注》于末章可通，而于首章又未合，姑笔之以俟明者。〇愚按：黍苗诗召穆公城谢，凡任辇车牛徒御师旅皆自京师率之以行，此正古司空之职。其先世召康公城韩当亦然_{【召康公为司空虽未见经典，而宣王时穆公为之，恐是世职】}。因召公封国在燕，遂谓燕师所完，非必发燕地之众往筑韩侯之城也。奄受北国，因以其伯，或是分陜二伯之伯，故东北蛮夷皆在所綂。康成追貊东迁之说，殊不足据。《集传》解末章最当，东莱亦同，不必疑也。〇陈启源曰：命燕城韩，朱《传》吕《记》之说当矣。所谓燕师者，当是燕国之众，召公之子封燕者率之以城韩也。周公作洛，五服咸至，不问近远山；甫城齐，自镐而往，与燕之去韩路亦相等耳。但谓韩初封时召康公为司空，王命其众为筑此城，则未必然。燕虽召公之国，召公自食采畿内，未尝之燕，为此说者特因崧高《疏》引王肃语谓召公为司空主营缮，遂意其世居此职耳。然宣王时城齐使召穆公城谢，则使仲山甫穆公一身未必常居司空之职，况其先世乎？又按召康公历事文武成康，封韩大约在成王时，顾命列六卿位次，召公为冡宰，而司空则属毛公。《左传》又云：“𣆀季为司空_{【宣四年】}，召公不与焉。”则世居其职之说岂足信耶？

韩奕六章，章十二句。

江汉浮浮，武夫滔滔_{【读他侯反，音偷。《古音考》音由。〇《笺》：江汉二水合而东流，浮浮然。宣王于是水上命将士，使循流而下滔滔然。林之奇曰：古者畿兵不出，所以重内。调兵于诸侯，各从其方之便。武王伐商，实用西土。至于征徐，则以鲁；平淮夷，则以江汉。季本曰：荆蛮既服，而后召公伐淮夷。故此诗言江汉浮浮，武夫滔滔。若荆蛮方畔，则武夫何由可从江汉而下战】}。匪安匪游，淮夷来求_{【《疏》：言其肃将王命，所以克胜也。淮夷来求，正是来求淮夷。古人之语多倒。按《左传》：“率师以来，惟敌是求。”】}。既出我车，既设我旟_{【《疏》：上言来求，己至淮夷之境。此言出车设旟，明兵已至境而临战地。何楷曰：鸟隼曰旟。军行前朱雀，此举前军以𮘈其馀】}。匪安匪舒，淮夷来铺_{【即铺敦淮𣸣之铺】}。〇江汉汤汤_【音伤】，武夫洸洸_{【音光。〇《说文》：洸，水涌貌。引诗：“有洸有溃。”此云洸洸，言勇气如水之涌也】}。经营四方_{【严缉曰：准夷止是南方。南方不宁，四方皆将骚动。故经营南土，而谓之四方也】}。告成于王，四方既平，王国庶定_{【彭执中曰：用兵非美事，不得已而兴师，故曰王国庶定。庶者，幸其仅然，非以是为美也】}。时靡有争，王心载宁。〇江汉之浒，王命召虎_{【何楷曰：召公平淮之师，仍从江汉归，适承王之后命。式辟以下，命之之辞也】}。式辟_【音辟】四方，彻我疆土。匪疚匪棘，王国来极_{【言来取正于王国，是倒句法。严缉曰：武事甫定，即行疆理赋税之法，疑于病民且急迫矣。不知非疚也，非𣗥也。什一乃周之定制，天下皆于王国来取中焉耳】}。于疆于理，至于南海_{【读音喜。〇吕《记》曰：准夷在南，是以极其远而言之曰至于南海】}。〇王命召虎，来旬_{【李氏曰：十日为旬，故旬训遍】}来宣，文武受命，召公维翰_{【朱氏曰：先王受命，召公日辟国百里，则召公者，实文武之桢干也】}。无曰予小子，召公是似。肇敏戎公，用锡尔祉_{【吕《记》曰：自召康公之后，其风烈寥寥无闻矣。至穆公始复敏于戎事，以继其功。我用是锡汝以福也。按戎作即戎之戎，此本之苏《传》】}。〇釐_{【即釐尔女士之釐】}尔圭瓉_{【《疏》：赐汝以圭柄之王瓉，天子之瓉。其柄之圭长尺有二寸。赐诸侯，盖九寸以下】}。秬鬯_{【陈启源曰：秬鬯，毛郑异说。秬鬯必和郁，不和郁不名鬯，此毛说也。和郁名郁鬯，不和郁名秬鬯，此郑说也。郑止因《周礼》有鬯人郁人二职，而郁人掌郁鬯，明是鬯人所掌尚未和郁，故分而二之。然诗书《左传》所用，皆称秬鬯，并无称郁鬯者。以言鬯，则郁在其中也。鬯之为义，以芬芳条畅元因郁草得名。《说文》鬯字《注》云：“以秬酿郁草，芬芳以降神也。”此可证】}一卣_{【音酉。〇《尔雅》：彜卣罍《注》：“尊彜为上，罍为下，卣居中。”】}告于文人_{【按《疏》云：“以告祭于汝先祖有文徳之人。”此盖谓康公也。《集传》以为文王诗，缉从之。长发云：“若是文王，圭瓉秬鬯，王何不自用之，而以晹虎哉？”下言于周受命，此方是就文王庙命之，以告文王耳。诗人立言自有次第。】}锡山土田_{【读如陈】}于周受命，自召祖命_{【《笺》：“周岐周自用也，使虎受山川土田之命于岐周，用其祖康公受封之礼也。”】}。虎拜稽首，天子万年_{【读音寕】}。〇虎拜稽首，对扬——（‘昜’上‘旦’之‘日’与‘一’相连）王休，作召公考_{【读去九反，音糗。〇陈氏曰：“作为也，考成也。自期为吾祖康公成其终，以荅王自召祖命之语。”东莱华谷皆同此说。《集传》谓：“作康公庙器，而勒王策命以考其成，且祝天子以万寿，如古器物铭之类。”此解吾不敢从】}。天子万寿，明明天子，令闻_【音问】不已，矢其文徳_{【《古音考》音的】}，洽此四国。

《序》：江汉，尹吉甫美宣王也。能兴衰拨乱，命召公_{【召穆公虎】}平淮夷。

《疏》：命召虎在江汉之上，盖顺流而行，将至淮夷，乃北行向之也。召公所伐淮夷在汉水之南，鲁公所伐淮夷在淮水之北。当淮之南北皆有夷也。陈氏曰：“淮夷之地不一。徐州有夷，则在淮北者也；扬州有夷，则在淮南者也。江汉常武二篇同言淮夷，以地理考之，江汉之浒王命召虎，是淮南之夷也。若在淮北，则江汉非所由入之路矣。曰率彼淮浦，省此徐土，是淮北之夷也。若在淮南，则徐土非聨接之地矣。”〇诗曰：“江汉之浒，王命召虎。”盖宣王征徐戎时，道出江汉，即于是水上命召穆公。东莱谓或者会江汉之师以伐之是也。惟由江汉进兵，故诗因之以起兴。渤海胡氏疑江汉合流，大别山去淮夷绝远，昧其义矣。首章言讨罪，二章即言告成，盖淮夷望风而服，不待战也。三章言辟地定赋之事，古人用兵之后，必急去苛政，平税法，所以大慰民心也。四章述王命召虎上纉祖烈之辞，五章来旬来宣以下至六章自召祖命，皆述王赐召虎策命之辞，所云用锡尔祉也。虎拜稽首尽末章，述召虎受赐而深致其称愿之意如此。

严缉曰：“周兴西北岐丰，去江淮绝远，故淮夷最难服从。化则后倡，乱则先。周人经理淮夷，用力最多。成王初年，淮夷同三监叛，又同奄叛。伯禽就封，又同徐戎叛。至厉王时，四夷交侵。宣王一命吉甫北方，旋定；继命方叔，蛮荆来庭。其后命召公平淮南之夷，乂命皇父平淮北之夷。盖南方之役至再至三，淮夷未宁，则一方倡乱，天下皆危。必淮夷平，然后四方定。此江汉常武所以为宣王之终事，而系之大雅之末也。”〇王志长曰：“方叔南征蛮荆，考之采芑，亦以戎车致胜。江汉成功，实三代以来涉险出奇之祖。”

江汉六章，章八句。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_{【读音所】}。南仲大_【音泰】祖，大_【同上】师皇父_{【音甫。王氏曰：“王所命之卿士，言其世，则以南仲为太祖；言其官，则太师；言其字，则皇父。”陈氏曰：“自冢宰而下为六卿。”】}。

整我六师，以修我戎_{【读如汝。陈第云：“或武字之误。”】}。既敬既戒_{【读音棘。〇敬者，将所以自治；戒者，将所以治众也】}。惠此南国。〇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_{【音甫。〇郡国志：河南洛阳县有上程聚，古程国，伯休父之国也。《疏》：“王谓其内史尹氏：‘汝当作此策书，命此程国之伯，字休父者为大司马。’内史职云：‘凡命诸侯及孤卿大夫，则策命之。’当是尹吉甫为卿而兼内史。”】}，左右陈行_【音杭】。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_{【即省方之省】}此徐土，不留不处_【上声】。三事就绪_{【《笺》：“三农之事，各就其业。”或曰：“此即十月之择三有事，两无正之三事大夫也。”】}。〇赫赫业业_{【读直却反，音虐。《古音考》音岳】}，有严天子。王舒保作，匪绍_{【《集传》：“绍，纠𦂳也。”本《说文》。陈风：“舒夭绍兮。”】}匪游。徐方绎骚_{【读苏侯反，音搜。〇言王师舒徐安行，非纠𦂳也，非遨游也。而徐之人已络绎骚动矣】}。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_{【此章业作一韵，游骚一韵，霆惊一韵】}。〇王奋厥武，如震如怒_{【上声。〇王氏曰：“江汉曰匪安匪舒，此曰王舒保作。盖江汉武夫之事，此王音之事也。如雷如霆，先加以声也；如震如怒，复致其实也。”】}。进厥虎臣，阚_【音勘】如虓_【音哮】虎。铺敦淮𣸣，仍_【就也】执丑虏_{【《左传》：“后者敦阵，整旅。”《笺》：“令布陈敦厚之阵于淮水之涯，就执其众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_{【何楷曰：“进厥虎臣，用奇兵以邀击之；铺敦淮𣸣，正兵不动，但更番迭出，囚执其拒敌者。盖王师先据地利，截断淮浦而居之。彼欲拒则不能，欲逸则无路，所以服也。按：‘截’本训断也，不作治解。玄子此说得之。”】}。〇王旅啴啴_{【音难。〇众盛貌】}，如飞如翰_{【《传》：“疾如飞，鸷如翰。”陈启源曰：“疾言其神速，鸷言其精悍。有二义。”《疏》云：“挚是鸷鸟，若鹰颤之类。”《集传》：“如飞如翰，疾也。”并二义为一。如翰为赘矣】}。如江如汉_{【《疏》：“江汉以比盛大军师之众，其广长比之。”】}，如山之苞_{【铺钩反，音近褒】}，如川之流_{【《疏》：“兵法有动有静。静则不可惊扰，故以山喻；动则不可御止，故以川喻。”顾炎武曰：“如山之苞，营法也；如川之流，陈法也。古之善用师者，能为营而后能为陈。管子霸国之谋，犹作内政以寄军令，使之耳目素习，心志素定，如山之不可动摇，然后出而用之，如决水于千仞之谿矣。”】}。绵绵_{【不可绝】}翼翼_{【不可乱】}，不测不克_{【《疏》：“兵法应敌出奇，故美其不可测知，不可攻胜。”】}。濯_【大也】征徐国。〇王犹_{【犹训道，谋出于道，谋即道也】}允塞_{【朱氏曰：“首章言敬戒，卒章言允塞。非敬戒无以见军旅之严，非允塞无以见王道之大。惟军律之严，所以战而必胜；惟王道之大，所以不战而自服也。”】}。徐方既来_{【读如力】}，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徐方不回_【违命】。王曰还归。

《序》：常武，召穆公美宣王也。有常徳以立武事，因以为戒然。

朱子曰：“诗中无常武字，召穆公特名其篇，盖有常徳以立武，则可以武为常；则不可，此所以有美而有戒也。”_{【陈启源曰：“宣王惩艾前愆，励精图治，诚中兴令主。但锐于始者必至鲜终，故穆公此诗以常武名篇，而因美为戒。厥后败绩美戎，料民太原，武事不立，实由厥徳不常。穆公殆早见之。《小雅》宣王诗十四篇，美刺兼之；大雅宣王诗六篇，有美无刺。然《小雅》兼美刺而终之以美善，善长也；大雅专于美而终之以戒，不欲没其实也。”】}

此诗美宣王自将平淮北徐州之夷也。淮水中界南北，淮北即徐州。郑氏谓：“既定淮浦之国，遂进而伐徐。”季彭山云：“当时挟淮夷以叛者徐戎也，故省徐土以威之，而淮夷自服。淮夷亦在徐州之域，故总谓之徐方云。”首章、二章，述王命元帅及大司马之辞也。南仲太祖，太师皇父。毛氏云：“命卿士南仲于太祖之庙。”_{【《左传》：“帅师者受命于庙。”《疏》云：“太祖后稷。”】}皇父为太师，意谓南仲主兵，皇父监抚。王肃述毛云：“皇父以三公而抚军也，殊南仲于王命亲兵也。”郑氏以王命卿士为大将，不应并命二人，故云：“用其以南仲为太祖者，今太师皇父是也。”_{【南仲见出车篇，皇父以卿士兼太师】}孙毓述郑云：“宣王之大将复字南仲，《传》无闻焉。且古之命将皆于祢庙，未有于太祖之庙者，故以南仲为太祖非命于太祖也。”孔氏依违两说，朱子则断从《笺》。_{【介甫、颍滨、东莱、华谷俱同】}尹氏掌命卿士，即内史也。策命程伯休父为大司马。楚语：“程伯休父重𥠖氏之后，宣王时失其官守而为司马氏是也。”《周礼》司马职云：“及师大合军，大师则掌其戒令。”故云：“左右陈行，戒我师旅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期以蚤平徐土，归就朝廷职业。程伯与皇父皆公卿之官，所谓三事也。三章，述王师在道时事。四章、五章，述进兵克敌时事。末章，则言徐服而振旅，王犹允塞，不尚权也。王曰还归，不黩武也。所谓因美为戒者如此。

张文濳_【耒】曰：“先王之道，文所以立常，武所以御变。宣王有常徳以立武事，则其武也未尝去文也。何以明之？诗云：‘惠此南国，省此徐土。’而终之以‘王犹允塞’，所谓修文徳以来之也。虽然，因以为戒，武不可观故也。夫以宣王中兴之君，皇父贤才之将，而征蕞尔之徐土，必曰‘既敬既戒’者，兵凶器，战危事也。不留不处，尚神速，贵省费也。王舒保作，舒者不竭，士力以逐利；保者军行必依水草山陵，所以为固也。王者之兵，不以怒战，怒战者不胜其忿者也。王奋厥武，如震如怒，则未尝震，未尝怒也。如雷如霆，如震如怒，所谓先声后实也。徐方震惊，而后进厥虎臣，击其乱也。铺敦淮𣸣，则我乘地利，敌逼于水矣，所以能执丑虏也。王旅啴啴，以逸待劳也。如飞如翰，管子所谓有飞鸟之举，善超高也。如江如汉，所谓有积水之洋，善守下也。固如山之苞，止营垒也。顺如川之流，行部伍也。绵绵为弱，外诱敌也。翼翼为饬，内谨法也。先王之用兵，虽动以仁义，然行之有纪，驭之有术，不为小仁末义以陷人于死地，所谓有常徳以立武事者也。”

淮夷徐戎并兴，挻祸自伯禽就封已然。穆王时，徐戎率九夷以伐宗周，遂有偃王之乱。厉王时，淮夷入洛，命虢公长父征之，不克_{【见汲冡周书及《后汉书》】}。宣王初年，先逐𤞤狁，继征荆蛮。二方既平，乃谋东略。伐淮诗云：“江汉之浒，王命召虎。”伐徐诗云：“王奋厥武，如震如怒。”二师意同时并发_{【此刘汝桢说】}。盖淮徐接壤，势相犄角，又徐大而淮夷小，故淮夷则遣召穆公徴兵江汉，南下经略；而徐方则以天子六师临之。诗曰：“铺敦淮𣸣，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知是天子亲将驻淮，遏截南北二处，使不得相救，兵法所谓合者离之也。征徐必须胜之以兵威，征淮不过出车设旟，不待战而下。合观二诗，当时进兵形势，略可想见矣。考竹书，宣王五年夏伐𤞤狁，秋伐荆蛮；六年，召穆公帅师伐淮夷，王帅师伐徐戎，皇父休父从王次于淮，亦以淮徐二役为一时事，当得其实也。华谷云：“召公既平淮南之夷，未㡬淮北之夷，复挟徐戎以叛，宣王于是亲征之。”不知何据而云然。

常武六章，章八句。

瞻卬_【音仰】昊天，则不我惠。孔填_{【吕《记》音尘，《古音考》音真〇久也】}不宁，降此大厉。邦靡有定，士_【士卒】民其瘵_{【音债，读侧例反，音制】}。蟊贼_{【谓小人皇父虢石父之徒】}蟊疾_{【《疏》：蟊贼害禾稼之虫，蟊疾实言其害稼】}，靡有夷届_{【读如既〇无有平夷可极其所至者】}。罪罟不收_{【《疏》：罪罟谓多立科条，使民易犯，若设网以待禽兽然。网罟有收敛之期，而王施刑禁则不收也】}，靡有夷瘳_{【无有平夷如疾之得瘳者】}。〇人有土田，女_【音汝】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夺之。此宜无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反说_【音脱】之。_{【此章有叶收夺，叶说是隔句用韵之法。〇人有土田四句，蟊贼之害也；此宜无罪四句，罪罟之害也，申说上章】}。〇哲夫成城，哲妇倾城。懿_{【郑读噫，李迂仲引师古汉书《注》：“幽王以褒姒为美”亦通】}厥哲妇，为枭_【土枭】为䲭_【怪䲭】。妇有长舌，维厉之阶_{【读音基〇丁奉曰：“幽王之厉甚矣！申后黜而太子废，家厉也；小人盛而刑狱烦，国厉也；诸侯叛而夷狄侵，天下厉也；三川竭而岐山崩，天地厉也。凡此之属，皆从长舌以为阶。”《小雅》赫赫宗周，褒姒烕之，然则其所以烕者，此舌耶】}？乱匪降自天，生自妇人。匪教匪诲_{【读呼位反，音戏】}，时维妇寺_{【言妇寺非可教诲，而王偏听之。妇人干预朝㩲，无不假手奄宦，故兼及寺人也。颍滨云：“王不用教诲之言，惟妇寺是听”亦通】}。〇鞫人忮忒，譛_{【音僣，按：《小雅》巧言诗“僣始”音譛，此诗“譛始”音僣，盖二字可通用】}始竟背_{【音佩，读必墨反，音迫〇言妇寺之祸，忮害变忒，穷屈正人，始譛毁而终则背弃之。此李氏说胜《集传》】}。岂曰不极？伊胡为慝_{【其恶岂为不极，而反曰：“是何足为慝乎”】}？如贾_【音古】三倍，君子是识。妇无公事，休其蚕织_{【《笺》：小人居货而有三倍之利，君子知之非其宜也。今妇人休其蚕桑织絍之职，而与朝廷之事，其为非宜亦犹是矣。何楷曰：“如贾三倍，刺鬻狱者坐而罔利也；休其蚕织，刺内外关通而王不能制也”】}。〇天何以刺？何神不富_{【读方味反，音废〇严缉：“天何为出谴告以责王乎？何神亦不福王而降灾害乎？”凡以王信任妇人之故】}？舍_【音舍】尔介狄_{【介狄谓大狄，即周语史伯所云：“申缯西戎方强，王室方骚，将以纵欲，不亦虽乎”者也】}，维予胥忌。不吊不祥_{【天降不祥，如日食星陨，山崩川竭之属。顾炎武曰：“威仪之不类，贤人之䘮亡，妇寺之专横，皆国之不祥。而日月之眚，山川之变，鸟兽草木之妖，其小者也。故孔子对哀公以老者不教，㓜者不学为俗之不祥”】}。威仪不类，人之云亡，邦国殄瘁。〇天之降罔，维其优矣。人之云亡，心之忧矣。天之降罔，维其几_【危也】矣_{【《疏》：“优者，自天降而多也；几者，至人身而危也。二者相接成”】}。人之云亡，心之悲矣。〇觱_【音必】沸_【音弗】槛_【音限】泉_{【解见采菽诗】}，维其深矣。心之忧矣，宁自今矣_{【《笺》：“涌泉之源所由者深，喻己忧所从来者久”】}。不自我先，不自我后_{【读如虎】}，藐藐_【音莫】昊天，无不克巩_{【读如古〇“天虽高远，然仁爱人君，无不能巩固其命”】}。无忝皇祖，式救尔后_{【读同上〇“末四语犹冀王之改过，而以皇祖感动之。皇祖谓文武也”】}。

《序》：瞻卬，凡伯刺幽王大坏也。_{【曹氏曰：凡伯作板诗在厉王末，至幽王大坏时七十馀年矣，决非一人。犹家父】}

瞻卬七章，三章章十句，四章章八句。_{【毛《传》：第二章十句。《集传》以“哲夫”二句属三章，今从之】}

旻天疾威，天笃降䘮_【去声】瘨_【音颠】。我饥馑，民卒流亡；我居圉卒荒。_{【《笺》：民尽流移，故国中至边境尽空虚】}〇天降罪罟，蟊贼内讧_{【音红。〇胡氏曰：犬戎之害在外，小人之害在内，故云蟊贼内讧。盖蟊贼之害稼亦不在外而在内也。按下章“泉竭自中”与此应】}。昏㭬_【音卓】靡共_{【音恭。〇言昏乱椓䘮之又无肯共其职事者。郑以昏为阍，又椓为毁阴破字，故《集传》不从】}。溃溃回遹，实靖夷我邦。_{【读如崩。〇陈启源曰：毛以靖训谋，本释诂文；郑以夷训灭，则恒解也。言此昏椓回遹之人所谋皆灭国之道。语本径捷，后儒以靖夷为治平，取义太纡。愚按：书微子“自靖”，孔《传》亦训谋。盖汉初人释经皆宗尔稚】}。〇皋皋訿訿_{【音紫。〇王氏曰：皋皋，缓不共职也；訿訿，与《小雅》同】}。曽不知其玷，兢兢业业，孔填不宁，我位孔贬。_{【兢业守职者甚久矣，不自安其位，必见贬斥。〇此章言用者不贤，贤者不用，其颠倒错乱如此】}。〇如彼岁旱，草不溃茂；如彼栖苴_{【吕《记》士始反，音止。杨旭曰：苴字本有上声，与下止叶。洪武正韵音沮是也。《集传》作七如，反恐点画有讹。陈启源曰：此苴与《幽风·叔苴》之苴不同。考韵书，水中浮草当读如槎。《释文》士如，反恐如乃加之讹也；吕《记》士始反，始又如之讹也。严缉苴音茶，独得之。愚按：音沮者乃履中草也，未知栖苴之苴可借音否？若音茶，又于全诗不叶。此章叶法未晓。《诗本音》云无韵】}。我相此邦，无不溃止。_{【《春秋传》：国乱曰溃，邑乱曰叛。严缉：《谷风》有光有溃，溃怒也；《小旻》是用不溃于成；《召旻》草不溃茂，溃遂也；溃溃囘适，无不溃止，溃乱也。水之溃者必横暴而四出，故怒之甚者为溃，遂之甚者为溃乱，之甚者为溃，皆一理也】}。〇维昔之富，不如时；维今之疚，不如兹。_{【昔之富善人非若今时也；今之病君子莫若此甚也】}。彼《疏》_{【与麄同】}斯粺_{【音败。杨氏曰：当叶旁费切，音避，与下替字叶。本训毇也，米一斛舂九斗。〇彼《疏》斯粺，君子病而食麤，小人进而食粺也】}。胡不自替？职兄_{【音况。〇兄，古与况通，本训滋也，益也。《集传》作怆恍之恍，见《小雅》】}斯引_{【《集传》：引字无韵。《疏》义大全》并云：叶法未详。〇严缉：彼小人何为不自退废以避君子，乃主此滋益之务，引植其党乎？此解胜《集传》】}。〇池之竭矣，不云自频_{【当依郑作滨】}；泉之竭矣，不云自中_{【读如烝】}。_{【池之竭岂不云由外之不入乎？泉之竭岂不云由内之不出乎？此正喻祸乱有所从起。《集传》以两不云作实说，失之】}。漙斯害矣，职兄_【音况】斯弘，不灾_【音哉】我躬。_{【此章频中一韵，弘躬一韵。〇严缉：漙遍被害如此，而小人犹主此滋益之至于弘大，是岂不灾我身乎】}。〇昔先王受命，有如召公，日辟_【音辟】国百里；今也日蹙国百里。于_【音乌】乎_【音呼】哀哉！维今之人不尚有旧_{【读巨儿反，音技】}。_{【陈栎曰：此诗及《瞻卬》篇末皆拳拳有望治之意。前诗望其改过而无忝皇祖，此诗望其改图而擢用旧人。审如是，则否犹可泰，危犹可安；宁至有犬戎之祸乎】}

《序》：召旻，凡伯刺幽王大坏也。旻，闵也。闵天下无如召公之臣也。

苏《传》：因其首章称旻天，卒章称召公，故谓之召旻，以别于小旻而已。《序》“旻闵也”以下，盖是衍说尔。〇潘笠江曰：瞻卬言内惑于嬖妾，召旻言外嬖于小人。盖内有褒姒之宠，则外无召公之臣矣。低昻轻重之势如持衡然，故曰：后宫色盛，则贤者隐微；群婢倡言，则善类喑哑。邦国殄瘁，恒必有之。二诗非千古之永鉴哉！陈氏曰：周南系于周公，《召南》系于召公。化之盛者，必有待于二公也。风之终系以豳，雅之终系以召旻。化之衰者，必有思于二公也。

召旻七章，四章章五句，三章章七句。

苏《传》，周颂，皆有所施于礼乐。盖因礼而作颂，非如风、雅有徒作而不用者也。周颂篇第之先后，则不可究矣。朱子曰：“周颂三十一篇，多周公所定，韵多不叶，未详其说。”

清庙之什

于_【音乌】穆清庙，肃雝显相_{【去声〇《笺》：有显著之德者来助祭也】}。济济_【上声】多士，秉文之德。对越在天，骏_【大也】奔走在庙。不_{【一说不作丕】}显不承_{【即如承大祭之承，刘氏曰：书言烝祭文武，此乐歌专颂文王之德者。父子并祭，綂于尊也。逸则陶氏曰：书以丕显属文谟，丕承属武烈，疑此不显不承兼颂文武。其曰秉文之德，则綂于尊耳。此说极有理】}。无射_【音亦】于人斯_{【按：显承无射，毛《传》皆主文王之德。郑《笺》以显明承顺属助祭者言之，《集传》从毛义】}。

《序》：清庙祀文王也。周公既成洛邑，朝诸侯，率以祀文王焉。

《疏》：周公成洛邑在居摄五年_{【此郑氏说】}，其朝诸侯则在六年。明堂位云：“周公践天子之位，以行王政。六年朝诸侯于明堂”，即此时也。此诗既作之后，其祭皆升堂歌之以为常曲。《礼记》每云“升歌清庙”是也。文王之德莫重于清庙，故为周颂之首。朱子曰：“书称王在新邑烝祭岁，文王骍牛一，武王骍牛一。实摄政之七年，而此其升歌之辞也。”《乐记》曰：“清庙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叹，有遗音者矣。”即谓此_{【郑氏曰：朱弦谓练朱丝为弦，练则声浊。越，瑟孔底也，《疏》之使声迟。倡，发曲句也。三叹，三人从叹之耳。〇按：一倡三叹是四人歌之，每成一句已似一章，句末自然成韵。周颂多不叶韵，殆以此欤】}。汉因秦乐，干豆上奏。登歌独上歌，不以管弦乱人声，欲在位者遍闻之，犹古清庙之瑟也。〇吕《记》洛诰在十有二月，惟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则是周公成洛邑在于七年，非在五年。朝诸侯者，成王就新邑祀文武周公，率诸侯以从之耳。《明堂位》云云，乃汉儒之妄。

清庙一章，八句。

维天之命，于_【音乌】穆不已。於乎_{【音呜呼】}不显，文王之德之纯_{【纯，训大，当从之。《集传》云：不杂。是以《中庸》解诗，非《本义》也】}。假_{【《释文》音暇，苏《传》音嘏】}以溢我，我其收之_{【假，毛、郑皆训嘉，即嘉乐之嘉。苏《传》云大也，皆通。溢，郑云：盈溢也。收，毛、郑皆训聚。孔《疏》云：溢是流散，收是收聚，上下相成。《集传》谓何之声转而为假，恤之字讹而为溢，今不从辨，详《考异》】}。骏惠_{【严缉惠，谓体其德。大惠，则无斯须毫发之违反也】}我文王，曽孙笃之_{【《疏》：笃之者，用意专而隆厚，即假乐所云“不愆不忘，率由旧章”也。严缉：去圣浸远，典型易坠。非用意笃厚，不能守也。又曰：颂者，成功告神，必言子孙勉力保守，以慰祖考之意。故此诗曰“曽孙笃之”，烈文天作亦曰“子孙保之”】}。

《序》：维天之命，太平告文王也。

苏《传》：文王受命未终而没，周公成王继之。天下太平，以为文王之德所致也，故以告之。郝敬曰：不言治功而言天命文德者，治具铺张非太平也。太平无象，故以天命于穆文德不显形容其至。天无言而万物生，圣无为而万民化，此所以为太平也。

王者制礼作乐为太平之事，诗不言而言文德者，原其本也。毛《传》引孟仲子美周之礼，本非正旨。郑《笺》遂以《周礼》六官之职解骏惠文王，失之矣。假以溢我，我其收之，言文王之德大而被及于我，我当有以受之，不敢失坠也_{【本《笺》《疏》说】}。骏惠我文王，曽孙笃之，言我既以大顺文王之德自勉，后世子孙亦当笃厚之而不忘，斯可以保太平之业也。

维天之命一章，八句。

维清缉熙，文王之典_{【此与仪式刑文王之典句法相类。何玄子云：维清为句，与下禋成祯叶。未知然否〇清也缉也熙也，备举文王之德。以典言之者，德寓于法尔。《集传》云：所当清明而缉熙者，文王之典也。所当二字宜删】}。肇禋_{【句〇《周礼》大宗伯以禋祀祀昊天上帝。严缉云：文王有典，则以贻子孙。王业虽未成，而禋祀上帝之礼已肇始于此。吕《记》言周人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其礼始于此也。二说并通】}，迄用有成。维周之祯_{【首二句无韵，下三句禋成祯为韵〇严缉：祀文王之典为周之祯祥。祥者，吉之先见者也】}。

《序》：维清，奏象舞也_{【象以管奏，列在堂下，故曰下管。象舞，则堂下合乐必舞，故又曰象舞】}。

《疏》：《左传》见舞象箾南籥者，服䍍云：象文王之乐舞象也。杜预云：箾舞者所执，南籥以籥舞也。其言箾为所执，未审何器，要知箾与南籥必是此乐所有也。此乐名象，以其象事为舞，故称象舞也。象舞之乐象文王之事，其大武之乐象武王之事，故《礼记》文王世子明堂位祭綂皆云“升歌清庙下管象”，象与清庙相对，即俱是诗篇_{【二诗同时所用，但一升歌一管奏】}。刘氏曰：象则文王之乐，所谓象箾者，盖文舞也。文王之舞谓之象，武王之舞谓之武。将舞象，则先歌维清，是以《序》曰奏象舞，其辞曰文王也。内则十三学舞勺，十五学舞象，象则象箾也_{【苏《传》同】}。　　曹氏曰：季札观乐，见舞象箾、南籥者，文王乐也；见舞韶箾者，舜乐也。是象有箾，韶亦有箾_{【《左传注》以象箾之箾音朔，韶箾之箾音箫。严云：皆当音朔】}。说者谓舞竿曰箾，然则执箾以舞犹干舞也，执籥以舞即籥舞也。乐以象成，文王虽大业未究，而本其功德之所起，可得而形容也，故作乐以象之，谓之象舞。郑氏以象舞为专象刺伐，然籥非刺伐之物也。严缉云：象，文舞也。郑以为象用兵时击伐之声，如此则武舞矣。维清，象舞之乐歌；武，大武之乐歌。大武为武舞，故武颂言胜殷遏刘之事；维清不言征伐，则象舞非武舞也。又曰：郑于文王世子、明堂位、祭统升歌清庙，下管象，皆以管象为武王之舞，谓周颂武也。孔申郑义，以文王武王之舞皆名象。维清象舞为文王，下管象为武王。其意盖谓清庙与管象若皆为文王，不应有上下之别耳。古乐歌者在上，以人歌者皆曰升歌，亦曰登歌；匏竹在下，以管奏者皆曰下管。春官大师率瞽登歌，下管备乐器，益稷下管鼗鼓是也。清庙以人歌之，自宜升；象以管奏之，自宜下。凡乐皆有堂上堂下之别也。何楷曰：按舞象箾而歌维清，贾氏谓诗为乐章，与舞人为节，殆近之。若舞籥，则歌二《南》；鼓钟所谓以籥以南是也。武舞左执朱干，右执玉戚；文舞则左执籥，右秉翟。故知象箾之舞原武舞，康成之解非无据也。华谷谓文王作乐宜象文而不象武。夫文之为文，武之为武，从其重者言之，非谓文王不足于武，武王不足于文也。戡黎伐崇，遏密不彰，彰欤。〇陈启源曰：勺、象皆舞曲也。郑氏《注》内则以勺为文舞，象为武舞，《疏》引熊氏语证之。盖勺即颂之酌，象即颂之武也。其维清《序》云奏象舞，独见于《左传》襄二十九年，不在六乐之列_{【见孔《疏》】}。与大武之象异，大武之象象武王之伐，维清之象象文王之伐。此虽经无明文，先儒相承之说，当有本也。况文王七年五伐，其武功最多，岂必专象其文耶？愚按：玄子长发之说最为得之，可正曹、严诸家之偏论。《左传》明言见舞象箾，箾为舞干，干非武舞乎？康成惟专主武舞，故解文王之典为征伐之法，肇禋为文王受命始祭天而枝伐_{【伐纣之枝党】}。后儒以祭天非文王事，又枝伐出纬书，故不用其说。然伐崇而类祭，见皇矣诗；类祭之为祭上帝，见舜典、泰誓及王制。郑说不得谓之无稽。

维清一章，五句。

烈文辟_【音璧】公_{【《疏》：呼诸侯而告之也。王炎曰：为国君故称辟，举五等之贵者故称公】}，锡兹祉福_{【毛云：文王锡之；郑云：天锡之；欧阳云：文武锡我，君臣皆可通；《集传》则云：诸侯锡我祉福。杨用修深非其说，然解此犹通。下“念兹戎功”亦以为助祭锡福之大功，则太泥矣。朱睦㮮曰：毛、郑解锡福于事情为近，不失天子戒诸侯之体。《洪范》云：天子敛福以锡民，未闻诸侯反锡天子以福也】}。惠我无疆，子孙保之。无封靡于尔邦，维王其崇之_{【王氏曰：戒之以无封以专利，无靡以伤财，则王之所崇也】}。念兹戎_【大也】功，继《序》_{【子孙继世以《序》相及】}其皇之，无竞维人。四方其训之_{【《笺》：莫强于得贤人，得贤人则国家强矣。故天下诸侯顺其所为也】}。不显维德_{【《集传》：莫显于德，从郑《笺》】}，百辟其刑之_{【王氏曰：先王之戒诸侯也，欲其竞竞则中国强矣，欲其显显则中国尊矣。四方训之，百辟刑之，则欲其各以德善胥训胥仿也。内则百僚师师，外则诸侯胥训胥仿，则能以天下为一家，中国为一人矣。先儒乃谓不欲诸侯名誉出境，是乃力征经营，天下惴惴，恐天下轧己之私意，而何足以语先王哉】}。於乎_{【音乌呼】}，前王不忘_{【朱子曰：此篇以公疆二韵相叶，未审当从何读，意亦可互用也。刘瑾曰：第一句与第六句、第七句相叶，第三句与第五、第八、第十三句相叶，亦隔互叶韵也】}。《序》烈文成王即政，诸侯助祭也。

《疏》：周公居摄七年致政成王_{【本《史记》】}。成王以明年岁首即政_{【辨见载见篇】}。于是祭祖考，戒诸侯。〇按：朱子《辨说》，以诗中未见即政之意，故《集传》但云：此祭于祖庙而献助祭诸侯之乐歌_{【《仪礼》賔三献，尸之后主人酌酒献賔】}。然《序》说本通，不必易宗庙之中助祭为重。观此诗及载见诗可见。扬子云云：孝莫大乎宁亲，宁亲莫大乎宁神，宁神莫大乎万国之欢心。严缉云：成王即政之初，周兴未久也。助祭诸侯多身佐武王定天下者，故诗曰“锡兹祉福”，美其夹辅以兴周祚也；曰“念兹戎功”，念其屏翰之大功也；曰“前王不忘”，欲其不忘文武也。《笺》说诸解多失之。列文一章，十三句。

天作_{【即帝作邦作对之作】}高山_【岐山】大_【音泰】王荒之_{【即𡺳居允荒之荒。辅氏曰：治荒谓之荒，犹治乱谓之乱】}。彼作矣文王康之，彼徂矣_{【《笺》：彼彼，万民也。严缉云：彼作谓旧民之乐迁，如百堵皆作，庶殷丕作之作也；彼徂谓新民之归往，如其子焉往之往也。按：古本皆“徂矣”为句。朱《传》解“徂”作“岨”，连“岐”为句，今不从。辨详《考异》】}。岐有夷之行_{【读如杭〇夷，易行道也。民之望岐周而归之者，以岐周之君有平易之道，故下云“子孙保之”，正言世世守此道也。毛、郑义如此。《集传》则云：岐山有平易之道路，括大雅“拔兑駾喙”等语在内。〇苏《传》云：大王既作之矣，文王从而安之。大王、文王虽往矣，人咸望岐山而归之。是《集传》所本，而改“徂”为“岨”，又小变其说】}。子孙保之。

《序》：天作，祀先王先公也_{【《笺》：先王谓大王以下，先公诸盩至不窋。严缉引天保《笺》云：先公谓后稷至诸盩。盩音周】}。

《疏》：祀先王先公，谓四时之祭祠、禴、尝、烝也。时祭所及，惟四亲庙及太祖_{【此据祭法，并二祧庙为七庙，与王制不合】}。成王时祭，当自大王以下上及后稷一人。诗人近举王迹所起，不及后稷。《序》以祭时实祭后稷，故并先公言之。郝敬曰：时祭之乐非一章，此诗止颂大王、文王，当时举功德之最盛者歌之耳。朱《传》作祭大王之诗，不兼文王。盖以文王若与祭，不应遗王季也。然诗并颂二王，安得独为祀大王？既祀大王、文王，安得遗王季、后稷？从《序》说是。〇何楷曰：周易两言“王用享于岐山”，则岐山之祭周固有之矣。季彭山以此为祀岐山之乐歌，亦一说。

天作一章，七句。

昊天有成命，二后受之。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_{【杨慎曰：《国语》叔向解云“宥，宽；密，静也。”毛《传》用之。郑《笺》：宽仁所以止苛刻，安静所以息暴乱，岂不明白正大，得帝王之体？《集传》解“宥”为宏深，“密”为静密。以字义言之，“宥”者宽宥，未闻“宥”为宏深也】}。于_【音乌】缉熙，单_{【《释文》都但反，音旦】}厥心，肆_{【《传》：肆，固也。郑云：当作“故”字之误也。按：固、故古通用】}其靖之_{【《笺》：于哉，又续而广之。单尽其心，故能咸和永清，安靖天下。受命而成其为王也】}。

《序》：昊天有成命，郊祀天地也。

《欧阳义》：此诗言二后者，文武也。则成王者，谓成王诵当为康王以后之诗。而毛、郑以颂皆成王时作，遂以成王为成此王功。执竞曰：“不显成康，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成康者，成王、康王也，犹文王、武王谓之文武云尔。然则执竞当是昭王以后之诗，而毛以为成大功而安之，郑以为成安祖考之道，皆以为武王也。噫嘻曰：“噫嘻成王。”而毛、郑皆以为武王，由其以颂皆为成王时作耳。以为成王、康王，岂不简且直，而于诗文理易通？如毛、郑之说，岂不纡且曲，文理亦不完而难通？学者何苦而从其纡曲而难通哉？苏《传》此诗有“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之语，又有“不显成康，奄有四方”之句，世或以为此言成王诵康王钊也。然则周颂有康王子孙之诗也。周公制礼，礼之所及，乐必从之；乐之所及，诗必从之。故颂之施于礼乐者备矣，后世无庸易之。且诗曰“成王不敢康，夙夜基命宥密”，又曰“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成王非基命之君，而周之奄有四方，非自成康始也。

朱子曰：《国语》叔向引此诗而曰是道成王之德也。成王能明文昭定武烈者也。以此证之，其为康王以后祀成王之诗无疑。而毛、郑旧说定以颂为成王时周公所作，故凡颂中有成王及成康字者，例皆曲为之说以傅己意。古今诸儒无有觉其谬者，独欧阳著时世论以斥之，其辩明矣。然学者狃于习闻，未肯深信也。小《序》又以此诗篇首有“昊天”二字，遂定为郊祀天地之诗。诸儒往往亦袭其误，殊不知其首言天命者止于一句，次言文武受之者亦止于一句，至于成王以下，然后详说不敢康宁、缉熙安静之意，乃至五六句而后已。则其不为祀天地而为祀成王，无可疑者。又况圣人制为祭祀之礼，必以象类，故祭天于南，祭地于北，而其坛壝、乐舞、器币之属亦各不同。若曰合祭天地于圜丘，则古未尝有此凟乱繁杂之礼。若曰一诗而两用，如所谓“冬荐鱼，春献鲔”者_{【此刘安世说】}，则此诗专言天而不及地，使于泽中方丘奏之于义何取乎？《序》说_【云云】。时，恐不可同论_{【周颂美先王之盛德，告己之成功。成王之初，礼乐新定，故颂皆作于其时，此见孔《疏》甚明】}。本纪云：“昭王之时，周道微阙。”班固云：“成康没而颂声寝。”昭王作颂本无依据，止断以《执竞》一诗。不知《执竞》是九夏之一，昭王以后必无人更撰此乐章也。朱子说诗，专取明白简直，此以论风雅犹可。颂告神明，辞旨幽奥，安得尽绌古注而一以明白简直者求之乎？_{【吕《记》、严缉皆不用朱说】}。王志长曰：“此诗颂二后耳，何以郊祀天地用之？”夫帝王之功，莫大于作君师以靖乱，则昊天之德，莫大于生帝王以开治矣。桑柔云：“我生不辰，逢天𫢸怒。”荡云：“疾威上帝，其命多辟。”板云：“上帝板板，下民卒瘅。”节南山云：“天方荐瘥，丧乱弘多。”瞻卬云：“瞻卬昊天，则不我惠。”盖疾丧乱者，每致憾于天之生暴君；则乐太平者，必致颂于天之生圣主。然则肃然于禋祀之下者，舍笃生文武，又何以颂天地之大德也哉？

昊天有成命一章七句。我将我享，维羊维牛_{【《疏》：祭法云：“燔柴于泰坛，祭天也。”用骍犊。明堂祭天，不用特牛者，此祀以文王为配，故用太牢于礼。得有羊也。诗故夏官羊人曰：“衅积共羊牲。”郑氏谓积柴祭天，盖用羊实柴也。先柴而后献，故维羊在维牛之上。按：二说不同。长发云：“此诗维羊，乃为配享而设，非享帝所用也。”严缉亦用诗故之说，不如孔《疏》义优】}。维天其右之_{【按：《说文》：“右，训助。”郑云：“右，助之也。”神无不在，岂可言在羊牛之右乎？《集传》解本《周礼》：“享右祭祀”之文，然不可从。季本曰：“右与佑同。若谓在馔之右，则下言‘既右享之’，于义难通。岂有文王与上帝同列而右牲之理哉？”】}。仪式刑文王之典_{【严缉：“仪式刑，犹书云：‘严祗敬文王之典。’”毛于《维清》训法，此又训常。郑以为常道，义实一也】}。日靖四方，伊嘏_{【音假。受福曰嘏】}。文王既右飨之_{【飨，歆也。天曰其者，望之而不敢必也。文王曰既者，信之而知其必飨也】}。我其夙夜畏天之威_{【夙夜畏威，只是常法。文典以靖四方耳】}。于时保之。《序》：我将祀文王于明堂也。

《疏》即孝经所云：“宗祀文王于明堂，以配上帝。”宗者，尊也。朱子《语类》郊曰：“天，明堂曰帝。一天而分祭何也？”曰：“为坛而祭故谓之天，祭于屋下以神祗事之故谓之帝。”_{【帝居中，文王西坐东向】}

飨帝明堂，《三礼》不言何时，惟《月令》云：“季秋大飨帝。”郑氏《注》谓即飨帝于明堂。大飨，谓遍祀五帝。然《月令》者，秦世之书，周制未必然也。_{【此孔氏说】}明堂配帝不及武王，故《孝经》以为周公之孝。康成误解《祭法》，祖文王而宗武王，遂云：“以文王配五帝_{【五方之帝】}及五人帝_{【帝太皥等】}于堂上，以武王配五人神_{【神勾芒等】}于庭中。”其说迂怪。_{【郑以祖宗为明堂之配，苏《传》辨之甚详】}自汉以来，明堂乃有并祭五帝及三宗并侑之礼，去严父之本意远矣。

我将一章，十句。_{【程子、陈祥道、吕东莱说俱见《集传》】}

时迈_【行也】其邦，昊天其子之实右_【助也】《序》_{【此《序》谓帝王之《传》《序》】}。有周_{【严缉：“天其子之乎？”设为问辞，应之曰：“天实右《序》有周矣。”】}薄言震之，莫不震叠。怀柔百神，及河乔岳，允王维后。明昭有周，式《序》在位_{【王志长曰：“在位之《序》，如礼数有等，命讨有别，皆依典式而施之。”】}。载戢干戈，载櫜弓矢。我求懿德，肆_{【《笺》：肆，陈也】}于时夏_【中国】，允王保之。

《序》：时迈，巡狩告祭柴望也。

《疏》：武王既定天下，巡行侯国，至于方岳之下，柴祭昊天，望祭山川。周公述其事而为此歌。《左传》云：“昔武王克商，作颂曰：‘载戢干戈’，明此篇武王事也。”《国语》称周公之颂曰：“载戢干戈”，明此诗周公作也。〇《周礼》·春官·钟师》：“以钟鼓奏九夏：王夏、肆夏、昭_{【一作韶】}夏、纳夏、章夏、齐夏、族夏、陔夏、骜夏。”《注》云：“夏，大也。乐之大歌有九。”_{【《笺》云：“乐歌之大者称夏。”】}又引吕叔玉云：“肆夏、樊遏渠皆周颂也。肆夏，《时迈》也；樊遏，《执竞》也；渠，《思文》也。”又《国语》：“金奏肆夏、樊遏、渠，天子所以享元侯也。”韦昭《注》云：“肆夏一名樊，昭夏一名遏，纳夏一名渠，《周礼》九夏之三也。”_{【杜预《左传》《注》同】}二说不同。_{【既曰“肆夏一名樊矣”，又曰“樊遏《执竞》”何也？二说必有一误】}礼：尸出入奏肆夏，牲出入奏昭夏，四方賔来奏纳夏。_{【毛甡曰：“今谓《时迈》为肆夏，不过因诗有‘肆于时夏’之一语耳。”或云：“别自有乐章。”郑司农谓九夏诸篇颂之类也。乐亡而诸篇亦亡，故皮日休有补九夏歌。刘敞、郑樵则直云：“九夏皆有声无辞。”】}

陈氏曰：“此诗是告方岳以革命之事，因时巡而震服诸侯，故其诗与他庙乐不同。”〇考武王在位止五年。《集传》引“周制十有二年”_【云云】者，盖此诗本述武王巡狩事，后王时巡，因而皆用之耳。〇黄氏曰：“武王巡狩之事，诗有时迈，书有武成。《时迈》告祭之乐章也，《武成》识其故事，以示天下后世也。庚戌柴望，大告武成，此告祭怀柔之实也；昭我周王，天休震动，此莫不震叠之实也；庶邦冢君暨百工，受命于周，此式《序》在位之实也；偃武修文，归马放牛，此非戢干戈、櫜弓矢之意乎？建官位事，重民五教，惇信明义，崇德报功，此非求懿德以保之乎？”

时迈一章，十五句。_{【此《诗《集传》解甚明】}

执竞武王，无竞维烈。不显成康，上帝是皇。自彼成康，奄有四方，斤斤其明。钟鼓喤喤，磬筦将将，降福穰穰，降福简简，威仪反反。既醉既饱，福禄来反。

《序》：执竞，祀武王也。

严缉曰：“此诗成康，言成王业安天下。”_{【本毛、郑】}欧阳氏以为成王、康王有窒碍不通者。邓元锡曰：“昊天曰成王，执竞曰成康，于时成康未有谥，不嫌也。又安知二王之谥不举颂为称乎？”〇愚按：朱子改《序》作“祭武王、成王、康王之诗”，窃反复求之，难改者有五。夫此诗之歌于祖庙者，非时祭则祫祭也。天子七庙，庙各有主，祫则群庙之主咸入太庙，三王并祭，此何礼耶？如谓举功德之最盛者，不应上舍文王而下逮成康，其难改一也。既曰祭三王矣，颂武王仅二语，不显以下皆颂成康，岂成康功德远过武王耶？其难改二也。文武并受命开基之主，祀文王有诗，何祀武王独无诗？其难改三也。此诗曰樊遏，曰昭夏，与时迈、思文为三夏，皆乐章之大者。昭王以后未闻继周公作礼乐，即有新声可以配九夏乎？其难改四也。周颂次第先后多不可考，如此篇定为昭王以后诗，则是错简，当移酌桓、般、赉之末，其难改五也。夫不显成康，犹《雝》诗云“文武维后”，皆非举谥为言也。康侯见于《易》，宁侯见于《周礼》，宁王见于《大诰》，玄王、武王见于《商颂》，成王见于《酒诰》及《下武》，此诗所云成康，其类同耳。朱子之说本于欧阳，虽觉文从字顺，而其义则大有抵牾，不若仍从毛、郑之为安也。陈启源曰：“九夏见《春官·钟师》职，若昭夏是昭王以后诗，周公安得预取为乐章，使钟师奏之哉？且《集传》于《时迈》诗既取《国语》《注》及吕叔玉之说，而于《执竞》又云‘此昭王以后诗’，不免自相矛盾。”

严缉《笺》以钟鼓磬筦为武王祭庙作乐，不可从。陈氏以为祀武王得之。

执竞一章，十四句。

思文后稷，克配彼天。立_【粒通】我烝民，莫匪尔极。_{【极即洪范所谓汝极，《疏》言民赖后稷复其常性】}贻我来牟，_{【愚谓贻我来牟与生民诗“诞降嘉种”同，康成以为天贻之，未尝不然，但不必引赤乌事耳】}帝命率育。_{【读于逼反，音域】}无此疆尔界，_{【按界当如字读，与下“时夏”叶，《集传》叶讫力反，不必从】}陈常_【常道】于时夏。

《序》：思文，后稷配天也。

公羊《传》：郊则曷为祭稷？王者必以其祖配。王者曷为必以其祖配？自内出者无匹不行，自外至者无主不止。《疏》：《国语》引周文公之为颂曰：“思文后稷，克配彼天。”则此篇周公所自歌，与时迈同也。黄氏曰：“生民”为述事之辞，“思文”为告神之辞，此雅颂之所以异欤！颂稷以文，农功盛而文治始兴也。陈常道于中国，即富而后教之说。郑解非是。

思文一章，八句。

臣工之什

嗟嗟臣工，敬尔在公。王釐尔成，_{【此下皆无韵】}来咨来茹。_{【《笺》：当来谋来度于王之朝，无自专。苏《传》：王既赐尔成法，有所不知，则来咨度以定之】}嗟嗟保介，_{【月令：“孟春，天子亲载耒耜，措之于参保介之御间。”参，参乘；保介，车右也。《疏》：以诸侯耕籍劝农，则此人与之同车，而置田器于其间，常见劝农之故事，敕之也。愚按：保介若云车右，则介当如郑云甲也。高诱《吕览》《注》：“保介，副也。”介有佑助之义，后说近之。《集传》则云：“农官之副。”长发云：“农官之正。”安在乃独命其副乎？〇严缉：诸侯归国有王事有民事。臣工者，诸侯之群臣百工所与共治其国者也，故以王事戒之。保介者，车右之士，载耒耜以辅君耕籍者也，故以民事戒之】}维莫_【音暮】之春，_{【按：郑《笺》：“周之季春，于夏为孟春。”诸侯朝周之春，故晚春遣之。朱子不从郑说，故以“维莫之春”为夏正三月】}亦又何求？_{【曹氏曰：“亦又何求”，言不可舍农事而他求也】}如何新畬_{【音余〇毛云：“田二岁曰新，三岁曰畬。”与《尔雅》、《说文》异。《集传》从毛。严缉：新垦之田用力尤难，故首问之】}？于_【音乌】皇来牟，将受厥明。_{【严缉：“来牟二麦，夏初即熟。今已暮春，新受天之明赐矣”】}明昭上帝，迄用康年。_{【言天监有周，至今常赐康年】}命我众人，_{【陈启源曰：“《集传》众人，甸徒也。甸徒有二：《礼记》祭义‘五十不为甸徒’，是四丘之甸所出长毂一乘之甲士步卒，从君蒐狩者也；《周礼》天官甸师徒三百人，亦名甸徒，用以耕耨王籍，《国语》所谓庶人终亩者也。”朱子之意，不知何指】}庤_【音峙】乃钱_【音剪】鏄_{【音博〇钱锸也，以起工；镈鉏属】}，奄观铚_【音质】艾_{【音刈，通作刈〇《释文》：“铚，获禾铁器，用铚以刈禾曰铚；刈，治田之法，耕用钱，芸用镈，收用铚。”朱氏曰：“即来牟以为嘉榖之占，又可卜丰年于后日，当知钱镈之用方勤，而铚艾之收忽至，岂可谓久而难待哉？言丰穰之必然，以劝勉之也。”}

《序》：臣工，诸侯助祭，遣于庙也。

《疏》：诸侯助祭于庙。_{【苏《传》：“诸侯朝正于王，因助祭于庙。”〇按苏说依郑《笺》朝正见《左传》】}祭毕而遣之，天子賔敬诸侯，不直戒其身，呼其臣以警切之，实亦戒诸侯也。张氏曰：“先王深知礼义之本原起于稼穑，故于诸侯之归，首戒之以农事也。先王巡狩，较诸侯之功罪，其庆始于土地辟、田野治，其罚始于土地荒芜、田野不治。夫惟戒诸侯之事，莫急于新畬之勤；制诸侯之赏罚，莫先于土地田野之政，则先王之意可槩见矣。”〇诗曰：“来咨来茹”，其为敕遣就国之辞明矣。若但为训农官，何与于颂耶？周之先以力农开国，故因庙祭遣归，而以王家之成法训之。暮春夏正，建辰月也。宗庙之祭皆用仲月，则春祭宜在建卯之月。_{【周四时之祭皆用夏正仲月，本《春秋》家啖赵之说】}助祭而归，正及莫春，故告以农事不可缓也。_{【此朱子初说，见吕《记》】}

臣工一章，十六句。

噫嘻，_{【曹氏曰：“噫嘻，叹辞，所谓吁嗟而求雨也。”】}成王_{【成此王事】}既昭假_【音格】尔_{【昭假见烝民首章。《集传》云：“犹言格汝众庶。”则脱却昭字。吕《记》引朱子初说云：“昭格于尔上帝。”亦未安。严缉引钱氏云：“尔，语辞，又不成句法。”郝氏解尔指农官，作倒句差妥当，从之】}，率时农夫，播厥百榖。骏发_{【《疏》《传》云：“发伐也，以耜击伐此地，令发起。”】}尔私_{【《传》：“上欲富其民，而让于下；欲民大发其私田。”《疏》：“大田雨我公田，遂及我私，是民意之先公也。”此云“骏发尔私”，言不及公，是王意之让下也。盛世君民相爱之情如此。《集传》云：“沟洫用贡法，无公田，故皆谓之私。”与毛说异。愚谓：惟有公田，故以私田别之。不然，岂得偏名为私哉？陈祥道据遂人职辨乡遂亦制井田，恐朱子之说未必然也】}。终三十里_{【《笺》：“竟三十里者，一部一吏主之计，万夫之方，三十三里少半里也。言三十里者，举成数。”陈启源曰：“朱子以沟洫法论此诗，本郑《笺》也。郑因诗‘三十里，十千耦’，适合一川万夫之数，当是每三十里分为一部，设一主田之吏，即诗所云农官也。故引地官遂人文证成其说，似专指乡遂贡法矣。然《疏》谓万夫乃四县之田，六遂三十县为七部，犹馀二县，盖与公邑采地共为部。何者？遂人云：‘川上有路，以达于畿。’郑云：‘至畿则中有都鄙。’遂人尽主其地，是都鄙与遂同制此法。故知其共为部也。’据此，则郑所谓一川万夫，应兼乡遂都鄙言。井田八家之众，亦在其内矣。朱子专以沟洫言之，祖郑而未究其指】}。亦服尔耕，十千维耦_{【读如儗，古音鱼矩反〇《笺》：“于是民大事耕其私田，万耦同时举也。”《说文》：“耒，广五寸为伐，二伐为耦。”吴澄曰：“遂人万夫有川，川上有路。诗所云‘十千维耦，终三十里’者也。遂人总九千二百一十六夫之成数，故曰万夫。诗人总三十二里之成数，故曰终三十里。”】}。

《序》：噫嘻，春夏祈榖于上帝也。

按月令，孟春天子以元日祈榖于上帝。_{【《注》云：郊祭天而配以后稷，为祈榖也。此非冬至圜丘之郊】}仲夏大雩帝以祈榖实。_{【雩者，祈雨之祭】}此其乐歌也。《左传》称：凡祀，启蛰而郊，龙见而雩。启蛰孟春建寅之月也。_{【按周历启蛰在寅月，雨水在卯月。至汉定太初历，方改雨水在前，惊蛰在后。见《左传注》《疏》】}龙见_{【苍龙之宿昏见东方】}孟夏建巳之月也。朱《传》作戒农官之诗，非。是说见前篇。

王业之成，莫先于务本。故嗟叹而言曰：我周家世勤稼穑以成王业，尔农夫亦既昭明感格于天矣。我将率之播厥百榖，自是骏发以终亩，服耕以齐力，庶几天有丰年之赐乎？所谓祈榖于上帝也。严缉曰：月令元日祈榖之后，天子乃躬耕帝籍，故言率时农夫以张本也。言骏发尔私，不及公田，为民祈也。郝敬曰：祈榖不言有年者，人事为先，不敢必其福应也。丰年稌黍，则于报言之。〇《尔雅》：田畯谓之农夫，是典田之官也。郊稷祈榖之时，田官在焉。曰尔私，曰尔耕，乃对田官之辞也。三十里为万夫之田，故知此云农夫者必田官也。

噫嘻一章，八句。

振鹭于飞，于彼西雝。_{【《韵会》：辟廱之廱，通作雝。〇《笺》：白鸟集于西雝之泽，喻杞宋之君有洁白之德，来助祭周庙。朱子曰：先儒多谓辟廱在西郊，故曰西雝】}我客戾止，亦有斯容。在彼无恶，在此无斁。_{【读丁故反，音妒。陈第曰：古斁与射通，并音妒。〇二句《集传》本郑《笺》。钱天锡曰：为胜国之遗，易起猜嫌。在革命之际，易生厌薄。〇无恶无斁，谓在本国在王朝人皆爱敬之也。陈止齐说以恶属客，斁属我，不可从】}庶几夙夜，以永终誉。《序》：振鹭，二王之后来助祭也。_{【二王之后与三恪不同，辨详余读左日钞】}

朱子曰：振鹭诗都无告神之语，恐是献助祭之臣。古者祭祀，每一受胙，主与賔尸皆有献酬之礼，既毕然后亚献至。献毕复受胙，如此礼意方接续。至唐时犹然。黄光昇曰：正祭时未闻有献助祭诸臣之乐歌綂于尊也。祭后归賔客之俎，独留同姓燕饮，二王之后不在意。是他日燕饮歌此诗。愚按：如黄说，则此诗当班之于雅矣。古者诸侯来朝，见于祖庙，见则必与于助祭。此诗或是初来朝时作，列之颂者，以其陈于庙中也。谓助祭时所献，则未必然。

振鹭一章，八句。

丰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廪，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_{【曹氏曰：洽百礼，非特言祭祀而已。养耆老，享賔客亦在其中】}降福孔皆。_{【读举里反，音几】}

《序》：丰年，秋冬报也。

陈氏曰：噫嘻祈之于春夏，丰年报之于秋冬，是一体之诗。《序》于祈曰上帝，而报不言者，省文耳。按郑氏以报为尝烝，据诗云“烝畀祖妣”也。然载芟祈社稷，亦曰“烝畀祖妣”，岂亦祭宗庙乎？颍滨云：“报”谓秋祭四方，冬祭八蜡。朱子因之云：“此秋冬报赛田事之乐歌，盖祀田祖先、农方社之属也。”此说得之，且与《序》合。_{【朱克升《疏》义谓《集传》初本作“榖始登而荐于宗庙”，报赛田事乃其改本，又《辨说》讥小《序》为误及为《集传》仍用《序》说】}〇苏《传》：“丰年”、“载芟”皆非宗庙之诗，而曰“烝畀祖妣”何也？以为所以能进享先祖者，皆方蜡社稷之功也。”

丰年一章，七句。

有瞽有瞽，在周之庭。设业设𧇀，崇牙树羽。应田县鼓，鞉磬柷圉。既备乃奏，箫管备举。喤喤厥声，肃雝和鸣，先祖是听。我客戾止，永观厥成。

《序》：有瞽，始作乐而合乎祖也。_{【《释文》本或作“合乎太祖”。《笺》：“合者，大合诸乐而奏之。”】}

《疏》：周公作乐成，合诸乐器于太祖之庙奏之，不因祭祀。朱子曰：“通言先祖也。”孔氏以为始作大武之乐。_{【苏《传》、严缉同。〇陈启源曰：“春官大司乐以六舞大合乐，《注》谓遍作六代之乐，而此《笺》亦云大合诸乐，则《序》所云始作乐是始作大武。所云合乎祖，是以大武而与诸乐合奏之也。《疏》谓经止说周之乐器，当独奏大武，合乐者合诸乐器，非合异代之乐，恐不然。”】}〇郝敬曰：“礼曰：‘凡释奠必有合也。凡大合乐，遂养老。’此则始作乐而已，非为释奠养老也。”

有瞽一章，十三句。

猗_【音依】与_【平声】漆沮_{【《传》：漆沮，岐周之二水。按：今𡺳岐止有漆水，而诸书多兼沮水言之，不可强通。辨详严缉】}，潜_{【按：毛云：潜，椮也。本《尔雅》。其积柴水中之说，见《尔雅注》、孔《疏》。朱《传》并用之】}。有多鱼，有鳣_【音毡】，有鲔_【音委】。鲦_【音条】，鲿_【音尝】。鰋_【音偃】，鲤。以享以祀_{【读如亦】}，以介景福_{【读如偪】}。

《序》：潜，季冬荐鱼；春，荐鲔也。_{【《笺》：冬鱼性定，春鲔新来，荐献之者，谓于宗庙。】}月令：季冬，命渔师始渔，天子亲往，乃尝鱼，先荐寝庙；季春，荐鲔于寝庙。此其乐歌也。

彭氏曰：祭时九州美味莫不毕具，然乐歌必言其所兴之地，取所产而荐之者，示不忘本，亦思其所嗜之意也。王志长曰：知三星在罶，为凋残之状，则知潜有多鱼，为丰预之徴。颂于庙，宜矣。

潜一章，六句。

有来雝雝_{【与公叶】}，至止肃肃。相_【去声】维辟_【音璧】公，天子穆穆。于_【音乌】荐广牡，相_【去声】予肆祀。假_【大也】哉皇考_{【读音口】}，绥予孝子。宣哲维人_{【苏《传》：先王之臣有与祭者，故此称宣哲维人焉】}，文武维后_{【古音户〇《笺》：以文德武功为之君】}。燕及皇天_【音吞】，克昌厥后。绥我眉寿，介以繁祉。既右烈考_{【读如口】}，亦右文母_{【读满彼反，音米〇此诗俱隔句用韵】}。

《序》：雝，禘大_【音泰】祖也。

《笺》：太祖谓文王也。《疏》：经云假哉皇考，又云文武维后，是皇考为天下之人君，明非后稷。故知谓文王也。此祭文王，则于礼当讳，而经云克昌厥后，者，诗书不讳，故无嫌。烝民四方爰发，亦此类也。

《辨说》：祭法曰：周人禘喾而郊稷；又曰：天子七庙，三昭三穆及太祖之庙而七。周之太祖即后稷也。禘喾于后稷之庙，而以后稷配之，所谓禘也。_{【按：郑氏谓帝喾者，祀昊天于圜丘，而以喾配之也。王肃则云大祭于庙，而以喾为祖之自出。夫周人之庙，至稷而止，又推而上之曰稷生于姜嫄，乃立姜嫄之庙曰先妣姜嫄。帝喾妃而特立庙，是喾无庙矣。无庙则无主，无主则无以禘。无庙则无所禘，将禘于后稷之庙，是以父而下食于子孙之庙，非礼也。颍滨致疑于此，故诗《传》非肃而取郑。然郑说禘郊相乱，断不可从。愚谓周人之于喾，盖以天事之也。天无庙而南郊，则设主配之以稷。喾无庙而大禘，则设主配之以稷。是等喾于天也，等喾于天，何不可哉】}。祭法又曰：周祖文王；而《春秋》家说：三年丧毕，致新死者之主于庙，谓之吉禘。_{【《春秋》闵二年夏五月乙酉吉禘于庄公】}是禘一名而二祭也。今此《序》曰祭太祖，则宜为禘喾于后稷之庙矣。而其诗之辞无及于喾稷者，若以为吉禘于文王，则于时不协_{【武王嗣位十三年，伐纣后为天子，诗称天子穆穆，其非免丧之祭甚明】}。当是武王祭文王而彻俎之诗，后乃通用于他庙耳_{【《集传》云：皇考文王也，烈考犹皇考也】}。

吕《记》：礼不王不禘，周所以王天下，得行禘礼于太祖者，皆文王武王之功也。故成王于禘之时，推其得禘之由，播之乐歌以告太祖曰：大哉我皇考武王，绥予小子以已成之业。其臣克宣克哲，其君允文允武，所安者上及于皇天，用能昌大后人。居王位而行禘礼，而茂膺寿祉焉，是皆武王之力，而文王太姒之所右助也_{【王氏曰：皇考武王也，烈考文王也。毛《传》云：文母太姒也，东莱主此说】}。岂予小子所能致哉？文武虽同建王业，而武王实得天下，故归功之言详于武王，而卒章则本之文王太姒焉。闵予小子之颂曰：於乎皇考永世克孝，故皇考者武王之称也。烈考与文母相配为言，故烈考者文王之称也。

郝敬曰：禘行于太祖之庙，追祀太祖所自出之帝，而下逮群庙之主，即大祫也。合飨曰祫，先公先王皆在，诗独言皇考者，归功始禘之人。以周之有禘，自武王始也，犹商颂五祭皆言汤，以商有天下自汤始也。《序》云太祖者后稷也，诗云孝子者成王也，皇考烈考者武王也，文母者邑姜也。称天子辟公广牡相祀者，表大礼也。

郑氏以太祖为文王，朱子因之谓是武王祀文王之诗。夫文王穆考世室主称太祖，则后稷何加焉？武王末受命，虽有王祭礼乐未兴，周公成文武乃制禘作雝，故其辞亦颇似武王语耳。郑氏谓禘与祫殊，禘三年，祫五年，禘大于四时而小于祫，此纬书之说也。夫祭未有大于禘者矣，禘帝也。三王始祖皆古帝之苗裔，王者追祭始祖所自出之帝，故曰禘，非审谛昭穆之谓也。远祖格则群主咸集，故曰祫。商颂濬哲亦禘也，遍及群公先正即祫也。禘惟合飨，故其礼重。鲁僭禘，《春秋》《论语》讥之，未言禘上有祫也。〇愚按：《集传》谓此武王祭文王之诗。若是武王祭文王，诗中不应有“克昌厥后”语，直斥其讳，歌于太祖之前，则无嫌。此亦《序》说当从之一证也。烝民“四方爰发”，方可援“诗书不讳”之例。又按郝氏解大略祖东莱，惟“烈考”、“文母”小异耳。烈考指武王，毛《传》本有此说。武王无竞维烈，故称烈考。《洛诰》云：“光烈考武王。”《立政》云：“扬武王之大烈。”其明证也。烈考既属武王，则文母自可属邑姜，不必以违古注为嫌也。至于禘祫之分，诸儒尤为聚讼。今世所尊信者，谓禘祭不兼群庙之主，以其《疏》远不敢䙝，此赵匡_【伯循】之说也。三年一祫，五年一禘，此张纯答光武问之说也。然稽之经典，实无明文。惟曽子问云：“祫祭于祖，为无主。”（祫祭则庙虚而无主）而不及禘。王肃谓禘祫皆殷祭，举祫则禘可知，未见禘不合食也。《公羊》文二年《传》云：“大事者何？大祫也。五年而再殷祭。”杨氏谓三年一祫，五年再祫，犹天道三年一闰，五年再闰，于禘祭无与也。郑康成臆揣为禘祫相因之论，又妄据《春秋》鲁礼及纬书以文致其说，其谬可胜辨哉？（辨详《文献通考》）及考《礼记》·《大传》，则禘祫本一祭而异名。《大传》曰：“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以其祖配之。诸侯及其太祖。”（诸侯不敢禘，但祫于太祖之庙。）大夫士省于其君。干祫及其高祖。（省察也，干与也。大夫士不敢祫，必有大勋劳，见察于君，乃得与祫。四世及其高祖。）致堂胡氏谓：“王者禘其所自出之帝，为东向之尊，其馀合食于前，此之谓禘。诸侯无所自出之帝，则于太祖庙合群庙之主而食，此之谓祫。天子禘，诸侯祫，大夫享上下之杀也。所谓不王不禘者也。”鲁侯国当用祫，而以赐天子礼乐，得行禘礼。故《春秋》《论语》言禘不言祫也。（《左传》《疏》郑玄解礼三年一祫，五年一禘。《左传》无祫语，则祫禘止是一祭，故杜预以审谛昭穆为禘，明其更无祫也。其说与《大传》合。程子说禘祫亦与《大传》同。朱子《论语》注》不用。）若《王制》所云：“春礿夏禘”，又云：“天子祫禘，祫尝祫烝”，又云：“诸侯禘一犆一祫”，又云：“诸侯礿则不禘，禘则不尝。”其言纷错殽乱，莫可依据。盖《王制》乃汉儒杂采《传》记为之，非孔氏之旧也。今观诗《序》《雝》禘太祖也，而歌皇考文母；《长发》大禘也，而歌相土。武王与与祭之阿衡，则禘祭之合飨群主明矣。知禘祭之大飨群主，则禘祫非二祭复何疑乎？郝氏之说颇似骇俗，深得《大传》之旨，故特著之。

雝一章，十六句。

载见_【音现】辟_【音璧】王，曰求厥章_{【载见，始见也。当践阼之初，故来求礼仪法度而遵奉之。朱氏曰：“先王者法度之所从出，而宗庙者又礼法之所从施也。”】}。龙旗_{【《疏》：交龙为旗，诸侯所建】}阳阳_{【曹氏曰：阳阳，色之鲜明也。七月我朱孔阳】}。和铃_{【《疏》：和亦铃也。《释文》：有铃曰旗。《左传》锡——（右上‘日’字下一横长出，类似‘旦’字的‘日’与‘一’相连）鸾和铃昭其声也。《注》：鸾在镳，和在衡，铃在旗，动皆有声。〇按：铃悬于旗干之首】}。央央鞗革有鸧_{【音枪，通作玱。〇何楷曰：有鸧，郑云金饰貌。《集传》云：声和。按：《说文》：玱，玉声也。鞗革安得有玱音？惟纒扼其上者以金为之，曰金厄，其声所触或如玉之鸣。有鸧，盖指金厄言也】}。休有烈光，率见_【同上】昭考_{【武王也】}以孝以享，以介_【助也】眉寿_{【陈启源曰：《疏》以孝享眉寿通为一事，有未尽。孝者内尽其心也，所谓合万国之欢心也；享者外备其物也，所谓三牲鱼腊四海九州之美味也；介眉寿者，祭毕而受嘏也，所谓小大稽首，使君寿考也。三者皆以祭言而义微别】}。永言保之，思皇多祜_【音户】。烈文辟_【同上】公，绥以多福，俾缉熙于纯嘏_{【读如古。〇徐光启曰：以介眉寿而下三句一韵，秦人功德碑本此。〇陈启源曰：绥以多福，安诸侯以多福也；俾缉熙于纯嘏，使之继续广大其纯嘏也。李氏此解本于《笺》《疏》，而缉熙义较长。朱子初说以为均福于诸侯，意本同，后复更其说，与烈文锡兹祉福同解，未见其胜。愚按：天子受福曰大嘏，《鲁颂》曰“天锡公纯嘏”，是诸侯亦为大嘏也】}。

《序》：载见诸侯始见乎武王庙也。

苏《传》：烈文言成王即政，诸侯助祭。此言始见武王庙，其成王未即政欤？〇郝敬曰：武王年九十三崩_{【见《礼记》】}，成王年十三即位_{【见《世史》】}，此诗乃初朝见诸侯率以祭武王庙之乐歌也。孔氏惑于《明堂位》“七年即政”之说，以此为七年后成王即政作，盖据《洛诰》“周公诞保文武受命，惟七年”，彼谓成王七年周公留洛耳_{【依孔氏《书《传》】}，非谓七年前成王非亲政也。十三岁即位而又七年，则二十矣，乃始朝见诸侯乎？

载见一章，十四句。

有客有客，亦白其马_{【读如姥。〇《传》：殷尚白，亦亦周也。《疏》：先代之客，亦得如王朝自尊所尚也】}。有萋有且_{【疽上声。〇《传》：萋且，敬慎貌。《集传》云：未详。何楷曰：萋且，仪物之甚盛也。大雅“菶菶萋萋”与“笾豆有且”，可以互证】}。敦_{【音堆，《韵会》云：追亦治玉，通作敦】}琢其旅_{【《疏》：敦琢，治玉之名，谓以治玉之法择人也。何楷曰：旅，陈也，即庭实旅百之旅。雕琢为治玉，而礼器有束帛加璧之文，正言助祭时事，则知萋且之即为束帛，敦琢之即为加璧也。此说亦通】}。有客宿宿，有客信信_{【《尔雅》：宿宿，再宿也；信信，四宿也】}。言授之絷，以絷其马。薄言追之，左右绥之_{【追送也。于微子去王，使饯送之，左右之臣又与燕饮安乐之，此《笺》义也。韩奕诗“韩侯出宿，而显父往饯”，盖古礼如此。《集传》解左右为无方，本颍滨之说，于义为短】}。既有淫威_{【陈启源曰：毛云淫大威，则郑申之谓用殷正朔，行其礼乐如天子也。吕《记》、严缉俱载什方张氏说，以淫威为诛伐武庚事，此最为无识。不知吕、严何以取之。周家忠厚待人，其命微子也，但勉之以践修先烈，并无猜防之意，岂于其来朝，无故举乱亡之祸以伤其心哉？〇淫威，《集传》云未详。或曰即等威之威。綂承先王，修其礼物，乃等威之大者，亦不出毛、郑意】}。降福孔夷_{【神与之福甚易】}。

《序》：有客，微子来见祖庙也。

《疏》：《序》言见于祖庙，必微子受封后来朝而助祭也。王者崇重先代之后，故于其来朝祖庙，作诗美之。《振鹭》作于始至，《有客》作于将归。玩诗辞可见。

有客一章，十二句。

于_【音乌】皇武王，无竞维烈_{【义与《执竞》同】}。允文文王，克开厥后嗣。武受之胜殷遏刘_{【遏刘，训止杀，如《武成》所云“以遏乱略”。李氏曰：大武之意在于止戈，大武之诗在于止杀也。王志长曰：非允文不足以开武，非遏刘不足以嗣文。孰谓文武有二哉】}。耆_【音指】定尔功_{【《释文》：耆，毛音指，致也。郑巨移反，韩诗音同。《疏》：引《曲礼》“六十曰耆”，严缉《汲冢周书》及《史记》皆载武王告叔旦曰：“惟天不享殷，发之未生，至于今六十年。”据此，则武王正以耆岁伐殷。康成云：老年乃定汝之大功，其说是也。愚按：《左传》兼弱耆昧，杜预《注》：致讨于昧，则耆当训致明矣。《礼记》言武王九十三而崩，则伐纣非耆年亦明矣。然严说自有据，今并存之】}。

《序》：武，奏《大武》也。

《笺》：大武，周公作乐所为舞也。张氏曰：武以奏之冠者舞之。朱子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首章_{【辩详后】}。《大武》，周公象武王武功之舞，歌此诗以奏之。礼曰：朱干玉戚，冕而舞《大武》是也。然《传》以此为武王所作，今观篇内已有武王之谥，则其说误矣。曹氏曰：孔子语賔牟贾以武乐，始于总干而山立，终于周道四达，礼乐交通，岂止于武功而已哉？季本曰：《乐记》始奏以文，复乱以武。孔氏谓乐有文舞，有武舞。其入庙也，必先文而后武，故祭綂曰及入舞，君执干就舞位，冕而总干，率其群臣以乐皇尸。《通典》《序》此于九献之后，盖乐舞之节如此。〇《左传》：楚子曰武王克商作武，其卒章曰_{【曰卒章者，周颂以一句为一章，一人倡，三人和】}耆定尔功，其三曰_{【赉为第三篇】}铺时绎思，我徂惟求定，其六曰_{【桓为第六篇】}绥万邦屡丰年。篇次与今不同。杜预《注》谓楚乐歌次第。按周颂皆止一篇，左氏云云，疑未正乐以前，其篇次如此耳。

武一章，七句。

闵予小子_{【陈启源曰：孔氏引《曲礼》“天子在丧曰予小子”以证“闵予小子”三诗是初免丧时作，非也。按：予小子乃古天子之恒称。《召洛》、《二诰》及《周官》载成王之言，皆有此称。康王命毕公，穆王命君牙，皆称“予小子”。《江汉》诗亦云：“无曰予小子。”《曲礼》之言殆未可泥】}。遭家不造_{【读徂侯反，音春】}，嬛嬛_【音茕】在疚。於乎_{【音乌呼】}！皇考永世，克孝念兹皇祖，陟降庭_{【《传》云：庭，直也。本《尔雅》。《集传》：常若见其陟降于庭。此解本师古《汉书》《注》。但《大招》云：“三公穆穆，登降庭止。”今以穆穆为揖让，盖引用之讹】}止。维予小子，夙夜敬止。於乎_【同上】！皇王_{【兼文武】}继《序》，思不忘。

《序》：闵予小子，嗣王朝_【音潮】于庙也。

按：此及《小毖》四篇，王肃述毛以为周公致政，成王始朝于庙之乐歌；郑以成王免武王丧，将即政而朝庙作《闵予小子》、《访落》、《敬之》诗，《小毖》诗则作于归政之后。长发以王肃义为然。

闵予小子一章，十一句。

访予落_{【《传》云：落，始也。宫室成则落之，故以落为始】}止，率时昭考。於乎_{【音乌呼】}！悠哉！朕未有艾_{【《尔雅》：“艾，历也。”幼小而未有所历也】}。将予就之，继犹判涣_{【赖尔诸臣，扶将我以就之。欲继其道而尚恐判焉不合，涣焉不属也】}。维予小子，未堪家多难_【去声】。绍庭上下，陟降厥家_{【王氏曰：庶几昭考之灵，往来不绝于庙庭，或上陟于家，或下降于家，以启翼我】}。休矣皇考，以保明其身_{【通篇无韵】}。

《序》：《访落》，嗣王谋于庙也。_{【《笺》：谋者，谋政事也】}

此诗朝庙后作，以道延访群臣之意。多难指管蔡之事而言。

访落一章，十二句。

敬之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_【去声】哉_{【读如赍】}。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_【事也】，日监在兹。维予小子，不聪敬止。日就月将，学有缉熙于光明_【音芒】。佛_{【郑音弼，与弼通。〇严缉：辅谓之佛者，言正救其失，不专顺从也。《学记》其求之也佛，犹孟子云“法家佛士”也】}。时仔_【音兹】肩，示我显德行_【去声】。

《序》：《敬之》，群臣进戒嗣王也。

《敬之》以下，述群臣之戒辞。维予小子以下，承其戒而答之也。郑氏谓成王自知未能成文武之功，周公乃居摄，大谬。按《蔡仲之命》云：“惟周公位冢宰，正百官，群叔流言。”盖武王初崩，周公即摄政，为成王元年时，即有流言之变。所谓摄政者，不过行冢宰之职耳，非真如《明堂位》所云：“负斧扆，南乡而朝诸侯”也。归政于王，大约在东征之后。此诗欧阳駮郑义最明。

敬之一章，十二句。

予其惩而毖后患，莫予荓_【音俜】蜂_{【《传》：荓蜂，𢊏曳也。摩音翅。《尔雅》作甹夆，释训同。朱子不取，仍同《桑柔》《传》训使，盖本王介甫说】}。自求辛螫_{【音释。〇严缉：人近蜂，则被其螫。前日之事，无人使蜂螫我，乃我自求之也。季本曰：此喻已自惑于流言，以致祸。}

肇允彼桃虫_{【《尔雅》：“桃虫，鹪。其鴵，鴱。”陆玑《疏》：“今鹪鹩是也，微小于黄雀。其鶵，化而为雕。”《埤雅》：“鹪鹩，喙利如锥，取茅秀为巢，至精密，以麻紩之，一名巧妇。化辄为雕鹗。”】}，拼_【音翻】飞维鸟_{【严缉：我始信桃虫之微，能翻飞为鸟。言小物之能成大，不敢不毖也。郝敬曰：“方武王诛纣，宥其子而封之，人以为孤雏耳。未几，挟徐、奄诸国以叛，东征三年而后定。此桃虫之为大鸟也。”】}。未堪家多难_【去声】，予又集于蓼_【音了】。

《序》：《小毖》，嗣王求助也。_{【《疏》：《访落》言谋于庙，则进戒求助亦在庙中】}

《笺》：天下之事，当慎其小。小时而不慎，后为患大_{【《集传》引苏说本此】}。故成王求群臣早辅助已，以救患难。《疏》：周公归政之后，成王因祭在庙，以求群臣助。已经言创艾往过，戒慎将来，是求助之事也。陈启源曰：桃虫飞鸟之喻，汎言事理如此。当慎之于微，非定指管蔡流言之事也。郑氏谓惩不诛管蔡，以致叛乱，谬矣。管蔡乃成王叔父，安得先事诛之？郝仲舆又谓悔宥武庚，其谬亦同。武庚既叛而诛，顽民犹且不服，使诛之于反形未露之日，其召乱不更速哉？家多难，方入管蔡末，又虑将来事变，以见求助之切。又曰：《访落》、《小毖》皆云“未堪家多难”，四诗非免丧时作明矣。尝考之《《金縢》》：武王丧而流言作，流言作而王疑，王疑而周公出。不知阅几时也。二年之后，得罪人而王不悟，因作诗贻王，王犹不悟，始有风雷之变，又不知阅几时也。居丧二十七月除，居东二年，前后不过数月，岂能历此多故哉？况成王衰绖中，不应迎以衮衣也。然则四诗之作在七年归政后无疑矣。若成王初免丧，方在疑公之日，安得有惩前毖后之言乎？

小毖一章，八句。

载芟_【除草】、载柞_{【音窄，读疾各反，音咋。〇除木】}，其耕泽泽_{【音释，读徒落反，音铎。〇《笺》：土气蒸达而和，耕之则泽然解散】}。千耦_{【《疏》：千耦谓为耦者千，当得二千人也。舆十千，维耦异彼，谓万人相与为耦，实五千耦尔】}其耘，徂隰徂畛_【田畔】，侯主、侯伯、侯亚、侯旅、侯疆_{【有强力者】}、侯以_【闲民】，有嗿_{【他感反，音疃。〇众饮食声】}。其馌思媚其妇_{【《古音考》音喜】}，有依其士，有略其耜。俶载南亩_{【读如米】}，播厥百榖，实函_【含也】斯活_{【读呼酷反，音熇】}。驿驿其达，有厌_{【择文于艶反】}其杰，厌厌其苗_{【《疏》：有厌然而特茂者，其杰立之苗也；厌厌然而长大者，其齐等之苗也】}。绵绵其麃_{【表骄反，音标。〇王氏曰：芸以绵绵为善，恐伤苗也。严缉：芟芸、麃皆除草也。芟、柞并言，是新垦田除地上之草也。既耕言芸，是反土而除土中之草根也。既苗言麃，是除苗中之草根也】}。载获济济_【上声】，有实其积_【音渍】，万亿及秭。为酒为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礼。有飶_【音邲】其香_{【《笺》：芬香之酒醴，食之香也】}。邦家之光，有椒_{【古人祭祀用椒，楚词：“奠桂酒兮椒浆”是也】}其馨，胡考之宁_{【李氏曰：胡考者，老人也。士冠礼祝曰：“永享胡福”。《注》云：“胡，遐也。”严缉：以上皆秋冬丰熟之事，而春祭言之者，盖以此祈于神也】}。匪且_{【如字。严云：一读咀平声】}有且，匪今斯今_{【二句《集传》解明白】}。振_{【毛云：自也】}古如兹_{【三句无韵，未详。〇严缉：自古以来神之降康久矣，继此以往，愿其勿替可也】}。

《序》：载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

《疏》：农民乐治田业，收获弘多，由王者耕籍田祈社稷劝之使然。《序》本多获所由，言作颂之意。经则主说年丰，故其言不及籍社也。〇月令：孟春，天子祈榖于上帝，乃择元辰，载耒耜，躬耕帝籍。此其祈榖于社稷之乐歌也。愚按：祭法：王为群姓立社曰泰社，王自立社曰王社。二社皆应以春祀之。《疏》云：泰社在库门内之右，故小宗伯言右社稷。王社所载书《传》无文。崔氏_【灵恩】云：王社在籍田中。王所自祭，以供粢盛。周颂《序》：春籍田而祈社稷是也。苏颍滨主此说。陈氏_【祥道】礼书又云：《国语》：王籍则司空除坛，农正陈籍礼。历代所祭先农而已，不闻祭社。诗《序》所云非谓社稷建于籍田也。然考榖梁《传》云：天子亲耕，故自立社为籍而报也。又王肃云：王社亦谓春祈籍田，秋而报之也。据此则崔氏之说不为无本。_{【季本曰：祭社则以稷配，故经《传》凡言祭社者，稷在其中】}。朱子谓诗意与丰年相似，改作秋冬报赛之乐歌，非也。又按：《周礼》大司马：仲春教振旅，遂以蒐田，献禽以祭社。然则天子祈社在仲春，与孟春耕籍异月。《序》连言之，盖谓春时既耕籍田，而又祈社稷，凡以重民事也。如此则不主崔氏之说亦可。陈启源曰：此诗孔《疏》引祭法以《序》云祈社是泰社，其祭法《疏》引载芟《序》则以此诗所祈是王社。两《疏》皆出孔氏而说不同。按诗言主伯亚旅妇媚士依，自说民间父子家室，知是为民祈祭。若籍田终亩，惟甸徒三百人，乃庶人役于官者，不得有斯称也。则籍田祈社当合为一事，而社为泰社无疑矣。

载芟二句言耕，千耦二句言耘，侯主以下详耕之事也，播厥以下详耘之事也，载获至末言秋成之丰备，礼祭祀自古如此，今胡不然。

李氏曰：噫嘻、丰年，其说为略；载芟、良耜，其说为详。盖祈上帝所以尊之也，故其辞略；祭社稷所以亲之也，故其辞详。

载芟一章，三十一句。

畟畟良耜，俶载南亩，播厥百榖，实函斯活，或来瞻女，戴筐及筥，其饟伊黍其笠，伊纠其镈斯赵，以薅荼蓼，荼蓼朽止，黍稷茂止。获之挃挃，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以开百室。百室盈止，妇子宁止。杀时犉牡，有救其角。以似以续，续古之人。《序》：良耜，秋报社稷也。

《疏》：农民春田而祈社稷，秋报亦如之。此诗言报赛也。

畟畟_【音测】良耜_{【利善之耜】}，俶载南亩_{【读如米】}。播厥百榖，实函斯活_{【读呼酷反，音熇】}。或来瞻女_【音汝】，戴筐及筥，其饟_{【武亮反，饷同】}伊黍其笠，伊纠_{【读其了反，音矫】}其镈_【音博】斯赵_【上声】，以薅_{【《说文》拔田草也】}荼蓼_{【《疏》：此荼非苦菜，与蓼皆秽草。王肃以荼为陆秽，蓼为水秽】}。荼蓼朽止，黍稷茂止_{【月令：于季夏，日土润溽暑，大雨时行，烧薙行水利，以杀草，可以粪田畴，可以美土疆。此荼蓼朽而黍稷茂之证也】}。获之挃挃_【音窒】，积之栗栗，其崇如墉，其比如栉_{【侧瑟反，音责】}，以开百室_{【《笺》：百室开户纳之，一族同时纳榖，亲亲也。严缉：百室在六乡为族，而族师掌以岁时校登其夫家之众寡。在六遂为鄼，而酂长掌趣其耕耨与其戒令政事，莫不同之，故使之同时纳榖，所以示亲睦，均有无也】}。百室盈止，妇子宁止。杀时犉_【音淳】牡_{【犉黄牛黑唇。按《周礼》：阴祀用黝牲。阴祀《注》：谓祭地北郊及社稷也。牛用黄者，土之正色，而黑唇正黝牲之义。黝，黑也】}，有救_{【音求，与觩通】}其角_【音六】，以似以续_{【《传》：以似以续，嗣前岁续往事也。《集传》：续，嗣先祖以承祭祀。按斯干诗云：“似续妣祖”，则续古指奉祭祀以承先人也】}，续古之人_{【人字无韵，未详。或云疑与上盈宁为隔句韵也。〇何楷曰：甫田诗言自古有年，而载芟亦曰振古如兹，良耜又曰续古之人。所谓古者何人乎？盖追后稷言之耳】}。

《序》：良耜，秋报社稷也。_{【《疏》：引大司徒五地之物云：“此五土地者，生养万物。王者秋祭之以报其功。”】}

严缉：此诗为报社稷，必陈农功之本末，故当秋时而追述春耕，又预言冬获也。记曰：“有祈焉，有报焉。”有《载芟》之祈，而后有《良耜》之报，故二诗相次。〇邦家之光，胡考之宁，祈之之辞也。“振古如兹，庶其勿替”，引之乎。杀时犉牡，有救其角，报之之事也。嗣续古人，岂非社稷之功乎？二诗语意微别，朱子《辨说》谓未见祈报之异，不然。

方回曰：以成周之盛，而别无祭地之乐章，何也？胡五峯谓：社即是祭地诗。《载芟》春籍田而祈社稷也，《良耜》秋报社稷也。此亦人主亲祭，周颂别无祭地之诗，即知祈报社稷为祭地也。

良耜一章，二十三句。

丝衣其紑_{【孚浮反，否平声。〇《疏》：爵弁之服，玄衣纁裳，皆以丝为之。紑，鲜絜】}。载_{【《笺》：犹戴也】}弁俅俅_{【音求。〇杂记：大夫冕而祭于公，士弁而祭于公。《注》：弁，爵弁也。色赤微黑，如爵头然。俅俅，恭顺】}。自堂徂基_{【《疏》：绎必在门，故知基是门塾之基，谓庙门外西夹之堂基也。《尔雅》云：“门侧之堂谓之塾。”〇按：基者，塾前之地，主人所立处。三告皆往于基，以告主人也。三告者，告濯具及告充告絜也】}。自羊徂牛，鼐鼎及鼒_{【《释文》：音兹。〇《尔雅注》：鼒，鼎敛口者。《疏》：堂基但言所往之处，不言所为；羊牛但言所视之物，不言所往，互相足也。鼐鼒不言自徂，蒙上自徂之文也。王氏曰：自羊徂牛，先小后大也；鼐鼎及鼒，先大后小也。或先小后大，或先大后小，反复展视，所以致勤敬也】}。兕觥_{【《疏》：天子正祭无兕觥，绎礼至旅酬而用兕觥，变于正祭也】}。其觩_【音求】，旨酒思柔。不吴_{【音话，《说文》：吴，大言也】}，不敖。胡考之休。《序》：丝衣，绎賔尸也。高子曰：灵星之尸也。_{【《笺》：绎，又祭也。天子诸侯曰绎，以祭之明日；卿大夫曰賔尸，与祭同日。《疏》：《序》言绎者，此祭之名；賔尸者，此祭之事也。汉书：高祖命郡国立灵星祠。张晏曰：“龙星左角曰天田，主榖，即农祥也。晨见而祭之。”按：农祥即房宿，以霜降晨见于东方，则祠灵星，当在夏正九月】}。

苏《传》：丝衣本宗庙之诗。其曰灵星，既已失之；又以知毛氏杂取众说以解经，非皆子夏之言。凡类此耳。按：郑《笺》皆引《特牲》之文。《疏》云：《特牲》虽士礼，而士卑，不嫌同君，故准《特牲》为说也。朱《传》采用其解，而不从绎祭之说，岂以绎祭之制于礼有未详欤？〇冯复京曰：《周礼》正祭，视涤濯、逆齐、省镬、告时、告备，皆使小宗伯。此绎祭轻，故使士耳。朱《传》汎言祭而饮酒，非是。《疏》上五句言祭之初，下四句言祭之末。初言卑者恭顺，则主祭尊者可知；末言旅酬不慢，则当祭时之敬明矣。是举终始以见中，举轻以明重。

丝衣一章，九句。_{【按：全诗皆一韵，第三、第五、第八句不必叶。朱子则云：此诗或“紑、俅、牛、觩、柔、休”并叶基韵，或“基、鼒”并叶“紑”韵，或“受、造”并叶“嗣、师”韵】}。

于_【音乌】铄_【音烁】王师，遵养时晦。时纯熙矣，是用大介_{【《笺》：介，助也。《集传》：训甲】}。我龙_【宠同】受之，𫏋𫏋_【音矫】王之造_{【读如奏，《古音考》音走】}。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_{【晦、介一韵，受、造一韵，嗣、师一韵】}。

《序》：酌告成大武也。言能酌先祖之道以养天下也。_{【以大武乐成告之于祖庙也。告者，告所以作为大武之意】}。

《疏》：武王酌取先世之道，除残去暴，育养天下。故诗人为立篇名曰酌。酌，《左传》作汋，古今字耳。

朱子曰：酌即勺也。《内则》十三“舞勺成童，舞象”，《注》云：“勺，诗作酌。舞勺，学武也；舞象，学文也。”即歌此诗以为节而舞也。_{【曹氏曰：诗为乐章，与舞人为节，故以诗为舞也】}。然此诗与《赉》、《般》皆不用诗中字名篇，疑取乐节之名，如曰《武宿夜》云尔。_{【《礼记》：舞莫重于武宿夜。《注》：武，曲名。武王至商郊，停止宿夜，士卒皆歌舞以待旦，故名焉】}。

严缉：说者多以酌即是勺。然考《汉志》，周公作勺，勺是成王乐名。乐莫盛于韶，勺以皆继治世也。若酌颂，则述武王用兵创业，酌其时宜。_{【解酌字不用《序》说，本苏《传》】}。故《序》云告成大武，则此酌是武舞之乐，与勺别也。_{【《仪礼》、《礼记》皆减酉旁作勺，盖古时字少通用耳。严谓彼言成王之勺不然】}。朱氏据《左传》以《桓》、《赉》二篇皆大武篇中之一章。然则酌与《赉》、《般》一体，亦大武篇中之一欤？_{【辨详后】}。但古人制乐多沿袭前人为之，张子谓周公制乐时于大武有所増添，其说是也。如汉武德舞，高祖所作，象其除暴，盖武舞也；后孝景采武德舞为昭德之舞以尊太宗孝文之庙，则为文舞矣。周公増大武以为勺，亦犹是也。勺舞必自有乐章，今不得而考。讲师见此颂名酌，遂以酌祖道养天下之说搀入之，此正说成王之勺，非武王之酌也。兼此诗所言遵养，亦非养天下也。_{【按：《说文》：酌、勺皆挹取之义。《汉志》云：周公作勺，言能酌先祖之道也。安知班氏非用此《序》语以言成王之乐耶？严谓讲师搀入亦不然】}。

黄震曰：此诗即成王之勺也。成王初年，多方骚动，能继武王之武以定天下。“我龙受之，载用有嗣”，皆主成王而言。养时晦，用大介，乃推本武王之功以起之也。《序》所云能酌先祖之道者也。华谷以为非成王之勺，岂未深考欤？愚按：酌诗本颂武王，又以为成王之乐者，盖成王时周公所作耳。华谷分酌勺为二，辨虽博而非其义。东发谓颂成王亦失之，且与《序》告成大武也不合。《左传》言“遵养时晦”，杜预曰：“言武王遵天之道，须晦昧者恶积而取之。”盖兼采毛、郑之意。王导语陶侃以遵养时晦，侃谓乃遵养时贼，可证当时解多如此。颖滨云：“武王初有于铄之王师而不用，退自循养，与时偕晦。其后既纯光矣，则天下无不助之。”此解出而毛、郑之膏肓立砭矣。“我龙受之，𫏋𫏋王之造”，言成王宠受而承之者，此𫏋𫏋然武王之大业也。“载用有嗣，实维尔公允师”，言后世承其业，实以武王取天下一出至公而无私，允矣，可谓王之师矣。_{【此欧阳说】}

酌一章，九句。_{【毛《传》“允师”二字为句，共九句。《集传》改为八句，今从毛】}绥万邦屡_【音虑】丰年，天命匪解_【音懈】。桓桓武王，保有厥士_{【即顾命所谓亦有熊罴之士】}。于以四方_{【《笺》：用武事于四方】}，克定厥家_{【定周家王业】}。于_【音乌】昭于天皇，以间_【去声】之_{【毛云：间代也，与书多方有邦间之同】}。

《序》：桓，讲武类祃也。桓武志也。

郝敬曰：讲武类祃，武王所以克商也。而其心在乎安民保士，定王业，答天心，非利天下而为之也。故曰武志。

朱子曰：《春秋传》以此为大武之六章，赉为大武之三章，则今之篇次盖已失其旧矣。又此诗内已有武王之谥，则其谓武王时作者亦误矣。《序》以为讲武类祃之诗，岂后世取其义而用之于其事也欤？

桓：一章，九句。

文王既勤止，我应受之。敷时绎思，我徂维求定。时周之命于_【音乌】绎思。

《序》：赉，大封于庙也。赉，予也。言所以锡予善人也。

《疏》：武王克商，大封功臣四百人，兄弟之国十有五人，姬姓之国四十人，所谓赉也。庙，文王庙也。古者爵人必于祖庙，示不敢专也。武王既封诸臣有功者于文王之庙，因以文王之道戒敕之。〇大封功臣，乃继述文王之大者，故此诗以文王敕劝之言。文王勤劳天下，故我受其业，布此茅土以赉有功，皆文王之意。我䌷绎思之，不敢忘也。又言崇德报功，往以求天下之安定，此周命之所以维新者尔。美哉尔诸臣，受封赏_{【封必有赏，如车旗命服之类】}，亦当以文王之德䌷绎思之，不可忘也。篇中我字，诗人代为武王之辞。朱《传》云：此颂文武之功，经文并不及武。或云文武，恐文王之误。

何楷曰：武成散鹿台之财，发钜桥之粟，大赉于四海，而万姓悦服。说者以散财发粟即大赉之事，非也。散财发粟，不过一时矫革之政，所及几何？必藉众诸侯来旬来宣，而后天子之德泽始遍。此赉之诗所为作，而赉之所以名也。

赉：一章，六句。

于_【音乌】皇时周，陟其高山。嶞_{【音隋〇山狭而长】}山乔岳_{【小山与高岳无不祭。岳，五岳也】}，允犹_{【允，信也；犹、由同】}翕_【音吸】河_{【又以诚信由大河而祭之。河曰翕者，大河受《泉水》也】}。敷天之下，裒_【音抔】时之对，时周之命_{【王氏曰：裒时之对者，裒聚山川之神而对越之以祭祀也。时周之命者，能怀柔百神，则受命长矣。《集传》作“对于天下之对”亦通】}。

《序》：般_{【《释文》：薄寒反，音槃，吕《记》同】}，巡狩而祀四岳河海也_{【《笺》：般，乐也。孔云：“崔灵恩集《注》用此句为《序》”】}。

曹氏曰：《说文》：般，旋也。今名篇曰般，取盘旋之义。巡狩而遍乎四岳，所谓盘旋也。王志长曰：按般，郑氏云：乐也。苏氏云：游盘也。以此训般，是孟子所谓般乐怠傲。秦誓：民讫自若是多盘之说，断非武乐命篇之旨。曹居贞引《说文》近之。天子巡狩，按节徐行，盘旋而返，故谓之盘耳。

此诗与时迈相似，亦告祭之乐歌也。曹氏以为颂成王，不然。

郝敬曰：酌以下四章，皆武王诗，次成王者，武乐或定于成之季年也。

按朱子谓《春秋传》以武为大武之首章，桓为大武之六章，赉为大武之三章，严华谷因其说，谓酌与般亦大武篇内之一章。以愚考之，其说误也。周颂简严，故篇止一章，无有叠章者。《左传》楚子云：“武王克商，作武，其卒章曰：‘耆定尔功’。”既以耆定尔功为大武卒章，则《传》未尝以武为大武之首章，而下之其三其六，断皆以篇言，而非以章言矣。（杜预《注》本如此）《传》之意盖谓武为武王之乐，桓与赉亦皆武王之乐，故以其三其六数之。虽当时篇次已不可考，然桓赉四篇必无属武乐分章之理。今即以《传》证之，随武子引汋曰：“于铄王师，遵养时晦。”又引武曰：“无竞维烈。”以酌与武对举，则酌非大武篇中之一章，而其馀可知已。况颂各一章，章各一义。武颂功，酌颂成，桓颂志，赉颂封赏，般颂巡行，皆为武王作也。如酌桓以下不过武乐内之一章而已，则作诗者何必各立篇名以系之耶？后之伪作申公诗说者，遂以武为大武之首章，赉为二章，时迈为三章，般为四章，酌为五章，桓为六章，巧合武乐六成之数。此又以说诗为舞文，实考亭误解《左传》启之也，不可不辨。

般：一章，七句。

鲁颂

《疏》：此虽名为颂，而体实国风，非告神之歌，故有章句也。舒瑗云：“鲁不合作颂，故每篇言颂名生于不足也。”王氏曰：“周颂之辞约约，所以为严德盛故也；鲁颂之辞侈侈，所以为夸德不足故也。”

朱子曰：旧说皆以为伯禽十九世孙僖公申之诗，今无所考。独閟宫一篇为僖公无疑耳。夫子曰：“鲁之郊禘，非礼也。周公其衰矣！”盖不与其僭也。然则删诗何取乎此而著于篇耶？曰：著之所以见其僭也。《春秋》书郊禘大雩雉门两观，犹是意也。削之则没其实矣。抑是颂之作，尝请命于天子而为之，其体犹列国之风，其辞特以赞美当时之事于宗庙，无与固未纯乎商周天子之颂也。若其所歌之事，又皆有先王礼乐教化之遗意焉，则其文疑若犹可予者。况夫子鲁人，亦安得而削之哉？或曰：鲁之无风何也？先儒以为时王褒周公之后，比于先代，故巡狩不陈其诗，其篇第不列于太师之职，是以宋鲁无风。其或然欤？（此郑康成说）或谓夫子有所讳而削之，则左氏所记当时列国大夫赋诗及吴季子观周乐，皆无曰鲁风者，其说不得通矣。（与《集传》小异）

𬳶𬳶_{【音扃〇腹干肥张】}牡马_{【读如姥】}在坰_【音扃】之野_{【读如墅〇《笺》牧必于坰野者避民居与民田何楷曰如旧解坰在野外今曰在坰之野文义未顺考坰是地名《郡县志》坰泽俗名连泉泽在兖州曲阜县东九里】}，薄言𬳶者_{【读如渚〇季本曰薄言𬳶者谓略自𬳶者言之自𬳶而外尚多也】}，有驈_【音聿】有皇有骊_【音离】有黄，以车_{【以车马以之也】}彭彭_{【读如滂】}，思无疆思马斯臧。〇𬳶𬳶牡马在坰之野，薄言𬳶者，有骓_【音佳】有𬳵_【音披】有骍有骐，以车伾伾_{【《释文》敷悲反音披吕《记》同】}，思无期_{【无期限】}斯马斯才_{【读前西反音齐】}。〇𬳶𬳶牡马在坰之野，薄言𬳶者，有驒_【音陀】有骆有駵_【音留】有雒_{【音洛隹部谐各】}，以车绎绎_{【读弋灼反音龠】}，思无斁_{【读同上】}思马斯作。〇𬳶𬳶牡马在坰之野，薄言𬳶者，有骃_【音因】有騢_{【音遐读洪孤反音胡】}有驔_【音簟】有鱼_{【《尔雅》马一目白瞷二目白䁩】}，以车袪袪_【音区】，思无邪_{【读祥余反音徐】}思马斯徂。

《序》𬳶颂僖公也。僖公能遵伯禽之法，俭以足用，宽以爱民，务农重榖，牧于坰野，鲁人尊之。于是季孙行父请命于周，而史克作是颂_{【李氏曰牧马坰野，既不害农，又使马得所养。重农务榖，即此可见】}。《疏》僖公生时不应听臣请王自颂己德，明是僖公薨后也_{【本郑氏说】}。文六年行父始见于经，十八年史克始见于《传》。然则此诗之作当在文公之世。《序》云史克作是颂，不专指𬳶篇，则四篇皆克所作。严缉孔氏谓鲁颂作于僖公身后非也。观閟宫等篇多未有事实而愿其如此，如俾尔耆艾黄发儿齿明是生前祝颂之辞。盖生前作之，后乃闻之天子以自解耳，未必作于得请之后也。愚按《左传》行父没于襄公五年，上距僖公薨时已六十年，当僖公朝恐无请颂之事。严说或然。马有四种：首章言良马，良马朝祀所乘，故曰斯臧；二章言戎马，戎马齐力尚强，故曰斯才。臧言其德，才言其用也；三章言田马，田马齐足尚疾，故曰斯作；四章言驽马，驽马主给杂使，故曰斯徂。作者习其动作之节，徂则足以行而已_{【此张文潜说，本孔《疏》】}。马愈下而皆能养之，则可以变驽为良而利有攸往，于此见僖公之善牧马也。

𬳶四章，章八句。

有駜_【音邲】有駜，駜彼乘_【去声】黄。夙夜在公，在公明明_{【音芒〇《欧阳义》修明其职】}，振振鹭_{【《欧阳义》振鹭取其修洁翔集有威仪也〇振振鹭与周颂振鹭同亦兴也，谓舞者所执鹭羽，恐不然】}，鹭于下_{【读音户】}，鼓咽咽_【音渊】，醉言舞_{【《疏》无算爵而醉为君起舞以尽其欢】}，于胥乐_【音洛】兮_{【结句三章同，不用韵。章梦易曰振振鹭以下五句，汉铙歌十八曲音节昉此】}。〇有駜有駜，駜彼乘牡，夙夜在公，在公饮酒，振振鹭，鹭于飞_{【《笺》喻群臣饮酒醉欲退也】}，鼓咽咽_【同上】，醉言归于胥乐兮。〇有駜有駜，駜彼乘駽_{【音绚〇马色青黒】}，夙夜在公，在公载燕，自今以始，岁其有_{【读如以】}君子有榖诒孙子，于胥乐兮。

《序》有駜颂僖公君臣之有道也。

何楷曰：此诗疑僖公饮酒泮宫而作，以振振鹭鹭于飞意之周颂振鹭于飞于彼西雝，鹭固泽鸟也。又疑为喜丰年而作，以自今以始岁其有意之《春秋》于僖公三书不雨，既而书六月大雨，岁其有者始有年也。有駜三章，章九句。

思乐_【音洛】泮水，薄采其芹。鲁侯戾止，言观其旗_{【读如芹】}，其旗茷茷_{【音澾飞扬貌】}，鸾声哕哕_【音嘒】，无小无大，从公于迈_{【于往迈行也】}。〇思乐泮水，薄采其藻，鲁侯戾止，其马𫏋𫏋，其马𫏋𫏋其音_{【《笺》德音或曰此蒙上言鸾和之音】}，昭昭载色载笑，匪怒伊教。〇思乐泮水，薄采其𦯄_{【《释文》云徐邈音柳杨旭曰当读力久切音柳《说文》作𦯄本训凫葵也卯乃酉之古文俗讹从卯遂读卯《集传》叶谟九反明母音某亦误谓从卯也】}，鲁侯戾止在泮，饮酒既饮旨酒，永锡难老_{【读如篓〇《疏》天常与以难老之福】}，顺彼常道_{【读如鋀】}，屈_【屈服】此群丑。〇穆穆鲁侯，敬明其德，敬慎威仪，维民之则。允文允武，昭假_【音格】烈祖，靡有不孝，自求伊祜_【音户】。〇明明鲁侯，克明其德，既作泮宫，淮夷攸服_{【读如白】}，矫矫虎臣在泮，献馘_{【音虢读况璧反音剨】}，淑问如皋陶_{【读夷周反音由〇《疏》善问狱如皋陶者】}，在泮献囚。〇济济_【上声】多士，克广德心，桓桓于征狄_{【音剔与逷同】}，彼东南_{【读如吟〇淮夷在鲁东南】}，烝烝皇皇，不吴_【音话】不扬，不告于讻_{【音凶〇《笺》无有争讼之事告于治狱之官者。李氏曰征伐有交争者必告治狱之官，如伯州犁之事是也】}，在泮献功。〇角弓其觩，束矢_{【《疏》荀卿论兵云橾十二之弩负矢五十个，是一弩用五十个也。大司寇入束矢于朝，《注》云古者一弓百矢，在军之礼重弓以备折坏或亦分百矢为两束】}其搜，戎车孔博，徒御无斁_{【读弋灼反音龠】}，既克淮夷，孔淑不逆_{【读宜脚反音虐，《古音考》音博】}，式固尔犹，淮夷卒获_{【读黄郭反音镬，《古音考》音霍】}。〇翩彼飞鸮，集于泮林，食我桑黮_{【音葚〇黮桑葚之黒者】}，怀我好音_{【《笺》怀归也，怀就我以善音。严缉喻淮夷慕泮宫之化，改恶从善也】}，憬_{【音耿一音冋】}彼淮夷，来献其琛_{【敕金反音真〇《疏》言僖公既克淮夷，以其国宝为献，非必其地所产也】}，元龟象齿，大赂南金。

《序》泮水颂僖公能修泮宫也。

首章、二章，言僖公至泮水，从之者众，而乐亲其教也。三章，言与群臣饮酒，因祈其寿考而服众。或云：古者养老于东《序》，在泮饮酒，行养老之礼，“永锡难老”，祝之也。四章，称僖公德兼文武，以起下征淮夷。五章至末，皆未然事。献馘、献囚、献功，必在于学者先，礼仪而后勇力也。角弓、束矢、班师之事，怀音、献赂、服远之功，皆称愿其如此也。苏《传》：此诗言作泮宫、克淮夷，閟宫言作新庙，《春秋》皆不载。世疑之。泮宫、閟宫，僖公因旧而修，是以不见于《春秋》。至于淮夷之功，予亦疑焉。然此诗有之，式固尔犹。淮夷卒获，有所未获，而欲终之，则其所获尚小也。今此诗之言甚美而大，其君臣之辞欤？刘瑾曰：朱子以作泮宫、克淮夷，他无所考，故不质其为僖公之诗。而且以克淮夷为颂祷。以愚考之，《春秋》不书常事，则夫泮宫之作，十二公之经固宜皆无所见也。至于僖公克服淮夷，虽亦不见于《春秋》，而僖十三年尝从齐桓会于咸，为淮夷之病杞；十六年，又从齐桓会于淮，为淮夷之病鄫矣。但诗中所言，不无过实_{【考《左传》，淮之会公见执于齐，其辱甚矣，不应作诗夸美。余《春秋》集说别有辨】}。

泮水八章，章八句。

閟_【音秘】宫：有侐_【音洫】实实_【巩固】枚枚_{【《疏》。枚枚者，细密之意。晋语及书《传》说，天子庙饰皆云斵其材而砻之加密石焉。故《传》云：砻密】}。赫赫姜嫄_【音元】，其德不回。上帝是依_{【读如隈】}，无菑无害。弥月不迟_{【读陈回反，音随。杨旭曰：《小雅》鼓钟，“其德不回”，叶音移。閟宫，“其德不回”，当读此。与下“依迟”二字叶。今《集传》反以“依迟”叶上韵，而“回”从本音，非是，宜正之】}。是生后稷，降之百福_{【叶音偪】}。黍稷重_【平声】穋_{【音六，叶音力〇重穋详𡺳风】}、稙_【音职】、穉_{【先种曰稙，后种曰穉。《释文》引韩诗云：稙，长稼也；穉，幼稼也】}、菽麦_{【读如𣗥〇重穋、稙、穉，非榖名。因黍稷熟有早晚，菽麦种有先后，故有此四者之名耳】}。奄有下国_{【读如域】}，俾民稼穑。有稷有黍，有稻有秬_【音巨】。奄有下土_{【刘氏曰：奄有下土，书云：“后稷建邦启土”是也；奄有下国，《论语》云：“稷躬稼而有天下”是也。上原其始，下要其终】}。纉禹之绪_{【稷之播种，所以成禹之功】}。〇后稷之孙，实维大_【音泰】王。居岐之阳_{【陈启源曰：居岐之阳，两见于诗。皇矣言文王，则程邑也；此言太王，乃周原也。太王迁周，文王宅程，皆在岐山之阳，相去百里而近】}。实始翦_【断也】商。至于文武，纉大王之绪。致天之届_【极也】于牧之野。

无贰无虞，上帝临女_【音汝】。敦_【音堆】商之旅_{【厚集其伐商之众，谓十乱一心，三千同德】}。克咸_【同也】厥功_{【读居古反，音举】}。王曰叔父，建尔元子_{【读兹五反，音祖】}，俾侯于鲁。大启尔宇，为周室辅_【上声】。〇乃命鲁公，俾侯于东。锡之山川土田附庸。周公之孙，庄公之子。龙旗承祀_{【曹氏曰：司常云：“日月为常，王建之；交龙为旗，诸侯建之。”僖公虽僭郊禘，而犹以龙旗承祀，不敢全用天子礼也。明堂位乃曰：“鲁公乘大路，载弧韣，旗十有二旒，日月之常，祀帝于郊。”则过矣】}。六辔耳耳_【柔从】，《春秋》_{【举《春秋》以该四时】}匪解_{【音懈，读如㦸】}。享祀不忒，皇皇后帝，皇祖后稷_{【鲁郊以夏正孟春，家语：“鲁无冬至大郊，降杀于天子”】}。享以骍牺_{【胡翰云：当读为羲，赤牛纯色】}，是飨是宜，降福既多_{【读如秪】}。周公皇祖_{【此皇祖在周公之下，是谓伯禽】}，亦其福女。〇秋而载尝_{【举大尝以该禘】}，夏而楅_【音偪】衡_{【读又郎反，音杭〇详《集传》】}。白牡_{【《春秋》繁露：“成王贤，周公而贵之，故使祭周公以白牡。”上不得与天子同色，下有异于诸侯】}、骍刚_{【《说文》：“刚，特也；特，特牛也。”《集传》解白牡、骍刚，本何休《公羊传注》】}。牺尊将将_【音枪】，毛炰_【音庖】胾_【音恣】羮_{【读卢当反，音郎】}。笾豆大房_{【《集传》俱本郑《笺》。大房用毛说】}。万舞洋洋，孝孙有庆_{【读如羌】}。俾尔炽而昌，俾尔寿而臧。保彼东方，鲁邦是常。不亏不崩，不震不腾_{【《传》：“震动腾乘也”】}。三寿_{【《集传》具二说，郑说是】}作朋，如冈如陵。〇公车千乘_{【陈启源曰：“《论语》马融《注》引司马法，谓百井为成，每成出车一乘；包咸《注》谓每十井出车一乘。说各不同。李迂仲以百里之国，提封万井，适合千乘之数。若百井一乘，必十万井而出千乘。十万井之地，开方计之，方三百一十六里有竒。与大国百里之制不合，故取包氏之说。然鲁地实不止百里。《明堂位》七百里之说，不可尽谓其诬，必如包咸所云，则十井之田止八十家，使之出兵车一乘、辎车一乘、四马十二牛、甲士步卒等共百人，以及甲胄弓矢五兵、旌旗之属无不具，民岂能堪？先王之世，宁有此重赋耶？朱子取司马法以释閟宫，良为有见，且与《笺》《疏》意合。”】}，朱英绿縢_【音滕】，二矛重_【平声】弓_{【叶音裩。《疏》：“朱英，丝纒而朱染之，以为矛之英饰。小戎云：‘竹闭绲縢。’《传》云：‘绲，绳；縢，约。’此《传》云：‘縢，绳者，谓以绿绳束弓。’非训縢为绳也。二句自相充配。所异者，二矛各自有英饰，二弓共束以绿绳耳。”】}。公徒三万_{【《集传》解公车、公徒皆用郑《笺》、孔《疏》。据《春秋》襄十一年书作三军，谓僖公时止二军，不应以三万为三军。按费誓鲁人三郊三遂，伯禽已来已有三军。襄公时作三军，则以三卿专鲁之权，分军以为己赋，故作三军耳。非至襄公始有三军也。此李氏之说，严缉取之】}。〇陈启源曰：《集传》“三军，为车三百七十五乘”，此以每乘百人计之，并炊家子等二十五人，皆数之为军也。此二十五人，皆老弱，可责以出战乎？按三军当用车五百乘，步卒三万六千人】。贝胄朱綅_{【音䘲，读息棱反，音生《疏》。贝非为胄之物，故知是胄饰。《说文》：綅，线也。朱綅，以赤线连缀甲】}。烝徒増増，戎狄是膺，荆_【即楚】舒_{【舒国，郾姓。《疏》《传》有舒鸠、舒鄝、舒庸，又有舒龙，谓之群舒】}是惩。则莫我敢承，俾尔昌而炽，俾尔寿而富_{【读方未反，音废】}。黄发台背_{【读蒲寐反，音避】}，寿胥与试_{【《集传》引王、苏二说皆通。何楷曰：“夀胥之寿”，指老成人言，此主王说】}。俾尔昌而大_{【读特计反，音地】}，俾尔耆而艾_{【读五计反，音乂】}。万有千岁，眉寿无有害_{【读暇憩反，音系】}。〇泰山岩岩_{【读鱼锨反，音严】}，鲁邦所詹_{【与瞻同】}。奄有龟蒙，遂荒_【奄有】大东，至于海邦_{【读卜工反，《古音考》音崩】}。淮夷来同，莫不卒从。鲁侯之功。〇保有凫绎_{【读如药。〇地理《考异》：凫山在兖州邹县东南三十里，绎山一名邹山，在邹县南二十二里】}，遂荒徐宅_{【读音铎】}，至于海邦。淮矣蛮貊_{【读莫博反，音莫】}，及彼南夷，莫不率从，莫敢不诸。鲁侯是若。〇天锡公纯嘏_{【读果五反，音古】}，眉寿保鲁，居常_{【《笺》或作尝在薛之旁】}与许_{【按：管子“常地”见侵于齐；《左传》“许邑”见易于郑，皆鲁朝宿之邑】}。复周公之宇，鲁侯燕喜，令妻_【声姜】寿母_{【叶音米〇成风】}宜大夫庶士_{【《疏》：燕于内寝，则善其妻，寿其母；燕于外寝，则宜其大夫与众士。皆谓为之祝庆也。陈启源曰：令、寿、宜本一例，皆承“鲁侯燕喜”言。若如《集传》云：“令善之妻，寿考之母”，则句法直下，可云大夫庶士是“令妻寿母宜”之耶？】}。邦国是有_{【读如以〇常有鲁国】}，既多受祉，黄发儿齿。〇徂来_{【后《汉志》：兖州博城县有徂来山。郦道元云：“今犹有美松也。”】}之松，新甫_{【后《汉志》：鲁郡汶阳县有新父山。通典：汉汶阳故城在兖州泗水县东南】}之柏_{【读适莫反，音博】}。是断_【音短】是度_【音铎】，是寻是尺_{【叶赤约反，音绰】}。松桷_【音角】有舄_{【读七约反，音鹊。一云他各反，徐邈读。杨旭曰：按舄字，《说文》本训䧿也。䧿即舄之篆文。从隹谐昔。流俗通从鸟作鹊，而舄专为履舄之舄。此又借大貌，仍读本音】}。路寝_{【陈氏曰：路寝，庙中之正寝也】}孔硕_{【读常约反，音若】}。新庙奕奕_{【读弋灼反，音龠】}。奚斯_{【公子鱼字奚斯】}所作，孔曼_【音万】且硕_{【同上〇《疏》：孔曼且硕，谓庙甚长广而且大】}。万民是若。

《序》《閟宫》颂僖公能复周公之宇也。

严缉曰：此诗止为僖公能修寝庙，张大其事而为颂祷之词。《序》摘诗中“复周公之宇”一语以题之，非其实也。考《春秋》所纪，僖公伐楚侵陈，伐郑围许等役，皆齐_【桓公】晋_【文公】主兵，其自用兵者，伐邾败莒，灭项，皆小国尔，岂有“膺戎狄，惩荆舒，荒大东，服蛮貊”之事乎？

按《閟宫》即末章新庙_{【从《集传》说】}，盖周公之庙也。毛《传》以新庙为闵公庙，固非；以《閟宫》为姜嫄庙，亦非。诗举姜嫄，特原郊祀后稷之故。若鲁人立庙，则三礼未闻_{【《疏》：《大司乐》舞《大濩》以享先妣，以此知姜嫄之庙在周，鲁无其庙】}。“复周公之宇”，蒙前章“大启尔宇”，大抵僖公之修庙祀，志在邀福；周公恢拓土境耳。故《序》以此语櫽括全篇。朱子《辨说》，谓误解“修周公之屋宇”，恐作《序》者不应陋至此。

首章二章，述周所自始与周公所自封；三章，述周公封鲁之盛，施及僖公能致敬郊庙，而神降之福也；四章五章六七章，称愿其有攘荆蛮，服淮徐之功，申上“炽而昌，寿而臧，保彼东方”意也；八章，极言受福之多，欲其复侵地，宜室家臣庶，以长保鲁国也。_{【黄佐曰：隐戕于锺巫，桓殒于彭生，般贼于圉荦，闵丧于卜𬺈。入《春秋》以来，四公皆不令终。故此诗颂僖，惓惓以寿考为言，见鲁人之厚也。】}末章，叙所以新寝庙者与首章开端相应。_{【胡氏曰：《閟宫》卒章，依仿《殷武》而作。】}

伪子贡诗《传》云：“僖公八年，始用郊禘。史克颂之，赋《閟宫》。”按：鲁之郊禘，不详所始。《明堂位》云：“成王命鲁公祀周公以天子礼乐。”此不可信。《吕氏《春秋》云：“鲁惠公_{【隐公父】}请郊庙之礼于天子，天子使史角往，惠公止之_{【《竹书纪年》、《通鉴外纪》同。刘恕曰：惠公止之，则是周不与之矣。不与而鲁用郊，自用之也。昔者荆人请大号，周人不许，荆人称之。然则鲁之郊禘可知也。”王伯厚谓惠公此请，盖在平王之季也。伪《传》云云，徒以此诗有“皇皇后帝”、“皇祖后稷”及《春秋》僖八年秋七月“禘于太庙，用致夫人”为据。而说者又云：“夫人不称谥，不称小君，盖成风也【《左传》禘而致哀姜焉，非礼也。榖梁以为成风】。”成风妾母时，声姜与成风同与庙祭，故诗以妻母叠称，亦可谓巧于附会矣。然鲁僭郊禘，必非始自僖公。若僖公为之，行父、史克请命于天子而颂之，此越礼之大者。夫子顾录之以为天下后世劝耶？}

《閟宫》九章，五章章十七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_{【朱子曰：旧说八章，二章章十七句，一章十二句，一章三十八句，二章章八句，二章章十句，多寡不均，杂乱无次。今正之。〇自“王曰叔父”至“如罔如陵”，毛、郑合为一章。朱子取首章十七句为例，以“王曰叔父”五句属上章，以“乃命鲁公”至“如冈如陵”分为二章，体裁极整。但谓第四章少一句，则未见必然。盖古诗章法原不拘长短。〇三百篇以一百二十句成篇者，仅见此诗。吴草庐以“公车千乘”至“莫我敢承”是为周公、鲁公说。简编错乱，当与“土田附庸”为连文。盖成王封伯禽于鲁，锡以山川土田附庸，有千乘之赋、三军之众，使之膺戎狄、惩荆舒也。伯禽征淮夷、徐戎，正周公在时事。故孟子两引诗，皆言周公膺之。王鲁斋、金仁山、许白云皆同此说。今存之】}。

商颂

朱子曰：“太史公云：‘宋襄公修行仁义，欲为盟主。其大夫正考父美之_{【据郑谱，正考父当宣王时】}，故追道契、汤、高宗所以兴作，商颂盖本韩诗之说。’诸儒多惑之者。今考此颂，皆天子之事，非宋所有。且其辞古奥，亦不类周世之文。而《国语》闵马父之言，亦与《序》合。韩诗、太史公之说谬矣_{【苏氏同】}。”〇朱得之曰：“师乙谓：‘宽而静、柔而正者，宜歌颂；肆直而慈爱者，宜歌商颂。’指周颂，商则此颂也。乃子夏又云：‘宋音燕女溺志。’则宋尝有风而亡之矣。

猗_【音医】与_【平声】那与置_{【《传》如字，《笺》读植，《集传》从毛】}，我鞉_【同鼗】鼓_{【《疏》：猗欤汤之功甚多，故能制作濩乐，植立此鞉鼓也。《王制》云：“天子赐诸侯乐，则以柷将之；赐伯子男乐，则以鞉将之。”《注》云：“柷、鞉皆所以节乐。”是乐成亦由鞉也。《乐记》：“鼓无当于五声，五声不得不和。”是乐之所成在于鼓】}。奏鼓简简，衎我烈祖，汤孙奏假_{【格通〇奏乐以格烈祖，亦倒句】}，绥我思成_{【《笺》极明，《集传》全引之】}。鞉鼓渊渊_{【读如音】}，嘒嘒管声，既和且平_{【《国语》：“声应相保曰和，细大不逾曰平”】}。依我磬声_{【玉声清越以长，声有定准，不可以人力高下。和平则能依之。张子曰：“玉磬声之至和至平者，可以养心。其声一定，始终如一，无隆杀也。”陈旸曰：“堂上言‘依我磬声’，则鸣球琴瑟之类举矣。堂下言‘鞗鼓管镛’，则柷敔笙箫之类举矣”】}。于_【音乌】赫汤孙，穆穆厥声，庸_【镛通】鼓有斁_{【《说文》训解也，又借为晟也。《传》：“钟鼓之声斁斁然盛”】}，万舞有奕_{【万兼文舞武舞，故曰奕。奕奕然有次《序》。何楷曰：“《说文》：‘奕，大也。’美其缀兆之众大也。”亦通】}。我有嘉客，亦不夷怿。自古在昔_{【诗话：“自古”谓古以后也，“在昔”谓今以前也】}，先民有作_{【谓作为祭祀】}，温恭朝夕，执事有恪。顾予烝尝，汤孙之将。

《序》：“那”，祀成汤也。微子至于戴公，其间礼乐废坏。有正考父者，得商颂十二篇于周之太师，以《那》为首_{【自“正考父”至“孔子时”，又亡其七篇。周用六代之学，故太师有商颂也】}。

《国语》闵马父曰：“正考父校商之名颂_{【有名之颂】}十二篇，以《那》为首。其辑之乱曰_{【韦昭《注》：“诗者，歌也。所以节舞者也。如今三节舞矣。曲中乃更变章，乱节，故谓之乱。”】}：‘自古在昔，先民有作，温恭朝夕，执事有恪。’先圣王之《传》恭，犹不敢专称曰‘自古’。古者在昔，昔曰先民，即此诗也。置鞉奏鼓，此臭味未成_{【臭未成，未用灌也；味未成，未用牲也】}。涤荡其声时也，鼓管交作，依堂上升歌之。王磬，此乐三阕，迎牲而祭时也。镛鼓万舞，则九献之后，祭将毕时也。卒章归本于执事恪恭云，此乃汤孙之所将，以为奏格者也。三称汤孙，皆指主祭之时王_{【不知何王，郑氏谓是太甲】}。自欧阳永叔疑‘于赫汤孙’时王不应自夸，戴岷、隐遂以为商世之先王。黄东发云：‘乐以悦神，故曰“于赫汤孙，穆穆厥声”，以侈言其乐之美，犹饮食云“苾苾芬芬”，以侈言饮食之美。凡以悦神，非自夸也。’武王祭山川，自称‘有道曾孙’，岂亦自夸耶？〇《乐记》：‘商人尚声。’尚声求诸阳也，于此诗见之。《祭义》：‘禘有乐，尝无乐。’此诗云‘顾予烝尝’，则秋冬非不用乐矣。”　　

那一章二十二句_{【毛牲曰：“那诗毛《传》作一章，朱《传》分作五节，仍曰一章二十二句。”按鲁语闵马父引“自古在昔”四语为辑之乱，说诗者谓不宜合作一章。但从来诗章判节与乐章判节不同，诗本一章而作乐者必分解之，如乐府《东门行》本一章，而晋乐一章所奏判作四解；魏文帝《艶歌何常行》本七章，而晋乐所奏判前一章为艶，后一章为趋。此明著也。那诗虽一章，然闵马父以乐章例之，则辑之为乱。故朱子既为分之，复为合之，或是旨耳。但乐章分解自为节次，不以韵义为起绝。假如《清庙》诗每句一唱三叹而成四韵，则一句自为一章；《武》诗“于皇武王”本七句，《左传》云其卒章曰“耆定尔功”，则亦以一句为一章。故《清庙》《维清》《般》《武》诸诗俱通体无韵。然则分解节次原不必拘限韵旨，如朱子所分者。且其云“辑者成也”，以学之既成则辑之以为乱，此犹绎如以成之成。然亦可以解作趋，如乐府前为艶后为趋，趋促也，言乐当急促也。辑趋促字音之转耳。顾予烝尝，汤孙之将，闵马父引《那》诗无此二语，而次诗《烈祖》篇二语并同，当是羡词，或如《信南山》《甫田》末各有“报以介福，万寿无疆”古乐府大篇后各有“延年万岁期，陛下寿万年”等语。若然，则此又在乱之外别是一体。楚辞《湘君》《湘夫人》两歌，其末章皆有“捐予佩兮江中”四语可验。但古乐既亡，不能确行其说耳】}。

嗟嗟烈祖，有秩斯祜_【音户】。申锡无疆，及尔斯所_{【吕《记》：“及尔斯所”言流庆无穷，兹方及尔之所，其后正未艾也。所谓申锡无疆也】}。既载清酤_{【音古〇一宿酒也】}，赉_{【《传》：“赉，赐也。”《笺》读如往来之来，《集传》同毛】}我思成_{【读如常〇朱右曰：“方载清酒于樽，而烈祖之神已与我以所思而成之人，言应之疾也。”】}亦有和羮_{【读如郎】}，既戒既平_{【读如旁〇严缉：“亦有和羮，其事既戒谨而不苟，其味既和平而适宜。”】}。鬷_{【音宗，《传》：“总也。”《集传》：“音奏，云古奏族相近，族声转平而为鬷。”今不从，辨详《考异》】}假_【音格】无言_{【读如昂】}，时靡有争_{【读如章】}。绥_{【《释文》：“音妥。”】}我眉寿，黄耉无疆，约軧_【音祗】错衡_{【读如杭〇详采芑】}，八鸾鸧鸧_【音抢】。以假_【音格】以享，我受命溥将_{【“由我汤孙受天眷命，故普天诸侯皆来奉祭事也。”】}。自天降康，丰年穰穰，来格来享_{【“当作歆飨之飨。”】}。降福无疆，顾予烝尝，汤孙之将_{【严缉：“末二句辞与那同而意各有主。那美汤，此美中宗。谓汤之子孙世世奉烝尝之祭者，以中宗中兴之功也。”】}。

《序》：“《烈祖》，祀中宗也_{【中宗太戊也。王者祖有功，宗有德，不毁其庙】}。”

《辨说》：“此诗未见为祀中宗。末言汤孙，则亦祀成汤之诗也。《序》但不欲连篇重出，又以中宗商贤君，不欲遗之耳。按中宗中兴本于成汤，故颂始烈祖，‘及尔斯所’，正言自汤及中宗也。汤孙凡后王主祭者皆得称之，朱子说亦通，但古《序》不必易耳。既载清酤，亦有和羮，皆言祭之始。东莱引《仪礼》‘羮定可正’，郑《笺》曲说。鬷假无言，时靡有争，永叔谓：‘执事之臣总无喧哗，又不交侵职位。’义本毛郑，较朱《传》为优矣。约軧错衡，八鸾鸧鸧，诸侯助祭而始至之，以格以享，诸侯来助祭，致享于神也。来格来享，神来至而歆享也。祀中宗而曰汤孙者，有天下以汤故也。”

刘瑾曰：“颂诗皆自歌工道达主祭者之意。自歌工指主祭者，则曰尔；自先祖指主祭者，则曰汤孙。自主祭者而言，则曰我、曰予。立言虽殊，所指之人则一，如周颂《雝》诗既称天子，又称孝子，又称我、称予亦然〇前篇多言乐，衎之以声也；此篇多言味，侑之以食也。其义可互见。”

烈祖一章二十二句。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_{【《传》：“汤之先有娀氏女简狄，配高辛氏之帝，帝率与之祈于郊禖，而生契。故本其为天所命，以玄鸟至而生焉。”按：“契始封于商。”皇甫谧云：“今上洛商县是也。”《括地志》：“商州东八十里商洛县古商国。”】}宅殷土。_{【《笺》：“自契至成汤八迁，汤始居亳之殷地而受命。”】}芒芒。_{【《左传》：“芒芒禹迹。”《注》：“远貌。”】}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_{【正四方之封域】}方命厥后。_{【随其方以施命令于诸侯】}奄有九有。_{【读如以】}商之先后，受命不殆。_{【读养里反，音以】}在武丁孙子。_{【郝敬曰：“商先王受命既久，经衰乱而不危殆者，在武丁为之孙子，继《序》重光耳。”】}武丁孙子武王。_{【按：“汤号武王，后人追穪之耳。”《本纪》：“汤曰：‘吾甚武。’遂自号武王。”此史迁谬说】}靡不胜。_【平声】龙旗十乘。_{【去声〇十乘者，郑以为二王后及八州之大国，盖独举尊者言之】}大糦_【音炽】是承。_{【诸侯无不奉黍稷以来助祭】}邦畿千里，维民所止。肇域彼四海。_{【读如喜〇始复以四海为境域】}四海来假。_【音格】来假祁祁，景员维河。_{【《传》：“景，大也。”《集传》引或说作山名。《左传》：“成汤有景亳之命。”按：《寰宇记》：“景山在废缑氏县西南八里。”缑氏今属河南府偃师县，偃师即西亳】}员_{【《传》：“员，均也。”《集传》与下幅𢄙义同】}维河。_{【按：“景山在今偃师县南二十里，正临大河。景员维河，纪武丁绍汤中兴之间。”】}殷受命咸宜。_{【读如俄】}百禄是何。_{【音荷。陈第云：“古担荷之荷悉作何。”河与何为韵，祁、宜本叶，似亦隔句韵也〇武丁以令德宜民宜人，故能担荷天之多福，以申上文“肇域彼四海”之意】}

《序》：“玄鸟，祀高宗也。”_{【高宗武丁也。《笺》：“祀当为祫。”】}

此与《殷武》同为时祀，但所述之事各有广狭。郑氏以为若是时祀，不应远述上祖，故改祀为祫。按《本纪》，盘庚以后，殷业寝衰，至高宗乃复兴。颂高宗而推本祖德，正以表中兴之功耳。

“玄鸟生商”，毛《传》为玄鸟至日祈于郊禖而生契，此说有理。郑引简狄吞卵，出纬书《中候》及太史公，不足信也。“方命厥后，奄有九有”，以成汤创业而言也。“商之先后，受命不殆，在武丁孙子”，以武丁中兴而言也。“武丁孙子”，言武丁善为汤之孙子。_{【此孔氏说，华谷同】}非谓武丁之孙子也。_{【朱《传》指武丁之孙子，本郑《笺》】}武王靡不胜。武王即成汤也，与《长发》“武王载斾”同。言武丁之善为孙子者，以其于成汤之事无不胜任，故诸侯服徒而皆来助祭，如下文所云也。是时殷道已衰而复兴，故云“肇域彼四海”，与汤之“正域彼四方”，盖先后重光也。朱子不主《序》说，故汎言祭祀宗庙之乐，而以“武丁孙子”为时王主祭者。_{【东莱说同】}若子孙祀其先王，而夸言已之武烈，于义未安。又以武主汤号，武丁之孙子亦以自称，此殆类于楚义帝之自称怀王矣，皆非是。

“玄鸟”一章，二十二句_{【项氏曰：“猗与烈祖”二诗，以韵考之，皆五章，章四句。章末各有“颜予烝尝，汤孙之将”二语为乱辞。依他诗例，皆当作五章，四章章四句，一章六句。《国语》称《那》之末章为辑之乱，曰则原非一章明矣。《玄鸟》一诗亦当分四章，三章章五句，一章七句。其诗每章皆承上章末句发辞，正与《文王》、《下武》一例。要之，商、鲁二颂自比周颂不同，辞义深浅较然可见，乌得以一律论哉？况《长发》、《殷武》皆明著章数，不应一颂中分为二体。按《集传》章句依毛、郑，然此说极有理，当从之。】}

濬哲维商，长发其祥。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外大国是疆。_{【《疏》：禹敷下土，以正四方。京师外之大国，于是画其疆境。按：朱子引《天问》语，断于“古”字绝句。然古人句读原如此。严缉以“方”字属下句，非也。】}幅员_{【音圆。《笺》：与圆同。〇严缉：自其直《方言》之曰幅，自其周围言之曰员。】}既长，有娀_{【音崧。〇按：有娀国自汉以前其地不详，故《淮南子》以为在不周山之北，不周山昆仑之西北。朱子谓其不应绝远如此。史《殷本纪》：“桀败于有娀之墟，奔鸣条。”正义以为在蒲州，蒲州即古蒲坂，在鸣条西。此说近之。】}方将_【大也】，帝立子生商。_{【上帝立有娀女所生者为商，谓契也。颂契而及有娀，犹《大明》之言挚莘也。】}〇玄_{【即玄德升闻之玄】}王桓拨_{【读必烈反，音鳖。《古音考》音撇。〇玄王桓武而能拨治。王志长曰：“契在虞廷，功在人伦，且敷教在宽，何以称桓拨也？水土未平，乱在中国；粒食既奏，乱在人心。契独以五教拨之：昏者拨之使明，犷者拨之使扰，懦者拨之使振，画者拨之使趋。非武而何？”】}受小国是达_{【读他悦反，音贴，下同】}，受大国是达。_{【《笺》：始尧封之商为小国，舜末年益其土地为大国，皆能达其教令。《疏》：稷契皆公爵。尧封之，当百里；舜益封之，当不止于百里。】}率履不越，遂视既发_{【读方月反，音撇。〇金氏曰：“言观瞻之者皆感发也。”】}。相土_{【本纪：契生昭明，昭明生相土。《左传》：“陶唐氏火正阏伯居商丘，相土因之。”《竹书纪年》：“夏后相十五年，商侯相土作乘马，遂迁于商丘。”乘马即甸赋也。】}烈烈，海外有截_{【《疏》：相土止一国之君而已，不得威行海外。故郑云：“入为王官之伯，出长诸侯也。”王肃云：“相土在夏为司马之职，得掌征伐，以威四海。”与郑异。】}。〇帝命不违，至于汤齐_{【何楷曰：“自契及相土，皆顺承天命而不违。至于成汤，能与之齐等。”】}。汤降不迟，圣敬日跻_【音赍】。昭假_【音格】迟迟_{【久也。王志长曰：“夏道方衰，而智勇之圣已笃生其间，故曰‘汤降不迟’，见上帝之急于求莫也。昭假迟迟，又见圣敬之密，未尝急于得天。盖圣人于天人感通之际，慎重不苟如此。”】}，上帝是祗_{【吕《记》诸时反，音支】}。帝命式于九围。〇受小球大球，为下国缀_【音赘】旒_{【音流。〇《公羊传》：“君若缀旒然。”旗之正幅为縿，旒乃结于縿者。】}。何_【音荷】天之休，不竞不絿_{【陈启源曰：“絿，毛云：‘急也。’《说文》同。《疏》云：‘不急躁是也。’《集传》训缓，义正相反。朱子之意，欲与竞字相对耳。然训诂岂可无本？”】}，不刚不柔，敷政优优，百禄是遒。〇受小共_{【音恭。苏《传》曰：“共，珙通。”】}大共，为下国骏厐_{【《释文》：“莫邦反。徐云：‘郑音武讲反。’《集传》叶莫孔反，音蠓。”〇《传》：“骏，大；厐，厚也。”《集传》引董氏云：“骏駹，马也说本齐诗。”】}。何_【同上】天之龙_{【读且勇反，音宠】}，敷奏其勇。不震不动_{【读上声】}，不戁_【音赧】不竦_【音耸】，百禄是总。〇武王戴斾，有䖍秉钺，如火烈烈，则莫我敢曷_【遏通】。苞有三蘖_{【《集传》解三蘖用欧阳说】}，莫遂莫达，九有有截。韦顾_{【韦，豕韦也。通典：“滑州韦城县，古豕韦国。”郡国志：“顾城在濮州范县东二十八里，夏之顾国。”】}既伐昆吾_{【《括地志》：“濮阳县古昆吾国，故城在县西三十里。”】}，夏桀_{【《竹书纪年》：“夏桀十八年，昆吾氏伐商；商会诸侯于景亳，遂征韦；商师取韦，遂征顾；十九年，商师取顾；三十年，商师征昆吾；三十一年，商自陑征夏邑，克昆吾，大雷雨，战于鸣条，夏师败绩；桀出奔三朡；商师征三朡，战于郕，获桀于焦门，放之南巢。”】}。〇昔在中叶_{【中叶谓相土以后，汤未兴之前】}，有震且业_{【《笺》：“震，犹威也；业，危也。”何楷曰：“竹书夏帝泄十二年，殷侯子亥賔于有易，有易杀而放之；至十六年，其子上甲微伐有易，杀其君绵臣。此汤之先世尝中衰之一证，不然何仅以七十里兴乎？”】}。允也天子，降予卿士_{【《笺》：“信也。天命汤而子之，下予之卿士。”王氏曰：“降，犹岳降神之降，言天赐之也。”】}。实维阿衡_{【读户郎反，音杭】}，实左_【音佐】右_【音又】商王_{【与祭非一臣，独言伊尹，举其著者尔】}。

《序》：长发，大禘也。

王氏曰：“雝《序》曰：‘禘太祖’，周无四时之禘，故也。此《序》曰：‘大禘’，则商有四时之禘，故也。四时之禘为小，则禘其祖之所自出为大。”_{【王制祭綂言：“春礿、夏禘、秋尝、冬烝。”《注》云：“盖夏殷制。”】}

商人之禘契为太祖，其所自出之帝则喾也。_{【祭法：“殷人禘喾而郊冥冥，契五世孙。”】}诗不言喾而言有娀，犹生民不言喾而言姜嫄也。朱子意其为祫祭之诗，然禘祫非二祭，说见雝诗。

首章、二章述玄王、相土之事，明商所由兴。三章以下述汤受天命而享百禄，秉钺四征，王有天下，由得贤臣为之辅也。缀旒以旌旗喻，骏駹以马喻。缀旒喻诸侯附著，骏駹喻能乘载诸侯也。敷政优优，言政事；敷奏以勇，言武功。惟先政事而后武功，故其兴师翦乱，一本三蘖，不劳而定也。伊尹以佐命元功，得与大禘之祭，故章末并及之。

长发七章，一章八句，四章章七句，一章九句，一章六句。_{【苏氏说见《集传》】}

挞彼殷武，_{【挞然彼殷王之武】}奋伐荆楚。_{【《传》：荆州之楚国】}冞_{【面规反，音眉〇《说文》：冞，周行也。一云：深也】}入其阻，裒_【音抔】荆之旅，有截其所。_{【曹氏曰：王师所在，截然无敢犯之者。犹《常武》云：“截彼淮浦，王师之所按。”荆楚即《春秋》战国楚地。荆楚以南，高山深谷，丛林密箐，夷人乘间出没不恒，至今犹然。高宗伐之，不穷追急捣，惟裒集荆之众庶，固守其所，而其地尽平。此治夷之长䇿也】}

汤孙之绪_【上声】。〇维女_【音汝】荆楚，居国南乡。昔有成汤，自彼氐_【音堤】羌_{【音匡〇汉《地理志》：陇西有氐道羌道】}，莫敢不来享，莫敢不来王。曰商是常。〇天命多辟_【音璧】，设都于禹之绩。_{【凡建国于禹功所及者。王志长曰：诗之思禹功者多矣。《信南山》云：“信彼南山，维禹甸之。”《文王有声》云：“丰水东《注》，维禹之绩。”《韩奕》云：“奕奕梁山，维禹甸之。”《閟宫》云：“奄有下土，纉禹之绪。”《长发》云：“洪水芒芒，禹敷下土，方。”此又云：“设都于禹之绩。”盖商兴以契，周兴以稷，而稷契之功，皆由禹平水土。微禹，则民皆为鱼。虽有诞降敬敷之圣，何由致其功烈于天下乎？故商周二代歌其祖宗之功德，必推及于禹也。谓诗兼夏后氏之雅颂可也】}

岁事_{【岁事如《周礼》春朝、夏宗、秋觐、冬遇之类】}来辟_{【同上〇以岁时朝觐之事来见君王】}，勿予祸适_{【谪同〇锺惺曰：以祸谪为言，商道先罚后赏也】}。稼穑匪解_{【音懈，读音棘】}。〇天命降监_{【下与滥叶】}，下民有严_{【读五刚反，音昂，《古音考》音庄】}，不僭不滥，不敢怠遑，命于下国，封建厥福_{【读音偪〇《传》：封，大也。《疏》引《左传》“封豕长蛇”为证，《集传》从之。苏《传》云：命于下国之中，封建其所当福者，亦通。〇严缉：上章言天命诸侯朝于天子，此章言天命天子下察诸侯。而高宗能尽其封建诸侯之道也】}。〇商邑翼翼，四方之极。赫赫厥声，濯濯厥灵，寿考且宁，以保我后生_{【后生谓后嗣子孙】}。〇陟彼景山，松柏丸丸_{【读胡员反，音圜。杨慎曰：《山海经》凤卵作鳯丸，又作凤栾。丸丸恐是树之圑𪢮，所谓如车盖者也。诗《传》解丸丸为直，非】}。是断_【音短】是迁，方斵_{【取松柏之材，断而徙之，又以绳墨方正而斵削之】}。是䍍松桷_【音角】，有梴_{【五连反，音延】}。旅楹有闲_{【以松为榱桷，梴然而长，列其众楹，闲然而大】}，寝成孔安_{【读于连反，音烟〇《传》：寝，路寝也。《笺》《疏》并言：寝庙既成，高宗之神甚安妥矣】}。

《序》：殷武祀高宗也。

朱子曰：高宗中兴，特为百世不迁之庙，不在三昭三穆之列。此诗则庙成始祔而祭之诗也。_{【礼：“三年丧毕，祔主于庙”】}愚按：《玄鸟》诗《序》已云祀高宗也，此诗又云祀高宗，故《集传》以不迁之庙立说。盖商止三宗，武丁既尊称为宗，必特立寝庙。斯说可通也，但不必以文武世室百世不祧之制例之。元稹云：“太戊武丁，虽有中宗高宗之名，特子孙加之懿号，非不祧之说。”又考其世次，高宗迄殷亡，仅八君。祖甲、庚丁又弟及纣，乃高宗七世孙。纣之时，高宗尚在三昭三穆中，未应祧也。百世不迁之庙谁立之乎？刘瑾以为立于帝乙之时，是并数二及为世，其《疏》甚矣。《长发》辨之最悉。

首章言伐楚之功，二章言责楚之义，三章言既服荆楚，则诸侯来王，所先者惟农事耳。四章言高宗所以受命中兴者，天监其刑赏之不颇也。五章备言中兴之盛庆及子孙，末章以立寝庙终之。与《鲁颂·閟宫》异，彼更新，此始作也。_{【从朱子庙成祔祭说】}

人主继衰乱之后，非武功不能中兴。此颂高宗而首陈伐荆楚者，三代以前皆都西北，楚据南方，世乱则先畔，世治则后服。天下常视之为向背也。_{【按《易》云：“高宗伐鬼方，三年克。”说者谓鬼方北狄种，夏曰獯鬻，殷曰鬼方，周曰𤞤狁。今观此诗颂高宗武功，止曰“奋伐荆楚，罙入其阻”而已。其时之不来王者，自在南不在北。意鬼方即荆楚之地，夷俗尚鬼，故以鬼方名之。考《竹书》：“高宗三十二年伐鬼方，次于荆；三十四年，王师克鬼方，氐羌来賔。”此亦可证鬼方之非北狄矣】}郑《笺》以三四五章皆为晓告楚，则大谬。高宗之功，岂止服楚可颂乎？颍滨解出始订其讹，朱子从之。

殷武六章，三章章六句，二章章七句，一章五句。_{【此诗第三章止五句，又一句不叶韵，与前后不类。朱子疑脱一句，或然】}